╔梅勒°冰凌══W╦R════════════╗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   │ ╭◆┴┴◆╮.╲╱ 书本网整理。 │   │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 ↓ 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书名:[综武侠]剑圣 作者:霜湘16124611 文案: 皇冕旒的世界本来只有剑和姐姐,他觉得除了自己的姐姐,大抵没有什么是不能为剑、为变强放弃的。 但是事实上,当他开始接触外界,突然发现大千世界有太多事情和人物无法无法抉择和放弃。 ………… 总之,这就是一个以剑入道常识有缺陷的高(sha)手(dan)为了破碎虚空的理想而奋斗的故事。 【新增导读:这一篇文算是圆作者高中的一个武侠梦,想到哪里写到哪里。算是半爽文,主角比较霸气,但是因为生活环境导致智商比作者还要低些。所以在中期给他配备智囊之前会偶尔中二,身体比脑袋行动更快,完毕_(:з」∠)_】 最后:本文最大还原原人物,不黑不坑,他(她)是好是坏大家自有评判。为了圆我高中痴迷的武侠梦,终于在大学毕业前夕操笔开写了!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武侠 搜索关键字:主角:皇冕旒 ┃ 配角:各种武侠 ┃ 其它:综武侠 ==================   ☆、第零章序幕   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奔腾汹涌的大海。正午的阳光照进,将华丽却空洞的房间照亮。   这里是属于“星学”校长的办公室。   不大的女孩坐在屋子中唯一的桌案前,看着半跪在面前的青年道:“皇冕旒,你确定?”   跪在地上的青年抬起头道:“我已无法再上一层,请校长成全!”   很漂亮的一张脸。或许用漂亮并不适合用来形容一个男人,但是他的确是漂亮的、精致的,甚至于他的气质还有一点无法去形容的妖艳。但是他的双眼很坚定,漆黑的,明亮的,大大的。他的表情也很正气,眉宇间尽是认真,执着,这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格外夺目。   被叫做“校长”的女孩最多不过十二岁,扎着对孩子气的牛角辫,似笑非笑道:“哦……那么,珈儿同意吗?”   皇冕旒道:“姐她已经同意了。”   “真是固执的人啊,皇冕旒。”校长向前倾身,食指敲击在黑色的书案上,右手转着原子笔:“你的根骨固然奇佳,但也算不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老老实实的去修仙多好,偏偏要固执的‘以剑入道’。”   她似乎有些恼怒地丢掉了笔,挺直背道:“以武入道一旦成功固然是远远强于一般的仙人,耗时也短的极多,但资质比你好的都未必能成……皇冕旒,你凭什么要让我为你浪费时间呢?”   皇冕旒抿了抿唇,他并不擅长言辞,更不论眼前的女孩是他最怕的人。但对于剑道的追求让他第一次鼓起了勇气去直面面前这个恐怖而又至高的存在:“凭……我是珈萝今生的弟弟,凭,姐她是您最宠爱的妹妹。”   “哈哈哈哈哈——”校长拍着手大笑:“好理由!很好的理由,我可以接受。”   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靠在其上,就像是站在大海之上一般,碧海滔天,这个建立在海上的奇妙世界也不过只是她的玩物:“嗯……正好近日我也觉得很无聊啊。若是等价交换,珈儿肯定不会不高兴了——你说,对吗?”   又是这个微笑。每当对方露出这样的笑容时,皇冕旒总是感觉到无限的恐惧。他努力不让自己是手脚去颤抖,回答道:“是。”   校长露出一个符合年龄的微笑:“那么,就去吧。但是,莫要后悔才好——要知道,成长永远都是辛苦的。”   皇冕旒有些莫名。   校长垫垫脚道:“你借助‘昆仑镜·改’的能力在静止的时间中修行,但再上一层之后,十几年都不再有任何收获。”   “是。”皇冕旒低头道:“我想要更进一步,想要更加贴近‘剑’,成为‘剑’。所以姐她说,若我还想再进一步,只有找您。”   是的,因为面前这个十一岁的姑娘,经历过数以千记次的轮回。她做过乞丐、j□j、小偷、强盗、奴隶,以最低下的身份看尽人生百态;她也做过大臣、公爵、王妃、帝皇、教皇,以最上层的地位品尝世态炎凉。她有过幸福的一生,也有过凄惨的一世。   每一次的轮回前都洗去记忆,在死去的刹那恢复。然后抹去那些无用的情感,留下的,是可以仅仅用“看”就可以解一个人的一切的睿智,或者说,苍老。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人”,若要突破“人”的存在,只有找她!   “别这么看我,皇冕旒,我很不喜欢。”校长蹲在他面前抬起他的下巴,她的手冷的像冰一样。校长冷笑道:“很多东西,若是不了解,就不要自以为是。”   她站起身道:“我很喜欢人类,因为他们总能给我许许多多意料不到的惊喜。有时候明明一个人绝不可能做到的事,却因为这里让他完全脱出我的意料,带给我也意想不到的惊喜。”   她戳了戳皇冕旒的心:“给你一个提示,我带给你的方法和环境只是机遇,要靠的还是你自己。而你所依靠的,是这里。”   皇冕旒大喜道:“谢谢校长!”   校长笑道:“我喜欢等价交换,那么,皇冕旒,不要让我失望了。以剑入道,我希望千年之后,能从后人的书本上看到你的名字。”   “是。”   “最近我正忙,穿越的事到三个月后的今天。”   “是。”   “正好这三个月内,你去看书吧。嗯,武侠好了。”   “……是?”皇冕旒一愣:“看这些……做什么?”   “还不明白吗?”校长大笑道:“既然是要寻求‘武道’,那么有什么比得上‘武侠’!”   “呃……是!”   校长的笑容第一次变得温柔:“皇冕旒,我可以相信你的剑吗?”   皇冕旒抬起头,他的双眼无比坚定,宛如他腰间的剑:“可以。”   “那么——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了。”   她说。   “可莫要对忘了,你为何姓‘皇’。更不要忘了,你为何名为‘冕旒’。”   皇冕旒回答的无比郑重:“我定不会忘。”   即使是为了这个名字,他也必须成为至强者。 第一卷·陆小凤传奇·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第一回少年郎   碧蓝的天空,有飞鸟扑扇着翅膀,离京城不远处的小树林上有一道白光突然闪过天际,因为是白天,竟没有任何人发现。   皇冕旒站定身体,只觉的恶心的想吐。他半蹲在地上,待昏眩感渐渐退去,一个软糯的萝莉音在脑中响起:【叮咚~您成功到达《陆小凤传奇》世界,一切请自由摸索,时间不限。祝您旅行愉快。Ps:让校长sama失望的代价您应该明白哦,请加油吧。不要忘记你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这是一场残酷的旅程。over】   皇冕旒没有说话。经过三个月的补充,大致了解了所谓“武侠”的意思,皇冕旒无奈的叹了气,却又有些隐隐兴奋。他有着属于剑客的自信与骄傲,他不畏艰难,也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再上一层楼。   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弟弟。   陆小凤的世界若要说起“剑”,自当是当世绝代剑客——西门吹雪,叶孤城。   而皇冕旒也是,并且同样追求着剑的高峰。   皇冕旒心中顿时觉得激动不已,这里没有那些他所惧怕的人在,更能让他自由的发挥。他想了想,决定第一站就去找西门吹雪比剑。   他要见见这个世界剑神的力量!   然而他兴致勃勃地动身,却刚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啊,等等,万梅山庄怎么走呢?”   “………………”皇冕旒无奈:“算了,先去飞仙岛吧,是在‘南’海……对了,还有钱!姐给我的必需品……”他检查了自己的装备再看了看自己一身休闲装,突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不会被人当成疯子吧……”   —半年后—   江湖上出了个新秀。   一个很厉害的新秀。   并且是个好看的新秀。   半年内南方八省所有成名高手皆被此人挑战过,从一开始的无人在意到如今的时时关注,时隔半年,皇冕旒之名几乎无人不知。   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方,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谁,只是这样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一人一剑,横扫整个南方,无一败绩。   而这个极为传奇的剑客有一个同样有名的习惯。   他不杀人,正确的说是不轻易杀人。   至少三十一场决斗中,没有一人伤亡。   无论是从为人也好还是武力也罢,这样的人都是值得别人去追捧的。   而今天整个江南都沸腾了。   因为今日正午,南方群剑之首李悦忠将与皇冕旒决斗于西湖之上。   …………   皇冕旒坐在西湖的一艘画舫上拭剑。   白色的丝绢擦拭着锋锐的剑刃,那剑竟然是像雪一样的晶莹洁白,剑身,剑鞘,剑柄,无不如此。皇冕旒斜靠在栏柱上,长长的发披落着,随风飘散。他身着一身黄色的衣衫,面色沉静。   皇冕旒是个单纯而又善与的人,但他对着剑的时候却是沉静认真到冷漠的地步。一阵风拂来,皇冕旒抬起头,一位中年男子离在船头,神色沉静的看着他。   “皇冕旒。”   “李悦忠。”   皇冕旒站起身,微微施礼:“晚辈有礼了。”   画舫边不知何时围来了数条小船,诸多人都观察着他们。清风吹拂着碧绿的西湖,岸边的柳叶被吹了过来,悄然落在了湖面上。但皇冕旒并没有在意,现在的他耳中听不到任何声音,注意不到任何除李悦忠之外的人。两人静静地凝视着,谁也没有拔剑。   一只喜鹊名叫了一声。   两人同时动了!   寒光四溢,是剑的光芒。刹那间两人已对战二十三招,剑尖与剑尖,稍碰即离,虎口处却承受着巨大的力道。皇冕旒瞳孔微微收缩,一道寒光一闪而过——   湖面的柳叶被再度吹起,不知飞向何方。凝滞的时间似乎再次流动,围观的数人皆是满头冷汗,心跳如擂鼓。李悦忠的剑离皇冕旒尚有半尺之遥,而皇冕旒的剑却已经顶在他的喉部。   李悦忠看着她他道:“我输了。”   眼中的冰冷渐渐退去,紧绷的肌肉也渐渐放松。皇冕旒收起剑,微笑着微微躬身道:“承让。”   李悦忠也收了剑,看着他,严肃的脸上也多了份温和:“皇少侠剑法高绝,在下输得心服口服。若有机会,希望皇少侠能来我苏州寒舍,你我二人再论剑道。”   皇冕旒笑了笑。   多少年的苦练,加上自小修炼剑心,甚至身负至高典籍《红世圣决》,他的灵魂年龄要比外表大得多,赢了这场决斗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淡淡的失落涌上心头,现在的他或许真的是天下无敌,但是离“以剑入道”还差得太远。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校长会让他来这里。   这里的人,不够强。   李悦忠似乎看懂了皇冕旒的失望,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叹,告辞离开。   及背的长发被风吹的四散飘舞,似乎是因为用了穿越前准备的增发药水的关系,他的头皮现在很是敏感,扎起来实在难受的厉害,在古代又不能剪成短发,也就只能这么披着。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所谓的平行时空理论太过于复杂,皇冕旒爱极剑术却从来对这些理论知识畏之如虎,但是不了解并不代表着不知道,更何况他敬爱的姐姐是以为学术狂人。虽然是“小说”的世界,但是它也是世界意志衍伸的存在,绝对的真实。   一沙一世界,一树一天国。   周围的船只渐渐散开,皇冕旒反应过来,立刻对着其中一位男子道:“请等一等!麻烦请告诉我,陆小凤在哪里?”   皇冕旒在怀疑。   半年来,他走遍了大半个江南,与无数当世高手对决,却从未听过西门吹雪之名,实在是不正常。   被他叫住的男人长相平凡,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但是若细看过去,则会发现他的眼中似乎弥散着淡淡的烟雾,让人难以看清。   皇冕旒的身体下意识的紧绷。   这是一个超过了李悦忠的高手!对,在对视的刹那他的心都在微微颤抖,这是一个——他也没有自信一定能赢的对手!   “陆小凤?”男子笑了笑,似是没有看到他的防备:“恕在下孤陋寡闻,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呃……”皇冕旒这回真的噎住了,愣了半响才道:“那……南海飞仙岛呢?”   “飞仙岛上白云城,谁人不知!”男子轻笑道:“皇少侠为何有此一问?”   皇冕旒张了张嘴,却只能道:“啊?不,没有什么……”   男子的眼波淡淡流转,笑道:“皇少侠是在下见过的最有趣的剑客,也是一个寂寞的剑客。不过——”他傲然一笑:“十年之后,你将无法寂寞。”   “……谢谢抬爱。”顿了顿,他还是好奇道:“请问……阁下的名字?”   “在下姓玉。”男子轻轻一笑,足下静止不动的小舟竟然在瞬间箭一般的逆风而去:“皇少侠,后会有期。”   “玉……玉……玉……小说里有谁姓玉吗?”皇冕旒摇摇头,但心中又有些期待——不知与这人交手,他们谁胜谁负呢?然而待他回过神来便抓狂了:“啊啊啊——现在,谁能给我个确切时间啊……难道校长把我送错了地方?!”   —四个月后—   敦煌的风沙似乎一直都是苍凉而悲戚的。   皇冕旒裹着一袭白色的风衣骑着马徐徐前进着,在这个充满古韵的地方,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沉静下来,他闭着眼,聆听风的声音。   胯下的马匹突然打了几声响,跺了跺马蹄,似乎在恐惧着什么。一道寒光闪过,皇冕旒突然伸出手,两只修长的手指竟然如铁钳般夹住了袭来的剑锋!   皇冕旒叹道:“这是官道吧,我今天是一定要走的……嗯,那个,打个商量行不?我闭着眼不看你们,你们放我过去,我什么都不知道。”   回答他的是更多的剑锋。   皇冕旒有些恼怒:“我并不想惹麻烦,但只有这一条路通向江南,你们堵住了它,所以我专门等了你们三天,三天你们都不肯放行,我也就只有硬闯了。”   寒光一闪,皇冕旒睁开了眼。那剑是如此的快,快的根本没有任何人反映过来!待周围的数人再看,那攻击皇冕旒的五人竟全部倒地身亡,鲜血从脖颈中流出,汇聚成一滩鲜红的血泊。   一个人哑声道:“阁下究竟何人?”   他答道:“皇冕旒。”   那人瞳孔一阵收缩:“原来是皇少侠,手下们方才不知,颇有得罪,请少侠见谅。”   皇冕旒点点头:“我可以走了吗?”   “皇少侠请。”   然而他刚刚策马与那黑衣人擦身而过,一个孩童清脆的声音高声道:“清流,做得好!我在这里,我们快走!”   皇冕旒一愣。   那黑衣人怒道:“你不是皇冕旒!”   皇冕旒夹住剑锋,无奈道:“我真的是皇冕旒。”   回答他的是身侧飞来的两柄剑。   那孩童的哭腔传来:“啊!清流快救我!”   围攻他的三人攻势更快,皇冕旒几番避让,终于不耐,内力充斥于臂上,竟是一个照面将三人震昏过去。   回眸看去,那被一个黑衣男子追逐着的明显是一个十多岁的孩童,皇冕旒略一犹豫,飞身过去,将黑衣人一掌震昏。   那男孩倒在地上剧烈喘息,却大胆的回头看着身侧居高临下的皇冕旒,虽是面目污脏却依旧能瞧出些精致,衣衫也是上等,哪有半分方才似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真的是皇冕旒?”   皇冕旒没好气道:“我不是,我是‘清流’。”   男孩失笑道:“清流昨天就死了,我亲眼看着的。”顿了顿,男孩道:“你是皇冕旒,‘千波流水万波风,不抵一剑寒九州’的皇冕旒,我虽非武林世家之人,但多少还是有耳闻。”他嗤笑道:“那些蠢货有眼无珠,我被他们逼到这一步也当真是丢人的很。”   他站起身,个头还不到皇冕旒的胸口:“皇先生,只要你能护我到蜀川巴中,我父亲定有重谢。”   皇冕旒摇了摇头:“不需要。”   男孩立刻道:“我家室显赫,我乃家中独子,您有大恩于我,家中定不会亏待皇先生。”   皇冕旒否定道:“我并不缺钱,我救你只是因为你年纪小而已。”见男孩还想再说,他忙跳上马道:“救人不如自救,你与我何干?”   男孩抿了抿唇,突然跪在马下道:“求皇哥哥救我一命!我才一十二岁,还有许多未完成的愿望,我父还在等我,我还有个不到十岁的妹妹盼着我回去,我不能死在这里!”   此番话让皇冕旒心中一动,他拂袖将对方托起,有些犹豫:“可是,我还要赶路。”   男孩哀求道:“皇哥哥宅心仁厚,菩萨心肠,难道忍心看着我这十二岁的稚童横死异乡?”   皇冕旒无奈的摸摸后脑:“你别这么说,也别叫我‘皇哥哥’,我听着胃疼。”看着男孩哀求的样子,他终究是应了:“罢了,我带你去。”   男孩大喜,从善如流道:“多谢皇先生!”他捡起一柄长剑,竟是将所有皇冕旒震昏的人全部一剑穿喉!鲜红的血洒了满地,染红了这黄色是异乡。   皇冕旒叹了口气,伸手将男孩抱了上来,策马而去。   少年笑道:“我叫鹫泓。”   ☆、第二回叶孤城   到了镇中,鹫泓找了家当铺将一块美玉当了,很低廉的价钱,皇冕旒觉得他应该是被骗了的,但是又觉得与自己无关,索性闭口不言。待出了当铺还是忍不住问道:“你那块玉佩成色极佳,又是死当,会不会太亏了些?”   鹫泓略有犹豫,但还是道:“那是我的生辰佩,如此成色,想必那精明老板会将其上报,我父定在追查我的下落,这样便留了线索。”   鹫泓不明:“您,没有想到吗?”   皇冕旒:“……”   到了客栈,鹫泓正想将那当了玉佩的银钱拿来用,皇冕旒先一步付了钱:“那些钱你装好,若有万一,孤身一人时也不至于一文不存。”   鹫泓愣愣地看着他付了店钱,吩咐小二去给他买来一套新衣,顿了顿笑道:“有天下第一的皇冕旒在,我怎会有险?”   皇冕旒摇头,郑重道:“我虽自负剑法高超,但终究只是凡人,总有力不能及之处,多分准备总是好的。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   鹫泓不再多言。   为了方便保护,二人只要了一间客房,扮作了兄弟。鹫泓嫌恶的看着房内简陋的布置,却没有说什么。不久后小二带着衣物回来,又让人抬了一桶水到屏风后面。皇冕旒道:“你去洗洗吧。”   鹫泓踌躇了半天才到:“您……皇先生,您……”   皇冕旒:“?”   他咬牙道:“先生您先洗好了,鹫泓来伺候您。”   皇冕旒忍不住笑了,道:“那我先出去,嗯不用着急,一会我带晚饭上来。”   鹫泓待皇冕旒离开才进了浴桶,习惯被人伺候的男童根本就不会自己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水终于凉透的时候弄干净头发,从桶中爬了出来。   他连衣服都不会穿。   勉强穿上了里衣,却对更加麻烦一些的外衫干瞪眼,门被敲了两下,皇冕旒拿着几盘菜进屋,奇道:“怎么了?”   鹫泓干咳两声,支吾道:“没事。”   皇冕旒放下饭菜,看了看对方,明白了:“你不会穿?”   鹫泓:“……”   皇冕旒笑道:“没关系,我最开始也不会。”   鹫泓:“……”   皇冕旒无奈:“你别看我啊,我真的不会给别人穿,嗯,我叫小二给你穿?”   鹫泓:“……拜托,先生了。”   皇冕旒朗笑道:“别客气。饭都要凉了,快吃吧。”   鹫泓看了看他,随手披上了外衫用腰带固定了,坐在椅子上缓缓道:“谢谢您。”   顿了顿,他问:“先生为何救我?您不为钱财不为权势,又声名赫赫武冠天下,为何会救我着毫不干系之人?”   冕旒微微一愣,只是摇了摇头:“只是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而已,所以就帮忙了。”   鹫鸿未言信也没说不信,只是点了点头。   一路上刺杀的人不断,偶尔还能遇到些黑店。冕旒心血来潮时也会指点一下鹫泓的武艺,甚至两个人夜宿在外的时候会聊聊家常。少年的武功底子打的极好,根骨也是奇佳,不出十几年放到江湖定是一等一的好手。   鹫泓性子毒辣,下手毫不留情。皇冕旒几次都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因为他理解,他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也许他能将他改变成世人眼中的“好人”,但同时或许也会将他逼进绝路。   更重要的是……   与他无关。   皇冕旒想的最多的问题是,陆小凤世界有这么一个叫“鹫泓”的人吗?当然,你不能指望古龙把所有龙套或是高手的名字都写出来,但在皇冕旒看来,鹫泓绝对不应是一个默默无名的人。   然后他又觉得,虽然当时的眼神很是相似,但是鹫鸿和那个人终究是不同的。那人没有鹫鸿的决绝,更没有鹫鸿的毒辣。   一路上冕旒左思右想,终于想起校长曾说过,校长会帮他更多的是因为想看一场好戏。那么除了让他有新的突破之外,鹫泓也许就是校长“戏”中的人物。   一时间,皇冕旒说不出心里的感觉。   带着鹫泓,速度自然慢了不止一点,待从敦煌到巴中,已经过了三个月有余。   刚到巴中地界,尚未走进城门,就有一队人马赶到了二人面前。两人并坐在马上,来者全部下马跪在地上:“参见世子!属下等护主不利,请世子责罚!”   “一群废物。”鹫泓冷冷道:“现在情况如何?”   为首一人道:“王爷已经查出王府细作,属下等照世子吩咐部署各地,现已将陇南、望关、广源、旺苍数地敌人全部缴清。属下等人受到世子飞鸽传书赶到此地迎接,且王爷甚为担忧世子,望世子速速归来。”   查处的地区正是他们来的路线,皇冕旒自然知道鹫泓与王府的人飞鸽通信,还疑惑为什么他依旧寻求自己的保护,原来竟是依着他的武力,以身涉险,诱敌而出,将对方一网打尽。   再一次觉得,在鹫泓面前,他的智商还不如个小学六年级的小孩……   鹫泓转过头看向他:“冕旒……”   皇冕旒敲敲他的脑袋:“叫先生。”   鹫泓冷哼了声:“大叔。”   皇冕旒油盐不进:“那也行。”   “……”鹫泓顿了顿,道:“冕旒,到我的别院住段时间可好,我说过,定要好好答谢你的。”   “我从不在乎这些,”皇冕旒摇摇头抱住他从马上跳下来,失笑道:“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已经耽误太久了。”   鹫泓不甘道:“留下来不可以吗?冕旒想要做什么?什么事我做不得的?”   皇冕旒摇了摇头:“别强求了。”   “我从不欠人情,”鹫泓坚持道,“在我未报恩之前,你不许离开!”   皇冕旒失笑,这种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能从鹫鸿的眼中看到那个人的影子,不由道:“如果你想我的话,就用这个吧。”   鹫泓一愣:“这个?”   竟然是一只巴掌大的纸鹤。   “不论我身在何方,它总能找到我。有机会,我也会常常去看你的。”对于鹫泓这个老练又不失坚强的男孩,皇冕旒总会想到那个人,自然是爱屋及乌的喜欢:“后会有期吧,鹫泓。”   他翻身上马,鹫泓看着说中白色的纸鹤,神色几度变换,最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冷笑一声,终于不再强留:“冕旒。”   一物朝着他飞来,皇冕旒伸手接住,调笑道:“用我教你的方法对付我,鹫泓,你还太嫩了。”   鹫泓冷哼一声,没看他。   皇冕旒看向手中带暖的物什,发现竟然是一块玉佩,因为精神力的高超,他的记忆力极佳,赫然想起这便是两人初遇那日鹫泓当掉的生辰佩。“这……”   鹫泓冷哼道:“拿好了。”   皇冕旒多少有些感动,他将玉佩系在腰间:“只要皇冕旒还能带,一定会戴着它。”   鹫泓这才满意,突见皇冕旒抛来一物,伸手接住,竟是一个剑穗:“嗯?”   皇冕旒眨了眨眼,拍马而去:“交换而已。”   鹫泓遥望他离去的背影,微笑着将剑穗收进怀中。此时城门内又来了一队人马,正是巴中县令。   年过半百的老县令大汗淋漓的跑到鹫泓身后三米处,下跪叩首道:“下官巴中县令龚余,参见太平王世子!”   鹫泓冷笑着转过了身。   ******   两个月后南海   白衣少年挽出一个凌厉的剑花,豁然将手中长剑收入鞘中。他抬手自桌边拿起白帕拭了汗,便起步欲离开此处。   突然,一枚石子打在他足前一尺处,深深陷在青石板内。少年神色一凛,低喝道:“来者何人!”   皇冕旒现身从桃树上跳下,连连摆手道:“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所以才用这种方式进来,抱歉。请问,你是白云城城主,叶孤城吗?”   “正是在下。”叶孤城的神色是淡漠的,他看了看皇冕旒手中的剑,道:“阁下擅入我府内,不知有何要事。”   皇冕旒并不擅言谈,有些尴尬道:“那个,我叫皇冕旒,你好。我来这里只是想要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是叶孤城。”   “白云城叶孤城有何作假。”叶孤城微微蹙眉:“阁下就是皇冕旒?阁下若找在下有事,为何不从正门拜访,反而做这梁上君子?”   皇冕旒尴尬道:“我担心你不屑见我。”   终究只是不满十四的少年,面对这样的回答,叶孤城也有些愣住了,随即失笑道:“皇冕旒之名谁人不知,在下又怎会拒之门外。不知阁下来此找在下有何要事?”   皇冕旒也为自己方才的表现失笑,少年的叶孤城比他想象的好相处的多:“没什么,我真的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   叶孤城疑惑:“为什么?”   皇冕旒摇摇头道:“交了朋友自然是认识了,只望你剑法大成时我再来拜访,你不会将我拒之门外。”   叶孤城略微颔首也不再多问,微微施礼漠然道:“在下叶孤城。”   皇冕旒也笑了:“我叫皇冕旒。”顿了顿,他又因自己越发习惯的古人动作而失笑,对着叶孤城点了点头:“告辞了。”   “请等等。”却不料叶孤城突然出声:“虽然很失礼,但是皇先生,在下此时可否与你比剑?”   皇冕旒一愣,看向那双少年特有的明亮眸子,明明冷漠非常,其中却燃烧着对剑的执着。他正色道:“不行。”   叶孤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道:“是在下孟浪了。”   “并不是看不起你什么的,只不过……”他看着他,郑重道:“现在的你无论是言及‘比剑’又或‘决斗’还太早。的确,在你这个年龄你的剑法确实高超,但现在的你,并没有‘斗’的资格。问剑者,自是不可躁动。”   叶孤城抬剑一鞠,神色中多了分尊重:“多谢皇先生指点。”   “没什么的。”皇冕旒笑了笑:“十年之后,你必将成为你手中之剑。”   叶孤城一震,看向手中的寒铁宝剑。这是白云城的宝剑,也是整个江湖可数的绝世神兵。他的眼中宛如燃火,冰冷的脸上露出了点点微笑。   “皇先生可曾用膳?”   皇冕旒一愣:“嗯?没有……”   叶孤城道:“一同否?”   他披星戴月坐船过来,自是早就饿得很了,皇冕旒笑了笑,也不推辞:“那么,便打扰了。”   叶孤城点了点头:“请。”   两人都是一心向剑之人,一顿饭下来,叶孤城便提出让皇冕旒住下,指导他的剑道。   能与未来的绝代剑客互论剑道,皇冕旒也是喜不自胜,便应了下来:“叨扰了。”   这一叨扰,便是五年。   ☆、第三回陆小凤   又是一年春季,南海的温度却是直追夏日。明明还是初春,岛上的桃花便已经开了。   和叶孤城下棋是一件非常费脑力的事情,而并不擅长思考的皇冕旒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和叶孤城下棋。   昨夜下了一夜,叶孤城倒是精神奕奕的去练剑。皇冕旒勉强跟到了桃林里,就靠在一棵树上睡的天昏地暗。   这五年与叶孤城一起练剑,到之后的比剑,他的瓶颈竟是隐隐有堪破的兆头,这让十几年都未曾进步的他喜不自胜,更是愿意留在了飞仙岛上,与叶孤城谈论武道。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檀香味传进鼻腔,皇冕旒迷迷瞪瞪的睁开眼,便看到了一袭熟悉的白色:“孤城,你练完了……好快。”   “还好?”已然不同五年前的少年细瘦的身子,此时的叶孤城才真正有了未来剑仙的雏形。一袭白衣,一把古剑,身形挺拔而颀长,他的神色是淡漠的,却有着宛若帝王的锋锐凌厉:“去休息吧。”   “已经差不多了,没关系。”真正清醒了过来,皇冕旒笑了笑:“走吧。”   叶孤城点了点头,左手拿着剑离开,皇冕旒跟在他身后,又打了个不雅的哈气。   正如叶孤城会将背对着他,而他在他的身边也会放心的沉眠。因为他们是朋友,相信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叶孤城道:“冕旒。”   “嗯?”   叶孤城道:“过几日我会出岛一趟,是否一起?”   皇冕旒问道:“怎么了?”   “苏州那边出了点问题。”叶孤城淡淡道:“有人从南海运了私盐过去。”   “啊……”运私盐是朝廷明令禁止的行为,违者必斩。明白事态严重,皇冕旒皱了皱眉:“何时动身?”   “明日。”   “我自然要去。”   —十日后苏州—   虽说是和叶孤城一起到苏州,但在这一方面冕旒自然帮不上什么忙。叶孤城在别院中听各商铺的掌柜上报各个事宜,皇冕旒难得识趣的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找了个茶楼喝茶。茶楼上还有对卖唱的父女,依依呀呀带着哀愁,他并不喜欢,但不会去阻止什么。   突然,一个大眼睛少年坐到了他的对面。大约十五岁上下,和当年初见时的叶孤城差不多,他的双眉既黑且浓,虽是个少年人却留着不算浓的胡须,形状竟似极了他的眉毛。   少年笑道:“我知道你,你是皇冕旒。”   皇冕旒道:“我也知道你,你是陆小凤。”   陆小凤一愣:“你认识我?”   “这句话该是我来问。”皇冕旒疑惑道:“我应该隐藏的很好才是。”   “你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公子哥,武功不高,相貌不俗。”陆小凤笑着摇摇头道:“但是你手中的剑出卖了你。”   皇冕旒一愣,随即失笑。这是一把雪白如玉没有半分杂色的剑,剑鞘连同剑柄,皆是一片雪白。这剑从他十五岁起就跟着他,早已成了习惯,完全忘了隐藏。   “你很奇怪。”陆小凤毫不客气的拿起桌上的酒为自己倒了一杯:“我从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剑客。”   皇冕旒皱眉道:“哪里奇怪?”   “你完全不像一个剑客,身上的气势或许可以遮掩,但是血腥味却是无法完全掩盖的。”陆小凤不可思议道:“很难想象,你竟然是个剑客,还是天下第一的剑客。”   皇冕旒很无辜,这样的话玉罗刹说过,叶孤城说过,很多和他决斗过的人也说过,如今便是陆小凤也如此说。他并非是不肯染上血腥,而是因为他有一个很敬爱的姐姐,他的姐姐告诉他,剑是杀人的凶器,但他虽欲修成“剑”,却到底还有着“人性”,他的姐姐希望他杀人时,想想自己也是人。   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他学剑的第一日,他的老师告诉他的。   所以他可以杀人,也杀过人,却不轻易杀人。   “公子!公子!求求您放过我家花儿吧!求求您了!”   正说着,那边卖唱的父女却出了些事情。老父在一边哀求不已却无所作为,少女梨花带雨嘤嘤哭泣,然而面对他们面前衣着华贵的男人,他们却是连反抗的念头都不能有的。   陆小凤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他看了看皱着眉头别过眼的皇冕旒,问:“我以为似你这种剑客应该是最看不惯这种事的。”   “为什么看不惯?”皇冕旒看着陆小凤不解:“我为什么要帮他们?而且就算我帮了一次,也不可能永远帮助他们。”   陆小凤漠然。   皇冕旒的眼中没有嘲讽更没有不屑,他是真的不明白的。他说的并没有错,即使出手帮了他们,那么除非杀了那个公子哥甚至公子哥的家人,否则事后倒霉的还会是这对父女。而天下无论何处,总是少不了这些败类的。   只是这种宛如孩子般的不解却让陆小凤感到了残忍。   因为他明白了,面前的人纵然剑术无双,但是他只懂得剑,只懂得弱肉强食。他有怜悯和同情,却不会为此打破自然的规则。他不懂得人,更不懂人心。   “可惜陆小凤却总是喜欢惹得一身腥的。”   他笑着站起身,端起杯酒就朝着那桌人走去。冕旒也没有什么兴趣再看。他转过头有些无聊的看向楼下,对面街的窄巷之中那个小乞丐还在那里。皇冕旒默默的点着着桌子,看着那孩子再一次和别的乞丐抢剩饭失败,手指轻轻敲着自己佩剑的剑柄,低声道:“宗主说过,弱小本来就是种罪,不是吗?所以我想要变强,并没有错。我想要更接近姐一点,希望能一直跟随着她,那么我必须变得更强。”   自然不可能有任何人回应。   突闻得哈哈大笑声,皇冕旒转头看去,陆小凤已然和那公子哥称兄道弟,卖唱的父女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去。只见陆小凤指了指他,与那公子哥说了两句,便向他走来。   他看着陆小凤又坐回他的对面,笑着喝了杯,道:“你看,救人的方法不止一种。”随即又摇摇头道:“但是你说得对,我不可能每次都救得了她,也不可能救她一世。”   皇冕旒正色道:“但是你的确是个好人。”   陆小凤哈哈一笑:“好人难为啊。”   然而对面的皇冕旒突然面色一变,陆小凤一惊,这个长得甚至可以称得上漂亮的男人虽然面色变化并不大,身周却突然充满了戾气,那股尖锐的宛如剑一般的杀气让近前的陆小凤浑身汗毛倒竖,几乎忍不住要拔腿狂奔。就连酒楼上一时间都是鸦雀无声。   然而这个时间并不长,只见皇冕旒食指伸进酒杯,抬起手反手一弹,便听楼下一声惨叫,竟是一个摊口的男人躺在地上痛苦的打滚,右腿鲜血淋漓。   感受到杀意渐消,陆小凤叹道:“那人不过只是欺辱了那小乞丐罢了,你何苦废了他的腿。像他这种脚夫,瘸了腿只怕比死更痛苦。”   却不料皇冕旒转过头看他,目光无比冰冷:“你的意思便是乞丐可以随便欺辱?”   陆小凤忙道:“自然不是,自然不是。”他看着那小乞儿已经受惊跑了,叹了声气道:“算了,我们不说这些了。”   陆小凤见他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又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的茶很好喝,虽然那是间赌坊。”   皇冕旒摇摇头道:“若是想喝,你自己去就行,叫我做什么?”   陆小凤眨了眨眼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皇冕旒一愣,身周寒气消散,随即笑了起来:“啊,当然。能成为陆小凤的朋友,我很荣幸。”   陆小凤哈哈笑道:“像我这样一个默默无名之辈却被皇冕旒荣幸结义,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   有谁能真正讨厌陆小凤这样的人呢?他自是也不例外,或许这就是身为这个世界主角的魅力。想到此皇冕旒有些好笑:“你为什么要认识我?”   陆小凤笑道:“好奇而已。”   “好奇?”   “‘千波流水万波风,不抵一剑寒九州’。皇冕旒的绝技‘光寒九州’震慑天下剑客。”陆小凤道:“我一直都很好奇,拥有这样评价的天下第一剑客是什么样的人。”   皇冕旒笑道:“很失望?。”   “怎会。”陆小凤摇头道:“若用外貌来看你,这不仅是对你的侮辱,更是对我自己的侮辱。”   皇冕旒正要说什么,酒楼突然地寂静让两人同时回头看向楼梯口。   首先看到的,是一袭白衣。   他一步步走上楼梯,却好像踏在九重坍台之上,一步步都仿若帝王亲临,一步步都宛若飞仙踏行,全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压迫感。那一袭白色让人自惭形秽,而男子的手中握着一柄长剑,他的手很白,甚至有些苍白,手指是极为修长的。   陆小凤的眼瞳微微收缩。   这是一只跟身边的男子一样的手,晶莹修长略带薄茧,是一只属于绝代剑客的手。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看到这个男子的第一眼,脑中浮现的竟是这样的诗句。   毫无疑问,眼前的人是谁。   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少年剑客,飞仙岛白云城的城主。   叶孤城道:“冕旒,事情有变。”   皇冕旒站起身皱眉道:“怎么了?”   叶孤城没有说。   皇冕旒看了看陆小凤,点头道:“抱歉,不能和你去喝茶了。后会有期。”   陆小凤站起身笑道:“后会有期。”   二人出了酒楼,叶孤城道:“那是何人?”   皇冕旒笑道:“他叫陆小凤,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叶孤城回忆了下,似乎并未听过这个名字。   “现在的他或许默默无名,但在不久的将来他定会名扬天下。”皇冕旒笑道,“而且……”   而且,他会是你和西门吹雪共同承认的朋友。冰冷如剑的西门吹雪会对他笑、会对他开玩笑、承诺用两条胡子就会帮他做任何事;而你甚至在死前,都选择与他一谈心事,即使他害你计划全毁,你也依旧当他是朋友。   死……前…………   叶孤城道:“冕旒?你的气息乱了。”   “呃……没什么。”皇冕旒摇了摇头:“到底怎么了?”   “我要去江南一趟。”叶孤城道:“私盐的事,是平南王做的。”   “平南王……”皇冕旒道:“……孤城,你不可以,不和平南王他们有交情吗?”   闹市之中,叶孤城停下了脚步看向皇冕旒的双眼,他并没有避退:“不可以吗?”   叶孤城微垂下眼睑:“你如何得知。”   皇冕旒只是坚持道:“不可以吗?”   叶孤城只是道:“因为我是叶孤城。”   皇冕旒突然无话可说。   是的,因为他是叶孤城,是前朝遗族的后代,背负着整个叶氏的使命。即使他无法明白所谓的家族使命,更不懂得那样延续不断的执着,但是他无法去阻止。十年后他或许可以在那场紫禁之巅的决战中最终得以放手,却并非现在。   “我会帮你。”看着对方难得惊讶的琥珀色眼眸,皇冕旒笑道:“我会尽全力,帮你。”   叶孤城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中宛如温玉流光,那冰冷的似乎不会弯折的嘴角勾勒出浅浅的弧度,淡然道:“走吧。”   皇冕旒笑道:“嗯。”   他们之间,并不需要言谢。   *******   他们走的是水路。   来得时候皇冕旒的姐姐给了他几样东西,在他初来世界时可谓帮了大忙,包括那一身古装和增发药剂。其中一样便是一枚空间戒指,其中储存着大量的黄金。冕旒并不享受奢侈的生活,甚至更多的时候为了挑战极限他形同苦修。金钱于他而言从不是必需品。   只是空间指环这种东西明显已经超脱了现实,从中午想到晚上也没想出什么好借口,他并不擅长思量,更不会对朋友撒谎,于是干脆自暴自弃直接往叶孤城房里冲。   门被皇冕旒一使劲打开,叶孤城正在拭剑。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眸中疑问:“冕旒?”   “这个给你。”皇冕旒将手中的空间戒指给了对方,深呼了口气道:“别问这是从哪里来的,我不会害你,只是我不能说,也不想骗你。”   叶孤城接过戒指,这是一只造型简单的戒指,银制的,上面有一颗小小的红色宝石。   皇冕旒道:“这个是空间戒指,懂?你可以将他理解为乾坤袋。将它戴在手上,然后想着‘看戒指里面’就行。”   叶孤城心中一惊面上却是分毫不显,他虽然疑惑,但他是相信冕旒的。他戴上戒指,照着他说的方法去想。然后,他看到了连他也不禁震惊的财富。   满目满目,看到的只有金色,璀璨夺目的金色。   他睁开眼,霍然起身:“冕旒?”   皇冕旒只是笑了笑:“你别问了,我是不能说的。总之,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在白云城住了好些年,我还从未送过礼物给你。”   叶孤城皱眉。   “开玩笑的。”皇冕旒拉住叶孤城让他坐下:“我虽然武功不弱,但终究只是一人之力,能帮你的也仅仅只有这些。”   叶孤城缓缓道:“这些,都是真的。”   皇冕旒笑道:“当然是真的,只要你心里想,就可以把它们弄出来。或者把别的死物弄进这里。只是大小有限,里面的地方全部都塞满了黄金了。你要装其他东西必须要拿出些黄金来。”   叶孤城看着他道:“冕旒,是神仙?”   “是未来的神仙。”皇冕旒笑道:“追求剑道的最高处,这是我毕生的目标。以剑入道,破碎虚空,成就真身。”   叶孤城并未说明信或不信,只是淡淡道:“所以,你去挑战天下高手。”   “我在到处旅行,寻求突破的方法。”冕旒淡笑道:“你可知我为何姓‘皇’?”   叶孤城淡然道:“我曾猜测是你不愿暴露真名,你或许复姓皇甫,只是取其中一字而已。”   冕旒又问:“那你可知我名字的由来?”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叶孤城回答:“王摩诘的诗句谁人不晓,无论冕旒二字是否有指代之意,这般的名字都是大逆不道,却也配得上你。”   冕旒笑道:“这个姓是我自己起的,名字是姐给我的。”他顿了顿道:“我曾向天立誓,总有一天会练就王者皇霸之剑,破碎虚空,成就真身!如此,即便三界九天,亦有我一席之位。”   那一刻皇冕旒嘴角的笑容是何等耀眼,自信而盛气凌人。叶孤城并未回答,他的食指微微一动,抚上了腰间剑鞘。   随即冕旒有些没落道:“虽然现在的我还做不到——我很希望孤城能和我一起,我相信这也是你想要追求的。可是我也知道……”   叶孤城淡淡道:“我不能。”   “是啊,你不能,因为现在的你还无法看破一些事。”皇冕旒笑道:“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即使现在等不到,以后也可以。”   叶孤城抚摸着那只银色的戒指,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染上了不该属于叶孤城的温暖。河风吹进窗,皇冕旒披散的长发四散飞舞,有些粘在了脸上。叶孤城伸手,修长的手指带着薄茧,擦过他的脸,将发丝掳至耳后。   皇冕旒无奈道:“五年未剪,虽说向来长得慢但也有这么长了……哪天剪了吧。”   当年他借用生长剂有了及背的长发,然而过了五年,他的头发已经真正达到了腰腹。   叶孤城摇头道:“留着吧。”   “嗯?”   叶孤城轻笑道:“很适合你。”   叶孤城并不是爱笑的人,也很少笑,或许正是如此,每次他笑起来,皇冕旒都觉的这是最好看的笑容,让人怦然心动。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留着吧,以后实在太长了再剪。”   ☆、第四回花满楼   夜风徐徐,河上的夜晚比岸上要凉许多。皇冕旒本就不胜酒力,俗称三杯倒,偏偏要和叶孤城硬喝了七杯,不一会儿就醉的不省人事。   叶孤城无奈的叹了叹息,冷淡的脸上带了分温和的意味。起身将皇冕旒抱到床上,他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他。   即使在昏黄的灯烛下,他的脸依旧红的很,呼吸之间带着酒味,却依旧平稳。不同于叶孤城,皇冕旒虽是剑客,但他平日里的神色很是柔和,在酒醉的状况下又更多了不少温暖的意味。   皇冕旒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在动,身边的气息却很熟悉,只是喃喃道:“姐,别闹了……”   叶孤城收回手。   五年的时间,曾经不止一次听闻皇冕旒谈论过这个姐姐。他的姐姐教会他仁慈,教会他果敢,教会他担当,也教会他“剑心”,叶孤城也是好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教养出皇冕旒这样的剑客。   剑,是凶器,是为了杀人了存在,未沾过血的剑不配被成为剑;剑,是冰冷的,只有诚于剑,才能控制住这般冰冷。初见到皇冕旒时叶孤城是惊讶的,在之后修为更进一步时更觉如此。难以想象,皇冕旒的剑是凶器,是为了杀人的存在,更见过无数鲜血,然而他的剑却是也温暖的。他诚于剑,更诚于自己。   叶孤城做不到。   身为白云城主,身为叶氏遗族,他不能诚于人,更做不到诚于自己。   风吹乱了他的发,有发丝粘在了他的鼻尖。叶孤城再次伸出手将那绺发勾到耳后,然后缓缓地,低下了头。   “冕旒……”   叶孤城的体温偏低,连嘴唇也是如此,而皇冕旒却是温暖的,喝了酒之后更是如此。叶孤城并没有什么犹豫的情绪,他的双手撑在他的头两侧,就这样看着他,缓慢地低头,与他的唇一触即分。   带着酒的余香。   ******   从苏州到江南,走水路很快就到了。叶孤城与皇冕旒分别,闲暇无事,皇冕旒去了茶馆,听说书先生口若悬河的谈天说地。   他坐在窗边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突然,他的左侧有蓝光一闪而过,紧接着就响起了鸟类拍打翅膀的微微声音。厅中一位十二岁大小的少年侧耳听了听,一脸莫名。身边的男子奇道:“七童,怎么了?”   花满楼奇道:“五哥,我好像听到鸟在扇翅膀的声音。”   男子环视四周,笑道:“可能你听错了吧,这房里哪来的鸽子。”刚一说完便自觉失言,花满楼只是笑了笑:“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另一边,皇冕旒将纸鹤打开,里面包着个小小的布团。他拿出布团将打开的纸鹤一捏,竟是再度变成了一直精致的纸鹤,转瞬之间就消失了。   [冕旒亲启:   今日安好焉?半年未见,吾甚思之,虽与君互有书信,亦感不足。日前知君出海,吾心大悦,又逢君书信,倍感心安。吾不日至江南,望与君共饮。   鹫泓上]   两人书信不断却再未见过面,知道鹫泓要来,皇冕旒心情好了许多,那说书先生的故事在耳中越发好听了起来。待到日已西斜,冕旒放下茶钱,出了茶楼。   他带着微笑走过长街,拐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下了身。   霎时,四道银光从前后两方豁然击出,飞向皇冕旒!   他的手扶上了剑。   他用剑的时候,神色是沉静而凝重的。   银光在刹那间已近了身,皇冕旒突然拔剑,雪白的剑身急速挥舞,几声脆响之下,数枚发着幽光的铁钉便掉落在地。面对飞身而来的黑衣人,他只是淡淡道:“谁派你们来的。”   自然无人回答他。   那一瞬间,是仿若万千光华聚集!雪白的长剑挥出耀眼的白光,光凝聚成弧形,似乎凝滞在了空气中,然而又快得不可思议。黑衣人大睁着眼睛,他们没有一个人反映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实在是太快!不过是瞬息的时间,方才还是会动的活生生的人,此时已是没了声息。   那柄剑是雪白的,此时依旧雪白如白雪,没有沾上半分血渍。而倒地的四人脖颈间慢慢透出一条细细的血丝,突然喷出鲜血!   皇冕旒没有收剑,他侧过身看向后方,淡淡道:“出来。”   “‘千波流水万波风,不抵一剑寒九州’,好一个‘光寒九州’!”一个男子喃喃着从巷口走入,他的左手还拉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晚辈乃江南花家五子花锦楼,携幼弟七童见过皇前辈。失宜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皇冕旒一愣,随即收了剑:“江南花家七童……你是,花满楼?”   男孩一愣:“晚辈就是花满楼,皇前辈认识我?”   “当然认识,很认识。”皇冕旒收了剑,神色渐渐平和,不解道:“你们为什么在这?”   花锦楼道:“之前在茶馆,七童听到动静,有人想对皇前辈不利,便要晚辈前来相助。不过现下想来,若不是这几人被前辈发现泄了气息,七童也是发现不得的,到是晚辈们多事了。”   皇冕旒一愣,随即失笑。这的确是花满楼会做的事,这般善良的人,自是不愿有人死去的。   皇冕旒看了看身边死去的四具尸体,多少觉得有些尴尬:“没那回事,谢谢你们了。”   花锦楼连道不敢。   皇冕旒转身离去,突闻花锦楼道:“皇前辈请留步!”   皇冕旒转过身:“怎么了?”   “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花锦楼抿了抿唇:“相信皇前辈也看出来了,七童双目失明,晚辈恳请皇前辈能收七童为徒,教授七童一身武艺,不求将来横行江湖,只求能强身健体,堪能自保。若能得皇前辈垂怜,江南花家必不忘前辈恩德。”   “为什么找我?我相信以花家江南首富的本身,不难找到适合花满楼的师父。我也感觉得到,花满楼是有武功的。”皇冕旒不解道:“而且,我的剑是杀人的剑,花满楼天性和善,并不能用。事实上,我倒觉得我并不配做他的师父。”   “晚辈方才亲眼见识到了前辈的‘光寒九州’,惊为天人。晚辈觉得,能使用这般剑招的人,绝不是喜好杀人之人。”花锦楼道:“更不论,若天下第一的皇冕旒无资格做七童的师父,这天下谁还有资格?”   皇冕旒摇摇头:“你不懂。”   花家五子一愣:“不懂?”   皇冕旒微笑:“嗯,你不懂。”   陆小凤曾说过,花满楼是一个善良到有时让人生气的人。他热爱生命,珍惜生命,也爱护生命。若以花喻人,较之花满楼,梅花失之温和,兰花失之柔软,牡丹失之清雅,莲花失之恬静。这,就是花满楼,一个真正的君子。   这并非是资格的问题,而是沾染了鲜血的他,不配做他的师父,他不希望,如花满楼这样的人沾染到丝毫血腥的味道。   一直沉默着的花满楼突然道:“敢问前辈,为何不愿收晚辈为徒?”   皇冕旒摇头:“不是不愿,是不能。我说了,我的剑是杀人的剑,而你并不适合杀人。”   花满楼却道:“可是,晚辈却是渴望成为皇前辈的弟子的。”   皇冕旒惊奇:“嗯?”   花满楼笑道:“晚辈确实不喜欢杀生,而晚辈学武的目的也是因为不想给家里的人添麻烦,希望未来有一日能够自己生活。但是,皇前辈的剑虽是杀人的剑,晚辈却感受不到您的杀伐之气。您有剑气,可是您的剑气不同于晚辈见过的任何一人,您的剑气,是温和的。”   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幼子,此时的他甚至没有十年后那种闻声辨位的本事,只能靠着家人的帮助。然而此时的花满楼却拥有了十年后的他所拥有的君子之气:“皇前辈的剑,就像晚辈想要学习的武。”   皇冕旒不明白:“我的剑,像你的……武?”   花满楼点头:“人的武功若是高了,自然有能力杀人。但是皇前辈的剑虽是杀人的凶器,却不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凶器。就如同晚辈所渴望习得的武,可以杀人,却不是为了杀人而存在。”   皇冕旒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他看了看手中通体雪白的剑,喃喃自语:“我的剑,是杀人的凶器……但是,却不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凶器。”   一瞬间,胸中那股隐隐突破却始终不动的浊气在瞬间疏开,耳请目明,多年的堵塞在瞬间被化开,这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可以看到空气中飘散的分子,他的气完全晋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冕旒不禁狂喜!   体内的红世圣决真气竟然突破到第七层!   皇冕旒一生修习《红世决》,六岁习剑,修行三十余年,如今他终于进入走进被誉为门槛的第七层,也算是真正有了问鼎那个他所渴望的位置的资格,修为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察觉到原本就很是淡薄的气势已经收敛至无,此时的花满楼几乎不能感受到皇冕旒的存在:“皇前辈?”   “谢谢你,谢谢你……我自六岁握剑的那一刻就已有踏上修罗之路的觉悟,自十三岁杀了第一个人时就已决定真正成为‘凶剑’,只要我能够有资格站在她的身后……自十数年前起,我困于《红世决》第六层不得近进,我甚至一度绝望……而今却因你一席话而得以突破……”   皇冕旒走到花满楼面前,激动狂喜道:“我为了获得这个资格而化身为剑,诚于剑,从此踏上真正的剑道之路,浴血前进……可是我竟然在不知何时忘记了,我成为‘剑’的原因,并不是为了杀人……”   花家五子笑道:“恭喜前辈了。”   花满楼笑道:“恭喜前辈。”   皇冕旒笑道:“谢谢你,花满楼……我欠你恩情,我愿意教你武艺。”   花满楼行拜师礼,微笑道:“徒儿拜见师父。”   “用不着师父什么的,毕竟我不会在这儿呆太久。”皇冕旒高兴道,他是胸口甚至不曾停止的剧烈起伏:“我会在江南呆上两个月,这段时间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助你的,花满楼。”   花满楼微笑道:“父亲从小便教导弟子,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教弟子武功,便是只有一日,也是弟子的师父。”   皇冕旒看着对方——即使失去了光明,花满楼的生命却从未失去阳光。   他笑。   “花满楼,若有朝一日你有所求,纵是刀山火海,皇冕旒也决不推辞。”   ※   晚间下起了雨。   叶孤城回来时发间微潮,用过晚膳后两人对弈。席间听了皇冕旒的话后微微一笑:“恭喜。”   皇冕旒得瑟了。   叶孤城落下一子问道:“可需闭关?”   “不了。”皇冕旒左思右想,开始后悔为什么一时得意会选择和叶孤城下棋自虐,最后干脆自暴自弃胡下一子:“这次的境界很奇怪,不需要静心感悟。”   “自杀大龙。”叶孤城的神色依旧的清冷的,但熟悉如皇冕旒从那双琥珀色的眼中看到了戏谑的神色:“剑境高了一层,棋艺却是更差了。”   皇冕旒不满:“我本来就不喜欢这些费脑力的东西。”   叶孤城摇了摇头,略勾了唇角,放下一子,为这盘开始不算久的棋局做了终结。   皇冕旒道:“平南王的事处理完了吗?”   叶孤城淡淡道:“不会很久。今日刺杀你的几人有什么发现?”   皇冕旒道:“没有,不过十有j□j应是与白云城有关。对了,我答应会在这里留两个月教满楼更好的掌握内力,你呢。”   “花家吗……”叶孤城顿了顿,淡然道:“一起。”   第二日,皇冕旒清晨如约至花家。花家众人自是热情响赢,待都见过了面,已是接近了正午。   花如令看着身边的幼子,突然躬身道:“皇少侠,七童就拜托了。”   皇冕旒转过身郑重道:“必尽我所能。”   待两人离得远了,花如令沉吟道:“皇冕旒吗……也好。”   花锦楼道:“七童一心想要离家,如果成为皇冕旒的弟子,加上白云城和花家本身,想来也就再无危险了。”   花如令摇摇头:“也或许,就是因为和这三者有关才更加麻烦。”   花锦楼皱眉道:“爹……”   花如令摇了摇头,突然笑了:“也好。”   ☆、第五章久别离   比起用剑,花满楼更擅长流云飞袖。冕旒虽也能做到,却对这些绵软的东西不感兴趣。比起武学,他更多的是教会花满楼如何运用内功,并以自己的真气导入助其修炼。比起天真的皇冕旒,花满楼自然已经猜测到父兄真正的用意。当初他会顺着兄长的话拜皇冕旒为师并非一时冲动,尽管双目失明的少年淡薄如水,不过十一二岁的他依旧对所谓的“英雄”拥有好奇心。皇冕旒没有他所想象的浓厚杀气,在不用剑的时候,他是一个非常好说话的人,善良温和,虽然有时候甚至让他觉得对方有些缺乏常识到冷漠的地步,但是在武学方面对方的博学让花满楼不禁敬佩。   和学武相比,花满楼其实更多时候会和冕旒聊一聊外边的世界,聊一聊他不曾见过的风光。大漠的风情,敦煌的古朴,南海的灼热,北方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甚至还有现在开放的桃花,这些都是花满楼不曾见过或再也无法见到的。但是皇冕旒说的开心,从未在意花满楼的失明。虽然如此有时甚至会让花家兄弟不满,担心弟弟受伤,但是这般轻松的对待反而让花满楼轻松不少。   南方的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但是冕旒却乐的轻松。他最爱坐在树下喝着花家的铁观音听花满楼讲述一些他的见解和他听到的声音,这些都是皇冕旒未曾在叶孤城身上感觉到的,这是一种舒畅一种享受,让人身心都不禁放松。   只是这日不同与往日,在与叶孤城告别后,却不料在前去花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熟人。   皇冕旒审视着面前拦住他的少年人,或许说少年已经不恰大当了,对方英俊挺拔笑容迷人,身形略有瘦弱,发丝乌黑整齐的束缚着一丝不苟,白色的长衫上甚至连皱着都看不到。而冕旒还能遥遥感受到对方的强大。他的面貌似乎似曾相识,但是却如何也想不起来。直到对面年青年红的有些过分的唇齿念出他的名字时,那种熟悉的语调让冕旒恍然。   “一别多年,怎么,冕旒认不得我了?”   “……鹫鸿?!”   一身白衣的青年浅笑一声道:“冕旒过的可好?”   皇冕旒拍了拍腰间玉佩笑道:“当然好的很,只是鹫鸿,你——”   他审视着唇红如血却肌肤雪白的青年,对方的气息固然强大,却总是让他感到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你这五年师从何处?”   鹫鸿笑道:“自从学了冕旒的剑,我对剑术一道便尤为痴迷。机缘巧合之下拜了一位海外高人为师,学了些本领。”顿了顿,他叹道:“应该不会被冕旒瞧不起的。”   皇冕旒看着他。   他也身穿着白衣,佩戴着长剑,但是鹫鸿却宛如完全陌生人一般。他的白衣不是像叶孤城的冷淡和默然,那是一种高傲。轮廓美如雕刻的脸上带着种冷酷、自负而坚决的表情,眼神锐利如刀锋。虽然他是在笑,甚至他的笑容在面对冕旒的时候达到了眼底,却依旧不能改变这种高傲。   可是冕旒却为对方感到了不安。   究竟是在不安什么?冕旒自己也说不清。或许这只是作为一个剑客的直觉,但是这种直觉太过虚无缥缈。就好像他在学院考试,他的直觉连二分之一几率的判断题都做不对,这让他对自己的直觉也不是那么相信了。   鹫鸿挑眉道:“冕旒?”   “啊?”   “你又发愣了,五年未见,这点倒是分毫不差。”鹫鸿一笑,俊美的脸庞甚至吸引了路上众多的女子:“怎么,要在这里聊?”   “你突然而至,连封信也没有。”冕旒走到路边叫住一个乞丐,扔给他一块碎银道:“到花家门前帮我传个话,说皇冕旒今日有事,还请七童自便,万望见谅。”   那乞丐被这从天而降的馅饼咋的晕头转向,忙不迭的连声应好就快速的跑走了。冕旒道:“去酒楼吧。”   “你对乞丐依旧好的很,那么大的一块银子就给了他,只不过——”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大概是如皇冕旒这般天真的强者所无法理解的。   鹫鸿笑,却点到为止:“请。”他走到冕旒的身边,手指探向他腰间的雪白长剑:“多年不见,这柄剑无论何时看着都是这般耀眼。”   冕旒险些下意识反击,然而当他抑制住这种冲动后喝道:“别碰香雪海!”   但是已经晚了,鹫鸿的手指已经碰到了剑鞘上,然后很快的收回。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便见鞘上那鲜红刺目的一点血竟然缓缓消失了。   “冕旒总是带给我万般惊奇。”鹫鸿用拇指摩擦着受伤的食指笑道:“我今日才知晓,此剑竟名为香雪海吗?好生风雅的名字,倒是让人意外这是一柄杀人之剑了。”   “这只是一柄剑,皇冕旒可以用它杀人,自然也能用它救人。”冕旒冷淡道:“你难道不知晓不要随意触碰剑客的东西吗?否则哪一天被我斩了可别怪我。”   鹫鸿哈哈一笑道:“我可是了解冕旒的很,这是在担心我受伤吗?你看。”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冕旒微微一愣,方才还被剑气所伤的手指如今只剩下一条浅浅的印痕证明着伤口曾近存在。   他不禁心里好奇,又觉得自己不该问别人的秘密,就点了点头道:“香雪海是妖剑,天生带着凶性,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鹫鸿浅笑应是。二人坐在酒楼二楼的雅间里,这里临着窗口,从这边可以看见大好的江南美景。冕旒道:“你这次……总觉得和以前有许多地方不同了。”   鹫鸿笑道:“人总是要长大的,莫不是冕旒还觉得我是那一十二岁的稚子?”   皇冕旒一时语塞,他不善言辞,虽然想表达的意思和对方说出的完全不同却也不知该怎么去说,最后冷哼道:“你的事我自然不会多问。”   鹫鸿端着茶杯在唇边,蒸腾的热气直上,遮盖了他的面容。青年笑道:“五年已过,冕旒的相貌倒是丝毫未改。”   冕旒心中一惊,面上冷淡道:“是吗,或许是和我修炼的内功有关吧。”   鹫鸿祝贺道:“日前冕旒来信说武功因为花家七子又进一步,鹫鸿在这里以茶代酒恭喜冕旒了。再者,鹫鸿也要欠那花满楼一份人情。”   “不用不用。”冕旒摇摇头:“不过谢谢你的祝贺了。……鹫鸿,若你有所需不如寻我来帮忙,皇冕旒本事不大,却也是能做些事的。”   鹫鸿微微一顿,这次他没有推辞,只是坐在那里,风姿风流。他维持着举杯的姿势半响,最后放下杯子笑道:“冕旒的心意鹫鸿知晓,能与冕旒为友鹫鸿三生有幸。只不过……”   他大笑道:“冕旒剑如飞仙,人如赤子,不理红尘琐事,不屑金钱名利,何苦要为了鹫鸿自贬凡尘?”   冕旒皱眉想要反驳,鹫鸿的食指恰到好处的在红木桌上一敲,正巧打断了他的话。鹫鸿继续道:“冕旒被誉为剑圣,心中有剑,手中有剑,人亦如剑。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如冕旒一般的,即使是那人如飞仙的白云城主,若论起这方面想必也是不及冕旒的。”   冕旒恼怒道:“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青年沉默半响笑道:“我想要做的事还需要很多时间去准备,现在的我是不能做的。只盼望有朝一日来临,冕旒不会对我拔剑相向才好。”   很不对。   说不上为什么,但是冕旒就是这样觉得。只是他的性格让他说不出“发生什么事了”这一类的话,最后只是道:“不会。”   鹫鸿笑道:“哦?”   “若不危及己身性命,皇冕旒定不会对鹫鸿拔剑。”皇冕旒笑道:“你要做什么祸国殃民的事情与我何干,我岂是那种心系苍生的豪侠?”   鹫鸿反对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我修的剑是王者皇霸之剑,我修的武是《红世圣决》,何来为国为民一说?”冕旒傲然一笑:“红世决的总纲便是‘红尘浮世,阻我道者,赶尽杀绝’。我又怎么可能会违背?”   “哈哈!好极妙极!冕旒终究是冕旒。”鹫鸿拍掌大笑,此时他的眼中看不到那种冰冷和自负,反而更像五年前的孩童那样,让他总是不自觉的想起那个人:“冕旒勿忘今日所言。”   皇冕旒冷哼道:“我岂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鹫鸿此时心里极为顺畅,他突然问道:“冕旒可是神仙?”他似笑非笑:“无论是这香雪海,还是那传讯的纸鹤。”   他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无事。只是冕旒在鹫鸿心中终究是不同的,鹫鸿终究只是凡人,挣扎于污泥之中,总是不愿冕旒看到那些丑态的。”鹫鸿似真似假道:“冕旒不打算回去家里?”   横竖没听懂鹫鸿的真意,冕旒道:“我若想回去,就必须要杀一个这个世界很有影响力的人,或者是——”   “或者?”   冕旒一笑:“一个契机吧。谁知道呢?”   鹫鸿不再多问,他笑道:“突然想起,哪怕是在书信之中,冕旒也从未问过鹫鸿家室。”   冕旒莫名:“为这些何用?”   “哈哈哈!”鹫鸿大笑道:“说的也是。对冕旒而言,这些何用?!”   他喝完了杯中的茶站起身道:“我就先走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   冕旒一愣:“这么快?你来江南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顺路路过江南,便借此机会来看看冕旒罢了。”鹫鸿笑道:“只是鹫鸿发展多在海外,只怕很难与冕旒碰上。”   冕旒不知为什么就想起叶孤城这几日所困扰之事,站起身惊道:“私盐?!”   “冕旒果然宛如赤子。”鹫鸿哈哈一笑:“放心好了,此次并非私盐之事,冕旒尽可放心。”   皇冕旒这才算是安了心,他点了点头笑道:“那么一路顺风。”   鹫鸿浅笑道:“承你吉言。”   ☆、第六章无归途陆小凤传奇完   日子并没有因为鹫鸿的突然拜访又转瞬离去有什么改变,叶孤城依旧有需要繁忙的事物,只有每日早晚坚持练剑才能得到半分舒展。冕旒是花家的常客,偶尔帮助花满楼梳理经脉指导内功,兴趣所致也会教上几下剑招。直到半个月后有人打破了这片平静。   皇冕旒看着花家七童身边站着的胡子像眉毛的少年老成的家伙,很不华丽的抽了抽嘴角道:“陆小凤,你来做什么?”   “我与七童是好友,怎的就不能来了?”陆小凤当即就不满了:“你能来,我就来不得?”   冕旒吐槽道:“只是我觉得你的到来总是伴随着无尽的麻烦。”   “呃……”陆小凤顿时语塞,一边的花满楼也忍不住掩唇轻笑。陆小凤挠了挠头无奈道:“算了算了,不计较那么多。这次确实是有麻烦来了,不过不是我的麻烦,而是你的。”   皇冕旒一愣:“我的?是有哪位名豪又来找我决斗?”   “与其说是决斗,不如说想要见见你的剑更为恰当。不论如何,你总是天下间所有少年剑客的目标。他身手不凡,只不过名豪就……”陆小凤咳嗽了一声:“我的一个朋友早就听闻你的名声,只是你之前一直远在白云城多有不便,如今你在江南的消息传入他的耳中,他便找了过来。”   冕旒哼道:“皇冕旒可不与无能之士决斗。”   “他可不是什么无能之辈。”陆小凤笑道:“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的剑术之超凡定会让冕旒也为止赞叹。”   冕旒突然福至心灵,难得聪明了一回:“陆小凤,你说他的名字是——”   陆小凤笑而不语,花满楼轻笑道:“他说的应该是他认识不久的名叫西门吹雪的青年剑客。他的剑术十分高超,如今在年轻一辈中声名鹊起。只是师父您不太在意这些江湖消息,自然不会知晓。”   冕旒心中“西门吹雪”四个字刷了满屏。   陆小凤不满道:“七童!”   花满楼轻笑:“不过是刚刚认识而已,你便拿人家当朋友,只怕莫说是朋友,对方连你姓谁名谁都不知道吧?”   陆小凤揉了揉鼻子:“总会是的。西门这个人是个有趣的,人生总要多点挑战。”   花满楼笑道:“在这方面拿西门吹雪做挑战,天下恐怕也只有陆小凤一人了。”   陆小凤正想说些什么,突闻身边的冕旒道:“我答应了。”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我接受西门吹雪的挑战!”   “……啊?!!!”   花满楼也有些意外:“师父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皇冕旒回答:“嗯……因为他叫西门吹雪可以吗。”   花满楼一愣,陆小凤噗的就笑了:“喂喂喂,你不会是因为人家的名字以为对方是个少女吧?”   皇冕旒挑眉:“需要我把这话转告给西门吹雪吗?”   陆小凤:“…………=皿=”   花满楼不禁笑了,小小的脸转向冕旒问:“师父,您真的要接受西门吹雪的挑战?”   “嗯,为什么不呢。”冕旒一笑:“他可是西门吹雪啊。”   时间大约过了三日,根据陆小凤的推算最迟明天西门吹雪也会到达江南找到这里。冕旒和叶孤城大致的说起了这件事,只是这几天因为六扇门的步步紧逼叶孤城忙的焦头烂额,虽说对皇冕旒会对一个名气不算很大的少年剑客感兴趣有些意外,却也不会多过问些什么。只是想起了两人初见面时的情形,他淡然问:“那西门吹雪我也曾听闻一二,冕旒认识他?或许——与我相同。”   冕旒没听懂叶孤城的意思,只是以为对方和他一样是剑客的意思,便笑道:“嗯,他以后也会是一个了不起的剑客。有他的存在,你的剑道之路也不会孤独。只是——”   叶孤城动了动手指,面上依旧冷淡:“只是?”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冕旒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叶孤城并未追问。冕旒笑道:“突然有点怀念了,你在海上练剑的时候。那种与自然做抗争的样子,实在让人心中向往不已。”   叶孤城淡然道:“你也可以。”   “算了。”冕旒摇头:“我讨厌游泳。更不喜欢那种咸涩的感觉。”   叶孤城浅笑:“便快了。只要能打发走六扇门的捕头,这事情也算告一段落。我已警告过南王一家,近来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   冕旒点头:“嗯!”   对话本应到此截止,只是叶孤城心中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无法描述,却时刻干扰着他的心。   “冕旒。”   “啊?”   “……”叶孤城最后只是道:“一路走好。”   “我又不是路痴,担心个什么。”冕旒笑道:“那么我走了,你也加油,孤城。”   叶孤城颔首。   皇冕旒一路行至花家,还未进门就看到了陆小凤和花满楼站在门口。   距离他们足有十尺以上距离的石狮子旁边站着一名少年。   黑发如墨,白衣如雪,神行颀长。似乎是感觉到了皇冕旒的接近,对方转过了头。他有着英俊的眉眼,皮肤雪白到了苍白的地步。然而这般好看的样貌却似乎被披上了层寒霜冻雪。如果说叶孤城的冷是一种漠然和冷淡,那么这个人的冷就是冷酷和无情。   冕旒第一眼就看向了他腰间样式奇古的宝剑,那是一柄绝世神兵,足以吹毛断发。第二眼看到的是对方的手指,手指骨节略粗,右手的掌心和指腹都有茧子,修长莹白——这是一双属于剑客的手。   少年看向冕旒,先开口道:“皇冕旒。”   冕旒点头:“你是西门吹雪。”   少年冷冷道:“正是。我今日寻来,只为与你一战。”   皇冕旒正要答应,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让他身体微微一震。   这的动作太轻微,轻微的连陆小凤也没有发觉。但是花满楼对气息极为敏感又熟悉冕旒行动,低声道:“师父?”   “……没事。”冕旒敲了敲自己手中的香雪海,淡淡道:“喂,西门吹雪,你不怕我杀了你?”   少年冷冷地看向他,手中顿时长剑出鞘:“来战!”   “好大的口气!”冕旒嘲道,然而那种冲动越发难以制止。陆小凤和花满楼在那一瞬间都感受到了冕旒宛如实质的森寒杀气,他们心中大惊,尤其是花满楼。即使亲身经历过冕旒杀人的场面,却从未感受到他的杀气——森寒,迫人,可怖。宛如被捏住了咽喉,扔进了刀山火海,全身恐惧道颤栗不已。   他是真的想要杀了西门吹雪的!   花满楼失声道:“师父!”   陆小凤也急道:“喂皇冕旒,你!”   他们无法理解!谁都知道皇冕旒绝不会在决斗中杀死对手,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所以西门吹雪才会千里迢迢赶到江南来渐渐天下第一剑,所以陆小凤才能以看笑话的方式去期待西门吹雪对皇冕旒的挑战,所以花满楼才能丝毫没有心理压力的旁观!但是现在,他们发现自己错了!   只是此时的皇冕旒却突然听不进去别人的话,哪怕来的人是叶孤城只怕也不可以——如果杀了西门吹雪,叶孤城就不会死!   皇冕旒冷笑道:“可别怪我。”   西门吹雪没有退缩。这里是花家大门前,虽然人流稀少却也并非没有,更何况家门前见血是何等不吉利,已经有人快步去朝家主花如令报告。但是谁也没有胆量去阻止皇冕旒,即使陆小凤也一时间没有——千波流水万波风,不抵一剑寒九州。没有人可以无视这句话!   冷汗已经从西门吹雪的额角流下,但是他的眉目间依旧冷如寒霜,见不到半分恐惧,更何况那双乌黑无情的眼中燃烧起了火焰,那是对剑的执着和追寻,即使会赌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花满楼叫道:“师父!”   然而皇冕旒动了!   明明他似乎走的并不快,陆小凤可以清晰的看到冕旒的每一步步伐变化,然而就只是看着他的步伐他就已经觉得心如擂鼓,双耳轰鸣不已,甚至连胸口也被压上了大石,呼吸窒堵,血液停滞!   更何况皇冕旒已拔剑!剑锋莹白如玉,赛雪欺霜,却连阳光也被吸收,反射不出半分光彩。剑身每一秒都在变化,这柄剑就是皇冕旒的身体,完完全全心随意动!   冷汗完全浸湿了脊背,陆小凤从未如此清晰的认识到对方是皇冕旒!是那个被誉为剑圣的,被传颂为天下第一剑客的皇冕旒!   完全被锁定的西门吹雪甚至动弹不得!   若以“原著”论之,即使没有西门吹雪的存在,叶孤城在乱箭之中也必死无疑,甚至可以说是西门吹雪给了叶孤城一个体面的死亡。但是此时的冕旒就好像被什么蒙蔽了心智,他只想到是对方杀了叶孤城,完全想不起具体的事实来!   陆小凤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才大喝出声:“皇冕旒!住手啊!”   近了!近了!皇冕旒的剑即将碰到西门吹雪!   然后就是在那瞬间,皇冕旒突然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   西门吹雪:“……”   花满楼:“……师父?”   陆小凤:“……哈?”   然而一阵风吹来,方才那个绝世剑客的杀气宛如幻觉一般,原地再也见不到半分人影。 第二卷·射雕英雄传·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第一回完颜冕旒   和五年前没什么区别,皇冕旒刚刚从白光中出现的时候直接半跪在地上,头晕目眩的几乎要吐出来。   过了好半天,待晕眩感终于过去,冕旒只觉得自己脑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校长曾言明,如若想要换个世界便有两种方法。其一是杀死至少一名那个世界的重要人物,那么十分钟之后就会脱离那个世界。其二就是遇到一个契机——至于契机是什么,没有人知晓。   ……他刚刚的契机就是准备杀西门吹雪吗?!   但是他很快发觉了不对——为什么会想要杀西门吹雪?明明……明明叶孤城的死,不能都算是西门吹雪的错。   那一瞬间,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叶孤城,花满楼,鹫鸿,甚至还有陆小凤……他以为自己能呆很久,这一瞬间他恍然,他终究还是校长手中的棋子罢了。   摇了摇头,他站起身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个清幽的小院子,和普通的人家没什么不同,其面积大概够一个四口之家居住。院子里有一棵桃树一棵梨树,还有两株万年青。主屋正对着院门,屋前两侧栽种着几盆牡丹花。   皇冕旒在院子里转了两圈,然感觉到有人接近。回过头看去,门被打开,走进来了一个衣着上等的小姑娘,她的身后明显还藏着一个人。那人应该是比较瘦小,被这纤细的女孩遮的严严实实。她远远看到皇冕旒嬉笑着道:“大公子,您看谁来啦?”   皇冕旒莫名其妙,但似乎又明白了什么,硬着头皮道:“谁啊?”   小姑娘掩唇笑道:“自然是大公子您心心念念的小王爷啊!”   皇冕旒第一个反应是这次自己居然是有身份的人,第二个反应是,“他”居然有喜欢的人。   等等,小王爷……不是应该是男的吗?!   “是我啊!”一个衣着高贵华丽的少年突然从女孩身后跑过来就想给他一个大拥抱!   皇冕旒下意识拔剑!   “哥!”少年站定在身前,对脖子上的剑视而不见,仿佛已经习以为常:“我可是你弟弟啊,为什么都不能抱一抱!”   皇冕旒愣住了,原来小姑娘说的心心念念,是指“自己”疼爱的弟弟吗?   他下意识道:“我是剑客,怎么会让人突然近身。”   刚说完就是一顿……他这么说,算不算自曝身份?   然而少年却不在意,只是将脖子绕开雪白的剑锋,跑到他身边撒娇道:“哥哥,虽说你要独自清修,但今天可是我十三岁的生日耶,你总不能还不回王府吧?父王和娘可都很想你,天天念叨着你呢。”   皇冕旒不是一个善于语言的人,正不知如何回答,脑海中却突然响起了甜美的女声:   【安全到达《射雕英雄传》世界,本世界提示:此世界为角色扮演,你的人物身份为:完颜/杨冕旒,大金国王爷完颜洪烈义子(杨铁心长子),包惜弱之子,完颜/杨康的哥哥。因为记忆中多少有着杨铁心的印象,所以不知如何面对新的父亲完颜洪烈,就以修习剑道为名搬出王府,独自居住在上京。Ps:校长友情提示,做好你自己就行。祝您旅途愉快,OVER】   皇冕旒:愉快你妹啊!   他正想着自己是对方的哥哥怎么一个是大公子一个是小王爷,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完颜康好声好气道:“哥?你到底去不去啊?”   听着别人叫哥哥,并且对方还是自己“有血缘”的弟弟,一直作为弟弟的皇冕旒心中涌起了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嗯,好啊,我去。”   然而完颜康的笑脸却并没有让他觉得高兴。   比起蹲在上京,他自然更想要尊崇上辈子的行动指令,挑战天下高手。   ******   一个王爷的“亲”儿子过十三岁生辰,这事儿在上京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当这位王爷是权倾朝野的完颜洪烈,而这个儿子还是这位王爷的独子,那么就不一样了。   走进王府大门,即使早就见过无数奢华的冕旒也不禁要赞叹一下王府的奢华。他们穿过一个个庭院后到了一个偌大的花园,可以遥望远方看到亭台楼阁,玉树琼枝。回廊弯弯绕绕,花卉争相开放,美不胜收。   冕旒走的磨磨蹭蹭,完颜康忍无可忍风风火火的把他拉到后院的茅草屋前:“哥你太慢啦,娘一直都在念叨你呢。”   皇冕旒:“……”   包惜弱一见他就拉着他的手一直看着他,帮他又理头发又整衣服:“旒儿,一个人过得好不好?你看看,都瘦了,在外边吃了不少苦吧……”   皇冕旒:“……”   包惜弱是一个典型的古代江南女子,作为妻子她温婉而美丽,作为母亲她慈爱而柔和,皇冕旒从未面对过这些阵仗,一时间尴尬非常,直接侧身躲过了包惜弱的手。   感觉到了皇冕旒的疏远,包惜弱喜悦的双眼也渐渐染上了一些愁思。完颜康在一旁一看不好,连忙上前嬉笑道:“娘,你突然这么热情,哥哥一下子都适应不了了。”   包惜弱收了手,微笑道:“抱歉,旒儿,是娘吓到你了。”   完颜康不着痕迹地撞了他一下,皇冕旒险些下意识反击:“啊,嗯,我……我习惯的躲开,没别的意思,抱歉。”   或许真的是修为的精进,过去的他诚于自己,便是让包惜弱伤心也不会说半分假话。然而自与花满楼对话之后豁然开朗,他明白自己终究无法完全坦诚和无情,他的牵绊太多,无法永远作到他的诚。而谎言,竟然也就这样说出来了。   ……说谎并不难。   包惜弱高兴道:“回来就好,去看看你父王吧,他也很是想念你。”   皇冕旒顺着道:“好。”   完颜康不满道:“娘,今天是康儿十三岁生辰,娘还是不愿意出席今日的晚宴吗?”   包惜弱怜爱的抚摸着完颜康的脑袋,轻轻摇了摇头。   完颜康失望的拉着皇冕旒走了。   离开茅草屋,皇冕旒忍不住回头看向那破旧的茅屋。   她……还是忘不了自己的前夫杨铁心吧?   不过,与他无关。   “唉,哥,今天可是我的生辰,你别这么垂头丧气的啊。”完颜康完全不觉得身边的人用了多大的忍耐力才没一剑砍了他,对对方的抽手和冷淡不满道:“今天我可是下令了,给全城的乞丐施粥,连续三日不停。我知你怜悯那些可怜人,这样可能高兴些。”   冕旒有些意外,但不得不说对方此举确实让他心情好转不好。自己自然也没有所谓的礼物相赠,便笑道:“我今日传你武艺可好?”   “算了吧!”完颜康立马拒绝:“我那师父日j□j我练武都要累死我了,哥你还是放过我吧。”   皇冕旒只是笑了笑也不在意。   这王府的确修得异常宏大,亭台楼阁数不胜数,那包惜弱住的茅草屋也算的上是其中的奇葩了。二人走了半响,几乎都是完颜康一直在说。但不能否定的是对方能言善辩,让冕旒对他的好感一直上升。   “旒儿!”刚进大堂,一位英俊非凡的中年男子便上前高兴道:“这么久没见,父王和你娘都很想念你……在外面过得可好?有没有人欺负你?”   皇冕旒一回生二回熟,只是点了点头:“嗯,都好。”   完颜康打笑道:“父王你好生偏心,康儿和哥哥一起进来,你却只看哥哥……康儿今天还被哥哥欺负了呢。”   面对冕旒的生疏,完颜洪烈仿佛没有看到,反而是亲热的拉住两个儿子的手走到主座上,笑道:“你哥哥怎会欺负你?康儿,定是你又顽皮了吧?”   完颜康撒娇:“父王!”   冕旒抽出了手,将香雪海往身后别了别,免得自己忍不住顺手抽出来砍了对方。   虽说很是变扭,不过见到这一幕他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完颜父子看过来,皇冕旒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权倾朝野的完颜洪烈,在此时也不过是一个慈父罢了——哪怕,面对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抿了抿唇,随即觉得自己庸人自扰,便笑道:“嗯……父王。”   一瞬间所有声音都安静了下来,不光是完颜父子,便连周围的仆役都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皇冕旒心中一惊,完颜康突然大叫道:“哥,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听你叫父王呢!”   完颜洪烈也是一脸激动:“好,好,旒儿!今日真是喜上加喜啊!”   看到高兴的父子,皇冕旒感觉到了一种他从未感觉过的温暖,他摸了摸剑柄,也笑了出来。   这一次的身份,似乎也不错。   虽然这些喜爱……不过都是假象罢了。   ******   晚宴进行之高潮,觥筹交错。完颜康被一众贵族子弟众星捧月,骄傲的有说有笑。完颜洪烈也是与一种大臣商论事宜,把酒言欢。皇冕旒便静静地站在一边,他并不擅长应对这些,更是毫不感兴趣,无聊的要命。偶尔叶孤城要是去参加这些类似的场面他都是直接找间酒楼听戏,等叶孤城出来。在江南的时候他更喜欢去找花家七童聊天,从对方的口中了解到他从不曾发现的世界。   不少人似乎都想要接近他,不过冕旒不耐烦的给了对方一个冰冷的眼神,故意摸了摸腰间的香雪海,那些人精哪里还会来找不快活?   然而一阵惊呼打断了着欢快的气氛,随着一声“有刺客”,数名黑衣人手持长剑闯入大堂,立时一众侍卫将众位重臣团团围起。一名刺客也不管别人,手中长剑直刺最上方的完颜洪烈!   “金狗,纳命来!”   侍卫一拥而上保护王爷,那几人武功很高,为首之人更是其中佼佼者。但对皇冕旒来说连决斗的兴趣也提不起来,然而面对那些侍卫,却是无法抵挡的对象!   一柄长剑划开人圈,直刺完颜洪烈!   完颜洪烈冷笑。   雪白如玉的长剑突然横来挡住这白虹贯日的一剑,下一秒,一条细细的血丝出现在对方脖颈,蒙面人突地瞪大了眼睛软倒在地,霎时间脖颈鲜血横流,毙命当场!   众刺客一惊看向台上,黄衣的少年不过及冠之年,身上的杀气却是浓重的让人窒息。他侧身挡在完颜洪烈身前,手持白玉般的长剑,默然地看着他们。   完颜康率先鼓掌大笑道:“哥哥好厉害!”   刺客一见刺杀完颜洪烈无望,转身冲向台下的完颜康!   完颜康身边的几位贵族子弟失声尖叫,护卫更紧的包住几人。然而最该着急的完颜洪烈和完颜康却是一脸镇定,下一秒,一道白光划过,血沫纷飞,最前方的刺客被一击毙命!   皇冕旒站在完颜康身前,恼怒道:“胡闹!”   完颜康笑嘻嘻道:“好哥哥,不是有你在吗。凭你的身手,这些人不过小菜一碟!”   皇冕旒冷哼一声,不想理他。   “该死的金狗!”眼见武功最高的两人都被冕旒毙命,最后三人放弃所有人,朝着皇冕旒怒喝冲来,其架势分明是要以命换命!   完颜洪烈皱眉道:“旒儿小心!”   那“狗”字对着他一出,皇冕旒顿时勃然大怒。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人叫他和姐姐是“狗”,那些幼年时的侮辱,几十年都无法忘怀!   香雪海飞冲而出,杀气漫天铺地,所有人只觉得全身一寒,没有任何人看清剑的轨迹,这是被陆小凤世界称为剑圣的人的一剑,没有人能够躲过!   不过瞬息之间,众人觉得棘手不已的五名武林刺客,全部一剑封喉。   完颜康遗憾道:“哥哥应该留个活口的。”   冕旒冷哼一声。   感觉到对方此时极为不悦的心情,完颜康也“知晓”对方极讨厌有人骂他“金狗”,此时乖乖退后,再不敢触其锋芒。   在场的数名重臣一时间皆不能言,完颜洪烈大笑道:“数月不见,旒儿的武功更加高深了。”他看着皇冕旒,温言道:“此次旒儿帮了父王大忙,有什么愿望便说出来,父王一定实现。”   训练有素的侍卫将在场的尸身拖走,婢女们快速的清扫地上的血渍。皇冕旒看着完颜洪烈期待的眼神,想了想道:“那你让我一个人出去走走怎么样?嗯,五年。五年的时间,我想走遍天下山河,挑战各路高手。”   完颜洪烈微微皱眉:“外边不比上京,你孤身一人怎能让父王和你娘安心?”   完颜康不满道:“怎么可以!哥你才刚刚回来,怎么又要走?你出了上京,康儿以后去哪里找你?”   完颜洪烈也劝道:“是啊,旒儿,你再考虑一下,如何?”   “若不能去挑战天下高手,呆在这里这是虚耗时光而已?我凭我手中之剑,自保足以。”皇冕旒摇摇头,他的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坚决道:“我想去西域白驼山一游,也向往东海上的桃花岛,终南山上的全真教,大理段氏一族……这些住着当今绝世高手的地方,我一定要去。”   他想了想,抬头笑道:“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就自己偷溜好了。”   完颜洪烈无奈的摇了摇头,见他去意已决,便叹息道:“若旒儿执意,便去吧……多带些银钱和令符,衣服和食物也多少带些,到了新的地方便给家中来信。你记得,上京永远是你的家。”   一边有人说:“王爷果真爱护大公子啊。”   完颜洪烈只是笑了笑。   完颜康不满的嘀咕:“全真教有什么好去的,我那师父丘处机还不是哥你的手下败将……”   皇冕旒心中一暖,却也不是太在意。这些温暖的感情不过是力量的虚构。如果没有这场历练,这个世界不会有皇冕旒这个人。即使是现在,他们对他的好,也不过来自于虚假的记忆。   还是……那个世界由自己创造出的牵绊,更真实。   但是这些人对他的善意与恩情他却不会忘记。   他笑道:“多谢。”   ☆、第二回白驼山庄   冕旒有些后悔,也许在夏天来这个地方本就是一场错误。   西域的大漠黄沙漫天一望无际,烈日几乎可以将人的皮肤烤裂。用厚重的白布将自己紧紧裹住,冕旒坐在骆驼之上抬手遮住烈阳,遥望那无尽的黄沙世界,也不禁深深震撼。   在地球的时候他从未到过沙漠,若说离沙漠最近的一次定要数当年为挑战敦煌笑佛陀的那次。那时他刚刚认识鹫鸿,两个人一起走过贫瘠的土地,抵挡迎面的风沙。然而与此时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冕旒以防万一买了两匹骆驼上路,每日换着骑。完颜洪烈给了他足够的金银足以让他充盈过日,甚至当他在驿站收到完颜康的信件之后回信说自己打算前去西域大漠,竟在四日之后即将踏入沙漠之时又收到了完颜洪烈下令给他的大量物资。怀着这些沙漠中的珍宝,冕旒拒绝了护卫的跟随,只要了一个了解白驼山庄地址的向导带他进入了沙漠。而这一路上遇到的杀盗数不胜数,冕旒刚开始还会留手只是将对方打晕,到后面也渐渐不耐,干脆来一个杀一个。   他喝了一大口水,问道:“阿里达,还有多久才能到白驼山庄?”   引路人恭敬道:“差不多了,大约再行半日,定能在落日前赶到。”   皇冕旒一听这多日的苦头总算到头,登时心情大好:“到了白驼山庄后你在下面看着我的东西等我一日,等回到中原我给你三倍的酬劳。”顿了顿他道:“不过我想你应该不想尝尝那些盗贼的感受的。”   “公子说的极是!”引路人早见了他之后杀人不眨眼的行为,连连应是:“小人先多谢公子了!”   似乎是因为这十数日冕旒击退了无数沙盗,此时再也没人敢盯上他这只肥羊。一路风平浪静,直到日头偏西,冕旒隐约看到了一点绿色,直接飞身而起站在骆驼上定睛向前——这滚滚黄沙的大漠深处竟出现一个绿树成荫、绿草如画,水草肥美且风景如画的地方!   冕旒心中大喜,也顾不得身边的引路人直接运起轻功呼啸而去!   待站在绿洲之上,皇冕旒也被这大漠中的奇迹所震撼。这是一片巨大的绿洲,几乎可以被称为是草原,一望竟完全看不到边际!更远处可以看到一座被白雪覆盖的高山,昂昂白雪化作清澈的河水流经这片草原,草原周围是一大片浓密参天的原始树林,古韵十足。在草原周围随处可见一大堆身高健壮厚脂美味的牛羊,在此处定居的牧民管束下井然有序地向远处移动。   不仅仅是牧民,这里还有大量的商旅经过,冕旒面前就是一处商人的聚集地,各种吆喝声往来不休。冕旒精致的面容引来了不少人的窥探,然而他手中的长剑又制止住了人们的好奇。   冕旒也被这大自然的壮观景象所震撼,半响回过神来引路人已经追了过来,忙道:“公子,看,前面那座雪山便是白驼山啦!白驼山庄就建在山上,是这里所有商旅牧民的保护神呢!”   顿了顿,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冕旒的脸色,见对方满面惊喜,便大着胆子道:“那山庄主人可厉害的紧,您真的要……?”   “嗯,我现在就去找他。”冕旒深呼一口气,虽然沙漠让他感到了疲惫,但《红世圣决》何其精妙,其追其根本算是修仙之决,在这种草木茂盛之地体力恢复的极快:“你在这里找间店住着,我明日此时便下来。”他想了想,从骆驼上把钱袋挂在了自己身上:“钱我就拿着,你可别乱来。”   引路人连忙道:“那是那是。明日小人就在这里等你,那店钱……”   冕旒心情极好,笑道:“你可以找这里最棒的客栈住着,所有花销我全部承担。”   引路人当即大喜,也不管皇冕旒是不是真的要去找那山庄主人。即使他死在那山上,这大批的物资也足够他这一趟的旅程了:“多谢公子!公子您一路小心!”   与引路人分别之后,冕旒兴致勃勃的走进了闹市之中,然而刚走了没两步冕旒神色一变,直接一把抓住了后方伸来的手,反手一搅,对方当即疼的哭爹喊娘:“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皇冕旒原本不悦的眼神在看到来人的时候一愣,这是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浑身破破烂烂,一看就是个乞丐,此时被冕旒捏着腕骨痛的直求饶。   冕旒松开了手,见那小乞丐转身就要跑,忙叫道:“哎,你等——”   他突然神色一凛,香雪海骤然出鞘,周围人甚至只看到了一片光影,便见冕旒拔剑站在那小乞丐,神色冰冷的看向前方。   虽说此地商旅往来,众人见惯了武人,但如此嚣张的当街拔剑到真是少见,不少人远远抛开,躲在远处观察。   那小乞丐突然被冕旒挡在身后吓了一跳,早就逃之夭夭,冕旒也不管他,喝道:“出来!”   只见人群之中出来一个青年公子,一身白衣,手持折扇。大约二十七八岁,长相俊逸风流,为人也是风流,他身后跟着四个白衣美婢,即使被面纱遮着看不清脸,那窈窕的身姿也能看出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贵公子笑道:“方才我见那乞儿欲对公子下手,公子宅心仁厚不愿伤他,在下可没那么好心容忍他这般对我白驼山的贵客。”   冕旒一愣收回了剑:“你是白驼山庄的人?”   “在下欧阳克,算是白驼山庄半个主人吧。”贵公子一合折扇,端的俊逸潇洒:“公子一个人横扫西域马贼,为我白驼山庄省了不少大事。眼见公子在此休憩,欧阳克自来相迎。”   冕旒哪里会不知道欧阳克是谁,他精神力高超,看过的东西只要有心,几十年都忘不掉,怎么会记不住欧阳克这个算得上是蛮重要的角色。   他直接道:“你能直接带我去见欧阳锋吗?”   欧阳克一愣,随即笑道:“家叔此时正在山上,不知公子……?”   “我名皇冕旒。”冕旒举起香雪海正色道:“我来向他挑战!”   登时围观众人皆喧哗!欧阳克脸上没了笑容,他看向冕旒剑意纵横的双眼,心中一紧,终于明白对面的青年确实是有横扫西域的能耐,正色道:“皇少侠当真?”   “当然!”   欧阳克沉吟半响,笑道:“那么还请少侠前来。”   冕旒自是不惧,跟了上去。四个美婢站在二人身后,他跟欧阳克并肩而行。欧阳克能说会道,一路拉着冕旒说了不少话。冕旒也不全都回答,挑了些能说的,欧阳克也并未介意。此时二人已经走到半山腰,日落月升,这山顶竟是有着厚厚的积雪,将月光反射出一片亮辉,美不胜收。   欧阳克最后问道:“皇少侠姓‘皇’,武功又极好,不知与东海桃花岛有何关联?”   冕旒一愣,半响才明白过来对方以为他姓“黄”而非姓“皇”,便解释道:“我的皇不是黄色的黄,而是皇帝的皇。”   这回便是欧阳克也是一怔,随即大笑道:“皇少侠当真有趣,难道不怕犯了你们中原皇帝的大忌?”   冕旒皱眉道:“我修的是王者皇霸之剑,所以姓皇。与那皇帝何干?”   欧阳克尚不及回答,便听一声朗笑回荡在山涧之中,来来回回,徘徊不散,虽有余音,却是让人听的清清楚楚!   “皇小兄弟果然是有趣之人!那般胸襟胆识,也值得欧阳锋见上一见!”   这一喝便是欧阳克也不大舒服,那些美婢们更是直接瘫倒在地用力捂住耳朵。冕旒却双眼一亮,内力上涌,长笑道:“晚辈皇冕旒,来此欲向西毒欧阳锋挑战!”   那内力竟是丝毫不输欧阳锋!霎时间山顶白雪簌簌落下,响声回荡不休。欧阳克耳鸣头晕,连忙道:“叔父已经肯了,皇少侠还是随我上去吧。”   冕旒点了点头,众人约行了一刻钟,终于登上了山顶。只见那白雪之中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庄园,就外观而言尚不及王府华丽雍容,却有种大气磅礴之感,在这高山之巅于白月映照,颇有几分苍凉之意。   欧阳克也不怠慢冕旒,见对方眼中的喜爱,顿时自豪道:“这便是我叔父的白驼山庄了。”   便闻庄内传出一阵朗笑,明明发声之人甚远,那声音却好似在耳边一般:“克儿这是什么话,叔叔的东西不都是你的!这白驼山庄自然也是!”   这话就是暗示皇冕旒欧阳克的重要了,只是以冕旒的心思,哪里听得出这些弯弯绕绕,当即笑道:“欧阳锋先生,我来向你挑战了!”   欧阳锋笑道:“皇小兄弟莫急,你这般少年英豪便是老夫也忍不住想要以大欺小会会你了。只是今晚夜深,少侠一路来此难免疲惫,何不稍作休息?”   冕旒一想也是,高手对决,一分一毫的差距也能翻天覆地,便笑道:“多谢欧阳锋先生了。”   欧阳克笑道:“请。”   冕旒跟着欧阳克走进山庄,他们一路朝正厅前进,所见不多。但即使只是这一路也让冕旒感兴趣的很。比之王府这里自然没有那么多的奢侈构造需要体现王家气派。这里更多的是简单的石头和红木制成的回廊和装饰,简单大方,但每一刻一划都分毫不差,功力深厚。   庭院正中有个湖泊,此处寒凉,里面自然不可能养这些锦鲤。湖上有座小桥,冕旒过桥时随意一撇,便隐约看到桥下湖中竟是满满的水蛇!皇冕旒虽不惧蛇,但是看到那样密密麻麻的一片也是心头发憷,抽了抽嘴角忙跟着对方快速走过。   当到达正厅的时候,欧阳锋正坐在主座上笑望着他们二人。不算很大的红木桌上放着一些精致的小菜,周围有侍卫站在那里服侍,却不见女婢。欧阳克挥手让身后的宠姬退下,引着冕旒进来道:“这位便是我的叔父,白驼山庄之主欧阳锋了。”   冕旒当然知道是他,高手见面,凭气息便可感知对方。欧阳锋的长相不似他的手段,长得很是端正,有着西域人特有的深邃五官,高鼻深目,脸须棕黄,英气勃勃,此时看着冕旒神色认真,虽是含笑那双眼却锋锐如刀。冕旒站着,欧阳锋坐着,两人相隔大约十步的距离,却好似已经正面交手。屋内火烛荧荧,欧阳克站在一边不敢打扰,却突然感觉心中一悸,竟是隐隐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然而这种感觉只是一瞬,便听欧阳锋大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湖人才辈出,我也终是老了。”   话虽如此,可他双眼炯炯有神,目光如炬,哪里有半分衰老之态。冕旒也笑道:“欧阳锋先生果然内功深厚,我心中更是期待明日之战了。”   冕旒的用词已有些无礼了,欧阳锋也不介意,只是笑道:“估计皇小兄弟还尚未用膳吧?不若陪老夫喝两杯如何?”   冕旒自然应允,他坐下身后就有仆从为他杯中添置美酒,然而他抬目一看自己近前精美的吃食,顿时抽了抽嘴角:“我当年训练抗毒能力的时候偷了点懒,所以并未练到家,可能是吃不惯这些东西了。”   ☆、第三回天下群雄   欧阳克微微一动,面色微变,欧阳锋却笑道:“哦,不料皇小兄弟竟然对毒也有所研究?竟是能看出我这无色无味之毒!”   “嗯……我倒是没什么研究,只是对这东西比较敏感,毕竟当年深受其害。”冕旒直接道:“欧阳锋先生不愿与我比试?”   “有何不愿之说。”欧阳锋笑道:“只是皇小兄弟来此,老夫自然是要试探一二了。小兄弟衣着华贵,气度非凡,总是要让老夫起些连想。”   皇冕旒无奈的想了想,便道:“那边算了,今晚我不吃了。若是欧阳峰先生不愿也可直说,一年之后便是华山论剑,到那时总有机会的。”   欧阳锋呵呵一笑:“老夫怎会不愿,小兄弟莫要多想。只是老夫好奇一问,为何小兄弟会远赴西域找老夫一战?”   欧阳克挥手让下仆将饭桌上的酒菜撤去,便听冕旒道:“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天下五绝让人神往。王重阳已死,那重阳宫也没什么去的,南帝住所我一无所知。”   欧阳锋接道:“黄药师远在东海,洪七公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皇小兄弟便找到我这西域白驼山了。”   冕旒点头道:“我曾经久居南海,见惯大海风光,所以对大漠豪情很是好奇和向往,总是想要见见,最后便来了这里。”   新的酒菜很快送上,欧阳克亲自为冕旒二人斟酒,闻此笑道:“不知冕旒可满意这大漠风光?”   冕旒微微一愣,对方称呼的突然改变让他有些奇怪,但也无甚在意:“果然与大海截然不同,刚刚来的时候真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不过烈日高悬黄沙千里,也让我有了诸般了悟。”   “皇小兄弟果然是武学奇才。”欧阳锋赞道:“老夫也开始期待明日的交手了。”   三人一顿饭宾主尽欢,只是冕旒自知酒量,对这西域烈酒更是敬而远之。三更过后众人都各自休息,即使是守夜的奴仆也开始打盹。欧阳锋房间中,欧阳克问道:“叔叔,那皇冕旒当真厉害,值得您亲自动手?”   欧阳锋沉吟半响道:“自华山论剑之后我已多年未遇到过连我也看不出深浅的人了。”   欧阳克担心道:“不知那皇冕旒是何来头,是否是要对白驼山庄不利?”   “这般武功之人,怎可能为他人做了枪手!他虽来自中原,只是那般性格和那样的姓氏,哪怕弄虚作假只怕皇帝也难容他。”欧阳锋否定道:“三言两语间就将自己的底细透了一半,只留下一些底线而已。若我所料不错,他心性单纯毫无心机,若真的只是为了挑战我而来倒也无妨,克儿可与他交个朋友。”   欧阳克点头笑道:“这皇冕旒当真面若好女,风姿卓然。若是有姐妹在家,我们结了这个亲也不差。”   欧阳锋斥道:“你那些姬妾还未满足你吗,克儿,叔叔说了多少次,让你少近女色,否则早晚有一天你非要死在女人肚皮上!”   欧阳克哪里看不懂自家叔叔眼色,知对方只是意思而已,便笑道:“有叔叔疼爱,克儿自然不怕。”   欧阳锋摇头叹道:“叔叔不可能护你一辈子——罢了罢了,你武功也不差,除了那几个人,也没什么人能把你欺负了去。”   第二日。   欧阳锋确实对冕旒甚为看重,甚至请对方至自己练武之处比武,莫说是仆众,便是欧阳克也不允许踏入半步。欧阳克在院门外心下焦急,绕着原处不断踱步。欧阳锋生性多疑,只有欧阳克是例外,若说虚弱之后不允许仆从进入还能理解,连欧阳克也拒之门外便不得不让这位贵公子想东想西。   欧阳克足足在外站了四个时辰,直接从清晨到了午后,他身边的美人武功不高,早已经支持不住。欧阳克心疼宠姬便挥了挥手让几人退下。然而那四位白衣美人还没走出他的视线,便见院门打开,紧接着就是欧阳锋的一声长笑:“皇小兄弟果真好功夫,好剑术!乃老夫当今仅见!与尔一战,真乃老夫大幸!”   欧阳克听叔叔中气十足,心下欢喜,暗道自己白白担心,自家叔叔武冠天下,便是皇冕旒天资甚高,哪怕从娘胎里开练也不可能比得上欧阳锋。却不料院门中首先走出来的是皇冕旒——黄衣青年的衣襟破裂,唇角还留有血迹,衣袖上隐约可见被毒素腐蚀的痕迹。然而眉宇间虽有无尽疲惫,他的双眼却亮的可怕,充满了欢喜之意。   欧阳克一愣:“冕旒不多休息一下?”   “不了,我已经误了和引路人越好的时间,也该去找他了。”冕旒心情大好,笑道:“多谢款待,若是你们有机会来汴京,我一定好好相待。”   欧阳克见叔叔还没出来,心下惊疑不定,便道:“那我也不多留了,还望冕旒一路小心。”   皇冕旒笑着说了几声客套话便离开了。欧阳克让管事去送客,自己立刻进了庭院,便见欧阳锋坐在原地,见是他进来了便厉色道:“我不是说了谁也不许进来吗!”   欧阳克也不惧,忙道:“我实在担心叔叔!见叔叔没事便好。”   欧阳锋听出欧阳克话中的关心之意眉目稍霁,突然长叹一声。欧阳克心中一突,忙道:“叔叔,需不需要侄儿派蛇——”   “不必了。以他余力,那些蛇起不到什么作用。”欧阳锋叹道:“天下英雄出我辈……呵,虽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可我也不是那么容易与的!”   欧阳克听叔叔这般说总算是放下了心,不禁好奇道:“叔叔,那皇冕旒的武功当真高深至此?”   感受到欧阳克未说完的话,欧阳锋也微微皱眉:“一年之后的华山论剑,这次只怕有的看了。”   欧阳克暗暗心惊。   再说皇冕旒那边,他下了山后忍着内伤剧痛直奔绿洲边境,看到了焦急等待他的引路人。两人相见,那引路人本担心皇冕旒不出现,此时心中惊喜不已,然还不待说什么,便听皇冕旒低喝道:“快走!”   引路人一惊,心道他果然是惹上了白驼山庄的人,登时不敢再耽误,骑上了自己的骆驼后便拉着冕旒离开绿洲。   直到彻底走出了绿洲范围,冕旒心中才中算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欧阳锋未有表示,但是他心知对方已经动了杀心,但也尚在犹豫。皇冕旒不傻,心知若再留在那里,万一欧阳锋看自己一个不顺眼下了决定就大大不妙。无论是蛇群还是欧阳锋冕旒都可做到不惧,但若是两者相加,只怕是他也不禁头痛。   但是被暴晒在烈日之下,虽然红世圣决自行运转恢复迅速,他依旧感觉到阵阵难忍的疼痛。欧阳锋的毒委实厉害,即使他身上带着解毒圣药,服用之后依旧有轻微的头晕目眩之感。   可是皇冕旒却在兴奋!   不同于在上一个世界的难逢敌手,在这里,他的第一战就让他身负重伤!虽然此时战斗他略胜一筹,但他却也知道,比其他拼尽一切,欧阳锋却是惜命的,他依旧保留有最后的筹码。若真要细算,只怕两人若以命相搏,冕旒还要棋差半招。   但是今日之后便不会如此了!   厚重的白衣下,冕旒的嘴角露出了笑容。亏空的内力在慢慢的恢复,他的身体很疲惫,但是精神却很好。这一战让他再度突破,终于到达《红世圣决》第七层的巅峰之态!待他正式进入第八层,他便真正有机会问鼎仙道!   引路人几次回头看他,终于忍不住道:“大公子,您是否需要休息一下?”   “不用。”冕旒朗笑道:“当年我纵横沙场,便是再重的伤也能策马奔腾。如今功力大进更不用担心。”   此话说的引路人心中一惊,他对冕旒畏惧颇深,对对方说出的话也并未怀疑,只是心道这公子哥一般的贵公子竟然不但武功高强,还是上过战场的人物!   当然这些事情发生在另一个世界,自然无人知晓。   然而思及方才的战斗,冕旒高兴的心情突然一缓,想起了方才自己似乎有那么刹那的时间是没有意识的。   但是高手过招,刹那之失就足以身死,更何况是欧阳锋那种人。而自己此时还好好站在这里,就证明应该无妨。   是……错觉吧?   冕旒武功虽然再进一步,但到底伤重。他不急着赶路,于是比起来时他们早一个时辰休息晚半个时辰上路。沙漠的夜里滴水成冰,《红世圣决》性烈如火,这冰冷的天气正好适合冕旒运功调息,终于再到达下一个补给绿洲时养好了内伤,距离全胜时期也近在眼前。   两人三骑又行了五日终于到达了兰州,站在这里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处,再往前走便算是脱离了西域。引路人得到了三倍的报酬心情大好,看着冕旒精致的面容也不再像以往那般畏惧,便道:“不知大公子下一站打算去何处?”   冕旒想了想,他要来一张地图仔细看了看,最后沉吟道:“我想去宋国人的都城看看,或许能在乞丐中找到我要找的人。”他想了想,在地图上用手指点了几下便笑道:“若是找不着也无妨,我一路向东,直接去往东海。阿里达,从这里走直接向东直达东海,那条路更容易便捷些?”   “大公子想要找乞丐,自然要往城里走。想要路过宋人的大城市又要直线向东的话,您可以走这条路。虽然耗时只怕需要半年之久,若有停留只怕时间更长,但也是最符合大公子您的要求的了。而且这条路通的都是大宋国最繁华的都城,也不用担心风餐露宿。”   引路人想了想又道:“但是小人一声长在这西域,对南边的情况也都是听商客们说的。如今时不时就要打仗,只怕一路形势随时都有变化,大公子还需自己多打听打听,一路小心。”   冕旒道谢道:“谢谢你了阿里达,若我还能来西域定还找你带路。”   引路人奇道:“您真的要孤身一人上路?”   冕旒朗笑道:“我要去以剑相会天下群雄,要他人相伴作何用?!”   引路人叹道:“公子这般英豪,是小人望尘莫及的了。”   冕旒还不及回答,就闻马蹄奔踏之声直朝他出来。刚回过头便见远处尘土飞扬,一男子大喊道:“大公子!大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冕旒略一挑眉,引路人识相的说了几句好话便离开了。那马上男人喘着气下马朝冕旒单膝跪下,呈上一封信道:“大公子,老爷和夫人得知您孤身前往大漠均心中担忧不已,小少爷命小人在兰州等你归来。这是小少爷给您写的信,小人在这里等了您半月有余,总算是等到您了!”   冕旒心中不禁感动,但一想这些人虽然都是真实的人类,但不过是被校长修改了记忆,这些亲情也只是虚幻,他还是那个天生地养无父无母的皇冕旒,便难以再提起什么温情。只是接过信道:“还有什么事?”   男子道:“小少爷来时千叮万嘱,令小人一定要得到大公子的回信才可回去,否则,否则……”   冕旒奇道:“否则?”   男子壮着胆道:“否则……边让小人赖在您身边,直到您烦不胜烦写了信才能走。”   冕旒一时也不知是好笑还是好气。展开信一看,满满的四页纸,除了最后一页字迹秀气应该是包惜弱写的,其余的应该都是出自完颜康之手。包惜弱的信里不外乎就是一些关心担忧之语,希望他好好对待自已。完颜康的信中多了大约是“一旦有了危险不要逞强,定要让家里帮忙出头”的意思。其中也有寥寥几句是完颜康代写的完颜洪烈的关心之语,冕旒看完虽自知不过镜花水月,却依旧忍不住留念恋。   他一心剑道,为了剑道甚至不惜自己生命。他的姐姐纵然对他关爱有加,却也明白他的心意,对他从不阻拦。包惜弱等人的信中虽言及剑不若人重要,但是比起姐姐的理解,这种疼惜与关爱也让冕旒不禁动容。   若他们是他的亲生父母,他又何会……   想到此处,冕旒的面色骤然冰冷,杀气纵横。冕旒身边的男人吓得冷汗直流,半响才听冕旒道:“我在兰州多停留一日,明日正午你来寻我吧。”   男人听罢忙不迭的跑了。   冕旒收好了信渐渐平复下躁动的心,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第四回回归王府   冕旒心性单纯没什么心机,但到底也不是傻瓜。南火克西金,南帝段智兴身负一阳指与王重阳的先天功,正是西毒欧阳锋的最大克星,在王重阳逝世后,只怕欧阳锋当真恨不得南帝早日身亡,冕旒又怎么会将对方的地址告诉他。   但若说详细地址冕旒也说不太上,只知道对方五年后应该就隐居在湘西铁掌帮方周,值得一提的是武穆遗书也在那里,当然还有老顽童的情人瑛姑。   但是犹豫再三之后,冕旒最后还是没有去找南帝。先不说他确实不知道准确方位,再者南帝如今早已出家为僧,只怕也是不肯与他动手的。   如此算来,他也只能向东海进发。   但是他真正的愿望却不是挑战黄药师,而是另一个人!   那个金庸武侠中的传奇人物——独孤求败!   “剑魔独孤求败既无敌于天下,乃埋剑于斯。   呜呼!群雄俯首,长剑空利,不亦悲夫!”   冕旒喃喃念叨着,竟是在这无人的官道上长啸出声!他强大的内力四散开来,宛如狂风一般将两旁的树吹的东倒西歪!声音传至千米,只怕是他离开的兰州城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这般言论当是何等豪情!若是我与孤城能见此人一面,才是真正的三生有幸。”冕旒喃喃中又不禁遗憾。若是推算下去,杨过见到独孤求败之墓的时候距今也不过二十多年,但是在那时独孤求败却是已经死了九十来年,他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到的。   他的墓应该是在襄阳城外的……   冕旒左思右想,任胯下骏马慢悠悠的自行走动。他向来果断,但是面对此诱人之事委实难以抉择。上京距离兰州甚远,加上白驼山一行,他出门已经一年四个月有余,若从此处赶去东海,最少也要半年,何况他突破在即,随时都有可能闭关修炼。而且他要的并非仅仅只是挑战四绝,更多的是想要见见这大好山河。   与欧阳锋的比斗固然让他受益匪浅功力大进,但归根究底让他有机会突破的却是大漠风光。炽热难耐的白日,阴寒刺骨的夜晚。千里黄沙万里飘风,人宛如沧海一栗,渺小不可视。在大自然中他是何其渺小,即使他身负绝世武功足以位列五绝,但若是迷失在茫茫沙海也不过是九死一生。   但《周易》有云: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   《道德经》也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有生死,或生或死,或死或生,皆是造化。   校长总说他闭门造车无趣之极,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只执着于剑让生性喜闹的校长所不喜,然而此次他茫茫感觉到,也许对方说的是对的。毕竟他这短短三十年的生命阅历,哪里比的上那站于世界顶端的校长。   他需要与强者对战,在那生死的瞬间寻求突破,但并非必须。他有自傲的本钱,冕旒明白自己的剑技足以登峰造极,他或许所缺少的,就是那一分了悟。   以剑入道,以武入道,即为道,那便不是只凭一柄剑便能行的了。   思及此,冕旒对独孤求败之墓的渴望更上一层楼。但也正因如此,他终究不打算路过襄阳,甚至不惜绕远路直达东海桃花岛。   他还差一点,现在的他还不行。   ******   时光如白驹过隙,五年时间不过转眼,甚至没有在冕旒静止的面容上留下一丝痕迹。   当冕旒睁开眼的刹那一声长啸,整个石洞都隐约被那喷薄而出的内息所震撼,微微颤抖。内力如江河翻涌,在体内形成一个大周天,滋润经脉,耳清目明,整个世界宛如焕然一新。   正是他突破了《红世圣决》第八层的表现!如今的他终于有资格寻仙问道,破碎虚空!   冕旒喜不自胜,闭关足有半月的疲惫也一扫而光。他从石洞中出来,此时正是夜晚,他直接跳到附近的河里洗了个澡便穿上准备好的新衣,也不打算搭理*的头发,便心情大好的飞身冲回城内。   虽然他不计较生活质量,但没有人会喜欢过食之无味的贫乏生活。他足足半个月只能啃些生硬馒头和冰水早已极不耐烦,此时直接飞奔回城打算大吃一顿好好休息!   此时城门早已关闭,但难不倒武功高绝的皇冕旒。他微微提气纵身一跳,竟是一时没控制好直接飞到了城门天顶!好在宋兵向来疏于防备,大半夜的几乎全在打盹,也没人发现他。冕旒一边懊恼自己这般出丑又高兴自己武功大进,片刻后也不再管别的,直接飞身回了自己的客栈。   这间客栈早就住满了完颜洪烈的人,冕旒的屋子也被人打扫的干干净净。被子和床褥都被人换过,冕旒的头发早就被风吹干,他也不脱衣服直接钻进了被窝,幸福的直叹气。   刚没舒服完便发现枕旁竟放着足足一摞的信,一数正好十六封。那日金人来找他说小王爷来信,但他感觉自己即将突破,哪里有心情去关注这些闲事,便跑去找好的山洞闭关修行。若是一日一封,如今算来,正好十六封。   只怕放到枕旁这种事,也是完颜康指使的。   冕旒把信拆开,虽然每封都不同,但大致意思却是一样的,无非就是说五年之期将近,他也快要十八岁了,包惜弱和完颜洪烈对他甚是想念,希望他能回来。   冕旒看着心中一暖,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居然到这个世界已经快要五年了。   叹了口气,但这些失落又很快被突破第八层的喜悦所覆盖。但是他突然发现,完颜康马上就要十八岁了,那岂不是说……   冕旒眼神微微一暗,思索再三,最终决定动身回上京。   离开了五年,也该回去看看了。   皇冕旒决定好了便觉得心中一松,他很是劳累,虽然精神亢奋却也忍不住想要休息一会儿。然而武功大进固然让他惊喜万分,可美中不足的是自己时不时的就会像当初见到西门吹雪时那种奇怪的失控,只怕三年前面对欧阳锋时也是如此,这让冕旒心中也不胜烦忧。   不过他向来不是喜欢多想的人,思绪半天后疲惫涌上心头,便也暂时接过不再多想。   他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第二天那些金人得知冕旒出关并决定与他们一起回上京,这些八尺男儿几乎高兴的要热泪盈眶。一行人紧赶慢赶也足用了一个多月才赶回上京,但不知出于何故,冕旒不允许他们将自己已经到了的消息告诉完颜康。   虽不知冕旒何意,但这些人毕竟是完颜洪烈手下,见冕旒没有让他们隐瞒王爷的意思也便通通应了下来。   待到身边的侍从离开向身在皇宫的完颜洪烈报告消息,冕旒想了想直接翻墙而过。凭他的武功哪里有人能发现的了,落地之后他躲到花园的假山后,开始思考。   冕旒并不是擅长思考的人,比起动脑他自然更擅长动手。左思右想之后他决定直接去牢狱看看,如果此时剧情没开始,有他在也不会让完颜康绑了杨铁心和穆念慈回来;若是已经发生,那么他……   如果是后者,包惜弱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吧?不过看这王府依旧如五年前那般富丽堂皇,想必是没有什么丧事发生的。   冕旒并不识路,但他精神力高超,看过的东西几十年都未必忘掉,虽然只在五年前走过一次王府,但大体还是记得的。他略略推断选了三条路,在第二条的时候就发现了被守卫看守的牢门。   冕旒心中一喜,正打算打晕了狱守进去,却不料一位女性当先走出。冕旒连忙停步,只见走在最前面的美貌贵妇人正是包惜弱!   冕旒抽了抽嘴角,没想到自己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这个时候!   包惜弱的身后跟着正是杨铁心和穆念慈二人,穆念慈因为从牢狱中出来喜不自胜,但是化名“木易”的杨铁心却一直低着头没有吭声。冕旒想了想便走出来道:“娘。”   众人心中一惊,包惜弱愣愣地看着远处的冕旒,就是杨铁心也惊愣不已。直到包惜弱身边的一个小姑娘轻轻碰了碰她,嬉笑道:“王妃,这可是大公子啊!”   “旒儿!”包惜弱这才醒悟过来,高兴的直接朝着冕旒走去,走了两步道:“你们将这父女二人送出王府,好生对待,知道了吗?”   身后的侍卫应了声是。冕旒看着一身白裘美丽年轻的包惜弱朝自己走来,斜眼看了看满头华发一身沧桑的杨铁心,暗道此时的两个人当真是不配的很,干脆自己一会儿悄悄杀了他算了?   【你这小子,真是喜欢添乱】   包惜弱走到他身边,激动道:“旒儿回来就好!这五年在外可好?都瘦了!快让娘看看……”   冕旒下意识躲过包惜弱伸过来的手,包惜弱微微一顿,但是此时冕旒也顾不得她了。脑海中的这个声音是何等的熟悉,正是他最恐惧的人——校长!   校长嘲道:【怎么,最近果然是被烧坏了脑子,连话都不会说了?】   冕旒低声道:“校长……”   包惜弱一愣:“旒儿,怎么了?”   冕旒此时哪有心情管包惜弱,拍了拍对方肩膀道:“娘你稍等,我马上回来。”   包惜弱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见皇冕旒直接纵身而起飞上屋檐,速度快的哪里是包惜弱跟的上的。到了僻静的地方,冕旒立刻道:“请校长示下……”   校长嘲道:【看来你是不打算呆在这个世界了。】   冕旒忙道:“那下一个世界是陆小凤那里吗?”   校长冷哼:【你想得到美。】   冕旒不禁遗憾,随即道:“当然舍不得!我才只见过欧阳锋和黄药师,还没有去过独孤求败的坟前……”   校长冷笑:【那你还要杀了杨铁心?我说过,若是杀了主要的人物,你也会离开这里。】   冕旒:“……”   他……他真的忘了……   【别忘了你的代价可是要我看戏,毁了我的心情就别想让我帮忙。我喜欢你因为希望改变命运而挣扎,却没兴趣看你釜底抽薪,让一切食之无味。懂了吗?】   冕旒低声道:“……是。”   脑海中不再有声音让冕旒松了一口气,冕旒为自己的窝囊叹了口气,然而即使时光倒流,他也是不敢反抗的。更何况自己能有机会见到这些绝世高手也是多亏了校长帮忙。   对对方的恐惧从幼年时就已经深入心底,完全无法有半分不敬的心念。   等一等……   校长刚刚是不是说了“最近果然是被烧坏了脑子”这样的话?他知道自己有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原因吗?!   正暗自思索着,冕旒突然察觉到前方有气息向这里冲来,他停下脚步,不过数秒钟就见一个看起来愣头愣脑但颇有英气的青年出现在了眼前。   皇冕旒问道:“这气息……你是刚刚在牢里偷窥的人?”   他肯定道:“你是郭靖。”   ☆、第五回两难选择   郭靖没有发觉皇冕旒的气息与对方碰了个正着,见眼前是他藏在杨铁心他们的牢房死角处窥视到的、应该是小王爷的哥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连忙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救杨叔叔和取药,马上就走!”   皇冕旒忍不住就笑了,郭靖为难不已,突然两盏红灯笼出现在眼前,来者正是得知穆念慈父女离开、唯恐丘处机之后找他算账,要将父女二人拦截的完颜康!   “哥,你终于回来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完颜康一喜,下一秒突然出手:“你这家伙,擅闯王府不说,要对我哥哥做什么!”   这当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冕旒熟读剧情,凭他的精神力,就是再过七八十年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他大概回想了一下就知道完颜康是害怕丘处机得知自己暗害王处一之事,下定了决心要杀了郭靖。   两人白日里已打了半天,黑夜中又再相遇,一个急欲出府送药,一个亟盼杀人灭口,这一搭上手,打得比日间更是狠辣三分!郭靖几欲逃跑,却都被完颜康挡下,如今郭靖喝了蛇血内力大增,不若白日里那样好对付,半天也拿不下来。渐渐完颜康也没了耐心,也不管身后亲兵,当即大喊道:“哥哥帮我!”   下一秒,他就在郭靖和众位亲兵目瞪口呆下昏了过去。   皇冕旒撇撇嘴,刚接到校长的警告,他可是不敢做什么多余的事了。便将昏过去的完颜康交给了身后的亲兵:“让小王爷好好休息去,他醒来有什么事我担着,退下。”   那二人虽然不认得冕旒,却是听到完颜康喊他哥哥,哪里敢不听从,忙从冕旒手中接过完颜康便离去了。   皇冕旒转过身看着身后一脸莫名其妙的郭靖,忍不住笑了:“还不去去救黄蓉?她有麻烦了。”   “啊……你认识蓉儿?”郭靖这才反应过来,见眼前这位笑容温和的漂亮男人完全不像是那飞扬跋扈的小王爷,当即道谢:“谢、谢谢你!”   冕旒耸了耸肩,看着郭靖离开视线,突然后悔自己因为一时冲动跑了回来,里外不是人,干脆回去睡算了。   却不料脑中又想起声音道:【臭小子,我只看得到你看到的东西,还不赶紧跟上去!电视剧哪里比得上真人演出!】   冕旒:“………………”   皇冕旒那一下打的不狠,完颜康很快就醒了过了。但他一向敬重皇冕旒,自不敢怎么样,只是心中更恨郭靖。将亲兵训斥一通,他赶往正厅,却见一男子鬼鬼祟祟的向王府后院赶去,定睛一看,这是之前被包惜弱放走的杨铁心!   完颜康心中隐隐有不祥之感,挥退了身后亲卫,他悄悄跟在杨铁心身后向前往母亲住的院子。   而在那里,他将得知自己的身世……他的亲生父亲,不是完颜洪烈,而是杨铁心;他不叫完颜康,而叫杨康;他是汉人,而不是金人。   这个满身风霜一脸狼狈的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等冕旒慢慢吞吞走到正厅,便看到郭靖因为遇到梅超风因而也刚刚到这里。众人心中一惊,黄蓉吃惊道:“靖哥哥?”   黄蓉话音刚落,欧阳克也吃惊不已:“冕旒?”   皇冕旒定睛看去,黄蓉果真是长的娇俏艳丽可人,又带着丝丝邪气,端的吸引人,连冕旒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而黄蓉身后不远处一男子一身白衣,三十来岁,丰神俊朗玉树临风,正是三年前曾见过的西域白驼山庄的少主,也是西毒欧阳峰的侄子欧阳克。   郭靖看见黄蓉被包围哪里顾得上别的,忙上前叫道:“蓉儿!”刚上前一步,就突然感到一道掌风从身后袭来!   来袭者尖叫道:“你这臭小子,你喝了我的蛇血,我一定要吸干你!”   梁子翁武功不弱,又是偷袭,以现在郭靖的武功自然是避无可避,然而从旁一道袖风挥来,当即把梁子翁扇飞出去!   皇冕旒不愉道:“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一袖当即镇住了所有人,郭靖惊讶原来他以为文质彬彬长得异常好看的大公子竟然武功高强,但此时他忙着顾忌黄蓉也来不及想太多,黄蓉和郭靖相会之后反而好奇的打量皇冕旒。校长在脑海中一个劲的夸赞黄蓉美貌,觉得郭靖呆萌。皇冕旒烦不胜烦又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好奇向来繁忙的校长今日这么有闲工夫,难得聪明的顺了对方的意,对着欧阳克点点头:“看在我的面子上,今次就算了,放他们走吧。”   欧阳克笑道:“冕旒都如此说,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不知冕旒为何在这王府?”   “我……”皇冕旒有些尴尬:“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完颜冕旒。是六王爷的义子。”   欧阳克沙通天几人心中一惊,原来此人竟然就是小王爷的义兄,便也不再说什么。而那痛失宝蛇的梁子翁早已被摔得昏过去,自然更不会说什么。   原来你姓完颜。”欧阳克笑道:“冕旒,你竟然骗我了我和叔父,以后可要好好赔偿!”   “也不算吧……算了”皇冕旒有些尴尬,随即点点头转身对郭靖黄蓉道:“走吧。”   郭靖不疑有他,当即感谢道:“多谢你了!”   黄蓉自然不似郭靖心思单纯,她狐疑地打量了冕旒一番,但也不能否认此时跟着皇冕旒走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三人眼见就要离开王府,便见一亲卫惊恐的跑来道:“大公子!大事不好!王妃被小王爷今天抓来的卖艺男子抓走了!”   “什么?!”皇冕旒心中一惊,仔细回想才知道原来是有这么一段剧情。还不及再问,只听门外一声凄厉尖叫,回头看去,便见一散发女子状似疯魔,与五男一女缠斗在一处——   郭靖惊道:“六位师父!”   黄蓉见他冲了过去,忙跟上道:“靖哥哥小心!”   冕旒站在原地紧紧皱眉,低声道:“校长,我不该管这件事?”   校长嘲道:【我只说你不能亲手杀了主要人物,可没说不能让你借他人之手,更没说你不能改变命运。红尘浮世,阻我道者,赶尽杀绝。你的《红世决》倒是越学越回去了。】   冕旒一愣,终于下定决心:“嗯!”   黄蓉刚刚想要忽悠梅超风退后,突然感到身后风声一响。她心中一惊,回头再看哪里还有皇冕旒的身影?   ******   完颜康,不,现在该叫做杨康。杨康被母亲所说的话惊得六神无主,饶是他天资聪慧,一时间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真相。待得反应过来,连忙让亲卫通知府中的欧阳克沙通天几人不要再管郭靖,去追回被杨铁心带走的王妃,而自己立即入皇宫去寻父王完颜洪烈。   皇冕旒轻功绝世,也学过不少追踪技能。不多时便轻易地便追上了逃到贫民街巷的杨铁心、包惜弱和穆念慈三人,还未现身便听杨铁心苦笑道:“不必包啦。”竟是包惜弱正一脸痛惜的帮杨铁心包扎被杨康九阴白骨爪抓伤的伤口。   杨铁心转头对穆念慈道:“孩儿,你一人逃命去吧!我和你娘就在这里……”   穆念慈甚是沉着,只是淡笑道:“咱们三人在一块死。”   皇冕旒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他剑技内力均是极高,隔得甚远能听到几人的对话,杨铁心三人却是连她站的地方也看不清。五年以来他从未回过王府一次,但无论他身在何方,总是能收到杨康三人的书信。完颜洪烈国事繁忙,都只是在杨康的信中提及几句他的关心之词,杨康倒是喜欢他这个哥哥的很,不论冕旒的回信如何言简意赅毫无新意,也总是写上满满一篇给他,包惜弱的书信不多,但每次寄来,也是一笔一划认真仔细——即使只有短短五年不到,他也可以感受到他们对他的疼爱,哪怕这些疼爱只是因为虚假的记忆。   【怎么,皇冕旒,你心情似乎不太好?】   冕旒低声道:“这就是一家人?”   校长嘲道:【你也可以选择回来,去见见你的亲生父母。】   校长话音未落,那些屈辱和愤怒的记忆便立刻充斥心头,冕旒顿时无法控制住自己一般喝道:“不需要!”   校长也没介意对方的无礼,只是道:【我对这段没什么兴趣,今日来找你也只是最后过段轻松日子罢了。你想怎么做自便就是。不过皇冕旒,你也是清楚之后要发生的事的,你来这里是要帮谁呢?】   冕旒沉默。   校长笑道:【是帮着可怜的完颜洪烈夺回包惜弱?你的红世决修习到第八层,也应该会使用‘移魂换魄’修改包惜弱的记忆。还是要帮那深情不悔的傻瓜女人,让她好好过日子?冕旒,这一次我可以因为这个让你杀了关键人物而不换世界。】   冕旒还是没有回答。   从十八年前的一见钟情起,这十八年来完颜洪烈的爱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到——身为金国第一人,权倾朝野少年得志的六王爷,爱过的人只有包惜弱,娶过的妻子也只有包惜弱。   ——即使,包惜弱十八年来一直纪念着前夫,即使,皇冕旒和杨康都不是他的亲生孩子,即使包惜弱未曾为他生儿育女,他依旧爱着包惜弱,爱着他们。   冕旒缓缓道:“不会审时度势,没有周密的计划没有高强的本事就一味硬冲。有什么比自己和生命更重要?”   【不过这个世上总是不缺蠢人的。】校长笑道:【还是说在你心里,珈儿也比不得你自己?】   皇冕旒立刻反驳道:“姐她当然是最重要的!”   这一次校长反而笑了:【也许对他们而言也一样吧。】   冕旒一愣。   他抬头看着远处的杨铁心正遇上骑马而来的丘处机和马钰二人,共同抵抗追兵。而包惜弱担心的在后面流着眼泪。皇冕旒心里莫名其妙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却始终没有出手帮助。   校长的声音宛如咏叹调:【包惜弱究竟是太痴情呢还是太无情呢?呵,十八年的无微不至深情若此,她却宁可和相处没有多少年的前夫死在一起,也不愿意回王府和自己的儿子及丈夫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皇冕旒突然大悟。   他缓缓道:“我一心未剑,生命的大半时间都没有和姐在一起过。但是,姐她自然是不同的。我愿为她付出一切。”   他似乎听到了校长的一声轻笑。   ☆、第六回分道扬镳   不一会儿,沙通天欧阳克几人赶到,立时便是丘处机和马钰也有些不敌起来,更不论那几人均是卑鄙,又是毒针暗器又是偷袭,三人已露败绩,后退间连包惜弱也绊倒在了地上。   冕旒握剑的手紧了紧,却依旧没有动,忽听得马蹄声响,数骑飞驰而至。当先两人正是完颜洪烈与完颜康父子。   皇冕旒心中一惊,下意识上前一步。   校长笑道:【你要选择谁呢,皇冕旒?还是谁都不选,该死该活,听天由命?】   “什么听天由命……”冕旒低声道:“听天由命,就是包惜弱死,完颜洪烈痛而已。”   校长笑而不语。   完颜洪烈看到包惜弱倒在地上,心中又喜又担忧,连忙下马去扶,穆念慈从旁大喝道:“奸贼!不要碰我母亲!”   完颜洪烈冷冷道:“我的王妃何时有了个街头卖艺的女儿。”   在马上的杨康一眼就看到了师父丘处机,心里立刻就打了个突,连忙高呼道:“快住手,都是自己人!”   双方停手,丘处机立刻去看马钰伤势。方才马钰受到暗算,果不其然已经中毒。丘处机怒喝道:“拿解药来!”   下毒的彭连虎心中踌躇,但马钰外敌一去,凭借清正的内力已将毒慢慢逼了出来。这边杨康也顾不得之后丘处机要怎么对付他了,连忙奔向包惜弱:“娘,可找到你了,快和孩儿与父王回去!”   却不料一向柔弱的包惜弱此时凛然道:“要我再回王府,万万不能!”   完颜洪烈与杨康同时惊问:“什……什么?”   包惜弱指着杨铁心道:“我丈夫并没有死,天涯海角我也随了他去。”   完颜洪烈这一惊非同小可,嘴唇向梁子翁一努。梁子翁会意,右手扬处,打出了三枚透骨钉,射向杨铁心的要害!   丘处机心中大惊,可苦于离得太远,身边又无暗器抵挡。突然一道剑气袭来,竟是将那铁钉劈成数段!   在场的武林人士均是一惊,他们不是完颜洪烈这种不懂武学的人,要知以气拦腰截断这拇指粗的头骨铁钉,此人的内力简直骇人听闻!哪怕欧阳克隐约猜到了出手的人是谁,也对皇冕旒的武功重新评价。   “想不到教训了你一次,还是那么卑鄙。”   众人心中一惊,丘处机、完颜洪烈和杨康却是同时一喜:“旒儿?”   “哥!”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皇冕旒身上,彭连虎心道王爷主要还是要抢回王妃,眼睛一转,当即趁人不注意一把抓住包惜弱的手臂,却见白光一闪,胸口立即被划出一道血痕,人也被打飞出去!   “啊——!”   那血直接染红了地面。   包惜弱坐在地上避开那刺眼的血迹,抬头看见护在身前的大儿子,只是低声道:“旒儿……”   完颜洪烈心下一沉,丘处机喜道:“好旒儿,快助我将你亲爹娘救出去!”   杨康大急:“哥!”   皇冕旒抽了抽嘴角——旒儿什么的,听着他胃疼啊……   但是他依旧站在了包惜弱面前,长剑指地,面目肃然,低声道:“我究竟有多想不开要跑回来。”   校长笑道:【或许是你知晓会如此,才专门跑回来?哈,皇冕旒,你总算是让我觉得有趣顺眼了些。】   冕旒沉默。   虽然完颜洪烈身后跟了足足两队人马近百人,但有皇冕旒当先,丘处机心中稍安,提气向完颜康喝道:“无知小儿,你认贼作父,糊涂了十八年。今日亲父到了,还不认么?”   杨康之前听包惜弱坦白本来已有八成相信,这时听向来害怕的师父一喝,不禁又多信了一成。他微微蹙眉,眼睛不自觉的在杨铁心和完颜洪烈之间来回巡视,然后摇了摇头。   看看穷困落魄未老先衰的杨铁心,再看看气度不凡英俊潇洒的完颜洪烈,又想起十八年来完颜洪烈对自己的宠爱,杨康怎么可能愿意认眼前的陌生人做父亲?   他笑道:“师父莫不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我父乃是我身边相处了十八年的大金国王爷,怎么可能会是那一身尘土的卖艺人?”   “孽畜!”这话险些气炸了丘处机的肺:“小畜生!当真狼心狗肺!”   冕旒忍不住说出心中所想:“一个是相处了十八年的父亲,一个是见都没见过的陌生人,生恩不及养恩大,完颜康的选择似乎合情合理吧?”   冕旒此话一出整个场面又古怪了起来,彭连虎等见他们师徒破脸,皇冕旒态度也暧昧不明,立刻再度攻击。杨康向来畏惧丘处机仅次皇冕旒,此时心中暗暗盼望彭连虎等将他杀死,免为他日之患。   包惜弱惊叫道:“旒儿!难道你也忘了你父亲吗?!当初你六岁,怎的会不记得他!”   丘处机怒道:“不过是贪慕虚荣,当真污了你手中宝剑!”   杨铁心恨恨不语,一直旁观的欧阳克笑道:“冕旒要是不做抉择,我可是要动手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些我还是要遵守的。”   只见他话音未落,皇冕旒再不犹豫!他身形快如鬼魅,长剑横划,剑气冲霄,竟是将除欧阳克外所有人一剑重伤!   欧阳克心中大惊后退。他早知皇冕旒武功高绝,却不料竟高绝至此!   皇冕旒冷哼道:“一群人欺负三个老弱病残,不觉得害羞吗?”   丘处机一口血梗在喉咙,险些气炸了肺。   完颜洪烈除了最开始,至今没说一句话,杨康看了看身边的父王,转过头道:“哥!难道你真的要帮他们吗?”   要说杨康最喜欢何人,最怕何人,便非皇冕旒莫属。他焦急地看着冕旒,场面一时静止。缓过气的马钰趁机放出信号弹,彭连虎等人心中一惊,却均是受伤倒地动弹不得。完颜洪烈依旧沉着的站在那里,他悲哀地看着包惜弱,再看向皇冕旒时,他再不是一个慈爱的父亲,而是大金国权倾天下的六王爷。   “旒儿,你要背叛父王吗?”   冕旒摇头道:“我从未打算背叛你,你的恩情我不会忘记。只是包惜弱同样对我有恩,怎么能让她死在这里。我必须救她。”   杨康连忙道:“哥哥你糊涂啦!父王怎么可能会伤害娘!”   皇冕旒没有理他,只是完全不理解的皱眉道:“你不想她死,既然得不到,那又何必强求?”   完颜洪烈冷笑道:“我追了十八年,如今又岂有放弃之理!”   包惜弱被杨铁心从地上扶起,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王爷,是我对不起您的大恩……但我的丈夫没有死,我又怎能在待在王府。”   完颜洪烈绝望大笑:“哈哈哈哈!十八年的情分不算,本王竟还比不过一个落魄莽汉!”   校长嘲道:【果然是真人看着更精彩。包惜弱要是知道完颜洪烈为了得到她杀了郭靖他爹,害的她与丈夫分别十八年,儿子现在又认贼作父,只怕恨都来不及。】   皇冕旒一叹,无奈的挠了挠头。   这些闲事,他也是管不得的。毕竟这种仇恨他能明白却无法体会,这种纠结他能领略也不打算了解。   完颜洪烈冷冷道:“今日旒儿若背叛于我,便再也不要叫我父王!”   杨康大惊:“父王!”   “……六王爷,如果你觉得我这是背叛,我只能说句对不起了。”冕旒直视完颜洪烈双眼,正色道:“只不过比起你,我自然要更对得起我自己的选择。”   “……好,旒儿果然是如剑一般冰冷似铁,捂也捂不热!”完颜洪烈心中更痛,胸口竟是升起一阵阵沉闷感,几乎要窒息了。但是他面上不露分毫,举起了右臂。   他身后的百名兵士准备进攻!   然而冕旒身后的杨铁心见此阵势,心知再无希望,只希望不要连累了丘处机几人,更希望……自己的儿女能活下来……他突然举起了铁枪,刺向自己腹腔!   “噔!”一声铁器脆响,两个兵器相撞,铁枪竟是被白如雪玉的长剑一剑斩断!丘处机闻声回头,见此心中又惊又怒:“杨兄弟,你当真糊涂!”   杨铁心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喃喃道:“旒儿……”   那个,当年才六岁大的孩子啊……   “你别这么叫我。”顶着身后完颜洪烈冰冷的目光和杨康愤恨的眼神,皇冕旒心里莫名觉得难受的慌,转过头也不看他,轻哼一声道:“我说了,我只是尊崇我自己的选择而已,你莫要让我做了无用功。”   杨铁心眼中黯淡,丘处机怒道:“旒儿,你难不成还认那金狗做父!”   皇冕旒皱了皱眉,有些无法理解明明自己算是丘处机这一边的这人还要如此聒噪,他心下不快,冷哼道:“我谁都不需要。”   那一时间,他突然觉得这个高手如云的世界一点也不好,他突然,突然很想念那个冰冷的叶孤城,骄傲的鹫泓,滑头的陆小凤以及温和的花满楼。   国仇家恨,左牵右连,哪里比得上自在江湖,孑然一身?   校长笑道:【你干脆直接拉着包惜弱跑算了。】   冕旒低声道:“可总不能让别人去死吧,要是这样估计包惜弱也要自杀了,我总不能一直跟着她。”   【反正你救了她也算还了恩,你管她之后做什么?】   冕旒认真想了想道:“不行。不管就算了,可我既然都说了要帮忙了,总不能半途而废。这是最基本的原则。”   校长一笑。   丘处机在后面看不到冕旒一个人叽叽咕咕,还要再说什么,却见身后一道蓝焰冲天而起,当下喜道:“王师弟来了!”   众人还来不及欢喜,就见发出焰火的方向走来九个人,当即愕然。最后面的是丘处机熟悉的江南七怪,当然现在只剩下六个人。前排的郭靖精神正好,黄蓉面目俏丽,对比起他们两人中间的蓝衣道士就更显得那道士面目灰败萎靡——全真七子中最强的三个人竟然都受了伤!   郭靖一见皇冕旒顿时喜道:“大公子,原来你在这里!”   皇冕旒一愣,随即干笑道:“我叫皇冕旒,别叫我什么大公子。”   黄蓉见他在两路人马中间竟还如此自在模样,忍不住笑着朝他挥挥手道:“大公子叫着多顺口啊。”   冕旒一愣,忍不住摸了摸头:“有吗?”   江南七怪六人见到完颜洪烈如此气势,当下也明白事态严重,可做不出郭靖黄蓉那般的轻松姿态,立马摆出攻击阵势。眼见战斗一触即发,却突闻包惜弱痛哭道:“王爷,我求您罢手吧!”   完颜洪烈千方百计娶得了包惜弱,甚至不惜用计灭郭杨两家满门,但她心中始终未忘故夫,十余年来自己对她用情良苦,到头来还是落得如此下场,眼见她虽一身狼狈,却依旧是紧紧地抱着杨铁心的手臂,眉宇间透着喜色。与他成婚十八年,他几时又曾见她对自己露过这等神色?自己贵为皇子,在她心中,可一直远远及不上一个村野匹夫,不禁心中伤痛欲绝,又愤怒横生。   但是他哪里下得了手真的杀了包惜弱?更何况,皇冕旒有多强,完颜洪烈虽没有完全体验过,但见那最有身份武功最高的欧阳克一直对他暗使眼色,哪里能不明白。   他怒喝道:“所有人!……除了王妃和大公子,所有人一概杀无赦!康儿,与我走!”   顿时百人持兵器扑杀而来!   ☆、第七回走火入魔   “……”杨康想说什么,但看着拍马远去的完颜洪烈,也只是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他明白,或许父王也明白,这不到百人的队伍哪里会是冕旒的对手?   欧阳克对着冕旒一笑便风姿翩然的施展轻功远去,彭连虎等人相继被完颜洪烈亲卫救走。江南七怪一众正要以命相搏,突闻皇冕旒喝道:“都退后!”   众人心中一惊,皇冕旒却举起了长剑,摆出一个怪异的起手式。   “杨铁心,请你捂住包惜弱的眼睛。”   杨铁心略一犹豫便立刻照做,眼见士兵离己方不过十米之遥,便听皇冕旒冷冷道:“此剑名为‘香雪海’,乃天煞鬼戮之剑。吾名皇冕旒,乃修王者皇霸之剑——亡于此剑剑下,汝等死亦足惜。”   下一秒,长剑挥舞——   千波流水万波风,不抵一剑寒九州!   正是皇冕旒的绝技“光寒九州”!   只见白光乍起,剑气四溢,杀气凛凛,那光似是极快,又仿若静止。瞬息之间,为首十数人具是突然身首分离!皇冕旒横起香雪海,仿若发泄心中不快之气冲入敌军,然即使如此,那一剑一剑依旧动人心魄!   那是速度的极致,众人只能见到眼前白光横过,下一秒便是鲜血喷洒,每一剑便至少有一人身死,无一例外!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所有人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场单方面的杀戮,在皇冕旒豁然回身的刹那,郭靖清楚地看到,眼前的青年并不是他在王府铁牢中初见的温和模样——那是完完全全的冰冷,将众生踩在脚下,仿若他杀死的并不是和他相同的人,而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皇冕旒自称所修之剑乃“王者之剑”,那每一剑,每一动,每一次挥舞,都是大开大合,疏而不漏;都是那样高高在上,气势如虹,他哪怕只是在旁看着,竟是不战先怯,完全不敢触其锋芒!   丘处机武功最高,即使只有刹那的回身,他依旧看清皇冕旒的额头正中,隐约有什么一闪而逝。   杨铁心更是震撼不已,记忆中抱在怀中爱哭爱撒娇的幼子如今竟有此神魔之态,身体下意识微颤,紧紧捂着包惜弱的手也是松了。   包惜弱本已做好身死的准备,却不料丈夫突然全身发颤松开了手,忍不住心中一惊,眼前也清晰了下来,然而下一秒,包惜弱瞳孔大张,恐惧到了极致——   那是完完全全的血海,街道已彻底变成红色,皇冕旒冷漠的一步步向前,每一步便是飙飞的鲜血如注喷洒。然那前进的人依旧是衣衫整洁,没有半分狼狈。   她忍不住尖声道:“旒儿——!!”   那近百人组成的兵卒此时只剩下十几个,皇冕旒突然停手,那几人当即恐惧的撒腿就跑,然而下一秒白光横划,最后面两人立即身首分离,血洒当场!   “旒儿!”   皇冕旒豁然回身,众人骇然——冕旒那双清澈明亮的黑色大眼,竟然浮现出金红之色!   白玉般的剑横划,皇冕旒竟是放弃了对那几个金兵的追击,朝着包惜弱一剑杀来!   包惜弱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口,一并铁剑便从她的身后斜刺而出!杨铁心当机立断抱着包惜弱就地翻滚,穆念慈连忙上前将夫妻俩从地上扶起。杨铁心抬头再看,只见全真七子中的马钰硬是接了冕旒一剑,原本煞白的面目通红一片,双唇紧抿,大冷的天竟是汗如雨下!   “师兄!”丘处机心中一惊,与王处一一起斜剑刺来。冕旒双眼冰冷如铁,长剑用力一压,马钰顿时前倒,眼见着就要被冕旒反手割下首级,江南七怪终于发难!老大柯镇恶与丘处机师兄弟同时接住冕旒全力一劈,合他们三人之力竟是同时感到手臂一麻虎口剧痛,险些握不住手中武器!   马钰已经被救回了后面,此时面目再度煞白,明显内伤加重。郭靖再也无法按捺也冲上前去叫到:“大公子!你怎么朝我们动手啊!”   皇冕旒此时哪里能听得到,郭靖武功尚且不足,即使凭着深厚的内力硬接下冕旒第二剑,却是支持不住直接飞了出去,被身后的黄蓉一把接住。   包惜弱见此飞来横祸,忍不住痛哭道:“旒儿!你这是怎么了旒儿!快住手啊!”   击退郭靖之后,冕旒不再追击,反而是站在原地做出了一个奇怪的起手式。丘处机几人同时一惊,即使柯镇恶眼盲看不到,也能感受到空气中那种骤然森冷起来的粘稠感。   ——正是方才皇冕旒第一次出招时的感觉!   黄蓉眼看不妙,美目一转,突然高声道:“皇冕旒,你现在的模样现在的剑技,就是你所谓的王者皇霸之剑?莫要笑掉我的大牙!”   冕旒的手突然一顿。   黄蓉笑道:“谁人不知,如今天下武功至高者当属五绝。你武功虽高,可是这副疯魔之态,莫说要追赶挑战五绝,只怕连你所谓王者皇霸之剑也是修不来的,还是快快扔了剑,别辱没了这白玉宝剑的好!”   郭靖没听懂黄蓉的意思,但也隐隐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正想要阻止对方,被黄蓉捏住腰肉直接狠狠一拧,当即痛的说不出话来了。看着沉默在原地的皇冕旒,众人皆严谨以待,只有黄蓉一笑反而上前一步道:“你说你叫皇冕旒,我隐约有些印象。虽未得见,但我父也曾向我提及一二,说是天下少有的剑道高手,虽未必当得起英雄豪杰四字,却也是值得人仰望敬佩的大侠。不过观你现在的样子,只怕是同名同姓罢了,还是快快改名,别侮辱了别人的名字。”   郭靖拉住黄蓉的手低声道:“蓉儿,你说的是真的?”   黄蓉低声道:“怎么会,我很久没和我爹爹说过话了,又跑了出来,哪里会知道这些。”   郭靖登时就想代替黄蓉像冕旒道歉,黄蓉还来不及阻止,就见站在原地的皇冕旒突然长啸一声,雄浑内力横扫四方,竟是吹起滚滚长风!   “……呃啊啊啊——”长风息止,皇冕旒再次低吼一声,一把将香雪海倒插在地上,半跪下身痛苦的呻吟。包惜弱心中大恸,一时忘了这修罗地狱般的场景,挣开杨铁心就要跑到皇冕旒身边。但这个时候杨铁心哪敢让她前去?   他一把抱住她的腰,还不待包惜弱挣扎,总算缓过口气的马钰立刻道:“夫人还请不要上前,此时杨少侠有走火入魔之兆,只怕一会儿会六亲不认!”   众人心中一惊,皇冕旒浑身颤抖剧烈喘息着——他修炼的乃是鬼王宗至高秘法,本就最注重守心。然而如今他因为完颜洪烈一事心情不快,又大开杀戒,竟然道心失守,心魔入侵!   他虽然最近常常失控,但从未有一次如此强烈!   “开什么玩笑……”他一字一句,断然喝道:“我皇冕旒,岂能让心魔控制!”   当即抽出香雪海,狠狠地刺进自己的左臂!   包惜弱尖叫:“旒儿!”   然而随着皇冕旒的手上流出的鲜血,他的呼吸越来越平稳,眼中的异色也悄然消失,隐没不见。   皇冕旒放松般的喘息起来,随即从手臂中拔出香雪海,吃了几颗补血生肌的药丸,用布巾捂住伤口缓缓站起来道:“我方才一时不慎,道心失守……无妨。”   在场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对方才所经历的一切都犹有心悸。而那些金兵只有不到十人逃跑了。横满整个街道的尸首中皇冕旒沉默了一下,随即笑道:“六王爷应该不会再追来了,而你们……嗯,别回牛家村去,我想六王爷不会那样轻易放弃。”他顿了顿认真对包惜弱道:“你于我之怜爱,如今尽数还清。从此之后,我们再无干系。”   丘处机怒道:“你连母亲都不要了?”   场面登时一静,皇冕旒无意多说,只是道:“我说了,我谁都不要。”   郭靖见几人都不说话,硬着头皮开口想说些什么,被黄蓉暗暗拉住不让他动。   但冕旒还是看到了黄蓉,脸上露出有点勉强的笑意,感谢道:“多谢你刚刚所言,对了,我回来之前还遇到过你爹,黄药师他如今出海寻你,你自己小心。”   黄蓉惊讶道:“你真认识我爹?”   冕旒一愣:“方才你不是说你爹还提起我的吗,我们怎么可能不认识?”   黄蓉都语塞了一下,最后无奈道:“我知道了,多谢大公子提醒。”   冕旒也隐隐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被骗了,只是这会儿头痛欲裂呼吸窒堵,连说话都费事,他也不欲多言,只是道:“你们走吧,也许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丘处机皱眉,感觉身后的师兄马钰拍了拍他,便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马钰问道:“杨少侠武功高绝,我本不该多问,只是你此时之伤……”   冕旒拒绝道:“我没事。”   众人沉默,最后包惜弱叹道:“旒儿,至少让娘给你把伤口包扎了,可好?”   面对温柔的包惜弱,皇冕旒最后只是笑了笑:“我的体质异于常人,这点小伤涂点药就好了,不用包扎。”   他将手取下,丘处机见伤口虽然严重可见翻起的血肉,但是伤口边缘已经大部分结痂,止住了血。当即心中暗奇。   冕旒笑道:“祝你们一路顺风,再见了。”说完后直接甩起轻功,遥遥远去。   ☆、第八回孤求败   待冕旒彻底飞离上京城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他落在官道外的小树林中,拿出另一个世界的药在伤口处一抹,不过片刻就已经全部结痂。加上红世决的超强恢复力,一两天之内足以复原。   然而此时他头痛欲裂,心中的恐惧却更胜,低声问道:“校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校长轻笑道:【《红世圣决》虽是世间至宝,但是鬼王宗的人便是最低等的杂役也有资格学。然而这千百年来学到顶层的却只有齐显一人,你可知是为何?】   冕旒坐在一棵树下勉强答道:“因为《红世决》对资质的要求非常高……会长天纵奇才自然不是我可以比的。”   校长却叹道:【齐显纵然是天纵奇才,但也称不上是前无古人。之所以会如此,资质固然重要,最重要的是心性。】   冕旒一惊。   【你当初对我说要学最强最棒的内功,不计任何代价。我思来想去还是红世决最适合你。在介绍你去鬼王宗之前我也几度确认,你却只是问我是否是最速成最适合你的最强内功,我自然只有答是。】校长笑道:【红世决第七重之后才算是真正的开始,之后每一重提高都是难上加难,当然每一重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高。但世间哪有如此好事,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理智的缺失……”冕旒失声道:“当年会长在桃源村屠戮全村七百六十五口,就是因为他进入了第九重……?”   【齐显的心性之强连我都敬佩万分,虽说他自称是失控,但事实如何……呵呵。】校长只是道:【皇冕旒,如今你若想散功重来只怕都来不及啦,我想你也是舍不得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坚守本心,看你自己。】   头越发的痛起来,冕旒剧烈的喘息了几声,靠在树上低声道:“校长来此……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   【还是看戏的意思居多吧,我倒是小看了你,你的进步比我想的还要快些。】校长淡淡道:【你便好好休息吧,我保你这段时间不受侵袭。学校里出了点事,估计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如你所愿不再打扰你了。】   冕旒急道:“那姐……”   【珈儿自是没事。】校长淡淡道:【但是皇冕旒,有事的是你。】   冕旒一惊:“我的心魔……”   无法否认,他此时竟是惊恐着红世决的恐怖,第七重他勉强能与欧阳锋和黄药师平分秋色,但是在不久前突破第八重之后,他有自信能在单打独斗中战胜二人,甚至是可能只受轻伤!然而这等恐怖的突破之后,若是说第七重他只是偶尔神志模糊,那么方才的一战简直就是心魔入侵,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你不过区区第八重,哪里会有心魔这种东西。魔由心生,你自己有了诸多杂念,道心不稳,患得患失,红世决不过只是引导罢了。或许你一无所知,但这就是事实。莫要把自己的无能推到红世决身上。它真正带来的恐怖是才第八重的你所无法体会的。】   冕旒心神大乱,面对校长,他甚至连半分不信的情绪都没有,愣愣道:“竟是我自己的错?”   校长嗤笑道:【难道还是我的错?我问你,你为何在与欧阳锋交手之后更加逼迫自己夜夜作息修炼?为何痴心独孤求败之墓却不肯踏进?为何在与黄药师一战之后拒绝他的邀请离开桃花岛?皇冕旒,你扪心自问,究竟为何?】   他动了动唇,久久不能言。   究竟是为什么?他以为自己是知道理由的。但是他突然发现,那些他所知道的理由,根本无法对这个人说出口。   校长冷笑道:【皇冕旒,凭你的本事,难不成还想做第二个独孤求败,走遍天下无人能及?而你又是从何时开始,据此排斥着强于自己的人,如此是憎恶失败?这些,好好问问自己吧。】   皇冕旒面色苍白如鬼,就连嘴唇都范着青白色。神智一昏,几乎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突闻校长喝道:【皇冕旒,别那么丢人!】这一声突然将冕旒从梦中唤醒,之后缓和了声音道:【无论如何,冕旒,你自己的路还是要由你自己走的。别把齐显当成你的楷模,他走的是九幽地狱之道,你没他狠没他毒,就莫要一心追赶他。他有决不能败的理由,但是你与他不同。皇冕旒终究只是皇冕旒。】   “我……只是我……”校长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冕旒心中一松,这才闭目睡过去:“我……”   【去到处走走看看吧,不带任何目的,不为任何利益的去走。这一次不是为了剑,而是为了你自己。】   梦里,冕旒一遍遍的重复这句话。   【我,只是我。】   待再醒过来已经不知过了多久,正是薄雾冥冥,天光方起。冕旒站起身来肩膀的伤势已经大好,行李包裹都扔在王府,此时的他身无分文,连换的衣服也没有。   校长似乎已经不在,她的话却依旧回荡在耳边。心里沉甸甸的。他突然发现他曾无奈和不理解叶孤城的勉强和执着,但至少对方知道自己要做的、需要的是什么,而不是像他那样蒙蔽在深谷中不自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之后冕旒在路上遭山贼抢劫,他便直接打昏了一众山贼,抢了他们的外套,将自己沾血的长袍脱了换上,整个人显的不伦不类。但是冕旒也不在意这些,他夜宿树林山涧,吃水果河鱼,无所事事。走走停停,看遍山水鸟雀。天气越来越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他穿过一个个城市,在城里与那些乞丐一起在破庙休息一宿。也有人贪图香雪海被他打昏了直接扔在大街上,而他毫不在意的转身而去,也不打算取人性命。   他不知道他该干什么,时间过了数个月,可他在这之间甚至没有练过一天剑。香雪海就好像一个装饰被他别在腰间,只有自卫时才会拿出来。他依旧如往常一般从不多管闲事,当然乞丐永远是例外。有时候在城市饿了便顺来一些衣着精致的人的钱包。他看着自己手中的钱包有时会觉得很好笑,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业务”如今再来,竟然有恍然隔世的感觉。   一路行来,兜兜转转。冕旒终于再一次从山间出来看到了城池时,突然发现这里竟然是襄阳城。   此时冕旒面目带土浑身破破烂烂,若不是他不凡的气质和腰间的剑只怕是要让人当成乞丐,哪里能看的出他俊秀绝伦的五官。冕旒也不在意路人的眼神,这一次并未进城。他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呼出的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聚成雾。   “我还能够用剑吗?”他自问:“我依旧在恐惧着吗?”   然而这一次,他决定去一个地方,而不是漫无目的的去追寻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那双淡漠的黑色大眼睛渐渐凝神,宛如有光辉聚集,锋锐而坚定。   他要自己解答。   他依照自己之前在襄阳所收集的线索,一路来到了一个地方。   这里就是,独孤求败之墓。   顺着小路一路走去,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山崖之处。冕旒顺着石路走去,足走了有半个时辰左右方才见底。冕旒持剑在手小心向前走去,并未发现那只守护独孤求败之墓的大雕,多少松了一口气。毕竟他现在心境不稳,万一动起手来倒不怕自己会战败身死,就怕再次走火入魔,一不小心就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杀人者人恒杀之,他从不做无用的杀戮。   一路行至一个山洞,这洞很浅,行不到三丈已抵尽头,洞中除了一张石桌、一张石凳之外更无别物。虽无灯照,但外边天光万顷,让他将洞内所有看的一清二楚。   洞角堆着一堆乱石,想来那就是独孤求败之墓了。冕旒朝墓一拜,将石壁上的青苔擦掉,便见三行字被深深刻印在石壁上:   『纵横江湖三十馀载,杀尽仇寇奸人,败尽英雄豪杰,天下更无抗手,无可奈何,惟隐居深谷,以雕为友。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   这是何等豪气万千!   他深深呼吸,再度朝着独孤求败之墓深深一拜。   随即他离开洞穴,照记忆继续朝一条路走去,过了一条山涧便看到一处平底。此处面朝阳光,山顶乱石嶙峋,气势磅礴,朝下仰望还能看到无底深渊。冕旒深吸一口气,只见面前十步外伫立着一块巨石头,上面用剑刻着“剑冢”二字,只是看到那字就觉得一股剑气冲来,让人呼吸一窒,不敢生出半分邪念。   冕旒心中激动不已,上前走去,只见大石上“剑冢”两个大字之旁,尚有两行字体较小的石刻:   “剑魔独孤求败既无敌于天下,乃埋剑于斯。   呜呼!群雄俯首,长剑空利,不亦悲夫!”   冕旒念了两边,直觉的豪气顿生,多日来的烦闷和抑郁都一扫而空。   然后边上就是剑冢。   他并没有去碰那些剑,而是走到第一个石板前缓缓背诵:   “凌厉刚猛,无坚不摧,弱冠前以之与河朔群雄争锋。”   他在走到第二个没有剑的石板前道:   “无名软剑,三十岁前所用,误伤义士不祥,乃弃之深谷。”   然后他继续走到第三个石板前,这一次他躬下身,从中取出了一柄玄铁大剑。这剑极重,便是以冕旒,若不用内力充斥臂上也难以举起。   他将重剑举到面前念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四十岁前恃之横行天下。”   这是整个金庸小说中他最喜欢的一段,没有之一。当初看着书中的杨过触碰这些剑时他甚至心生羡慕,又对自己终有一天会来到这个世界而欣喜。然而喜意未生,又想起自己竟沉于胜败之中,甚至到了魔由心生之境,心中顿时郁气难平。这是自那日之后他第一次正对自己心中魔念,然而想着想着,他突然举起重剑大喝一声,竟在这剑冢之中横冲直撞,剑气纵横!   重剑带来的气压宛若旋风,竟将此处的杂草吹的摇摇欲坠!它几度与山壁相撞,在山石之上划下深深的刻痕,交错不休。重剑何其沉重,冕旒此时心中烦乱,不欲使用内力,几番与石壁相撞之后手臂酸痛不已,几乎要将重剑脱手而出。   然而这种疲惫与疼痛却然如清凉的井水,一勺勺浇在他头上,让他神智渐渐清醒。   “利剑无意,软剑无常,重剑无锋,木剑无俦,无剑无招。独孤前辈,这就是你的剑意。”冕旒喘着气喃喃道:“你一心求败,那么在你还弱小的时候,你是否像我一样——”   他顿了顿,这一次,他说出了自己的恐惧:“像我一样,恐惧着有一天会战败……?”   自然没有人会回答他。   然后他缓缓将重剑插进了脚下,深入地面。又走到第四个石板那里。那里放着一把木剑,已经朽败不堪,感觉碰一下都会折断。   “四十岁后,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   冕旒突然笑了,他长叹一声,笑话自己无病呻吟,当真可笑。   冕旒看着手中的香雪海,洁白无瑕,宛如白雪碧玉,晶莹剔透。谁能想到这样一把美丽的好似工艺品一样的剑是曾经人人厌恶至极的妖剑?即使其中剑灵已逝,它依旧喜爱人血,不放过能到口的一丝一毫。   他喃喃道:“我何时能如独孤求败一般,即使使用木剑也能横扫天下?又不知三界九天,他是否破碎虚空?”   然而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虽说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但冕旒的身法向来以速度和轻巧为主,也无意与杨过抢东西。他捡起地上的第一把剑,它是独孤求败的第一把剑,如今静静长眠地底,然而即使如此它依旧锋锐非常,在阳光下闪烁出冰冷的寒光。   冕旒撕下衣摆将无名利剑包裹好插在了右腰侧,朝着剑冢石碑认真道:“独孤前辈,若我有朝一日能去你所在的时空,定要找你一决雌雄。即使你可能还是处于不败之地,但我却有信心,终有一天能如你所愿。”   冕旒看着那墓碑,静静道:“我曾经愚昧,因愚昧而无畏,所以修习了这至强也至烈的《红世圣决》,而我竟在知道它所带来的副作用之后而感到了恐惧,我甚至一度不敢随意用武,生怕堕入心魔之中,成为杀戮机器。”   “然而我观你所言,才发现一路行来,我竟反而大不如前。畏首畏尾患得患失,这样绝非我之道。我竟恐惧心魔的入侵,我竟恐惧有朝一日败于他人剑下。我为变强而习剑,然而竟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为了胜利的奴隶,嘴里叨叨念念,心中却已然忘怀——皇冕旒何其可笑可怜!”   冕旒骤然拔出香雪海到插在石碑,单膝下跪,神色无比郑重:“皇冕旒万分感谢您,若非您留在此处的剑气与不灭的意志,或许我依旧自困牢笼之中。我今日取走您的无名剑,望以此为鉴,将今日所感所言铭刻于心,至死不忘!”   “若有朝一日我得正大道,定会再来到您的墓前,奉还此剑。又或许皇冕旒狂妄,他日有足够的资本可以求得校长与您一见,还您但求一败之愿!”   他说完此言只觉的心中一片舒畅,得知红世决后遗症之后的恐慌,对自己心魔深种的彷徨,对神志不清嗜血成狂的可能性的畏缩,就在此时皆悄然而去!皇冕旒依旧是皇冕旒,为变强而习剑,为习剑而变强,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何必要夹杂那么多的杂质,顾虑那么多的烦忧!   他豁然大声狂笑,声音在这山谷之中徘徊回荡,竟是回转不休!山中鸟雀惊乍起,树影横斜叶片沙沙,声音传送千里不绝,整个山谷都似乎在与皇冕旒共鸣!心中郁气一散,仿佛整个人都骤然轻松下来。他将香雪海收入剑鞘,再度朝着独孤求败之墓的方向深深一拜,再不留念分毫的离开。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异变忽起!   冕旒只觉得身后风声一边,骤然抽剑转身横挡,霎时一股巨力传来,以皇冕旒深厚的内力加持,竟也一下子被扇的倒飞出去!   冕旒翻身站在地上顺势滑出去老远方才停止,大骇之下骤然抬头,只见方才站立之地竟然有一只比人还要高的巨大雄雕尖声长啸,香雪海何等锋锐,竟也只是在它的翅膀上流下一点痕迹而已。然而内劲已打入肉身,大雕吃痛怒啸,它虽因体型过大而无法飞翔,然而在地面的滑行速度依旧快的宛如箭一般,转瞬之间就冲到了冕旒面前!   冕旒飞身后跃,那大雕的速度更快,竟是紧随而至!它巨翼挥舞,登时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就这样朝着皇冕旒狠狠打下!   此等巨力,若是被打中,即使皇冕旒也要脱层皮!   冕旒心中一惊,左手一把抽出腰间的无名剑。他高高跳起冲下,无名剑重重平砍在雕翼上,冕旒内力纵横狠狠一压,让大雕的甚至偏斜了瞬息,随即矮身一条,离开了大雕的攻击范围,立刻高声道:“大雕!虽与你一战必酣畅淋漓,但我不愿伤你。我虽擅自拿了无名利剑,但对独孤前辈绝无丝毫不敬之意!独孤前辈助我度过心魔,走出误区,我深表感谢!”   大雕能懂人言,虽然皇冕旒之前的一剑让它的翅膀此时还阵痛不已,却也停下了攻击,遥遥看着他。随即一扇翅膀,竟是指向了剑冢石碑。   冕旒顺势看去,竟见那离那石碑不远之处已有不少地方轻微坍塌,碎石滚落,应当是方才内力四散,将高处松散的山石震了下来,弄的满地乱石碎泥。再加上之前冕旒挥舞重剑,完全沉溺于自己的世界,竟是不知何时在那石壁之上留下了数道深深的刻痕。更不论那重剑还被他插在地上,被太阳拉出长长的影子。   难怪那大雕要生气!   冕旒心中大窘,连忙道:“对不起!我、我只顾的自己解开桎梏心中欢喜,没注意道周围竟被我弄得乱七八糟!”   那雕高喝一声,冕旒虽不懂它意,但也立刻收剑跑了过去,先把重剑放回原处,随即将碎石挨个拿起来扔到不远处的崖下。那大雕看了他半响,似乎确定了冕旒的诚意,也走了过来。巨翼挥舞,顿时狂风骤起!冕旒半闭住眼抬臂挡住迎面而来的飞沙,便见大雕不过一挥就将这满地乱石污泥全部扫到了山下,忍不住笑道:“你好生厉害!刚刚我若不是及时防御,就要被你打成脑震荡了!”   大雕大意是懂了他的意思,高声鸣叫了两声。冕旒抖了抖左手中的无名剑:“我不请自拿或许让你不喜,但是一来此剑出于独孤前辈之手,我希望能留它在身边做个见证,让我坚守本心,不堕真正所愿。最后也是我向独孤前辈的一个承诺,若我有一天破碎虚空,定要想尽办法与他相见,一决雌雄!所以请你同意我将它带走,只要皇冕旒未死,终有一日定能相还。”   大雕看着他,这一次它没有叫,而是看了冕旒半响,最后转身离开。   冕旒一愣:“大雕?”见对方没有理他,他问道:“你同意了吗?”   那雕看着巨大笨重,身体却很是轻灵,就这么瞬息之间已是走了很一段距离。冕旒心中大喜将无名利剑重新绑回腰间,高喝道:“大雕!谢谢你!”   远远地,似乎看到它的翅膀动了一下。   冕旒一笑,随即他抬头看向天空。   穿的这般破破烂烂,固然是他心中烦躁没心思打理,也不能否认他是下意识的躲避他所认识的人的追寻,全真教的,江南七怪的,郭靖黄蓉的,或许还有白驼山庄的人,最重要的是完颜洪烈那边的人。   但是如今皇冕旒已然不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来一切,皇冕旒尽皆收下!   ☆、第九回世事无常   冕旒刚来到襄阳城的时候城守险些将他当成乞丐驱逐,冕旒心情大好也不在意,从包里掏出通关文碟交给城守。以往都是能顺顺利利通过,虽说当初他拿到这东西的时候为了避免声张,让完颜洪烈给他伪造的身份,但上面却依旧能指明冕旒身份不凡。   以往对方都是恭恭敬敬地返还给他,却不料这一次城守嗤笑一声,直接将东西扔到冕旒身上。他微微一愣,皱眉道:“这是何意?”   那将领嘲道:“我道是哪里来的人,居然穿的连个乞丐都不如,原来是金狗啊。”   冕旒一听“狗”字险些勃然大怒,但是这些日子来他为防止自己走火入魔修身养性,脾气好了不少,总算没有当场砍了对方的头。之后又觉得奇怪不已——这些宋人以往见到他的文碟都是毕恭毕敬,就算心怀恶意也不敢放在明面上,如今竟然如此嚣张?   他大概两个月前在前一座城市都未遇到这种事情。   冕旒沉声道:“究竟发生何事?”   那将领却意外的听懂了冕旒的意思,他上下打量着冕旒,嘲道:“大金已经完了!”   冕旒心中大惊:“大金……完了?”   “你不知道?大金将亡!”那将领嘲道:“大金国的六王爷都跑到了花剌子模城里面寻求庇护。蒙古人的可汗铁木真下命他的金刀驸马亲自督军,誓要攻破城池,将大金的六王爷带到他的面前,亲自问斩!”   “不可能!”冕旒不敢置信。他虽知时间已经过去数月之久,天气更是进入了冬季。但是他曾在昆仑镜·改中修行多年,所以对时间的流速非常迟钝,又身负深厚内功,对四季的变化也没什么太大感应。他仔细思索半响,估摸了个大概的时间,这才发现距包惜弱事件之后已经过了大半年——几乎要一年了!   那大将会错了冕旒之意,只是讽刺道:“你们金人常常嘲笑我们大宋,在大宋中横行霸道!如今金国必亡,我看你们这些丧家之犬还能鸣叫几天!来人,把这金狗给我带下去!”   他心中震惊不已——完颜洪烈被蒙古人逼得躲入花剌子模城……按照剧情,别的先不说,就是杨康也早就死了快半年了!   冕旒哪里还有心情计较这么多,他一把打昏了那将领,拔剑逼退了围过来的将士,冲了出去。   脑中嗡嗡作响,冕旒想露出个笑容,但脸上的肌肉却不太听话。他突然高高跳起,一脚将身后追来的一名汉将从壮马上踢了下去,随即坐在马上拽紧缰绳,竟是食指内力充盈,狠狠戳进了马臀!鲜血飞溅,那黑马大痛之下嘶鸣一声,撞开怒喝的将领,飞驰而去!   冕旒觉得很可笑!很可笑!若说在那挑战五绝的五年中他对谁最为上心,那必然是杨康无疑!不是包惜弱,不是完颜洪烈,杨康或许是坏到了骨子里,但对他却是极好的,那五年中无论是西北荒漠还是江南水乡,无论是海浪滔滔还是黄沙万里,他总是能收到杨康的信,聊聊家常,说说故事。不是多么有趣的事情,却为冕旒孤独的旅途带来丝丝乐趣。   然而他连包惜弱都救了,心中本想着有一日也顺带拉他一把,却不料等他回过神来,人都早就埋在地下烂成了灰!   他甚至还是记得的,就在他们决裂的那一日,那小鬼还一脸踌躇的喊着他“哥”。固然思念与记忆是假象,然而其中真情,冕旒还是能分辨的出。   可是人都死了,他还能怎么样?   冕旒发出短促的笑声。那一刻他甚至在恐惧——是不是有朝一日他回到那个世界,叶孤城已经不在?甚至于……甚至于鹫鸿,花满楼,陆小凤这些人都已经化作黄土?   开什么玩笑!   黑马嘶嚎,冕旒使出千斤坠的功夫让那马慢慢冷静下来,他摇摇头让自己平静,左右思考之后也懒得管身后的追兵,掉了个头朝着北方奔去!   他要去花剌子模!   既然已经救不了杨康,那么他至少要救了完颜洪烈!既然已经决定离开这个世界,便是杀了铁木真有何惧!   ******   郭靖的心情很烦乱。他既高兴又感到烦恼,最后是他自己所不能理解的怅然。   黄蓉在他身边奇道:“靖哥哥,你怎么了?”   “啊?蓉儿……”郭靖呐呐道:“我们将完颜洪烈交给大汗,大汗会杀了他吗?”   “八九不离十吧,甚至可能会死的不怎么好。”黄蓉想了想道:“完颜洪烈是大金国的中流砥柱,若他不死,金国难亡。你的大汗想要吞并金国那么就不可能放过他。我就怕大宋……”   郭靖不解:“蓉儿?”   “不,没事。”黄蓉摇摇头道:“靖哥哥,你为何不高兴?我们不仅打跑了欧阳锋那个大坏蛋,还抓住了完颜洪烈为你爹报仇,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郭靖摇摇头:“不是不是,我,我很高兴。只是……就算完颜洪烈死了,我爹也不会活过来,康弟也不会活过来,冕旒大哥也不会回来。”   黄蓉轻哼道:“杨康杀了你几位师父,你还一心向着他?”   “不是向着他!只是,只是……”郭靖连连摇手:“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告诉杨伯伯和杨伯母,他们若知道康弟死了,应该会很伤心吧。”   黄蓉知道他此时心情不好,安慰道:“那这次事情了了,你辞掉你的金刀驸马之位,我们一起去找大公子好了。”   郭靖心情好了许多,连连应是。   然而一切都出乎了他的预料。   因为要去见铁木真,所以他与黄蓉辞别之后率领大军从花剌子模回到草原。铁木真大喜之后论功行赏,最后则命人将当年在蒙古被他们百般讨好的大金国六王爷带了上来。   郭靖在草原上最好的朋友托雷暗地里拍拍郭靖的肩膀低声道:“我的好安达,真让你把完颜洪烈给抓了来了!”   郭靖勉强笑笑。他觉得他一直都是无比憎恨完颜洪烈的,毕竟他害的他们郭杨两家家破人亡,义弟杨康更是至死不悔执迷不悟,甚至杀了他敬爱的五位师父。说到底杨康的死也是咎由自取,若非他担心黄蓉戳破他杀了欧阳克的诡计偷袭黄蓉,反倒被黄蓉背后软猬甲上残留的毒血所伤中毒身亡,也不会惨死在那破庙之中。   只是现在的郭靖早已今非昔比,他的武功甚至已经勉强能够追的上五绝的脚步,可谓是天大的机缘。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些机缘让他见识到了很多,懂得了很多。   平心而论,完颜洪烈忠肝义胆谋略过人,雄才伟略甚至是重情重义,郭靖虽然无法喜欢他,但是他确实在有些时候会感觉到敬佩。一世枭雄如今将要丧命于此,他心中也不由多了些说不出的惆怅。   铁木真让人将完颜洪烈带了上来,郭靖看去,只见第一次见到时衣着光鲜丰神俊朗的完颜洪烈此时狼狈不堪,脸上甚至还有着泥土脏污。他见到铁木真也不惧,冷笑道:“没想到我们又相见了。”   铁木真道:“还不跪下!”   他话音刚落便有两个蒙古士兵一左一右压住了完颜洪烈的肩膀,六王爷不曾习武也非力大无穷的猛士,略一挣扎就被二人强行压在了地上,屈辱的用脸贴着印着华丽花纹的地毯。   相较于其他蒙古人的大声嘲笑,郭靖有些不忍的偏过头去。   铁木真微笑着从王座上起身,走到完颜洪烈面前后一脚踩在了他的头上。完颜洪烈吃痛却不吭一声,暴怒中他全身用劲想要起身,额头青筋暴起,却被身上的两名壮汉压制的死死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反抗。   铁木真冷笑道:“你当日来蒙古耀武扬威时,可曾想过有今天?”   完颜洪烈勉强抬起头,锐利的眼睛直刺铁木真:“我大金当日兵力强盛,恨不先灭了你小小蒙古,以致今日之患!”   这一番话惹得帐内众将勃然大怒,铁木真也不恼,他摆摆手示意众人冷静下来,淡淡道:“完颜洪烈,我敬你一世英雄,便给你个体面的死法!”   他就这样踩着完颜洪烈的头,从腰间抽出了黄金宝刀!   然而正要动手,却不料异变突起!帐外突然传来兵刃相交的声响,紧接着便是凄厉的痛苦嘶吼。众将微微骚动,郭靖连忙起身道:“大汗,我出去看看!”   铁木真还没来得及点头,一个人突然从外部狠狠撞在了蒙古包之上,这王帐修的极为结实,却不料这人飞来的力道大的离谱,竟是生生掀了这蒙古包,还带着帐篷飞出老远!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扫的灰头土脸,铁木真虽然及时抵挡,脸上却依旧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他再睁开眼下意识的向后看去,只见那带飞了蒙古包的士兵躺在雪白的大帐之上,身下鲜血已经将白布染成了红色,眼见是活不成了。   此时反倒是一直趴在地上的完颜洪烈最为安全,危机之中众人都下意识的自卫,反而放开了对他的钳制。铁木真便听他的金刀驸马和这完颜洪烈竟同时开口。   “冕旒大哥?!”   “旒儿?!”   铁木真看去,只见那站在众兵卫中的青年宛如修罗恶鬼,全身上下具是鲜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数百兵卒将他牢牢包裹,然而刺客却丝毫不惧,一张脸漂亮的像是汉人的女子,那双大眼睛却是闪烁着微微的红芒,如刀似剑,冰冷无常。   托雷急道:“郭靖安达!你认识这刺客?!”   铁木真看向他,郭靖忙道:“大汗,他、他是我杨伯伯的亲生儿子,他……”   此时只见皇冕旒飞身而起,竟是拎着一个人从高处扔到了众人面前!郭靖连忙上前接住对方,登时只觉的一股大力袭来,连连后退!托雷在身后一把按住了他,却被带着一起摔倒在地!   郭靖心中大惊,此时他武功大成,甚至身负九阴真经武学,竟然敌不过这一摔之力!   “停手。”铁木真喝道:“完颜冕旒,还是你想要我在此就杀了完颜洪烈?!”   冕旒在空中一个翻身就落在了一个蒙古包上,众将虽然停手,却依旧死死盯住他以防不测。冕旒一身灰蒙蒙的风尘仆仆,即使这样依旧难掩他的绝世风采:“放了完颜洪烈。”   铁木真冷笑道:“我道是谁如此大胆,早听说六王爷的义子完颜冕旒武功高强世所罕见,足以一骑当千。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莫不是当我蒙古好欺负,一人就敢闯入敌营?”   郭靖站起来大喊道:“冕旒大哥,你别被骗了!你的父亲应该是杨铁心杨伯伯啊!我一直想要告诉你,当年就是完颜洪烈串通那可恶的段天德,才害的我郭杨两家家破人亡!他根本就不是你们的救命恩人而是仇人啊!你,冕旒大哥你别被他骗了啊!”   冕旒没有回答郭靖的话,他看向再度被人制住的完颜洪烈,对方也在看他。四目相对,完颜洪烈最后转过了头去,冕旒淡淡道:“完颜康死了,你知道吗?”   完颜洪烈心中一痛,点头道:“我知道。”   冕旒又问郭靖:“那么完颜康知道这件事吗?”   郭靖一愣,随即沉痛道:“他、康弟他知道的。”   完颜洪烈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突然低下头长叹道:“旒儿……”   “但是他并没有背叛完颜洪烈,不是吗。”冕旒摆起一个起手式:“既然如此,我也不会。仅此而已。”   白光乍起,时光凝固,翩若惊鸿矫若游龙。那白光的速度几乎静止,然而又在刹那间急速而至,完全无法摸透其中规律!   正是“光寒九州!”   ☆、第十回剑在天下射雕英雄传完   一个人的武功究竟要有多强,才能做到一骑当千?   冕旒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不行。   这些蒙古人并不会武功,十人完全不够看,百人不过是几十次挥手而已,但是一千人呢?……一万人呢?   他全身都是血。刚刚都是别人的,现在都是自己的。皇冕旒曾经为了变强上过战场,他太了解自己此时的状态了。耳朵在轰鸣,眼前有片刻发黑,手脚开始发软,身体开始发烫。红世决在治愈着他的身体,却完全比不上他受伤的速度。   隐约有人喊着,让他快跑。也有人喊着,让他投降。   是……完颜洪烈和郭靖。   呵,皇冕旒可以逃跑,却绝不会投降。   他真傻,真的。这般不自量力的跑到这里来妄图和整个军队PK,果然是走火入魔太深了?   冕旒提起了点精神,他从没有觉得光寒九州使出来是这般的费劲。鲜血像是雨幕在眼前飘散,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眼见一直紧盯着他的铁木真转头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冕旒忍住腹部伤口的剧痛深深呼吸,气沉丹田,用全部内力大喝一声!   正是狮吼功!   此时就连内力深厚的郭靖也被这全力一吼真的耳鸣眼晕,冕旒趁机飞掠过去一剑挑断按着完颜洪烈的人的手筋,抓紧六王爷上衣提气一跃,飞离四尺多远,借着脚下柔软的蒙古包再度跳起直冲向马厩,然而他气力不足又提了一个成年男人,手脚不如以往自如。已经缓过气的神射手哲别提气弓箭,大喝一声:“哪里走!”   郭靖惊呼:“不要!”   然而弦颤动,那一箭从背后正中琵琶骨,带着冕旒冲了过去!冕旒银牙紧咬憋住一口气,借着冲力跳到了战马之上,一剑刺进马臀!战马吃痛嘶鸣一声带着马上二人奔驰而去!   夕阳如血,将草地上的鲜血都覆盖了去。铁木真背着双手淡淡道:“郭靖,这次可饶不得他了。”   郭靖急道:“大汗!”   铁木真冷冷道:“放箭。”   ………………   他们骑在马上奔跑。   马是抢来的一等一的好马,但是依旧无法改变的是颠簸。血一点点从身上各处的伤口流落下来,滴在地上。冕旒没时间给完颜洪烈一个舒服点的姿势,他的肺在燃烧,宛如火焰从内部即将喷涌而出。血液流失让夜晚更加的黑暗,他感觉很冷,很累,很饿,很辛苦。   突然,他手脚一软直接从马上栽了下来。完颜洪烈一惊一把抱住冕旒的头,二人就同时从马上跌了下来。那马跑得很快,二人摔下来的自然很狠。完颜洪烈登时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快要碾碎了一样。他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的右脚疼的完全使不上力,也不知只是扭伤还是骨折。   他拍了拍怀中的冕旒,只见他背上的利箭因为刚刚的翻滚全部折断,自然也更深入了他的肌肉几分,鲜血染满了他的衣袖,黑暗中除了泥土的芬芳外还有铁锈般的腥味。   完颜洪烈喘息了几声急道:“旒儿?旒儿!醒着吗?”   冕旒低声缓缓道:“嗯,没事。”   他抱住冕旒小心的坐起来,看到爱子背后足插了五支箭矢,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旒儿……你这是何苦。”   冕旒微微喘息,他放松着肌肉,不让剧烈的疼痛扰乱他的神智,低笑道:“果然蚂蚁多了会咬死象吗……”   他纵使武功盖世,依旧挡不住千军万马。他居然能带着完颜洪烈暂时脱离包围圈,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奇迹。   ——也许,也多亏了郭靖帮忙吧。若是连郭靖都出了手,只怕他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来的。   不过……   冕旒低声道:“你快逃吧,我挡着。”   要是追兵中有什么了不起的名人物,哪怕是郭靖他也要下手杀了对方。如此便可以脱离世界……至于完颜洪烈之后是否能跑得掉……   他已经仁至义尽。   嗯,他没错,他已经仁至义尽。   “傻旒儿。”完颜洪烈没有动,他抱着冕旒,温和的宛如一个慈父,缓缓的抚摸着冕旒被鲜血黏在一起的长发道:“你为什么要来救我呢。”   冕旒道:“只是想要做就做了,哪里来的为什么。”   完颜洪烈失笑。   这才是皇冕旒,即使当初救了包惜弱与他反目成仇也不过是因为这个原因。   冕旒试着动了动肩膀,内息在为他快速的疗伤,放在普通人身上的致命伤于他也不过是更痛苦一些罢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很快连疤也不会留下。   而且他是不会死的。若是死在校长手中,只怕姐不会罢休。他还是很有把握在将死之际被传送回自己的世界。只是这次回去,再想要有机会穿梭这些世界,只怕绝不简单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随心所欲的做了。他已经救不了杨康,至少希望能做一次努力,救一救完颜洪烈。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境遇,他非常感谢那些曾经对他好的、帮助他的人,希望能够帮助他们。   ……完颜洪烈,像一个真正的父亲。皇冕旒有时候也会想,如果他真的是他的父亲就好了。   “傻孩子……我已经下令将你逐出王府,我死之后,也不会再有人对你不利,为何要回来滩这趟浑水?”完颜洪烈缓缓道:“况且,段天德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吧。”   冕旒没有回答。   完颜洪烈笑道:“我到现在还忘不掉被你娘救的那一个夜晚,她那样温柔的照顾着我,而你在一旁那么小的一点点,跑来跑去的帮你娘给我拿伤药。”   冕旒自然没法回答,他问:“你放弃了吗,不跑了吗?”   “……这茫茫草原,我不识方向没有马匹,能跑到哪儿?我必须承认他们说的,金国将亡。”完颜洪烈低叹道:“只是可惜旒儿你却要陪我死在这里。”   冕旒想了想道:“你不用多想,这个世界,我的父亲就是你,没有什么杨铁心。你待我好,我想报答你也是应当的。”   他顿了顿又问:“你真的要放弃?”   完颜洪烈失笑:“旒儿,还能站起来吗?”   “嗯,只是些皮外伤,红世决的愈合力足够了。”冕旒缓缓从完颜洪烈身上爬起来,但是后背的一支箭正好扎在琵琶骨处,身体内力运行不畅。他微微皱眉道:“帮我把背上的箭都拔了。”   完颜洪烈惊道:“此处无水无药,怎能拔箭!”   冕旒疼的冷汗都流了下来,皱眉道:“你拔就是了!”   完颜洪烈无奈,伸手环住冕旒的身体,右手握住箭矢,一狠心便连着肉将那铁箭拔了出来!   冕旒紧咬住牙运行红世圣决内功,内息运转,鲜血流逝的速度立刻减缓,不过瞬息就止住了血。完颜洪烈心中惊奇也不禁欣喜,利落的将冕旒背后的几支箭全部拔了出来。   拔完了最后一根,就是冕旒也面白如纸低低j□j起来。他已不知多少年没受过这样重的伤了,固然都只是皮肉,却依旧疼的几乎要昏过去。   铁器扎进皮肉,倒钩挂住血和筋,动一动都是死亡一般的痛苦。这种疼痛,他在幼时已经尝的足够。   过了半响,冕旒抬起头又问道:“你真的不打算跑了?”   完颜洪烈缓缓点头:“旒儿,你快去吧。我在此处,他们若是抓到了我想必也无心再理你了。”   他叹道:“我此一生,有你和康儿两个孩子,也算是不亏了。”完颜洪烈笑道:“旒儿,你的一生所愿是什么呢?”   冕旒回答道:“以剑入道,破碎虚空。”   完颜洪烈点头笑道:“那为父便祝旒儿剑在天下,不堕平生之志!”   心中一瞬间不知是什么样的感觉,冕旒感受到空气中的微动,渐渐的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他抬起头道:“你真的不走?追兵已经来了。若是你改变主意,我吃点药还能带你再跑一段路。”   冕旒嘴上说的容易,但是完颜洪烈哪里看不出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连站立都是带着抖的。不是说不畏惧死亡,只是他明白,再跟在这孩子身边,也不过是害他罢了。   茫茫草原,一眼望去什么都藏不住,他右腿被废,身边不过父子二人,冕旒更是身受重伤,哪里躲得过蒙古人的万千铁骑。   “你能来救为父,为父已经十分欢喜。”完颜洪烈浅笑道:“去吧,一个人走!”   冕旒却没有动,他第四次的确定道:“你真的不愿意再搏一搏?”   完颜洪烈气道:“还不快走!”   追兵已经到了连完颜洪烈也能看到的地步了。完颜洪烈心中不由紧张起来,正想骂退冕旒,却见对方拔出了那柄如玉长剑,淡淡道:“你若真心求死,不如我来杀了你吧。”   完颜洪烈一惊,冕旒站直了身体道:“你不是不愿死在蒙古人手中吗?”   完颜洪烈叹了一声,蓦地大笑道:“好!好!我的好旒儿!如今就劳烦你再送为父一程!黄泉路上相伴,想必也不会孤单!”   “我不会死的。”冕旒认真道:“所以黄泉路上,我们相见不了。”   完颜洪烈似乎会错了意,淡淡笑道:“那么就坚强的活下去,你是为父和你娘的骄傲。”   当郭靖和托雷二人带着大批人马追了上来,遥遥看到手握长剑的冕旒,郭靖心中百感交集。杨康的死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更何况从第一面起他就对这位武功绝世的大公子充满了敬佩与感激之意,在桃花岛上听了许多关于他的故事,就是自己的师父洪七公都遗憾未能与冕旒一见。他自问自己无法出手,即使对方为了救完颜洪烈杀了那么多蒙古将士,郭靖还是觉得自己做不到抓住他,将皇冕旒送上断头台。   正想着,就听身边纵马的托雷大喊一声道:“好安达!你看!”   郭靖一惊抬头,只见遥遥之外,皇冕旒竟是高举长剑,瞬间斩断了完颜洪烈的头颅!   郭靖大惊!就是身边的托雷也惊讶不已,惊疑道:“这!这人不是来救完颜洪烈的吗?怎生又杀了他?!”   郭靖心中感到不详,策马追去。托雷见挚友冲去也拍马跟上,大队人马不过两三息就到了冕旒的面前。   郭靖刚离近冕旒便听他喃喃道:“剑在天下,不堕平生之志……”   此时冕旒一身是血,破旧的衣衫都被染得鲜红。郭靖看着对方默默的站在那里看着脚下的头颅,突然抬起头朝他道:“郭靖,可以烧了他的尸体吗?”   郭靖愣住了:“啊?”   冕旒平静地道:“尘归尘,土归土。还是说要留着他的头挂在你们的军旗前耀武扬威?”   郭靖犹豫了一下,翻身下马。托雷见识过冕旒的惊世剑技,连忙道:“郭靖安达!”   “没事的。”郭靖摇摇头:“冕旒大哥不会伤害我。”   顿了顿,他道:“把火把都拿过来,烧了完颜洪烈的尸体吧。”   托雷忙道:“郭靖安达,这样做,若是大汗……”   郭靖郑重道:“若大汗怪罪,我一力承担。”   冕旒笑道:“挫骨扬灰,也许铁木真听了还是不会生气的。”   士兵们执行着命令,郭靖看着冕旒道:“冕旒大哥,跟我回去好吗?我会向大汗求情放了你的,你,杨伯伯和杨伯母一直在等着你。康弟已经死了……你——”   冕旒笑道:“谢谢你,郭靖,谢谢你。你真的是个好人,我们相见不过两面,你却如此帮我,我很感激。不过——”   他挥剑指向另一边的托雷:“你是郭靖的好友,所以我不杀你。这里的蒙古人帮我烧了六王爷的尸体,所以我不杀你们。郭靖,我自然更不会杀你。只是——”   托雷冷哼一声:“怎么,你还想擅闯军营一次?”   冕旒笑道:“不,只是皇冕旒立誓,若再来这个世界,我见到一个蒙古人就杀一个!管他是贩夫走卒还是帝王将相!”   郭靖大惊:“冕旒大哥!”   完颜洪烈的身体被众多火把包围已经燃了起来,托雷大怒道:“好大的口气!”   冕旒深呼一口气,平复伤口带来的疼痛和胸中汹涌不绝的郁结之气。他淡淡道:“郭靖,小心铁木真。”   冕旒这句话说得很低,低的除了面前的郭靖谁也没有听到。郭靖心中一惊,正想要说什么,却蓦地想起攻破花剌子模城的那晚,黄蓉无声的叹息。   皇冕旒朝着他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完颜洪烈被烈火点燃的身体。火光将黑暗的夜色照亮,冕旒心中的郁结之气却更深浓。   他冷笑道:“我终究只是一个凡人。”   所以他确实无法带着完颜洪烈逃出去。   所以,即使是为了摆脱这种无力感,他依旧想要便的更强,更强,强的再也不会感受到这种难以控制的怒火。   他抬步朝着远方走去,每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红世圣决在治疗着伤口,却无法去除疼痛。甚至因为加速愈合的关系,这种麻痒和痛苦会更加的深。大草原的夜色是何其美妙,只是冕旒此时却提不起半分心去看着美景。   托雷怒道:“你这家伙,还想跑不成!先不说你跑不出这片草原,你知道自己给郭靖安达带来了多少麻烦吗!”   郭靖忙道:“托雷安达!”   托雷怒道:“我还说错了不成!你为他烧了完颜洪烈的尸体,若是再放他逃脱,纵然你是金刀驸马大汗也必须惩罚你!”   郭靖顿了顿,低声道:“不关冕旒大哥的事,我也不希望在攻打大金的时候看到军旗前吊着完颜洪烈的人头。”   托雷气得跺脚:“糊涂!”   郭靖挠了挠头,正想着怎么才能放冕旒跑,却突然看到身边的冕旒身体变淡了。   他先是一愣,随即见对方的身体居然就在这么转瞬之间便的更加淡薄,悚然大惊道:“冕旒大哥!”   皇冕旒转头笑道:“若是有缘再见吧。”   下一秒,这里已经没有关于皇冕旒的半丝痕迹留下,只剩下四十多名蒙古人瞠目结舌,在大火下久久回不过神来。 第三卷·天龙八部·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第一回两世   皇冕旒觉得身上很疼。   其实他是一个很怕痛的人,但是他偏偏又很能忍。所以他身边的人甚至都会认为皇冕旒是没有痛觉的,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背上有五个窟窿眼的时候还能面无表情淡淡定定地行走和说话。   更何况全身新陈代谢超快加速,身体的速度愈合透支的不仅是生命力,那种新肉急速增长的感觉,甚至比被钢铁穿透更疼。   冕旒坐在荒野之中,身边是无数的尸体和鲜血。他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样小小的一双,宛如五六岁的幼童。他动了动身体,那些铁箭似乎还扎在他的背上,痛的刺骨。   冕旒此时甚至是茫然无措的,他甚至没想通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么小的一点点。就在此刻,只见天际一道蓝光骤然落下,剑气凛然,灵力四溢,一个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冕旒的面前。   冕旒暗自戒备,虽说身体软弱无力,但体内的内功却并没有消失,香雪海甚至还被半埋在他的手边。   面前的人看了看周围,怒声叹息:“该死的妖孽,居然闹得生灵涂炭,当真该死!”   冕旒悄悄打量着面前的人。凭他现在的武功,若是对上修真之人自还是不及的,只有当《红世圣决》突破第九层才能与之相匹。面前道人须发皆白,长发一丝不苟的高高束起,身形健壮,身穿一袭蓝白相间的道袍,背后背着一只巨大的几乎有整个人那么高的紫色剑匣。   是个剑修,而且修为不低,是第八层的他无法匹敌的对象。   “唉……孩子,你没事吧。”那有着健壮身体的老者弯下腰来将冕旒抱起,冕旒全身一僵,背后的硬物几乎要被卡进骨头里。若非他现在绝无法反抗,定是要与这人做一番拼斗。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恶意,看着他的背后道:“冰魄寒针!将如此阴毒的寒冰刺入你体内,那妖怪好毒的心肠,居然是想生生冻死你!”   冕旒听的莫名其妙,但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八成又是什么新的身份。抱着他的人虽然面貌严肃,有着一大把雪白的络腮胡子,只是为人却似乎并不凶横,反而很是慈爱:“唉,我们修道者怎会弃你不管,孩子莫怕,我定能帮你去了寒毒,给你找户好人家——咦?!”   冕旒一直没说话,老者似乎也是将他当做是吓坏的孩子,此时才发觉不对:“孩子,你背后足足刺了五根寒针,此时难道一点都不冷吗?”   冕旒摇了摇头。当然是不冷,红世圣决至阳至烈,普通寒毒根本不能让他难受分毫。   老者的目光这才看到那被埋进泥中的香雪海,也不见他怎么动,泥中的白玉剑竟然就这样飞起进了他的手。然而老者的手指刚与之相碰,就听他轻轻“啧”了一声,抬手让香雪海漂浮在半空中,神色冷肃道:“好凶悍的妖剑!”   冕旒心中不快,冷哼一声一把将浮在半空中的香雪海拿下,抱在怀中。老者的神色变得凝重,他看向怀中暗自准备动手的冕旒,认真道:“那妖物的气息突然不见,我当是她寻了法子隐藏。难道……此处只有你一人生还,而你竟然能驾驭杀伐之气如此之众的妖剑。孩子,难道这妖物已经被你杀了?”   冕旒皱眉。   老者也苦恼道:“莫不是是个哑巴?总不会是个痴儿吧!”   冕旒怒道:“当然不是!”   老者见此反而开心:“不傻便好!孩子,你如何能驾驭此剑而不被控制?”   冕旒皱眉道:“我怎么知晓,我六岁的时候因缘巧合得到了它,从未受过它的伤害。”   “莫非这剑竟认你为主?这也是机缘……”老者点了点头,络腮胡子刮在冕旒脸上,让对方险些当场拔剑:“嘶——你竟然是!”   冕旒皱眉道:“什么?”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那老者突然大笑,道:“孩子,好孩子,从今日起你便做我的徒弟吧!”   冕旒刚一挣扎背后就是刺骨的疼痛,冷汗登时流了下来,却怒声道:“谁要当你的弟子!”   “昆仑八仙门中当属我琼华派为首,多少人日日求着进我琼华山门而不得,小孩子莫不知好歹。”老者笑道:“我在门内辈分不低,绝不会亏了你就是了!”   冕旒本想拒绝,突然想起,若这也是校长安排的,那自己最后无论如何不是都会跟去?这么一想也就不再挣扎,老者满意的点点头笑道:“你这便拜我为师吧!孩子好资质,若是掌门师兄见了你估摸着也想收你做弟子啦!不过掌门师兄为人严谨孤傲,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傲骨嶙嶙,脾气不小,若是到了掌门师兄门下可省不得吃苦哟。”   冕旒想了想倒觉得就是一声师父而已并无所谓,便道:“师父。”   “好孩子!”老者大笑道:“吾名宗炼,乃修真道门昆仑山琼华派执剑长老,精通铸造之术!孩子,你叫什么?”   “……”冕旒突然一挑眉笑道:“师父,比起我叫什么名字,你是不是应该先帮我把伤治好了再说?”   宗炼:“……=口=”   *******   冕旒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修真者,甚至不止一次见过神仙。对于腾云驾雾御剑飞行也没什么新鲜感。背后的寒针虽然被拔掉,但治愈伤口的法术只是能让伤口愈合,其疼痛感一时半会还是消不去的。冕旒疼的一身是汗,怀里抱着香雪海,自己又被宗炼抱着站在剑上朝昆仑山御剑飞行。渐渐的,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此时多少安心下来,他就感觉到阵阵头晕目眩,即使警告自己决不能莫名的睡过去,最后却依然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再睁开眼他却发现自己面前是破破烂烂的茅草房顶,冕旒动了动,身上的伤依旧痛的要死。只是他不愿意坐以待毙,还是一点点的坐了起来。四下看去,只见不只是屋顶,不大的小屋中家具很是陈旧,那些座椅柜子不知都有多年岁了,黑黄黑黄的,被岁月腐蚀的随时都会散架。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只长凳,一个小柜子,一个不算大的箱子,还有一盏黑乎乎的油灯,这就是这间屋子中的全部了。   冕旒抽了抽嘴角,那名为宗炼的老者明明衣着光鲜,怎的琼华派居然如此破烂不堪?!   稍一动作,他又发现了不对之处……自己不是变回了六七岁大的模样吗?为什么……为什么此时自己又变回了成年人的样子?   “阿弥陀佛。”一个嘶哑的老者声音传来,不同于宗炼的中气十足,这声音不急不缓,绵绵长长:“小施主终于醒了吗。”   冕旒心中大惊,他虽身受重伤,但都是皮肉,内力未失。然而此人都已经站在了门口他竟然才发觉到!   那老和尚身体消瘦,须发皆白,看着都有七八十岁了。他慢慢地朝冕旒走来,手里拖着一根扫帚,行动迟缓,有气没力,不似身有武功的模样。然而即使如此冕旒也不敢有丝毫放松,香雪海也不在手边,他暗暗防备,一旦对方有何异动,定要将其毙于掌下。   ——和尚?那宗炼明明就是个道士,怎的如今在他面前的是个老和尚?   “阿弥陀佛,小施主不必惊慌,老僧没有恶意。”扫地老僧缓缓道:“老僧不过是少林寺一小小扫地僧,昨日见小施主倒在我门前,气息微弱。出家人慈悲为怀,老僧便将小施主抬回房中静养。”   “少林寺?不是琼华派?”冕旒心中一惊,问道:“请问宗炼在何处?”   扫地老和尚回答:“老僧不曾有闻少林之中哪位大师名为宗炼。”   冕旒微微一愣……刚刚发生的,那个白发的御剑老者,只是他的梦境吗?可是如此真实的梦……   冕旒没有放松警惕,反问道:“你抱得动我?”   冕旒身形高挑,宽肩窄腰,足有一百二十来斤。这老人瘦弱不堪,除非天生神力,否则就是武功高超了。   扫地僧也未作假:“老僧虽垂垂老矣,却还是有点力儿的。小施主的重量老僧还承受的起,承受得起。”   这第二句“承受得起”宛如暮鼓晨钟,冕旒伤势未愈,这一声响在耳畔竟是感到头晕目眩,耳中轰鸣阵阵,全是瞬间失了力道!冕旒心中大惊,却见扫地僧叹道:“老僧不知小施主所练何武功,伤势恢复甚快。只是小施主伤及肺腑,心中又郁气难平,此时还是好生静养才是。”   冕旒郑重之中却又有些兴奋:“大师好强的内功!若是皇冕旒伤势好了,定要与大师一争高下!”   “阿弥陀佛,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意气之争,要来何用。”扫地僧说话不疾不徐,慢慢吞吞,当真像个普通的八十老叟一般将扫帚放在墙角道:“小施主心念繁杂,气息不稳,还是好生将养才是。”   冕旒也不勉强,只是问道:“大师是少林寺的高僧?”   扫地僧淡淡道:“少林僧人不假,却不是什么高僧,老僧不过是那众多扫地和尚中的一名罢了。”   冕旒惊愕。自己竟变回原来的身量不说,还直接来到了少林寺内。难道那琼华派真的只是自己的一个梦?他顿了顿又问道:“大师,我的剑在哪里?”   扫地僧摇头道:“老僧未曾见过。”   冕旒心下一紧,自从六岁得到香雪海,这还是第一次离开它,心里竟是忍不住的惶惶。他再追问道:“真的没有?”   “阿弥陀佛,老僧真未曾见过。”   冕旒仔细看着那老和尚,最后也值得放弃。我为鱼肉,这老和尚的武功比他高上一筹,此时他无剑在手身受重伤,根本没有一搏之力。   又是武功低微。冕旒心中不觉恨恨。他并非从未输过,只是以前行走天下,甚至独自一人在昆仑镜中修炼,他可以输,他没有拼尽一切都想要赢的感觉。到了后来他武功越高,赢就已经是理所当然的,甚至一度以为只有赢下去才能变强,这才入了魔障。如今他借独孤求败留在石壁上是剑气影响豁然大悟,只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完颜洪烈死,甚至是自己亲手杀了对方,又再度引起了心魔。   扫地僧浑浊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一般,见冕旒低头不语,摇了摇头叹道:“习武本为强身,虽各人有志不能强求,但小施主若为此陷入魔障,岂非得不偿失?”   冕旒忍不住嘲道:“大师武功登峰造极,自然不必为之苦恼!我若不能变强,非但自己沦为鱼肉,更无法保护我所效忠之人!”   扫地僧看着他长叹一声道:“不如小施主今晚随老僧一行如何?”   冕旒心中惊奇,不知对方要做什么,但还是点头道:“好。”   ☆、第二回魔障   冕旒全身都被扫地僧上了药,此时他虽然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僧袍,因为不合身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是洗干净了脸,即使是那僧袍也不能抵挡那绝世之姿。然而这等相貌于那扫地僧人而言与旁人毫无不同,淡定自若没有半分值得称赞之处。到了夜间,扫地僧走在之前,冕旒跟在之后。他伤势甚重,不只是背后的剑伤,腰腹大腿手臂等处都被蒙古刀砍了数下,大腿上那一刀更深深可见骨。虽然红世圣决的疗伤之效堪称骇人,但这一日两夜的时间也仅仅是让冕旒的伤势全部结痂,活动还不甚自如。   但那扫地僧不说,冕旒自然也不会吭声,更何况对方走的甚慢。冕旒心中好奇,略跛着腿跟在对方上了一处阁楼,之后东走西走过了长梯,到了另一处宝阁外低声道:“小施主内息未失,隐去气息应是不难,还请小心隐藏随老僧来,莫要扰了修士修行。”   冕旒奇道:“修行?哪位大师在里面练功吗?”   扫地僧只是探道:“这修士与小施主一般心魔根种,只是比起小施主他要更为深沉。我佛慈悲为怀,但也点度不了无心之人啊。”   冕旒先是一愣,没反应过来对方意思,还道应该是犯了寺规被罚的僧人。直到跟着扫地僧从小门进去站到一个书架后,冕旒才从书缝之中看到一黑衣人在那里翻着一本古籍,这才明白过来——对方哪里是僧人,分明是来少林寺偷书的!   冕旒外伤虽重内力却很充盈,他修为比对方高,自然没能被发现,气沉丹田传声道:“大师,他来这里偷书,你不在意吗?”   那扫地僧浑然不动,仿佛没有听到,冕旒耳中却闻声道:“少林藏经阁藏书甚广,虽不能大开方便之门,但众生平等,偶尔来一两位参看老僧也不会阻拦。只是这位慕容施主一心沉于武学之中,在少林寺呆了三十多年,武功虽一日比一日深厚,但这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早晚有一天不得好。老僧有心效仿佛祖,怎奈力不从心。”   冕旒心中一凛,隐约猜到了什么,然而这种感觉一闪即逝,他未能抓住要点。又听扫地僧道:“其实不只是这位慕容施主,还有一位萧施主也是这藏经阁的常客,也是这般对各种佛法视而不见,一心只看那些深厚武学,老僧也倍感无奈。他们心中均有宏图抱负,老僧也说之不得,只是这般心性,纵然日后武功盖世,又能得到什么好下场呢。唉,善哉善哉。”   慕容施主,萧施主,扫地的、似乎不会武功实则功力无比高深的老和尚,少林藏经阁——   原来这里竟然是《天龙八部》!   虽然不能确定,但当初校长让皇冕旒主要去看古龙和金庸的武侠,横竖想下来,最符合目前情况的就是《天龙八部》了!   顿时,冕旒看着眼前这位与独孤求败并称金庸武侠最强者的扫地僧也不禁恭敬了些,传声道:“大师,这人难道是姑苏慕容博?那位萧施主是辽人萧远山?”   扫地僧抬眼看了冕旒一眼,传声道:“善哉善哉,没想到小施主如此年轻能识得二人。正是他们。”   冕旒心中了然,不禁问:“大师,依你所言,武功不必越高越好,我虽不似这二人身负国仇家恨,却一心想要追随一人。我头脑不好,唯有变强这一计方可,怎么可能放弃。大师你也见我所受之伤,我虽拼尽全力,却最后唯有亲手杀死亲近之人才能救他。若我足够强,又怎会如此?”   扫地僧不答,只是传声道:“小施主身上有四种伤,均是不同武器造成的十三道伤痕。而你外伤虽重内伤却是因为被箭伤了肺腑,可见所敌对之人并无内力。伤你之人至少在四人以上又身无内力,以小施主功力之强,若想重伤你,只怕也须得数十人才可。是也不是?”   冕旒点头。   扫地僧摇了摇头:“善哉善哉,小施主夸我武功高强不必烦扰,但就算换位而言,我于你之地也不过如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力总有尽时,便是佛陀在世也尚有无能为力之时。那等境况,小施主力不能敌又何苦闷闷不乐,过分执着?”   冕旒问:“难道想要变强有错吗?”   “自然无错。若变强有错武功有错,我祖达摩也不必创这众多少林绝技。”扫地僧道:“只是小施主与那二人一般心境不稳,所思缭乱,不过是平添烦扰而已。小施主年纪尚轻,根骨清奇,止步之处定不绝于此,何苦自添烦恼,扰了初衷,堕入尘埃?”   冕旒怔愣。   他突然想起完颜洪烈最后说的那句话:【那为父便祝旒儿剑在天下,不堕平生之志!】   冕旒低声道:“我或许是明白了……多谢大师。”   扫地僧却摇了摇头出声道:“夜露寒凉,小施主便回去吧。这藏经阁又被慕容施主翻的乱七八糟,老僧总要收拾一番。”   冕旒也不推辞,慕容复的老爹慕容博已经拿到他想要的东西走了,他看了看扫地僧,转身离开。   直到顺着扫地僧指的路一路未遇到一人的回了简陋小屋,冕旒躺在床上叹了声:“顺其自然吗?顺其自然啊……”   这一刻他说不出心中作何感想,只是对于完颜洪烈之死不再如此难受,郁结之气顺下不少。他习惯性的想要抚摸香雪海,突然发现这剑已经不在手中,心情顿时又感觉不大好了。最后他闭目休息,在意识的最后他低声问:“六王爷,你为何不跟我跑呢?”   我的能力……如此不值得你信任?纵然最后逃脱不得,但比起后悔,他更愿意做殊死一搏。   只是……对方不愿,他自然不会强求。   此时在另一个冕旒以为是梦的世界里——   此处位于昆仑山之巅,照理应当寒苦不已四季冰封,却因为法术刻印相助而是此处四季如春,鸟语花香,芳草茵茵。一座极为高雅的殿堂之中,此处是属于琼华派掌门休憩之地,一般少有人敢来打扰。然而今日确实不同,一位须发皆白的健壮老者在殿内一人来回走动,他却不是这琼华派掌门,而是将皇冕旒抱回来的琼华派执剑长老宗炼,也是掌门的师弟,专精铸造之术。过了半响,当他决心不再等待之时,面前突然出现一道蓝色光圈,不多时就走出一个老者来。   这老者穿着与宗炼相同蓝白道袍,身形消瘦,雪白的胡子长的直垂到胸前,白发被玉冠紧箍,一丝不苟,表情严肃,好一派仙风道骨。他的衣服也与宗炼有所分别,背后衣领高高竖起高过额头,也正是掌门的标志。   宗炼见师兄来了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心有提了起来道:“师兄,你看这孩子没错吧?”   太清真人严肃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虽不知他生辰八字,但确实是命中带火阳气极盛,兼又是天生仙骨根骨极佳之人,哪怕只是修仙,其前途比都不可小觑。”他撸了撸胡须,点头道:“更何况……呵呵,即使他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人,他入了琼华对我等也是件喜事。待查访的人回来了证明他身份青白,便让他免去试炼入了琼华吧。”   宗炼喜道:“那便好,待他醒了便正式让他做了我徒儿吧。”   太清真人冷哼一声:“你当真道我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罢了罢了,你至今未收过一个弟子,做师兄的便让了你这回又何妨。”   宗炼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又愁道:“只是这孩子已经被妖剑认主,血脉相连,若贸然断联系绝只怕伤及根本。可他若持着那妖剑,若他真是我们要找的人,日后可如何是好?”   太清真人沉吟道:“眼下还不急,我们放弃此次,待下次时机到来还足有二十年,你稍安勿躁。”   宗炼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   冕旒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抢了人家老者的床来。那扫地僧也不知是否一夜未眠,此时天方蒙蒙亮,他已经拿起了扫帚正准备出去扫地。   冕旒尴尬道:“大师——抱歉……”   扫地僧却是一笑道:“小施主今日气色似乎好了许多。”   冕旒想了想道:“我只是不想再多想。他宁愿死在我手中也不愿我带他做最后一搏,我心中固然难平,却也知只是庸人自扰。可我昨夜想起他临终时对我言道愿我‘剑在天下,不堕平生之志’。这一夜我做了个梦,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突然觉得……或许他并不是对我有所怀疑不愿信我,也许……哈哈,他也许只是不想连累我,希望我一个人走的。”   扫地僧点了点头,缓缓道:“老僧虽不知究竟发生何时,但小施主若能相同,便是件喜事。你那朋友对你如此祝福,心中对你当不会有何阴暗之意。”   “嗯。”冕旒笑道:“我曾经一直在赢,因为赢得多了,就觉得是理所当然,自然就觉得绝不能输,竟然不知不觉中就入了执念,险些走火入魔。之后我在一先辈之墓处得他遗训,总算是幡然悔悟,其实已不愿多作计较。只是紧接着就得知那人身陷囫囵,我虽将他救了出来,但力已不足,最后只能亲手送他一程。我便不禁想,若是我足够强大,又何必如此。”   扫地僧问道:“那小施主又为何一夜之间清醒?”   冕旒沉默了片刻,随即笑道:“我只是想了很多大师对我说的话。哈,我与那慕容博和萧远山何其相似,只是知晓他们的结局,我如何还敢与他们一样?想得越多,失去的也多。我既然不愿失去,还是做那没心没肺的皇冕旒的好,何苦自寻烦恼。”   扫地僧道:“这般也不全好。”   冕旒道:“自私自利,没心没肺,有何不好?我至少做到让自己不会后悔,之后所有,我便不再徒增烦扰,顺其自然。人生如沙人如手,抓的越紧,反而失的越多。我轻轻松松的捧着,我的人生反而更满。”   扫地僧淡淡道:“老僧现在反倒好奇其小施主的梦了。”   冕旒顿了顿,摇了摇头:“很美好的梦,也很不美好。”   扫地僧问:“为何如此说?”   冕旒只是笑了笑:“嗯……要说的话,因为那里有我最敬爱的人,最害怕的人,还有我最憎恶的人。”   扫地僧双手合十,低声道:“阿弥陀佛。前因后果诸多世事,老僧也不变多问,只愿小施主能剑在天下,不堕平生之志。”   冕旒郑重的点头道:“谢谢大师。”   扫地僧又道:“小施主待伤愈后还是速速离开吧,并非老僧赶人,而是今日少林只怕难以太平,还望小施主小心。”   冕旒想了想,若说起少林寺大事,就当属萧峰和慕容复之前被冤枉杀人,以及虚竹回到少林后丐帮阴谋挑战少林两件大事,想了想便问:“大师,嗯,你认识一个叫做虚竹的和尚吗?”   扫地僧叹道:“灵鹫宫主人出自我少林,只怕又是一桩不平事了。”   冕旒一惊:“他现在便在少林?”   扫地僧点头:“在。”   冕旒点头笑道:“那我便留下帮大师做做事吧,也算还了大师恩德。”   “阿弥陀佛。”扫地僧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老僧先去扫地了,小施主还请自便。”   冕旒点头应了,他一个人站在屋子中似乎有些失落,最后他只是摇了摇头道:“尘归尘,土归土,该走的——”   不要留。   ☆、第三回踪迹   大概过了两天时间,冕旒就有幸见到了那位灵鹫宫的新任宫主——虚竹。   冕旒并不知道虚竹长得什么样子,但是当他看到有四个女扮男装的“和尚”围着他悠悠转,而被这艳福包围的少年却一脸苦恼生不如死的样子,当真是不笑都不行。   虚竹得到了无崖子七十多年的内力,又学得逍遥派武功,冕旒的笑声自然是让他发觉了。眼见这完全不会作假的少年惊慌失措的看过来,甚至忘了身边的四婢都是“和尚”,手忙脚乱地一脸自己死定了的表情,皇冕旒忍无可忍,还是笑了。   四婢中的一人怒道:“你笑什么笑!居然敢嘲笑他!”   虚竹连忙制止道:“阿弥陀佛,你、你千万别这样!这位施主,小僧有、有礼了!”   冕旒此时穿着一身普通布衫,他身上有些许碎银,昨日去镇上买了件合身的衣服。因为丐帮要挑战少林寺之故,近来天下豪杰都渐渐赶到了少室山,不少人借口参观寺院而走了进来,冕旒并不是虚竹见到的第一个外人。冕旒因为一生习剑,此时身边什么都没有难受之极,又没有多余的钱财,值得捡了根长树枝挂在腰上,若不是他面目精致衣着整洁又剑气凛然,只怕非要被人当成丐帮弟子不可。   冕旒走进虚竹道:“灵鹫宫主人果然内力高深,我离你那么远又没有外放气息居然都被你发现了。”   “!!”虚竹这一听险些要大叫出声了,就连身边的梅兰竹菊四婢也是一惊,一人喝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知道尊主身份!”   冕旒此时也不想动手,面对虚竹这等高手,他固然心动,却也没有自负到可以凭树枝打败对方。他一生习剑,若无剑在手虽绝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实力却是要打大半折扣的,所以他丢失香雪海心中惶惶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冕旒笑道:“我不仅知道你是灵鹫宫宫主,还知道你们四个都是女的。若是被人知道了你们的身份,少林寺颜面大失之余,只怕你们的尊主可要遭了秧。”   四婢道:“知道了又如何,这少林寺又小又破,里面的人还胆敢伤害尊主,这种地方走了才好!”   虚竹本来被吓的脸都惨白一片,听了四婢的话立刻有些生气:“我绝对不会离开少林寺的!这位施主说的对,你们快走吧!我被惩罚了无所谓,要是丢了少林寺的脸我就是白死也不能赎罪了!”   转又向冕旒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些错都错在小僧,请你一定不要怪道少林寺身上!”   冕旒也不禁尴尬,他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希望对方能帮忙,毕竟灵鹫宫势力极大控制范围也甚广,让他们帮忙寻找香雪海再好不过:“咳,若是尊主能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当做今日从未见过尊主,当然也没见过这四位姑娘。”   虚竹忙道:“施主请说。小僧若能做到一定会做。”   “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而已。”冕旒道:“灵鹫宫势力甚广,我本有一柄剑,剑身和剑鞘都是如雪似玉,莹白透彻。只是之前我身受重伤被本寺大师救了,可惜据大师所言捡到我时那柄剑已经不在。所以见到你希望你能下命帮我个忙。”   虚竹松了口气:“好的,小僧这便请那些洞主们帮忙。只是可能……”   冕旒摇头谢道:“尽力而为便可,我就先谢谢你了。虚竹小师傅,你能帮我我很感激,所以就再说一遍。你本性敦厚不愿强迫,只是有些事要是真的发生了你就真的百死难辞。本次丐帮攻打少林本就是恶意而来,若是在寺里看到了扮成和尚的美丽女子,甚至还有四个,只怕少林就是跳进河里都洗不干净了。甚至不仅是少林,你的秉性我还是能了解一二,若是真的发生此事,便是你把一切都招了,也少不掉被杖刑之后逐出少林寺,永远不得回少室山半步。”   虚竹这回真的像是洗了个澡一样,背后的僧衣完全被汗打湿。四婢本来还想反驳,但听到后半句也就止了话头。虽说虚竹能离开少林回灵鹫宫做宫主是她们巴不得的事情,但最后只怕虚竹心中痛苦不说,应当高高在上的尊主被人折辱杖刑,是她们怎么也接受不了的事情。   虚竹连声道:“谢谢施主!还、还没请教施主大名。”   冕旒笑道:“我叫皇冕旒。我先走了。”   虚竹道:“施主请慢走。”   冕旒回了后山的偏僻屋子,过了三天,他的伤势基本已经恢复,就是肌肉还是时不时疼的不行。他效仿小龙女找来一根麻绳拴在墙上,晚上倒也不用抢了人家的床。此时他进了屋中扫地僧也在,他在床上打坐念诵着佛经,只是脸上并不若以往平静。冕旒道:“大师,发生何事了吗?”   扫地僧睁开眼道:“少林几百年来经历诸多磨难,虽是不可少的历练,只是此次来者不善,又不知要有几多损伤。慕容施主和萧施主近来气色越发不佳不说,只怕此次劫难他们也会出手。武林群雄逐渐涌入少林,也不知是好是坏。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冕旒自是知晓剧情,便道:“少林此次定会无忧。只是也少不得要牺牲些人了。”虚竹的爹娘也会在此事中死去,刚认了爹娘就这么死在自己眼前,想到那位单纯和善的少年,冕旒也不禁有些惋惜。但事不关己,他也就仅仅只是惋惜罢了。   扫地僧叹道:“阿弥陀佛。”   冕旒问道:“大师慈悲为怀,想必不会坐视不理了。”   扫地僧淡淡道:“老僧一人之力,又能做些什么呢。”   “大师武功高强,一人足以力挽狂澜。”冕旒道:“或许只是大师不愿做罢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扫地僧低声念了几声,最后到:“老僧所能做到的,也不过是那么几件而已。”   冕旒笑道:“可是世上太多人,却是连一件事都做不得。”   扫地僧又念了句佛号,便不再多言。   第二天再醒来,出门就看到扫地僧拿着扫帚将台上一片片落叶扫开。他要做的活很多,每天要扫的地方足是这院子是十几倍大,甚至观其僧袍也非正式少林和尚,而是服事僧。服事僧虽也是少林寺僧人,但只剃度而不拜师,不传武功、不修禅定、不列“玄、慧、虚、空”的辈份排行,除了诵经拜佛之外,只作些烧火、种田、洒扫、土木粗活。   冕旒感叹,若非他知晓“剧情”,谁有能想到这样一位看似毫无武功大半只脚踏进棺材的瘦弱老和尚,会是武冠天下的绝世高手呢?   扫地僧背对着皇冕旒扫着地:“阿弥陀佛。小施主的眼神很是奇怪。”   冕旒奇道:“奇怪?”   “小施主的眼神总让老僧觉得,你已然看透了老僧的一切。就好像那日见过慕容施主之后,你对老僧的目光骤然变的尊敬。你未见过灵鹫宫主人使过武功,却清楚的知道他的身份,甚至收起剑气,平和待他。”扫地僧道:“老僧不知小施主有何因缘,只望小施主珍重。”   冕旒一愣,半响他看着扫地僧消瘦矮小的背影,正色道:“冕旒自当听从大师所言。”   扫地僧扫完了院子就去了别处打扫,冕旒闲来无事就下山去了少林内院。他打算找虚竹以防万一再叮嘱两声,在丐帮上山之前离开此地。他此时伤势基本恢复,若是香雪海在身,免不得犯一些小毛病借此机会挑战天下群雄,但是他身无香雪海,心中多少有些发虚。虽说他手中树枝就足以横扫天下大半英雄,但多年的习惯也不是一朝就能更改的。更何况修为到了他这个境界,也只有面对真正的高手才有突破的可能,现在的他高不成低不就,委实坑爹的很。   最后想了想,免得自己看着天下高手聚集少室山偏偏发挥不得心里憋屈,还不如趁早走了去寻找香雪海。   等等……香雪海……每次说起香雪海,他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冕旒响了半响,突然回过神!遭了!独孤求败的利剑还被他埋在襄阳城外!他忘记告诉郭靖去取了!   冕旒重诺,一诺千金。他向大雕发誓要拿好那利剑,如今却丢了去,自己还险些忘了,这比丢了香雪海更难受!   冕旒急的抓耳挠腮,偏偏又无计可施,最后只能气得一巴掌派断了一个大树,无奈的坐在树桩子上长叹一声。   不知以后是否还有机会回到那个世界,只希望利剑还未丢失了。   正想着,突闻一个娇俏女声道:“你怎的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让我们姐妹好找!”   冕旒淡淡道:“有什么事?”   梅剑哼了一声,她这回依旧是一身男装,只是不再是一身僧袍,而是武林人士惯用的布袍。不过四婢均是娇俏艳丽身姿柔美,即使穿着男装裹了胸部,依旧让人一眼就看出是个女孩。   她道:“你要找的剑有消息了,尊主让我来告诉你。”   冕旒一惊之后便是大喜,忙站起身道:“真的找着了?在哪里?”   梅剑不甘不愿道:“这是竹剑发现的,她昨夜下少室山时正看到了一个吐蕃番僧,本来并没有注意他,只是那番僧和一人说话时不小心将手中的东西撞在了桌角上,露出了布中的长剑。竹剑眼睛利,一眼就看出那是一把剑,莹白如雪,宛如美玉,那剑鞘上还有着暗雕。”   冕旒喜道:“正是!那暗雕是一条腾云升龙,是也不是?”   梅剑道:“那剑就露出一小点,谁知晓那是什么。不过竹剑说了,确实是看到了一只四指龙爪。”   皇冕旒喜不自胜,忙问道:“那番僧是何人?”   梅剑道:“据我所得情报,在丐帮挑战少林这样敏感的期间出现的武功高强的吐蕃番僧,只怕就要数大名鼎鼎的鸠摩智了。”   冕旒一惊,想了想道:“那么那鸠摩智在何处?”   梅剑笑道:“就在这少室山少林寺!”   原来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冕旒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又有些兴奋。他扔了腰间的树枝,掌如刀锋,几下就从被他打断的树中拆解出一条三尺多长圆棍,插在腰上便道:“姑娘,走吧。”   梅剑奇道:“原来你知道了?这个时候丐帮正堵在少林寺门前,天下多少英雄豪杰都在那里看着,你挑这种时候去倒是胆子大。”   冕旒笑道:“皇冕旒虽然畏惧过,却也感受自己从不缺胆!”   “便让我来会会这天下群雄!”   梅剑也因冕旒放出的气势所惊愣,她见到的青年一直一身粗衣麻布,甚至可笑的在腰间插着一根木棍。他言语温和,总是笑着,甚至长得比她这个少女还好看。梅剑最初很不喜欢他,因为他骄傲得很,就是求人也不肯弯下腰来,居然还拿她们来威胁她们敬爱的尊主。但是这一刻她突然发现,原来这个人是有骄傲的资本的,是有着炫目的理由的。   冕旒自然没留意道梅剑的所思所想,转身道:“帮我谢谢虚竹。我先回后山一趟,马上就来。”   梅剑皱眉道:“你去做什么?”   冕旒一笑:“告别。”   ☆、第四回双亲   冕旒刚跑到离藏经阁不远的院子就看到了正在扫地的扫地僧,他已经弄干净了大半的叶子,身形佝偻着,慢慢悠悠的动作,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撼动他瘦小的身体半分。   冕旒还没到他跟前,扫地僧便直起了腰缓缓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何故如此开心?”   “找到香雪海了,哈哈,多谢了虚竹。”冕旒飞身到扫地僧身边,喜笑颜开:“我都没有想到会如此的迅速!近日来多谢大师了,如今我找到了香雪海,就该离开这里了——若非大师,只怕我还深陷囫囵不知何日才能走出去。”   扫地僧淡笑道:“老僧只是动动嘴皮,一切都亏小施主自己醒悟。只是小施主醒悟的方法老僧却无法认同——须知忘记并不容易,比起忘记,不如学会宽容和豁达。”   冕旒敛去笑容,摇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   扫地僧点点头:“小施主前途不可限量,老僧祝您一路顺风。”   冕旒笑道:“多谢大师。”   他自然不会说他拿到香雪海后准备去宰了全冠清——反正这是个马上就要挂的混球也算是个小BOSS,这样他就可以脱离这个世界了。   他在这个世界已经得到的够多,而他也——不想留在这个距完颜洪烈存在很近的时空。不算是逃避,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扫地僧点头道:“小施主与老僧也算有缘,便让老僧送你一程吧。”   冕旒笑道:“多谢大师!”   两人一路轻功行至少林寺大门前,远远地站在高处就能见那里人山人海,足有两千人左右,穿着各色的衣服。这里并没有打斗,冕旒有些失望道:“梅剑说这里刚刚应该已经开打了才是,现在这么平静,估计是已经打完了吧——我来得太晚了!”   扫地僧笑而不语。   冕旒停下脚步,远远地看到在众人的包围圈中一个青年脱去了上衣露出精装的上身,跪在了少林寺的山门前。山门前又站着一群老和尚,均是身披袈裟,明显是少林地位最高的“玄”字辈人。   冕旒奇道:“这是在干什么?”   扫地僧淡淡道:“灵鹫宫主人出自少林,如今虽然自立门户,其所犯戒律亦应当将他逐出少林。只是逐出之前他依旧是少林弟子,理当受戒律所罚,实施杖刑。”   冕旒心中一突,险些从这琉璃瓦上滑下去。扫地僧武功高绝哪里会感觉不到,微微偏头道:“小施主?”   冕旒因为修习《红世圣决》到第八层,脸色本就已经有些苍白了。然而他此时的脸色才当真是被霜打了一样,煞白煞白。他顿了顿没有回答,只是道:“大师是先回去,还是随我一起凑近了观看?”   扫地僧低声道:“阿弥陀佛,小施主这般形貌,如何让老僧放得下心。”   冕旒点头也不推辞,二人施展轻功,虽功法不同却均是身如飘风,一路行至外围之处,足以将场内一切听的一清二楚,看的一清二楚方才停下。饶是如此之进,包括萧峰父子、慕容复父子在内,竟是没有一个人发觉。   扫地僧叹道:“萧施主和慕容施主终究是等待不急,走了出来。”   冕旒淡淡道:“萧远山一心找当年杀了他妻子的带头大哥报仇,如今儿子虽做了南院大王,但身边只有区区燕云十八骑,壮马还都被星宿派的人毒死了,他被群雄包围性命危在旦夕,此时又有大好的机会让带头大哥身败名裂,怎么会不出场?慕容博也是自然,慕容复被向来不如他的段誉打的狗血淋头,还要靠他表妹求情才能脱险,他哪里有脸面活着。慕容博若不现身,难道要看着好儿子去死不成?”   扫地僧也不多问他为何知晓,只是双手合十低诵道:“阿弥陀佛……”   杖刑开始,那粗壮的戒律棍一棍一棍的打在了虚竹背后,他背后的九个香疤渐渐被血红的印痕遮挡。冕旒低声道:“我很羡慕啊……”   扫地僧抬头看他:“小施主——”   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一个凄厉中带着极度兴奋的尖锐女声打断了。扫地僧抬头看去,只见杖刑突然被打断,一个风姿绰约的红衣女人突然冲出了人群一把抱住了虚竹尖叫道:“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使劲扒着虚竹的裤子,那布料哪里经得起她这种会武功的女人的手劲,虚竹也在顾不得自己正在受罚,惊慌失措的从红衣女人手中挣脱飞身后飘,惊慌道:“大、大婶啊!你干什么啊!”   那女人虽是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只是美丽的面孔上左右各有三道血痕生生破坏了她的好样貌。那女人见虚竹逃脱连忙扑过去,虚竹又赶紧躲开叫她扑了个空。女人虽武功不弱,但哪里比得上灵鹫宫的高超身法,顿时急道:“你!你让我看看你的屁股!快让我看看啊!”   围观数千人顿时哗然,已经隐隐有人认出这美貌女子正是江湖闻名的四大恶人之一的“无恶不作”叶二娘,突然一个庄严宝相的大和尚站出来讽刺道:“小僧就说这少林寺乃藏污纳垢之所,这少林寺僧人出门在外另立门户不说还收了如此之多的莺莺燕燕——”他指向灵鹫宫一众美貌的少女少妇,随即又嘲讽道:“如今又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女子打情骂俏,当真好不要脸!”   冕旒面无表情道:“看,大师,那就是我的香雪海。很美的剑吧。”   原来那大和尚就是吐蕃国师“明王”鸠摩智,他的背上背着一把被白布包裹着的东西,看不出原样。又听冕旒道:“我与香雪海很有缘。它被我们那里的人成为妖剑,就是因为它会对持有者发出致命的吸引,使之无法放开它,然后慢慢被吸尽生命——只有我是特殊的。”   骤然听说世间竟有此事,饶是扫地僧也不禁惊奇万分:“阿弥陀佛,难怪明王会身背长剑,想来……”   冕旒嘲道:“呵,被诱惑了吧。”   那边的叶二娘此时哪里有心情听鸠摩智说了什么,见一直抓不到儿子,如痴如狂道:“你跑什么呀!”   虚竹急道:“我哪里敢不跑!”   方丈玄慈一直没有说话,他身边的一人怒道:“叶二娘,少林寺岂容你胡闹!还不快快退下!执法僧,继续行刑!”   叶二娘一听顿时急道:“不!不许!你们要打就打我吧!别打我儿子!”   群雄哗然!   虚竹听完直接僵硬在了原地,这次叶二娘扑过来他也不躲了,直接被叶二娘抱在了怀里,愣愣道:“你……你、你……你真的是我——”他卡了半天才说出来:“——我娘?”   叶二娘哭叫道:“儿啊,我生你不久,便在你背上、两边屁股上,都烧上了九个戒点香疤。你这两边屁股上是不是各有九个香疤?”   虚竹自小被少林寺养大,这屁股上的秘密他守得紧紧的不愿宣口,当然只有亲生父母知晓。骤然寻得母亲,虚竹喜不自胜。围观群雄心思各异,当然也有萧峰虚竹等人为虚竹高兴的。   叶二娘又哭又笑道:“孩子,你今年二十四岁,这二十四年来,我白天也想你,黑夜也想念你,我气不过人家有儿子,我自己儿子却给天杀的贼子偷去了。我……我只好去偷人家的儿子。可…可是……别人的儿子,哪有自己亲生的好?”   扫地僧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僧听闻这叶二娘最喜欢偷别人家的孩子玩,玩腻了就杀了扔了,却不料还有这等隐情。”   正说话间,在那边一直未言未语的萧远山大笑三声问道:“叶二娘,你倒是说说,这孩子的亲爹是谁?!”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叶二娘满腔热情,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和萧远山的逼问,甚至还有身边亲子的询问,叶二娘一步步的后退,就是不肯说。冕旒身边的扫地僧明显知道详情,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萧施主何苦咄咄逼人。”   冕旒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淡淡道:“大师可知我平生最恨哪三件事?”   扫地僧双手合十道:“小施主请说。”   “第一,不敬家姐之人。”   冕旒抽出了腰间的木棍。   “第二,欺辱乞丐之人。”   冕旒浑身杀意纵横!   “第三件事,我最厌恶有人在我身边父慈子孝,舔犊情深,合家欢乐!”   ☆、第五回雷霆   扫地僧心中一惊,然而冕旒身上的杀意恐怖万分,竟是连他也不由后退半步。这等恐怖的气势就是平常百姓也发觉的了,更何况是这些武人。靠近冕旒二人的群雄先回过头,然后一个接一个,几乎是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没有人注意到冕旒身边佝偻的扫地僧,可是这个漂亮的过分的青年宛如恶鬼修罗,明明是那样好看的样貌,却没有一个人敢与他对视!   冕旒飞身跳起,身法快如疾风,朝着鸠摩智冲去!   “死秃驴!还我剑来!”   这下就连萧远山也不禁吃惊,却见这衣衫朴素的青年出手快如闪电,手中木棍快的只剩下残影,竟是还未碰到鸠摩智就已经变换了十数招。在场的均是武林高手,见冕旒竟如此随心所欲的控制手中长棍,均心中震惊不已,再加上那恐怖的杀气,修为略低的人硬是生生憋了一身冷汗!   鸠摩智被杀气锁定受害更深,他甚至已经无法在意自己的形象就地一滚,这才躲去这天外一剑!冕旒双脚踏地分毫不停,朝着鸠摩智急攻而去!鸠摩智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他冷笑一声,竟是使出少林伏魔杖法用背后被白布包裹起来的东西与木棍相撞。说来可笑,冕旒的剑法是用棍棒使出,鸠摩智的棍法却用剑使出。然而冕旒一生用剑,对别的兵器还当真是十窍通九窍,一窍不通,纯属是将棍子当成了剑来使,与鸠摩智的硬碰硬也多少受了影响,但他内功深厚,竟也逼的占了上风的鸠摩智与他同时后退一步。   方才的惊世一“剑”震惊了不少人,他们看着场中半响不动的二人没有人说半句打扰。虚竹忍不住低声道:“是皇施主……”   叶二娘被儿子的声音惊醒,连忙拽着虚竹的衣袍道:“儿子,快、我们快走!”   虚竹虽然想知道亲爹是谁,但是看着叶二娘此时虚弱的样子,也不再忤逆她。然而刚走了几步便听萧远山喝道:“站住!叶二娘,你跑什么?”   叶二娘银牙紧咬,她颤抖着身体正准备给萧远山跪下祈求他放过她的男人,却突闻皇冕旒喝道:“死秃驴!还不还我剑来!”   这一声又将众人的视线拉到了场中二人身上,鸠摩智心中一惊,然而想到手中那把莹白如玉的长剑,心里无法控制的疯狂喜爱,他现在甚至是觉得,哪怕交出易筋经,也绝不会让这把剑离开他的手。便冷哼一声:“阿弥陀佛,小僧可没有施主的剑,施主莫要恶意伤人,毁我声誉。”   “呵,你认与不认,无所谓。”冕旒却是冷笑道:“我杀了你,自然能取回我的剑!”   他下盘微低,做出了一个奇怪的起手式。包不同也感受到了骤然压抑起来的气氛,他浑身不适的动了动,低声问身边的王语嫣:“表姑娘,这是什么武功?”   王语嫣摇摇头:“这个武功……这种武功我闻所未闻……”   鸠摩智也感觉到了不对,他心中大惊正要逃脱,然而皇冕旒的杀气却始终缠绕在他的身上——对方的气势似乎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帝王,面对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殊死一搏,而是逃跑!   群雄只见白光乍起,那普普通通的白木棍竟然在空气中缓慢的划过,却离谱的留下了一道道残影。那些残影汇聚成白色的剑气,仿佛凝聚在空中一般,然而就是连呼吸也不及改变的刹那,那白光却飞冲而去!   千波流水万波风,不抵一剑寒九州——正是皇冕旒的绝技“光寒九州”!   冕旒手中的木棍终于承受不住这纵横剑气倏然炸裂,竟是在冕旒右脸上流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但是那白光已经出去,以鸠摩智天下少有敌手的绝世武功能做的竟然只有侧身躲避!但是那光太快了!快的鸠摩智仅仅只是侧过身去,却足以决定生死。   冕旒第一次以木棍使用此招,手法难免生疏,光寒九州也就失了准头。鸠摩智武功高超,就是在这千分之一秒的瞬间与那白光擦身而过,然而厚大的左耳垂避之不及,被生生削去!然而白光势头不止,竟是一直冲向了石台将那厚重的花岗岩割出一道深深的裂口!   群雄哗然!这样隔空杀人之术是何等恐怖,即使是方才段誉使用的六脉神剑也未有如此威力!   鸠摩智耳朵大痛心中愤怒万分,包裹香雪海的白布被掀开,那柄莹白如玉的长剑露了出来。众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这柄引起祸端的长剑,然而就算定力如少林寺方丈,也不禁被片刻迷了神智,恨不能将此剑据为己有。萧峰很快清醒,见身边段誉还紧盯着那长剑不动,拍了他一把道:“三弟小心,那剑有古怪。”   段誉也清醒过来,赞叹道:“果然是绝世好剑,难怪那大和尚也心动了。”   然而鸠摩智心中勃然大怒,竟是抽出香雪海就朝着冕旒劈来:“小畜生!小僧今日便再此收了你!”   冕旒手中木棍已碎,他虽剑法高超,然而拳脚功夫却稀松平常,比起精通百家之术的鸠摩智简直是天差地别。他飞身躲过,一把抽出围观众人的长剑。然而普通铁剑那里比的上香雪海的锋锐,不过是几个照面就被砍得碎成的几段。此时反倒是他捉襟见肘,几个侧身之间就被鸠摩智以小无相功使出的无相劫指一指戳中胸口,将冕旒打在地上滚了两圈才止住势头。鸠摩智乘胜追击,冕旒就地一滚翻身跳起,赫然想起一事,便用手中断剑掷向鸠摩智面门拉开距离,转身直朝萧峰那队燕云十八骑冲去!   萧峰大惊道:“你做什么!”   但是冕旒只是飞起一脚将一名辽人手中的酒囊踢飞,在空中爆裂开来!冕旒跳起后拇指中指交错,竟是将这酒雨中的水珠如炮弹一般弹向冲来的鸠摩智!   他除了剑法外最擅长弹指法,又在桃花岛上与黄药师交手——冕旒学文虽然不行,记忆力却是顶好,对武功的记忆力更是一流,当下就将黄药师的弹指神通与自己的特殊指法相结合。那被打到空地上的水珠更是直接将地面打出一个窟窿来!   这是何等精深的内力!群雄惊骇不已,照理说这般形貌武功的青年不该默默无闻,然而他今日突然出现,竟是将大轮明王逼得不上不下颜面扫地,如何不让众人愕然?   再说鸠摩智本就已经怒极攻心,香雪海离了冕旒之手魔性越深,竟是将这城府极深的大和尚迷的神智不清。但即使有些模糊,鸠摩智本身的能力却不是摆设,他方才见过虚竹利用酒水将生死符注入丁春秋体内,硬是将仙风道骨的老魔头逼的人不人鬼不鬼。见冕旒故技重施,只当做也是生死符,哪里敢硬碰硬?香雪海在他手中横扫千军,飞身后退,一边又以小无相功催动少林绝学使出拈花指来借用地面落叶碎石与酒水滴相撞。冕旒却不容他逃脱,直接一把在空中捏住一点酒水,割破手掌将血混入其中,反掌朝鸠摩智射来!   鸠摩智再次用香雪海做格挡,然而他并不知晓冕旒的血天生克制香雪海。这妖剑没有剑灵,便似一个没有理智的嗜血怪物,一旦失了主人的管制便六亲不认,这也是冕旒从不离手香雪海的原因。那剑淋了冕旒的血登时就失了妖性,已经沉迷其中的鸠摩智脑袋突然一清,竟是发现自己竟然为了一把破剑和一位绝世高手对上了!当下再不宜迟,他飞身躲过冕旒一脚,后退道:“这剑本是小僧无意中得到,施主却为了夺得宝物痛下杀手,当真可耻!”   然而面对他的侮辱,冕旒只是冷哼一声,再度踢烂一个酒囊双手抓着酒水就朝鸠摩智冲过来!   冕旒身法迅捷内功深厚,鸠摩智并不是没有一拼的可能,只是他哪里会愿意为了一把莫名其妙的不知为何就带在身上的剑以命相搏!当下甩手将香雪海飞射而出,竟是直朝着萧峰射去!   冕旒惊见香雪海飞了出去,他爱剑心切,竟是硬拼着被鸠摩智一掌打在背后借力飞出,在香雪海到达萧峰手中之前将它一把抓住!   萧峰见他武功盖世,当下关心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冕旒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不过这血一出最开始被鸠摩智打在胸口的淤血也跟着一起吐了出来,此时反倒是舒畅了不少。他站起身道:“多谢关心,我没事。”随即他转过头朝鸠摩智冷冷道:“死秃驴,既然碰了我的剑,你便将命也留下吧。”   群雄当即大皱眉头,段誉虽然极为讨厌鸠摩智,但他宅心仁厚,也忍不住道:“你这人怎能这样呢,就算这剑真是你的,你也不能因为人家捡了你的剑就要杀人吧?”   冕旒没有回答。香雪海的剑鞘被远远扔在一边,冕旒左手握住剑锋,竟是一点点的下滑,登时鲜血便染满了剑锋。段誉忍不住惊呼一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冕旒似乎被问了奇怪的问题:“被人弄脏了,自然要洗干净。”   段誉一时语塞,却更诡异的剑道那柄染血的剑竟然一点点再度变成那玉一般的白皙。群雄也看见此景,均觉得不详与诡异。鸠摩智怒道:“臭小子,你莫要咄咄逼人。”   冕旒却道:“便让你瞧瞧,真正的光寒九州。”   他再度比出了那个起手式,鸠摩智被那险些要了他性命的一剑恐惧至极,当下飞身逃走!然而冕旒却站在原地突然上前一步,朝着已经远去十丈外的鸠摩智挥剑!   这一剑,划破天际,是真正的王者皇霸之剑!其剑之锋,其剑之利,无人能及,无人可挡!就是在那刹那之间,这动作慢的谁都能看到的一剑带起白光而去,将离开他足有十二丈的鸠摩智背后割出一条横贯脊背的斜口,鸠摩智当即痛吼一声跌落在地!   王语嫣惊叫一声瞬间转过头去,鸠摩智一代宗师,护体真气竟然也无法完全抵挡这远出十二丈的一剑,鲜血喷涌而出,在群雄的惊呼声中仿佛要染红整座少室山!   ☆、第六回谎言   大轮明王鸠摩智,一代绝顶高手就这样——死了?   一片寂静的少林寺前,少室山的风吹过这里的石台鼓鼓作响。与之完全相反的是一片寂静的群雄,这几近两千人的山前落针可闻,哪怕是萧远山的出现,虚竹的母亲是叶二娘,丁春秋就这么被一个少林寺的小和尚打败了,这些足以流传几年不息的话题在此时都让众人感到了苍白无力。   那是绝对的武力!这个不过弱冠之龄的,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大眼睛剑客,穿着最廉价的麻布衫,出场时像个丐帮弟子一样不修边幅腰间插棒,但是他使出的却是让人眼花缭乱的绝世剑法,他的武功比大名鼎鼎的吐蕃高僧鸠摩智的武力更加高深。他的气息宛如高高在上的帝王,让人生不起半分想反抗的念头,让一代高僧不敌之际唯一的反应竟然是逃跑,而不是拼死一搏!   就在这一片寂静声中,慕容复身边的蒙面僧侣突然大笑一声,走出人群冷冷道:“公子相貌堂堂,未免心肠狠毒了些。人家吐蕃国师不过是碰了你的剑,你别要杀人。虽说剑客的剑当为身家性命,只是公子的手段未免太过残酷。”   听了蒙面僧侣的一席话,有些反应过来的人不仅皱眉。吐蕃国师死在了大宋,只怕吐蕃不会善了。但有些人却转念一想,这臭和尚死了也好,一个吐蕃僧人竟敢在大宋横着走,只要这件事大家心中都瞒着,也不怕吐蕃人知晓。   这是如此想的人几乎都是些豪迈不羁的粗汉子,堂堂吐蕃国师就这样死在了少室山哪里是如此容易善了的,更何况这里又会有多少人以此炒作谋求利益,比如——大燕慕容一家。   听了蒙面僧人的话,冕旒冷哼一声道:“我的剑是天煞鬼戮之剑,岂是容他人随意触碰。若非他心存恶意,香雪海又怎么可能引诱的了他。而且,谁说他死了?”   皇冕旒的一席话说得没头没脑,但是在场并不乏聪明人。很多人突然想起了方才鸠摩智拔剑的刹那那种心神都被掌控的恐惧感,不由将视线从冕旒身上转到了剑上,暗自心惊不已。   ——世间竟然存在如此魔剑?   周围有人听冕旒道鸠摩智未死,心中一惊,方丈玄慈立刻命少林寺弟子抬来担架。忙乎一阵后那和尚道:“禀告方丈师叔祖,吐蕃国师伤势太重,只能先敷药止了血后再抬回寺内,伤口太大,一旦颠簸弟子唯恐伤口崩裂会止不住血。”   听闻鸠摩智未死,估计此时应是昏了过去,便放心点了点头:“你们先好生照顾国师,待稳住伤势速速将国师抬回寺内治疗。”   小沙弥双张合十道:“是!”   见确认了鸠摩智的伤势,冕旒便朝蒙面僧道:“更何况,当年害了萧远山一家的带头大哥是有错,但是真相如何,老先生你不是明白的很吗,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方才皇冕旒与鸠摩智打斗之际,叶二娘也不管在这里的另外三大恶人,拉了儿子几乎就是逃之夭夭了。萧远山藏在少林寺多年,痴迷武学,方才二人斗法展现出的绝技哪里会不吸引他。却不料就是这么半柱香的功夫,那母子二人竟然逃得影子都见不着了。萧远山本来心中大怒,却突闻冕旒如此说,豁然回头道:“小子,你知道些什么?!”   《红世圣决》最重守心,其原因就是因为这功法最容易侵蚀人的心灵,所以当初冕旒的顶头上司修炼到数千年来都未有人能修炼到的至最高层后即未疯魔也未变态,让整个修真界都大跌眼镜,那人也因此横扫天下,无人敢触其锋芒,也算是坚定了冕旒修习《红世圣决》到底的决心。只是冕旒一直以为那是在修习最高层的第十三层才会遇到的事情,所以事到临头才知道自己也被坑了一把,却已无回头之路。   回到正题,方才叶二娘与虚竹二人之事正巧触动了冕旒心中又痛又痒的伤疤,让他不禁又怒又气,这才杀性大起,一时冲动重伤了鸠摩智。他虽然决定离开这个世界,却也不愿以如此方式达成,当下心中感叹。这会余怒渐消,心道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寻找更换世界的契机——他已经摸索到了一些门头——到也不怕自己一时二一下说错了话:“我知道,当年雁门关的带头大哥就是少林寺方丈玄慈大师。”   这一话简直就是一滴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里!群雄哗然,萧峰怒道:“公子,你此话当真?!”   “我不会骗你们。”冕旒道:“你不信问你爹去。”   萧峰看向萧远山,穿着僧袍的萧远山只是看着冕旒道:“你还知道什么?”   冕旒道:“我知道当年雁门关,玄慈方丈之所以会截杀你们一家,是因为有一个很有身份名望的人告诉他,辽人有人打算来少林寺偷盗武学典籍,传回辽国,以用来攻宋。就是因为那人太有名望了,所以玄慈大师以及当年出手的那些人都深信不疑,有了那个人的保证甚至没有多加调查就赶去了雁门关守着,将来临的辽人击杀。”   “宋辽多年交战,若仅仅因为我是辽人而被宋人攻击我无话可说。只是他们不顾我柔弱的妻子和一岁的儿子,竟将我妻子杀死!我本欲了却残生,却不料被山崖上的树枝挂住没能死成。我命不该绝,自然要回来报复!”萧远山突然大喝道:“小子!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冕旒道:“就是那边的那个蒙面人咯。”   萧远山骤然回头,蒙面僧人身边的慕容复也不禁看向他。蒙面僧刚刚发出一丝笑声,沉默已久的方丈终于道:“阿弥陀佛,当年老衲接到慕容施主密告,便带人赶去雁门关,却不料杀错了人,酿了大祸,三十多年来老衲夜夜愧疚,也曾想去问慕容老施主为何如此做。只可惜慕容老施主突然逝世,老衲心道死者为大,便也再不多言。却不料老施主您尚在人间,还在我少林寺出了家,老衲居然此时才知晓,当真惭愧。这位施主小小年纪却知晓如此多的往事秘密,想来个中缘由也该清楚吧。”   冕旒点点头道:“嗯,因为他们慕容家是鲜卑慕容一族,大燕国王室的遗孤。他们一心复国,所以当初让你们去雁门关阻杀辽人是为了引起宋辽两国征战,他们可从中获利,恢复大燕荣光。”   群雄心中巨震比方才更胜,今日从庄聚贤为了救阿紫拜丁春秋为师丢进了丐帮脸面开始,之后一件事胜过一件事,几乎要让众人反应不及。   方丈点头道:“正是如此。只可惜老衲发现的太晚了。错,终究已经酿成。”   蒙面僧大笑三声,豁然摘下了面巾——他身边的慕容复惊喜道:“爹?!竟然真的是您!”   慕容复此话一出,再也没人不信。慕容复声名在外,怎么可能会错认了自己爹?慕容博笑着拍了拍慕容复的肩膀,朝冕旒笑道:“公子知道的当真不少,只是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冕旒点头道:“我叫皇冕旒。”   慕容博出身显赫饱读诗书,登时就想到王维的那首诗,笑道:“公子如此姓名,倒是比我慕容家野心更甚。”(注:“冕旒”本意是皇宫贵族的帽子,在王维的诗中指代皇帝)   萧峰大怒道:“好一个姑苏慕容家!”   萧远山大笑道:“老匹夫,我们的账待会再算!玄慈!你以为你就逃得掉吗?”他看着面无表情的方丈冷笑道:“别以为叶二娘和他的小杂种跑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灵鹫宫诸人大怒,辈分最高的余姥姥怒道:“即使令子是主人义兄,我等也不许你侮辱我家主人!”   萧峰皱眉道:“爹……”   萧远山冷哼一声:“我儿子是我儿子,他老子是他老子!我儿子和他儿子是八拜之交又与他老子何干!”   这一句话说的可谓稀里糊涂,但一旦仔细推敲便耐人寻味。在场数千好汉中依旧有人推敲出了其中深意,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段誉愣愣道:“不、不会吧?不不不,那应该是巧合才对,正好萧伯父正在呵斥带头大哥而已……”   然而他越这么说越觉得不能欺骗自己,他身边的段正淳一把拉住儿子的手道:“誉儿,现在不许你过去!”   萧远山看了一眼群雄,冷笑道:“玄慈!你与叶二娘生了好儿子,怎得现在不认了!”   方丈喃念道:“阿弥陀佛……”   群雄哗然惊悚!   萧峰又惊又怒:“爹?!”   却不料一个声音道:“不,这件事是你了解错了。”   众人一愣,均向冕旒看去。方才这漂亮公子将当年的往事甚至一些秘密说的分毫不差,当事人也都承认了他的话。若说刚开始众人之事碍于他的武力听他说下去的话,在他连揭露了三件密事之后也下意识的相信了他。毕竟比起与玄慈大师有仇的辽人萧远山,这位明显是汉人的皇冕旒更能让大家相信一些。   萧远山冷冷道:“小子,你说说我哪里错了!”   “虚竹真的不是方丈的儿子。当年玄慈方丈曾为叶二娘的父亲疗伤,叶二娘一直感激在心并将方丈推心置腹,而当年的叶二娘尚未背上恶名,是个大好的姑娘,方丈自然也很欣赏。当年叶二娘十月怀胎,在少室山附近遇到了玄慈大师,大师慈悲心肠,又见是故人便施以援手。只是叶二娘不愿让世人知道此事,更害怕此事会让她的情郎知晓,让情郎为难,便苦求大师不要被人发现。大师无奈之下,这才请了孙婆婆在紫云洞中为叶二娘接生。你方才咄咄逼人叶二娘也不肯说也是自然的,她的情郎是个好人,她当年宁可叫个和尚帮她找人接生也不愿暴露,如今自然更不会说。你说虚竹身上有佛门香疤,那也是因为叶二娘感激玄慈大师厚恩而已。”   方丈沉默良久,最后低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冕旒面无表情的说着,似乎在平板的念着什么故事一样,事不关己。数千人中只有一人隐约猜到他此时的心情,但是那人自然不会说。   没有人看到,皇冕旒握着剑的手紧的发白发紫,甚至在微微颤抖。他甚至有片刻不知晓自己在说什么,心中奇异的感觉让他全身都有种麻痹的痛楚,他的小腿肚甚至不知晓是否在颤抖。这种状态万分危险,如果被高手袭击他甚至可能会死。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无法控制身体,更无法控制自己的嘴。   【我在干什么?】他自问:【我最厌恶的,不就是他人父慈子孝,舔犊情深吗?叶二娘死了,方丈死了,虚竹一家自然不用在我眼前秀恩爱了,这样多好不是吗?我才不用去拥有哪些丑恶的嫉妒心不是吗?——我究竟在干什么?】   但是他嘴上却淡淡道:“我自然是不可能见到当年一切的,我今日所说出的一切秘密,都是我从一本书上得知,我只是将它背出来而已,至于信不信随你。”   冕旒方才的面无表情和平板的叙述方式的确是像背书一般,不由得又让人信了几分。毕竟少林方丈玄慈大有身份善名远播,众人也不愿相信,更觉得是对方污蔑罢了。萧远山见着冕旒的样子心中竟然也不禁有几分疑问,但是当年他亲眼所见,叶二娘与方丈亲热的样子,哪里像是普通朋友?!   他怒道:“小子偏心少林,不知少林给了多少好处?”   冕旒心中麻乱,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想,直接道:“少林没给我什么好处,倒是给了你和慕容博不少的好处。这些也是我从那书上看来的,不知你们有兴趣听一下不?”   慕容博坐山观虎斗,闻此便笑道:“哦,公子请说,”   冕旒看向身后,那里还有好大一滩血,是鸠摩智留下的。此时他躺在担架上似乎人事不知,离他不远处孤零零站着一位扫地僧人。   冕旒道:“大师也好给我做个见证。”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站在那里是个年纪足有七八十岁的瘦小僧侣。从他的穿着上可以看出他甚至不是一个正式的少林寺僧人,只是平日里做些佛*课,打扫劈材等工作的服事僧而已。   众人心中惊奇,却见这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的老头双掌合适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偌大的前山汇集了两千名好汉,便是人贴着人站都能排出老远,可是这八个字却像是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如此清晰,宛如低声喃念在自己的耳边,甚至大脑嗡嗡一声响,竟是呼吸窒堵,心跳加快!   如果说皇冕旒的武功只是让人震惊的话,这扫地僧的内功足以骇人听闻!就连少林如今最高辈分“玄”字辈的众僧面面相觑,也未能想到这样一个司职杂工的服事僧居然身怀绝技!   ☆、第七回释然   扫地僧露出这么一手,当即众人便对他信服不少,若是说方才还觉得这个快死掉的老头能证明什么的话,此时对方尚未开口,就已经先入为主下意识的信了对方两分。这便是最基本的强者为尊,扫地僧见多识广哪里会不知,所以才故意露出方才那一手。   众人尚在惊疑扫地僧武功之际,便听冕旒开口道:“请问大师已经在藏经阁呆了多久了?”   扫地生掐指计算,皱着眉似乎有些糊涂,半响才到:“不知是四十二年,还是四十三年了。”   少林众僧颇为惊讶,就是萧远山和慕容博也均是心中微微一惊。冕旒便道:“我从那本书上知晓,萧远山你最初来藏经阁偷看经书时,大师已经来了十多年。后来慕容博你也来了。而前几年,天竺僧天摩尼,也就是大轮明王鸠摩智的师弟来藏经阁盗经,是也不是?”   少林众僧面面相觑,戒律院首席僧人玄痛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所言我等能证明的也只有天摩尼假借传教之名偷学我少林藏经阁内武学被当场抓获。”   然而群雄观萧远山与慕容博眉目,见对方颇有惊讶之色,那些颇有城府之人已经信了八分,又听扫地僧叹道:“唉,你来我去,将阁中的经书翻得乱七八糟,也不知为了什么。”   群雄心道自然是为了少林绝学,难不成还是为了少林佛法。萧远山冷笑道:“怎么,若说这小子是从他所谓的‘书’上看到的,而这位大师——”他打量了扫地僧一眼,森然道:“我怎的从未见过你。”   扫地僧叹道:“居士全副精神贯注在武学典籍之上,心无旁鹜,自然瞧不见老僧。记得居士第一晚来阁中借阅的,是一本‘无相劫指谱’,唉!从那晚起,居士便入了魔道,可惜,可惜!”   听闻扫地僧所言,萧远山大吃一惊!他三十年前看的第一本经书正是《无相劫指》,当时他第一次做下此事,心中惊惧报复和欢喜之意甚深,直至三十年后的现在都依稀记得,此时被这个老和尚一语道破,他怎能不惊?!不禁道:“你……你……你……”   萧远山一届武人,也不屑装模作样。这副表情一出就是傻子也能知晓皇冕旒与扫地僧二人所说不假,不禁又信了几分。冕旒接着道:“我也从书上看到了,你第二次来藏经阁时是一本般若掌法,从此便心魔深种。”   扫地僧接道:“老僧知道居士由此入魔,愈隐愈深,心中不忍,在居士惯常取书之处,放了一部《法华经》一部《杂阿含经》,只盼居士能借了去,研读参悟。不料居士沉迷于武功,于正宗佛法却置之不理,将这两部经书撇在一旁,找到一册《伏魔杖法》,却欢喜鼓舞而去。唉,沉迷苦海,不知何日方能回头?”   群雄躁动,少林寺诸人听闻自家藏经重地居然被人这般来去自如三十年不知,小一辈的还好,玄字辈的包括方丈玄慈在内脸都青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萧远山并不惧少林寺众人,只是皇冕旒与这扫地僧竟你一言我一语的将他所作所为说的清清楚楚,他却一直自己为无人知晓,渐渐由惊而惧,由惧而怖,背上冷汗一阵阵冒将出来,一颗心几乎也停了跳动。   扫地僧慢慢转头看向慕容博,有了萧远山的先例,慕容博竟觉得对方浑浊的双眼仿佛能看透人最心底的秘密,不由心中发毛,便听皇冕旒道:“那书中自然也写了慕容博老先生你的事情。你比萧远山晚来少林几年,来的第一夜看的便是一本《拈花指法》,我没说错吧。甚至于几日前我受伤被大师所救,大师慈悲为怀为开解我心中抑郁而带我至藏经阁去见一人,我本以为会是哪位得道高僧,却不料看到了慕容先生你。只可惜慕容先生一心看着那本《伏魔袈裟功》,想来是注意不到我和这位大师了。”   慕容博心中骇然,那日他因不小心弄坏了自己抄录的《袈裟伏魔功》才去了藏经阁再度阅览,所呆时间不过盏茶而已。明明自己每次来藏经阁都万分小心,看书之前会将阁楼整个检查一遍,即使在看书中也小心关注四周,竟然连这二人在身旁都不知晓不说,自己所作所为竟然还叫人记录在了书中!   扫地僧淡淡道:“慕容居士之心,比之萧居士尤为贪多务得。萧居士所修习的,只是如何克制少林派现有武,慕容居士却将本寺七十二绝技全部囊括,录了副本,这才重来藏经阁,归还原书。想来这些年之中,居士尽心竭力,意图融会贯通这七十二绝技,说不定已传授于令郎了。”   慕容博被二人说的脸色发白,又听皇冕旒道:“大师你看那慕容复年纪尚轻武功不高,怎么研习少林七十二绝技?据我所知,他是交给了那鸠摩智。”   慕容复被冕旒一句“武功不高”激的脸色发红,冕旒外表年纪不大,甚至就表面看来比慕容复还要小几岁,说出这等话来即便他心中无意,也被听的人猜想是讽刺慕容复,但谁都偏偏无法辩驳。冕旒武功之高连大轮明王都远不是对手,他人自然也不会触其锋芒。   扫地僧一叹:“的确如此,明王颠倒次序强行修炼扫林绝技,又以小无相功这道家功夫催动少林武学。长此以往,只怕……”   冕旒转向鸠摩智道:“鸠摩智,我们没说错吧。”   群雄看向昏迷着的鸠摩智,扫地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还请明王将本寺的《易筋经》归还。”   这一声“阿弥陀佛”竟比方才功力还要高深,那声音传送千里,竟是深深刻进人的脑中,难受至极。   扫地僧接连三声道:“阿弥陀佛,还请明王将本寺的《易筋经》归还。”   终于有人忍无可忍将耳朵紧紧捂住,只是这千里传音被扫地僧用来,功效比李秋水当初在西夏皇宫使出的更加强大,别说是人的双手,就是地下三层都能穿透。而扫地僧一直对着鸠摩智如此言语,在第七遍时终于迫使鸠摩智忍无可忍,大喝道:“别吵了!贵寺的易筋经怎么会在小僧手上!”   冕旒道:“我知晓你从丐帮帮主庄聚贤那里抢来的,不在你这里又在何处?”   扫地僧道:“明王此刻‘承泣穴’上色现朱红,‘闻香穴’上隐隐有紫气透出,‘颊车穴’筋脉颤动,种种迹象,显示明练过少林七十二项绝技之后,又去强练本寺内功秘笈‘易筋经’,已是大难临头。”   “一派胡言!”鸠摩智哪里会承认,正要辩驳,突然见慕容博飞身跃起,竟是向着少林寺后山跑去。萧远山此时对皇冕旒与扫地僧二人惊惧交加,竟是一时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弄错虚竹身份,见他真正的大仇人慕容博竟然妄图逃跑,当即怒喝一声,森然道:“老贼哪里走!”   见自己父亲追去,萧峰也跟着道:“爹!”   慕容复眼见父亲与萧峰父子都追向少林寺后山,心中担心二人对父亲不利,便也飞身追去:“爹!”   扫地僧叹道:“阿弥陀佛,看那方向,他们四人应该是往藏经阁去了。唉,想必今日之后,藏经阁又要乱七八糟了。善哉善哉。”   冕旒点头道:“萧峰是南院大王,是辽王的义弟,慕容博当然想要找萧峰让他挥军南下攻打大宋以求复国了。”   群雄经此一事早已对冕旒深信不疑,即使有一些细节上的疑问,此时也不是多说的好机会。听冕旒如此断言,具是心中惊惧。少林寺高僧相顾一点头,便由玄痛大师带领几位师兄弟赶向藏经阁,独留方丈玄慈在此。冕旒心知今日之后萧远山便会皈依佛门,再也不会为难方丈。自己心中目的已经达到,心中甚是唏嘘,也忍不住低落不已。   却闻身边扫地僧笑道:“小施主宅心仁厚,如此,老僧也可对小施主放心了。”   冕旒怒视扫地僧:“我——我讨厌萧峰父子在那里舔犊情深,便出手打断了又如何?”   此时二人说话声音都很小,众人并听不清。只是见冕旒突然对着那扫地僧怒目而视甚至作势拔剑,均是心中惊疑,甚至不少人暗暗欢喜。那扫地僧武功之高只怕是那皇冕旒也难以企及,若今日皇冕旒所言不假,世间真的存在这么一本记录他人秘密的书,只怕所有人心中都不得安稳。敢问这世间又有几人能似萧峰一般一声坦荡,君子无愧,又有几个人能承受自己深藏的秘密公布于众,贻笑大方身败名裂?   他们开始暗暗期待着扫地僧能将这皇冕旒一掌击毙才好。   却不料扫地僧面对冕旒的怒火只是双手合十微笑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冕旒呼吸一致,第一次觉得对方的笑容竟是如此碍眼,然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怒火慢慢消却,最后将香雪海别在腰间。剑与腰间唯一值钱的白玉佩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让冕旒略微茫然的眼神重新凝聚神采。冕旒淡淡道:“我只是觉得,虚竹是个好人而已。”   他点点头道:“他是个好人,所以我想,我能忍受他拥有……拥有我想要得到的一切。这个世上,总是多些好人的好。就如若当初若没好人相助,也许早就没有今日站在这里的皇冕旒。”   此话一出,冕旒竟然觉得身体一轻,那一直憋在心中的郁气一散,连呼吸都顺畅不少,竟不由的微笑道:“如果是虚竹的话,我想……也许我不会嫉妒。”他忍不住笑道:“如果姐知道我今日居然也能撒谎骗了这么多人,难得聪明口齿利索了一回,她一定会高兴吧。”   扫地僧却叹道:“小施主,老僧有一言还望小施主能听进去。”   冕旒点头道:“大师请说。”   扫地僧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冕旒沉默。   扫地僧道:“至少小施主还有珍爱的亲人,何苦多为难自己。”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冕旒以为自己会生气,他这种最终目的是成仙入道的,生来就是要与天争上一番,只是他并没有,相反的,他感受到的是一种深深的怅然若失:“大师,你说的容易。”   扫地僧却笑道:“此去一别,再见无期。小施主一路珍重。”   冕旒一愣,随即笑道:“大师再见。”   扫地僧看了鸠摩智一眼,叹道:“只是这明王……”   冕旒道:“鸠摩智也有他的……嗯,缘法,易筋经也会回来,大师不用担心。”   扫地僧笑道:“那老僧便放心了。二位居士赶往藏经阁,老僧心中不放心,便先离去了。”   冕旒点头:“嗯,大师也是,一路保重。”   扫地僧一笑:“老僧一生身在少林,有何一路保重之说。”说罢在不留恋,竟是缩地成寸,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远远离去,等众人从惊骇中回过神来,才发现此人已经远去!   这是何等恐怖的武功!   只是扫地僧却不会在意他们的恐惧了。   ☆、第八回归去天龙八部完   冕旒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有风吹来乱了他的鬓发他也不甚在意,他用手握住腰间的白玉佩,那正是当年鹫鸿送给他的东西,此时一别五年有余,睹物思人,他也不禁想起了那个让他最快活的世界,不禁摇头一叹。   下一秒他背后一凉,危险的让他的直觉作响,冕旒高高跳起一个后翻与那数十根银针擦身而过,香雪海一翻,剑鞘上的花纹正好卡住其中的一根针。冕旒站定身体举剑一看,只见那银针上绿油油的一片,一看就知是喂了剧毒,只怕非要见血封喉不可,当即怒道:“背后偷袭算什么东西,给我滚出来!”   只是银针来处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数十人站在那里,哪里会知道是谁。冕旒冷冷看向另一处趴伏着的鸠摩智,然而这大轮明王仿佛会读心术一般,见冕旒看过来便冷笑一声道:“难不成这位施主以为是小僧做的不成?”   冕旒来此唯一结仇的就是这大和尚了,虽未作答,却也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那鸠摩智冷笑一声道:“施主身怀绝技本没有人敢暗下其手,只是施主今日如此锋芒毕露,那里会不遭人恨?”   冕旒皱眉,他不明白为何他的剑技本该被人畏惧又被人想杀,但他隐隐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又听鸠摩智冷笑道:“施主你所阅览之书,无论来源何处,有多少人看到,我们都不知晓。然而施主你却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表示出来的,敢问这天下间有几人身上没点秘密,有几人能容得下你这般口出狂言?”   冕旒一愣,随即绷紧了唇线,默默无语。   他本是极怒,然而鸠摩智点破这话之后他环顾四周。冕旒的眼睛很大,双目炯炯有神灿若星子,这般环视一圈不少群雄都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去,又觉得心中好笑不已,他已经大抵摸出了校长给出的“契机”门道,就算他猜错了大不了真的一剑劈了鸠摩智也足以离开这个世界,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他终究是太天真了些,这些居然要他人点破才知道,也真是愚蠢。   鸠摩智本意是引起皇冕旒的愤怒好让对方忽视自己,却见对方明显愤怒之后反而豁然一笑,看向他道:“冤枉了你真是抱歉,今日我虽伤你,但你染指我剑在前,两相抵消就不算了吧。”   冕旒心中虽当真如此想,但是这话听在鸠摩智耳中实在是说不出的刺耳,当即被气笑了:“施主真是‘好’口才,这就是你们大宋人的规矩?”   冕旒听他如此言微微一愣,那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再一次回响耳际。他并不打算纠结,也已经放在心底,只是多少有些惆怅,便道:“我不是宋人。”   众人一愣,鸠摩智打量着他,冕旒长相精致,脸色有些苍白,又因红世决修炼至修仙门槛的第八层的缘故排除体内污垢显得皮肤细腻,乍得一看当真是标准的江南水乡才养的出的美男子,也只有宋人才能长成这般模样,那里有半分关外人的样子?   段誉忍不住道:“你瞧着像南方人,难道你也是大理人?”   冕旒摇摇头道:“我是……金人。”   “金人?金……国?”段誉奇道:“我从未听闻过有这个名字的国家。”   冕旒一愣,这才隐隐想起现在应该还没有金国的,便只是道:“段誉,你是段誉对吗?”   段誉一愣:“在下正是段誉。”   冕旒笑道:“我听闻六脉神剑足以位列天下前列武学,希望能和你讨教一二。”   冕旒的剑锋锐无匹霸气天成,即使方才没有正式交手也能感受到那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加上段誉其实最不爱学武,再看看现在鸠摩智还躺在担架上不能随意移动的样子,连忙拒绝道:“算了算了,我不和你打,不和你打。”   冕旒不无失望,却也不愿强求他人,只能作罢。他转身道:“那么方丈,我在少林寺打扰了数日也没有拜访过您,希望您能见谅。”   “阿弥陀佛。”玄慈意有所指:“今日皇施主出手相助老衲,老衲感激不尽,何来见谅之说。”   冕旒自然是没听懂,便道:“我只是为了找鸠摩智要回我的剑,也没打算要帮少林寺什么忙,不需要谢。而且我说的是实话,萧远山要报仇也当第一个找慕容博,你固然是带头大哥,却也罪不该死。”   玄慈方丈缓缓道:“阿弥陀佛,三十年来老衲夜夜悔过,如今终于有个结局,于老衲而言也是解脱。只可惜谭公谭婆他们都已身死,为了隐瞒老衲是当年带头大哥的秘密又不知死了多少人。老衲罪孽深重,今日之后会辞去少林寺方丈一职,只盼能做个云游僧,云游四方,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赎清罪孽。”   冕旒本觉得没什么必要,不过一想这样与虚竹二人见面也方便不少,岂不是好事?虽然不少人连忙道“万万不可”,但方丈心意已决,只说了句“阿弥陀佛”便不再多言。   这时段誉来到冕旒身边不远处,低声道:“皇公子,我,我有一个问题,不知能否私下问你?”   冕旒点头道:“好。”   段誉这才敢近了冕旒身,低声问:“皇公子,我二哥的爹,是不是我爹啊?”   方才叶二娘不惜自己被萧远山逼问耻笑也咬紧了牙关绝不松口,这般深情之举,委实让人感动。段正淳身边诸人,听二人说到这一桩昔年的风流事迹,情不自禁的都偷眼向段正游瞄了一眼,都觉叶二娘这个情郎,身份,性情、处事、年纪、无一不和他相似。连段正淳也是大起疑心:“我所识女子着实不少,难道有她在内?怎么半点也记不起来?倘若当真是累得她如此,纵然在天下英雄之前声名扫地,段某也决不能丝毫亏待了她,只不过……只不过……怎么全然记不得了?”   此时事情已了,终究关系到自家二哥,段誉便忍不住问了自己父亲,然而段正淳风流往事何多,就是他自己也记不清楚,段誉左思右想,这才硬着头皮过来问这个从“书”中知晓许多秘密的青年剑客了。   冕旒被段誉的问题问的一愣,道:“你爹是段——”他险些说出了段延庆的名字,幸好反应过来道:“段正淳对吧。”   段誉点头道:“正是。”   冕旒皱眉道:“关他什么事啊?”   段誉被噎住了。   冕旒想了想道:“算了,告诉你也好,说不定你能帮上虚竹一些忙吧。他爹……”   冕旒拉住段誉的手,他出手又急又快,段誉完全没法躲。正惊骇间手心一暖,发现竟是冕旒在他的手上写了两个字,段誉心性聪明,虽然方才因为惊吓没感觉清楚,但他仔细回味了一下方才对方手指划过的痕迹,悚然一惊!“竟然是——”   他看冕旒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定了定神道:“多谢皇少侠了,皇少侠大恩,我替二哥在此谢谢您。”   冕旒没看他,只是他冷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道:“我其实和虚竹只见过一面,嗯,刚刚是第二面。”   段誉此时对皇冕旒也不由多了些好感,畏惧去了,便也笑道:“我还以为你和我二哥是好朋友呢。”   冕旒只是摇摇头道:“虚竹是个好人。”   段誉笑道:“二哥为人淳朴和善,自然是个好人。”   冕旒笑道:“我也并非完全没有目的的帮他。如果说揍鸠摩智是一时冲动的话,后面说谎多少有自己的目的吧。所以不用谢我。而且他这种好人,死一个就少一个,我还是希望他能有好报的。如果我当年遇到的都是像虚竹这样的好人的话——哈哈,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我竟然和你说起胡话了。”   段誉有些好奇,这人的年岁估计不比他大多少,然而他的双眼却很澄澈,似乎从未经过尘埃侵染。然而又会有那么几刻,他的眼睛又黑又深,仿佛连光都照不进去。他内功高深武功高绝,剑法更是惊才绝艳,这样的人总是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好奇心的,段誉现在很好奇这个人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能拥有这样的眼神?这样冰冷、残酷、单纯以及强大。   然而段誉刚想说话,就发现对方的身体似乎……变淡了?!!!!   段誉:“O皿O……”   发现了段誉的眼神,冕旒也发觉了自身的不对,笑道:“我居然能猜对校长的心意,真是值得高兴啊。所谓‘契机’果然就是做让她很满意或者很不满意的事情!”   他最后的“事情”两个字甚至都还没有说清,整个人就彻底消失在了少室山少林寺山门前。   段誉:“……=皿=……”   方丈:“……=口=……”   鸠摩智:“……O口O……”   群雄:“……鬼啊!!!!!!!” 第四卷·陆小凤传奇·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第一回昆仑山上暖风吹   冕旒本以为睁开眼又是一个世界,却不料看到了一颗雪白的大头。他心中大惊下意识的拔剑,然而手一伸却没有摸到任何东西,反而是那种刚穿越的晕眩感让他刚从床上起来就又躺了回去,险些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慢点,慢点,好徒儿,莫急。你这般急性子,日后修仙可不行。”“白大头”抬了起来,朝着他浅笑道:“起来看看身体如何了?”   “……”冕旒愣了半响,然后缓缓走下床。他现在……现在不过六七岁大,一身蓝白相间的道袍,上面有着白云绕剑的徽纹:“……没事。”   在天龙八部世界做的梦……是真的?   老者顺着胡子道:“嗯,这般就好。我用水系仙术‘烟水还魂’为你做了治疗,徒儿可还觉得冷?毕竟烟水还魂对寒毒是无效的。”   “不曾。”冕旒斟酌着道:“我从见到你开始就没觉得冷过。”   老者似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冕旒一顿,摇摇头道:“我记不得了。”他又问:“我的剑呢?”   老者似乎并不意外,他道:“那剑甚为凶煞,便先放在我那处。徒儿,从今日起你便要称呼我为师父了。吾名宗炼,乃是这昆仑琼华派的执剑长老。而你是我唯一的徒儿,那么便赐你道号‘玄旒’。”   冕旒想了想道:“你当真要做我师父?”   宗炼笑道:“这还有假?徒儿难道不想学这能起死回生的‘烟水还魂’?”   冕旒失笑。他从小在鬼王宗长大,见过的神仙妖魔比人还多,自然也多接触过仙法魔术这些东西方的法术。更何况他修习红世圣决,内息至阳至烈,他更是命数南火,天生与水相克,怎么可能会稀罕这“烟水还魂”:“我可以拜你为师,但是我不会学习仙术。”   宗炼被对方的口气气乐了,便道:“你可知天下多少人求着拜入琼华门下?你这娃娃好大的口气。”   冕旒猜不透校长送他来这个世界的用意,也没有任何的提示,便道:“我不是口气大,只是我之前有过一个教我剑术的师父。我一生寻求以剑修武,以武入道,我求的是武技的精进,有朝一日破碎虚空。我更答应过一人‘剑在天下,不堕平生之志’,所以不能修炼仙术。”   宗炼吸了口气,第一次如此正式的看着面前的孩子。之前他一直都将他当做他们找了十几年才找到的宝贝,天资自然绝佳不容挑剔。如今他换了一种心情和目光,第一次发现这个孩子的眼睛竟是如此明澈和坚定,没有丝毫动摇的可能。   宗炼叹道:“你又可知你所选之路是何等艰辛?若以武入道如此轻易,又何苦有无数痴儿寻仙问道,来我琼华?”   冕旒点头道:“自然知道。”   宗炼顿了半响道:“好。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允你。只是我既然身为你师,便也要为你思量一二。你今年六岁,便以十四年为期。这期间我只教你琼华剑术,若你二十岁还不曾有望问鼎天道,便给我老老实实的修炼仙术,如何?”   冕旒皱眉道:“琼华身为仙门,那么即使是剑术也是以‘道’为基准的吧?如此——”   “傻徒儿,为师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你听为师的便是。以武入道,仙剑之术又何尝不是武道。纵然剑气纵横为世人所信服,谣传为仙术,其归根究底也不过是借自然之力。修仙修仙,若真是用的了仙术,还修得什么仙?以武入道求的是武道极致,求的是一生大彻大悟,武技一途最终也不过道法归一,何必分那么清楚。”宗炼冷哼一声道:“我不让你修习仙法也不过不想让灵力占了你的经脉阻了你的内息,琼华身为剑仙门,剑术一道主要是以气劲内力为主灵力为辅,碍不着你。”   宗炼一叹:“只是你坚持不碰灵力,修习速度和效果都定是大不如他人的。但若你真有一日能问鼎天道,哪怕是三界九天能伤你者也寥寥可数。只不过——古往今来数千年,成就大道者几何?但是……呵呵,冥冥中自有定数吧。”   冕旒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是别人都不曾告诉过他的。他的姐姐不懂剑术,他的师父常年闭关他只在七岁见过一面,其他朋友能力繁多却与他的并不相交,齐显会长是不会多管闲事,校长更不会多说半句,只是告诫他不要触碰灵力仙法,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详细细致的为他解说,让他恍然大悟。   ——若当真岔了路,便只能求校长帮他洗了筋骨去了记忆,重头再来一次罢了。若真是成功,他有预感,或许他能得到的更多,也能走的比与他一起以武入道的同伴们更远,更前。   他或许明白他来这个世界的原因了。   冕旒笑了,这一次他的笑容带了真诚与感激:“谢谢你,师父。”   之后宗炼带着冕旒去见了琼华派的掌门,那是一位消瘦的长者,严肃而认真,当然还有强大。冕旒确定即使是自己的原身与他一战,对方即使不用仙法也不过是百招就一定会落败的。不过冕旒并不灰心,这就是以武入道之人的特点。修成之前再强大也不过一介凡人,修成之后却能一步登天。   掌门道号太清真人,太清真人看着他,严肃的脸上都带了些许微笑,似乎很是满意。待宗炼说了冕旒的意愿,太清真人似乎有些不快,最后也只是点点头道:“罢了,既然是你的弟子,便由你自己带了。只是你要掌握好分寸。”   宗炼点头道:“我明白的,掌门师兄。”   太清真人点了点头,他右手微微一扬,冕旒感觉到身边气息的变动,就听门外传来声音道:“师父,请吩咐。”   太清真人道:“夙瑶,进来吧。”   大门被打开,一位与冕旒衣着相似的少女走了进来,不过十岁左右大,梳着一对羊角辫,可爱的脸冷冰冰的板着,严肃道:“师父。”   太清真人道:“这位你是宗炼师叔的弟子玄旒,你大师兄出门在外,你师叔若是铸剑来不及照看,便由你来照拂着。”   夙瑶认真道:“是,师父。”然后这位漂亮的姑娘转过身道:“玄旒师弟,我是掌门师父的二弟子夙瑶,也是琼华派第二代的大师姐,你若有什么问题请来找我。”   冕旒看向夙瑶,他对这种刻板的人说不上好感恶感,只是也不打算深交,便礼貌道:“夙瑶师姐。”   太清真人点了点头道:“好了,你们先退下吧。”   三人出了门后,夙瑶礼貌的告退了宗炼就离开了,宗炼道:“玄旒,日后有什么问题你便去找夙瑶帮忙,你们是同辈的师姐弟,他断不会欺负了你去。你是我的亲传弟子,除了我们这一辈便都是与你同辈份或辈分低的人,你不用担忧。只是你既然一来便有此身份,也要对得起你拥有的身份。”   “是,师父。”冕旒道:“师父,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呢?你何时能将香雪海还我?”   宗炼带着他朝自己的院落走去,淡淡道:“在此之前你要先回答为师,你与那妖剑有何关联?”   冕旒道:“我六岁时一次意外掉进了海里,在海底蒙香雪海剑灵救了一命。只是它的剑灵当时已经是一缕残魂,甚至可以说只是一缕意念,将香雪海托付给我就消失了。”   宗炼叹道:“你与此剑也是有缘。玄旒,若为师有朝一日给你一柄更好的剑,你可愿接受?”   冕旒对“玄旒”二字还不太熟悉,只是一听宗炼此言立刻道:“为人一诺千金,我既然发誓,怎会弃香雪海而去?”   “一个屁大的娃娃,还一诺千金。”宗炼笑了笑,只是他的眉头依旧皱着,最后叹道:“罢了罢了,往后再议吧。那剑一会儿就给你,别挂心了。”   冕旒总算放心了一些,道:“谢谢师父。”   宗炼道:“除道法仙术之外,我最自豪的便是铸剑之术。你莫要小看这一点,虽是与炉火寒铁为伴,但若能铸出一把绝世好剑,便是铸剑师也能受益良多,甚至得觑天道,否则这各个仙门,各样长老,又为何都会有一个‘执剑长老’?你是我徒儿,我自然要教你。你那妖剑凶性未去,本应是至烈之剑,却因海底寒苦而阴阳混乱互相干扰,若能回炉重铸定能使其恢复往日荣光。”   冕旒本不大感兴趣,听对方一说立刻抬头道:“师父此话当真?”   “还骗你不成?”宗炼冷哼一声:“只是此剑已经认你为主,为师不便插手。成与不成皆在于你。”   冕旒心中大喜:“我愿学铸造之术!”   宗炼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回天生火属所为何   修仙之路何其漫长,这琼华派位于昆仑之巅,本应四季寒苦,却因为法术的笼罩,这里不禁没有冰雪,反而四季如春。绿草茵茵,流水潺潺,巨大的石桥横贯天际连通各个山峰。不仅有美丽的凤凰花林,更有一半寒冷一半炽热的铸剑之地承天剑台,甚至于到了夜晚,还能够听到一声声的蝉鸣、见到空中飞舞的萤火虫。   所谓天界仙境也不过如是。   但是在美的地方也是会看腻味,这种四季不变,草木不枯的地方,时间就仿佛静止了一般,岁月枯涩无味,只有日复一日的修炼再修练,无情的磨去所有人心中的棱角。冕旒见过不少人千辛万苦的通过试炼登上昆仑之巅拜入琼华派,又见到不少人因为忍受不了岁月的蹉跎,忘却了最初的兴奋与痴迷,在再也不能前进一步的时候黯然放弃。虽然琼华派秘法不容外传,但想必琼华派开山数百年,绝对不止十几个弟子辞别下山,至于防止泄密的办法,自然有执法长老去处理。   云雾缭绕,鸟语花香,却是永不变化,永无新意。一睁眼一闭眼,就是十年的时光。   冕旒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从榻上坐了起来。因为他是执剑长老唯一的弟子,所以享受到了独处一间房屋的特权。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十年不变的景色,微微摇了摇头:“居然十年了……时间过的不算太快,只是……”他看着手中的香雪海摇摇头道:“我实在是对不起你了,香雪海。”   冕旒资质虽然并不愚钝,但是除了剑之外的一切他也没有多少天资。香雪海是连宗炼也不禁惊叹的妖剑,想要熔炼它,即使是宗炼也不会有超过八成成功的把握,冕旒自然不会有。但是十年下来,就连宗炼也不能不承认,他这个剑法上天资卓绝无比满意的徒弟在铸剑方面的资质实在是……在又一次冕旒炸了承天剑台之后,忍无可忍的宗炼终于将他心爱的弟子第一次赶到了思返谷中面壁思过,并开始暗暗考虑再收一个徒弟。   想到这里,冕旒也不禁心酸了一下。_(:з」∠)_   如今已是十六岁的少年身材颀长,宽肩窄腰,一身琼华剑袍更衬得他丰神俊朗,俊俏不已。即使修仙讲究清心寡欲,他这副好样貌依旧足以吸引整个琼华派修为不深的少年男女们的侧目。冕旒早就习惯了别人的注视,直径走到剑舞坪的剑台之上,拔出长剑,气运丹田,便开始了每日一次的晨练。登时间只见整个剑台上万千银光汇聚,宛如天河横贯,星辰缭乱,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周围同练的弟子们即使日日都见得到,依旧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自己的练习,近乎痴迷的看着少年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与剑融为一体。   十年清修中,不仅是内力的逐渐增长,仙门中对大道的解释更加透彻繁多。冕旒在练剑之余也会去翻看琼华典籍,在更加了解这个世界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其中的奥妙。铸剑时的急躁,练剑时的平和,闭关时的空明,对剑道的执着……他的心中始终有着剑,他就是剑——突破《红世圣决》的第九层,理所当然。   《红世圣决》的由来冕旒并不知情,只是知晓此功甚是神奇。它只是一种内功,但是玄妙的是这种内功可以支持所有非阴性的武功,不会有丝毫抵触。在第九重之后若是修习仙法,它也足以媲美世间绝大部分的仙术典籍,增加灵力,催动所有非水属性的仙法。所以冕旒虽然修习至今,但只要他不说,即使强如琼华派掌门太清真人也无法发现他所修炼的并非琼华典籍。   一套琼华剑法练完之后冕旒原地收剑站定深呼了一口气,因为只修内力不修灵力的关系,现在他虽能使出所有已经学过的琼华剑法,但要说完全发挥出来的最多也只有中等“三才朝元”而已。但是冕旒并不着急,一来是他有的是时间,而来他厚积薄发,一旦能够上升到红世决的第十重,那么即使只凭借红世圣决的内力,加以练习磨合,也足以匹敌灵气,完全发挥出剑招的精髓。   这么一想心情好了许多,睁开眼一看,平日里相处的好的一位师弟跑了上来笑道:“玄旒师兄,你猜猜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这仙山之上几乎没有除了修炼之外的事情可做,一旦有什么事情都能引起众人的兴趣。冕旒微微挑眉道:“怎么了吗?”   师弟笑道:“今天又有两位弟子通过了试炼之地!”   冕旒奇道:“这种事情每年都会发生,有什么好奇怪的?”   “今年可不一样!”师弟立刻道:“这两位同时上山的男子可谓是完全不同的性格,一个冷冰冰的不苟言笑,一个笑嘻嘻的洒脱不羁。这两人的天资都甚好,据说掌门师伯已经收他们为徒了。只是……”   冕旒在山上呆了十年,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太清真人收徒,登时也有些好奇:“但是?”   师弟道:“其实我更喜欢那笑嘻嘻的青年一些,看着好相处。只是他那种性格是修仙大忌,我师父觉得他太浮躁不怎么喜欢他,而且那人一看就知道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只怕没几年就要走了吧。”   “重光长老性格严厉认真,他不喜欢那云天青才是自然的。”远处一个少女忍不住道:“只是就连掌门师叔似乎也不怎么喜欢他,虽然因为他资质甚好收下了他,但是连道号都没有起呢,直接就叫他的俗家名字。和他同来的那个人都被赐了道号‘玄霄’呢。”   “玄霄?好名字。”冕旒摇了摇头:“你们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师弟笑道:“我们不似师兄这般心中只有剑,总是忍不住要听些消息的。其实我也奇怪,掌门师伯的性格和我师父有些像,云天青那种性格应该不得他心才对,为何还要收做亲传弟子呢?”   那少女插嘴道:“玄灏师弟有所不知,与我同宿的夙真今日负责巡守山门,正好见到了那玄霄和云天青二人闯关上来。肃武长老和执剑长老甚至没等她去通报就亲自来迎接那二人呢!你不知道,那二位长老的眼睛一直盯在那玄霄身上,看着可高兴了呢!说不定那云天青是沾了玄霄的光,资质又好,掌门师叔便将他一并收入门下。”   冕旒听着自家师父也参与进此事,回想起十年前初见时宗炼看他一脸欣喜的模样,还有平日对他的处处纵容。虽然平时他并不在意,但是听周围的师姐弟也七嘴八舌的谈论起这件事来,多少生出了些异样的感觉,便问:“那个玄霄难道是天命火属之人?”   “这事我们哪里知道。”少女道:“不过玄旒师兄你这么一说……我记得夙真好像也说了,那玄霄额上带有朱痕。我听师父提起过,若是天生额间便带有印痕之人,定是属性较为单一的修仙奇才呢!朱痕的话,说不定那玄霄真是火属之人!”   “这般好资质,也难怪掌门师伯会高兴了。”师弟不无羡慕道:“我这会儿倒也想见见那玄霄了。”   少女笑道:“玄灏师弟何须着急,待到大师兄和大师姐二人带他们转了整个琼华派之后,他们总是要来剑舞坪住宿的。”   说道这里,少女看向冕旒微微一笑道:“唉,这时候就羡慕玄旒师兄你了,能一个人住一间屋子真好。”   冕旒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他心中暗暗道:只怕校长让他来这个世界,并不仅仅只是修炼这么简单。不过他虽然略有起疑,但对于冕旒而言,这种事情并不值得他去在意。   他回房之后洗了个澡,随便擦了擦头发就走出门准备去五灵剑阁看看关于“归元真诀”的技能。归元真诀只需要内息气力来催动,并不需要使用仙术,就可以借用自然的灵力来恢复周身三尺范围内活物的生命力,治愈伤口,效用极佳。虽然也算是仙法中的一种,不过因为不需要灵力来催动,所以让冕旒颇感兴趣。   却不料刚刚出门,就听到左边传来一声低喝道:“玄旒师弟,你又这般披头散发的走出来,成何体统。”   冕旒一愣:“大师兄?”   来人正是掌门太清真人的第一个弟子,也是整个琼华派第二代弟子所有人的师兄玄震。   玄震还未开口,就听他后面一人笑道:“哇哦,想不到这仙山之上连人都像神仙一样,这位师兄长得好俊俏啊!”   玄震皱眉道:“云天青,不得无礼!”   原来这人就是今早众人口中的男主角之一。   冕旒看去,只见玄震后面跟了两个穿着俗世衣服的青年,均是丰神俊朗眉目如画,赏心悦目的很。其中一人头发随意的披散着,一身青色布衫,甚至还笑嘻嘻的朝着他挥了挥手,口中笑道:“大师兄你别这么说嘛,都是同门师兄弟,我这不是在赞美那位师兄吗?”   玄震性格严谨沉稳,饶是他面对这名青衣青年也忍不住微微一叹,朝着冕旒道:“玄旒师弟,这两位是玄霄和云天青,是师父今早刚刚收进门的两位师弟。二位师弟,这位是你们的师兄玄旒,他是我琼华派执剑长老宗炼师叔的亲传弟子,也是我玄、夙字辈中的剑法第一人。你们若在剑术上有什么疑问大可请教于他,想必玄旒师弟比我更能解答你们这方面的问题。”   云天青摇摇头叹道:“我与玄旒师兄竟然不是一个师父,好生可惜。”   玄震皱眉道:“我琼华派上下一心,即使授业恩师并非同一人,但大家都是琼华派的一员,何来可惜之说。”   云天青耸了耸肩低声道:“是……玄震师兄我知错了。”   云天青这般的性格难怪让今早众人讨论纷纷,冕旒十年来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他并不觉得厌烦,甚至因为这难得的“新鲜”对对方有几分喜意。再转头看向云天青身边一身白衣的青年,对方长发高束,面无表情,眉目冷淡,额间果然又一道朱痕。然即使如此,冕旒思来想去还是要称赞一句人如飞仙,气势如虹了。   “天青师弟,玄霄师弟。”冕旒点头笑了笑,二人也忙回礼于他。只是即使是这回礼,云天青也是随意的很,而那玄霄倒是姿势甚为标准,却感觉不到多少尊敬的意思,至多也不过是因为遵守规矩而已。   或许是因为朱痕的关系,冕旒忍不住多看了玄霄两眼。然而就是那一扫,他突然觉得浑身一软,就连视线也骤然变得模糊不清,双耳轰鸣呼吸窒堵,居然连抽出香雪海支撑身体的力量也没有,就这么直接倒了下去。   一时的最后,他只是隐约听到了一声“旒儿”,便什么也不知晓了。     ☆、第三回紫禁之巅寒彻骨   冕旒睁开眼睛的时候头疼的简直要炸掉,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这次的反应极其剧烈,他勉强站起身扶着一棵树就开始吐,当半响回过神后才发觉不对。   他的内功……红世决竟然倒退到了第八重!他在琼华派的十年时间竟在瞬间化为乌有!   皇冕旒握紧手中香雪海,心中惊惧同时也不禁狂怒。没有人会喜欢十年辛劳化为乌有,冕旒更是。他甚至在一瞬间再次怀疑琼华派的十年是一场梦。但怎么可能?那样真实的一切,他甚至还记得第一次铸剑时险些把自己的手腕烫烂,即使用了仙术也是过了两日才算好全。他还记的自己学习的一招一式,即使闭住眼睛也能记得剑招的每一道轨迹。   冕旒闭上眼,下意识的拔出香雪海,如这十年时间中所做的每一次那样,琼华剑法流利的使出,顿时万千剑影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就这么在他周身围绕起来,冕旒大喝一声突然挥剑,那万千剑影竟在瞬间顺着剑尖指向飞冲而去,将远处的大树戳的千疮百孔化为乌有。   “千方残光剑……”第八重使出这种仙剑招式太过废力,饶是以冕旒的精深内功也险些脱力倒在地上。冕旒用香雪海插在地上支撑身体,他剧烈的呼吸着,心中却止不住的犯上喜意:“不是梦,不是梦!”   此时他冷静下来,心中惊疑恐惧渐去,倒也多少有些明朗。能这般轻易的降低自己的修为,只怕也只有校长能做到。冕旒并不知晓对方究竟何意,哪怕是一种玩弄,他也无所抵抗。但冕旒从不是那种认输之人,修为去了如何?他的道心还在,他的手还握剑,他的神思清明。即使重头修炼,虽多少有些遗憾,但冕旒也能笑着觉得自己这次重来还能少走些弯路。   他呼出一口气,总算是舒服许多,就听远处一个温柔的宛如抚柳之风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疑惑道:“是……师父?”   对方的气息太过于平淡和自然,冕旒甚至因为这个气息将对方当成了自然中的鸟兽而无视了过去,直到此时出声,他才发现这里竟然有个人。冕旒转头看去,只见一位年轻公子身着锦衣站在不远处,即使此时面带疑惑,他的嘴角依旧是微微勾起带着轻笑,眉目温和。这无疑会是一个很受女性欢迎的俊美公子,端方温柔,如风似水,当真称得上一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只是以冕旒的眼力并不难看出对方的眼睛没有焦距。   ——这是一个瞎眼的公子。   瞎眼,师父,温柔的公子……   冕旒迟疑道:“花满楼?”   花满楼浅笑道:“没想到真的是师父。”   冕旒张了张嘴,突然发现喉咙就像是卡了一样说不出话来。对方浅笑着等他回答,半响冕旒才道:“你真的是花满楼?陆小凤的好友花满楼?”   花满楼摇摇头道:“师父说笑了,莫不是师父还有一位弟子名叫花满楼?”   错愕之后涌起的是狂喜!他当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回到了陆小凤的世界!   “好!好极了!”冕旒大喜道:“我回来了!”   花满楼有些不明觉厉,但冕旒身上的秘密本就不少,当年又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在他们面前离开,他便只是问道:“十年未见,若非师父剑气冲霄引起我的注意,剑意亦如当年一般霸道刚烈,我也不敢相认。只是未曾想师父的声音十年未变,只可惜我看不到师父的脸了。”   “十年……?”冕旒一愣:“已经……十年了……?”   花满楼笑着点点头道:“是,若是细算,已经是十年四个月了。”   冕旒心中一惊,忙道:“七童!孤城!叶孤城人呢?活着还是死了?!”   花满楼微微一顿,笑容渐渐消失:“叶城主如今自然安好,只是……”   “只是?”   “九月十五,他与西门吹雪相邀紫禁之巅决一死战,他们二人之间总会有问题出现。”花满楼微微蹙眉:“而且,陆小凤说这场决斗似乎有什么不妥之处,甚至关乎到皇家之事。”   回到这个世界的喜意瞬间退去,冕旒喝道:“今日是几月初几!”   花满楼道:“九月十三。”   冕旒心中一惊,忙问:“这里是何处?”   花满楼答道:“这里是江南我的百花楼附近的小林子……因为我不愿见他们之间互相厮杀,便回到了江南。”   江南!从这里赶到京城,最快也要三天的时间!   冕旒气得额头青筋一跳,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怒骂为何自己来的时间如此不巧、地点如此不对,只是立刻道:“七童!请你帮我准备一匹千里马!我要赶去京城!”   花满楼此时心中也有诸多疑惑,只是此时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他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去联系五哥。师父莫急,九月十五当夜他们才会决斗,现在是清晨,尚有两日半的时间,未必赶不及。”   冕旒点头:“好!”   二人疾步赶回百花楼,花满楼用了特殊的信鸽快速给家里传讯,冕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剧情——叶孤城经历了什么?对,九月十五当夜,他与南王世子二人合谋借紫禁之巅的决斗刺杀皇帝,想要让与皇帝长相相同的南王世子假扮皇帝瞒天过海,以求光复身为前朝皇族的叶氏一族——当然他失败了,他们的计谋被陆小凤识破,刺杀失败,皇帝没有死,叶孤城却身受重伤,然后与西门吹雪履行诺言决斗,最后……   冕旒握紧双拳冷冷道:“开什么玩笑!”   花满楼在他身边看着,微微摇了摇头。   只希望这次,面前的人真的能够解决才好。   善良如花满楼,他并不希望任何人死去。   ******   九月十五-紫禁城   京城中今日最常说的一句话,莫非“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只是这紫禁城却不是那么好进的,能够看到这场旷世之战的人必须持有通行证才有可能进入,没有的只会面临紫禁城无数箭矢的招待。虽让无数人倍感扼腕,但为了小命着想,他们也只能望而兴叹。   京城的赌坊也是人满为患,即使是大半夜的这里也挤满了人。只是不同于以往的热闹,此时这京城最大的赌坊中无比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除了十年之前失踪的剑圣皇冕旒之外再度有资格问鼎剑道极致的当世两大剑客的决斗结果。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料到,这场旷世之战中隐藏着怎样的惊天秘密。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决斗,若是简单,其中的一位主角又怎么会出现在皇帝的面前,刺杀皇帝?   但可惜的是,叶孤城的刺杀因为陆小凤的插手并没有成功。   刺杀失败,在叶孤城跳出窗外后却被皇帝的众位贴身近卫包围之际,近卫首领魏子云问了一句话:   “城主远在天外,剑如飞仙,人也如飞仙,何苦自贬于红尘,作此不智之事?”   而叶孤城只是回答:“你不懂?”   魏子云道:“不懂。”   叶孤城冷冷道:“这种事,你本就不会懂的。”   是的,他不懂,即使是陆小凤也不懂。他是叶孤城,也正是因为他是叶孤城,所以他必须这么做。即使他无心于权利,无意于地位,他都必须这么做。   因为他是叶孤城。   而唯一懂他的人,自十年前起,他再未见过。   留下的,只有左手中指上的银色指环。   里面的黄金他未曾动过分毫,因为他不想,也不愿这最后的回忆也因“责任”二字而蒙尘。对叶孤城而言,这并不是一个储存着无尽财富的珍宝,仅仅是他所珍惜的挚友送给他的唯一礼物。   只可惜,他们最终无缘再见。   他曾说过若有一败,赢他的人必是叶孤城,只可惜,叶孤城终究是要他失望了。   魏子云道:“也许我不懂,可是……”   目光如鹰,紧随在魏子云之后的“大漠神鹰”屠方抢着道:“可是我们却懂得像你犯的这种罪是该千刀万剐、株连九族的死罪。”   或许是因为想起了皇冕旒,叶孤城已经失了和他们交谈的兴致。   他没有回答,并不代表敌人不会动。屠方和无数箭弩蓄势待发,饶是叶孤城武功绝世,也定不能活。   可是西门吹雪阻止了:“住手。”他冰冷的目光看向叶孤城,举起了那柄奇古铁剑:“拔剑。”   他要履行两个人的决斗约定。   紫禁之巅一战,终不能免。   魏子云微微皱眉,正要拒绝,突听远处的皇帝道:“住手。”   魏子云抢道:“皇上!”   皇者摇了摇头,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朕准了。”   魏子云遥遥瞪了一眼皇帝身边的陆小凤,无奈道:“退。”   弓箭手齐齐后退却并未放下手中武器。不过这样的退步使得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陆小凤看向叶孤城,最后也只能化为一叹。   叶孤城淡笑了声,高声道:“吾心难静,只怕有辱此战。不知陛下是否大量可容吾与陆小凤一谈?”   西门吹雪默不作声,只是先收回了手中长剑。皇帝允道:“准。”   魏子云大惊:“皇上?!”   然而他无法拒绝。   这场对话除了两个当事人外别人无法得知其中内容。只是在结束之际,所有人都看到叶孤城笑了。   清冷而淡然,真正的宛如飞仙。如他的人,如他的剑,怦然心动。   众人轻叹。   叶孤城突然想起来,皇冕旒曾说过,希望他多笑笑。   陆小凤不可思议道:“你在笑?”   叶孤城微笑着反问:“我不该笑?”   陆小凤看着他,终于点了点头,道:“只要还能笑,一个人的确应该多笑笑。”   只不过笑也有很多种,有的笑欢愉,有的笑勉强,有的笑谄媚,有的笑酸苦。   叶孤城的笑是哪一种?   不管他的笑是属于哪一种,只要他还能在此时此地笑得出来,他就是个非平常人所能及的英雄。   叶孤城告别了他,即将与西门吹雪一战。   临走时,他只是说:“不管怎么样,你总是我的朋友。”   陆小凤说不出的心酸。   这一战是不是值得?   没有人能回答,没有人能解释,没有人能判断。   甚至连陆小凤都不能。   叶孤城又道:“如果有一天,你能见到冕旒……”   “什么?”   “不,”他背对着他,摇头而去,“没什么。”   那一瞬间,陆小凤很想说些什么,更想要做些什么,只是他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做不到。只能像一只斗败的攻击一般回到了好友武当掌门木道人几人身边,而这一次,即使是神偷司空摘星也没有去嘲笑陆小凤的颓唐,他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皇帝返回金殿没有去观战,他坐在龙椅上,轻轻叹息:“两位绝代佳人,奈何,奈何啊……”   紫禁之战,终于来临。   两位当代最杰出的剑客,终于面对面相逢。   “此剑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叶孤城点头:“好剑!”   西门吹雪冷冷道:“确是好剑!”   青锋若冰,落血成股,是属于西门吹雪的无情之剑。   叶孤城也扬起手中剑,道:“此剑乃海外寒剑精英,吹毛断发,剑锋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   西门吹雪道:“好剑!”   叶孤城道:“本是好剑!”   寒剑如霜,精光如琉,是属于叶孤城的飞仙之剑。   魏子云忽然道:“两位都是当代之剑术名家,负天下之重望,剑上当必不致淬毒,更不会秘藏机簧暗器。”   四下寂静无声,呼吸可闻,都在等着他说下去。   魏子云道:“只不过这一战旷绝古今,必传后世,未审两位是否能将佩剑交换查视,以昭大信?”   西门吹雪从来都是如剑一般锋锐,也如剑一般冷漠,根本不屑理会任何人,尤其是在他决斗的时候。   叶孤城没有回头,在与陆小凤一谈之后,他已经放下了所有,已经没有任何话能进入他的耳。或许皇冕旒会是意外,只是这个意外已不存在。   他们只是互相凝视着。   魏子云讨了个没趣,不再说话。西门吹雪却突然道:“停。”   叶孤城皱眉:“何事?”   西门吹雪冷笑道:“我的剑虽是杀人的凶器,却从不杀一心要来求死的人。”   陆小凤心中一惊,他知道叶孤城之前受了伤,伤在胸口,将雪白的长衫染得刺目。此时却发现那血团比起方才又断扩大了不少。   叶孤城厉声道:“我岂是来求死的?”   西门吹雪淡淡道:“你若无心求死,等一个月再来,我也等你一个月。”   这次轮到魏子云皱眉。   叶孤城却突然静了下来,笑道:“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突然拔出了自己的剑,那一瞬间,剑气冲霄!   西门吹雪冷冷地看着他,终究还是拔出了剑。   剑已刺出!   刺出的剑,剑势并不快,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很远。   他们的剑锋并未接触,就已开始不停的变动,人的移动很慢,剑锋的变动却很快,因为他们一招还未使出,就已随心而变。   别的人看来,这一战既不激烈,也不精彩。   魏子云、丁敖、殷羡、屠方,却都已经流出了冷汗。   这四个人都是当代的一流剑客,他们看出这种剑术的变化,竟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也正是武功中至高无上的境界!   可是陆小凤也同样看出,西门吹雪的剑慢了。因为他修的是无情之剑,但现在的他有了情,有了牵绊,他做不到无情,自然再无法随心所欲。   就在下面的二十个变化间,叶孤城的剑必将刺入西门吹雪的咽喉!   然而,在最后一剑中,在陆小凤的冷汗布满了全身的时候,赢的人却是——西门吹雪。   叶孤城的剑偏离了他的咽喉,而西门吹雪的剑已经进入了叶孤城的心脏。   叶孤城成全了西门吹雪的剑,也成全了他自己。   剑尖是冰冷的,扎在心脏上。叶孤城恍然想起了十年前皇冕旒的话:   【是啊,你不能,因为现在的你还无法看破一些事。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即使现在等不到,以后也可以。】   可是,他终究是未能等到他。   在那最终之际,叶孤城突然紧紧握住西门吹雪的手腕。他的唇轻颤着,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未能开口。   模糊的眼前,似乎渐渐出现了一个人影。黄色的长衫,披散的黑发,大大的眼睛,细腰长腿。他的面容说不出的精致,让他心动。   生命的最终,他似乎听到了那存在于心底的声音。   这样,也好。   “孤城!!!!!!!!!!!!!!!!!!!”   ☆、第四回柳暗花明又一村   “孤城,,,,,,,,,,,,,,!!!!!”   一个凄厉的怒吼嘶喊,尖锐的长啸响彻了整个紫禁城,杜鹃啼血猿哀鸣,不过如是。   一柄明如冬雪的剑向着西门吹雪忽然刺来!剑气冲霄,带着势不可挡的锋锐!西门吹雪瞳孔微缩,骤然后退躲过这致命一剑,来人并不追击。叶孤城倒下的尸身被他接住,然而西门吹雪的身体因为条件的反射下意识的在避开的瞬间刺出一剑!   陆小凤惊呼:“皇冕旒?!”   皇冕旒却没有躲,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叶孤城的存在。只是身体的本能下意识的避开了这冰冷锋锐的一剑,却终究慢了分毫。   突然起了大风。   瀑布般的黑发被齐根斩断,无数青丝在刹那间随风飘散。陆小凤下意识的伸出手,一根极长的发丝被挡在掌间,随风舞动。   风止。   “他就是皇冕旒?”司空摘星惊呼道:“他就是十年前失踪的剑圣皇冕旒?!他,他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来而已!”   下手的魏子云四人全身戒备,弩箭在四面架起。即使过了十年,即使他们刚刚看到了两大绝世剑客的生死之战,皇冕旒的余威依旧是在的。   千波流水万波风,不抵一剑寒九州。   没有人,可以忽视这句话!   西门吹雪站定,冷冷道:“皇冕旒。”   皇冕旒却是听不到的,他呼喊着叶孤城却得不到半分回应。叶孤城胸口的血染红了他黄色的衣襟,他的身体渐渐冰冷,他苍白的脸更加苍白 。即使皇冕旒再怎么不愿承认,也无可否认的——   叶孤城已经死了。   “孤城……孤城!!叶孤城!!!”皇冕旒紧紧地抱着叶孤城的尸身,只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对方的回应。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和对方一样的冷,冷到失去了知觉。   清凉的泪水,滴在了那张俊美而苍白的脸上。   从三岁知事起他就知道,哭泣没有任何用处,这是生活用残酷的事实让他牢牢记在脑中的。可是这一刻,除了哭泣,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甚至觉得喘不上气,他的全身都在颤抖。   突然,他握紧了手中的剑,豁然击向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我要你死——!!”   陆小凤惊吼:“住手,皇冕旒!”   西门吹雪错了吗?   不,他没有错。   而皇冕旒比他和叶孤城更早的知道,决斗之中,生死由命。   更何况看过原著的他也知道,西门吹雪本可以不杀死叶孤城的,只是在收剑的刹那,他看懂了叶孤城的心意,所以不再收回手中之剑。   叶孤城感谢着西门吹雪带来的死亡,因为对他而言,死在西门吹雪的手中,是最好的结局。   他是感谢着西门吹雪的。没有怨,没有恨,没有不甘。他是感谢着他的,感谢他带给他的,尊严的死亡。   可是在那一刹那,比任何人都理解这一切的皇冕旒不能接受!   他……好不容易回到这个世界,好不容易,才可以再见到他们……放弃了完颜洪烈和杨康之后,他更加珍惜身边存在的一切……这样的结局……   这样的结局,让他怎么接受!   射雕之后,他何其怀念这样珍贵的感情,然而一切妄想,在此时都变成了镜花水月……   让他怎么接受这样的结局!!   第一剑!   西门吹雪与皇冕旒接过一招,竟是连退了七步!他与叶孤城刚刚决斗完,虽有突破,但终究消耗极大,更不论眼前的人,是皇冕旒!   千波流水万波风,不抵一剑寒九州。   他是十年前就是天下第一剑的皇冕旒,剑者的无冕之王!   皇冕旒在那一刹那,心如止水,他忘了一切,忘了自己,甚至忘了叶孤城。他挥出第二剑,大大的眼中无情无爱。   他要的,只是他死!   陆小凤与司空摘星等人向紫禁之巅疾驰而去,然而饶是司空摘星的绝世轻功,也赶不上这惊世一剑!   “西门吹雪!”   “皇冕旒!”   第二剑!   然而再次突破的西门吹雪突然挥出一剑!这一剑汇聚了所有精华,甚至比为突破前与叶孤城的一剑更强!两柄长剑交错,发出金石之声,双方各退几步,在琉璃瓦上踩出清脆的声响,所过之处瓦片尽皆碎裂。   陆小凤几人终于赶到,陆小凤急忙出手,对朋友的担心让他忘却了对皇冕旒剑的恐惧,灵犀一指夹住了再次袭来的剑锋!   “皇冕旒!”   第三剑!   然而夹住剑锋的一瞬间,雪白的白刃上传来一阵大力,甚至带着刺骨的剑气直冲经脉,剜肉般的痛楚让他的手指一抖,再无力去夹住。长剑夹着从未消去的雷霆之力,擦过双指,带着嫣红的血痕直刺陆小凤面门!   陆小凤的灵犀一指第一次失败了!   然而没有人意外。   因为他接的是皇冕旒的剑,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剑!   “陆小凤!”   千钧一发之际,两道银光挥出,为陆小凤打开这必死的一剑!雪白的剑锋擦着脸颊而过,恐怖的剑气在他的脸上带出一道血痕,溅满了已经染血的剑锋。   与叶孤城战后本就亏损极大,又连接皇冕旒雷霆三剑,纵是得以突破,西门吹雪也终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可是即使几乎脱力,他依旧握着他的剑,他的脊背永远不会折。   而另一位同时出手的木道人虎口震裂,那一剑威力太甚,即使是与西门吹雪同时相阻,竟还有如此余威!   这一刻,所有人都清晰的意识到,皇冕旒真的想要杀了陆小凤!不,是杀了任何想要阻止他杀西门吹雪的人!   皇冕旒飞身退至叶孤城的尸身前,他冷冷地凝视着他们,做了一个奇怪的起手式。   他将挥出第四剑。   原本沾染了陆小凤鲜血的香雪海再次变得雪白。陆小凤突然意识到,原来并非他的剑从未沾血,而是那鲜血在众人未发现时就以被吸收。那雪白的清圣外表不过是一层伪装,这是一柄嗜血的妖剑,真正为了杀戮而存在的剑!   然而此时已经无人在意这一点,因为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都认得,这是皇冕旒的绝技“光寒九州”的起手式!   冷汗完全浸透了衣衫,在这一刹那,陆小凤想起了十年前皇冕旒的笑语:“我这招可是大招,范围嘛……满算的话可以捕捉十人左右!”   他抬起头与他对视,那双眼再不复过去的温和,原本柔和的脸也布满寒霜,面无表情。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见到了初见时的西门吹雪,甚至更胜一筹!   那双眼,没有任何情感!   在这瞬息刹那,“光寒九州”发出!   【你再不走,叶孤城可就真的没救了哟】   雪白的长剑在挥出的刹那停止!   剑气横冲,剑虽停止,气却未止,内力反冲,皇冕旒口吐数口鲜血,退后了几步。   皇冕旒冰冷的眼中,渐渐有了神采。   “你说……什么……”   所有蓄势待发的人都愣住了,便是西门吹雪眼中也闪过一丝疑虑。   见此情景,陆小凤壮了胆子,他冲上前一把抓住皇冕旒双肩,焦急道:“皇冕旒,清醒了没?冷静一点!”   皇冕旒却以顾不得了,直接大吼道:“你说什么?说什么?”   陆小凤一愣:“皇冕旒?”   “校长!求你救他!”   陆小凤大惊:“皇冕旒,你振作一些,怎么了?皇冕旒!”   【你的精神波动这么大,连珈儿也被惊动了。要不是她求我我才懒得管你。赶紧走,叶孤城……还有点救。】   皇冕旒大喜,他一把挣脱陆小凤,抱起叶孤城的身体飞身而去!   虽然事情的发展变得莫名其妙,但魏子云怎容他带走叛贼的尸体,当即大喝道:“放箭!”   “住手!”陆小凤大惊,却已然来不及阻止。却见皇冕旒半空中豁然回身,长剑白透如雪,电光火石间,一道剑气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画出凌厉的弧光!   那是速度的极致,然而这种极致竟似乎在瞬间停止。慢的好像稚龟,又快的仿若游龙,那道银色的弧光似乎成了型,连着剑气在一刹那飞啸而去!   呼啸而来的箭矢尽被折断,剑气却不减,竟在下一秒割断了魏子云的头颅,深入地下!   鲜血喷洒!   西门吹雪瞳孔微微收缩,或者说,所有人皆是如此。   千波流水万波风,不抵一剑寒九州。   正是皇冕旒的绝技,光寒九州!   待众人回过神,在千军万马的包围中,皇冕旒已经带着叶孤城的尸身飞离紫禁城。   冷汗从在场众人的额头滑过。想起方才千钧一发的情景,原本打算做最后拼搏的人心中都起了无比庆幸之感。   隐藏实力的木道人也明白,即使他使出了真正实力,也必死在这一剑之下。   没有人,可以在被“光寒九州”锁定后逃脱!   这就是皇冕旒!那一剑,划破天际,是真正的王者皇霸之剑,其锋之锐,其势之利,无人能敌,无人可挡!   这就是皇冕旒,剑者的无冕之王!   ☆、第五回侠客仗剑走天下   冕旒抱着叶孤城的身体一路跑到一家很高的、即使在夜晚也亮着火光的窗子。从外观来看应该是一家客栈。他此时多少恢复了一些理智,挑了一间没有光的房间用内力震断了里面的横木打开窗子跳了进去,他将叶孤城的身体放在了床上,但是对方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发冷,弓起的腿甚至已经很难放直。冕旒抖着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哑声道,“校、校长……救他,快救他,”   【你先处理好自己在说。】校长冷冷道,【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少血能流。】   冕旒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自己的后背无比疼痛。他深深呼吸,体内红世圣决已经开始自愈。为了不让血肉和箭矢黏在一起,他一发狠体内内力鼓动,本以为那箭带着倒钩和血槽会很难拔出,却不料不过略微一使劲就将那四支白羽长箭震了出来,甚至伤口就在血珠和箭矢一起喷出的刹那就止住血,背后一阵麻痒难耐,肌肉迅速的开始愈合。   冕旒一愣,这才发现体内内息充盈,完全不像是拼过命的样子:“这……我,我又进入第九重了?”   校长只是淡淡道:【是你的,总是你的。】   冕旒却来不及想这么多,忙道:“校长!校长你快救救孤城!”   校长不耐烦道:【都已经死透了,怎么救?】   冕旒大惊:“可是——!”   校长冷冷道:【你也是鬼王宗的人,应该比我更清楚鬼王宗的规矩。我还没弄死那两个贱人,可不打算给自己树立新的敌人。】   冕旒甚至忘了对校长的恐惧,喝道:“可是校长你说他还有救的!”   校长冷冷道:【这是你对我说话的语气?】   冕旒一震,颤着声道:“校长……”   【别在那里大呼小叫,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校长沉吟片刻道:【为何对叶孤城如此执着?你在我们的世界生活了三十年,在其他的世界待的时间也不少,但是即使你当年驰骋沙场十七载也未见你如何执着一个人,这个叶孤城满打满算不过相识五年,你还离开了他更长久的时间,为何要执着?】   冕旒回答的毫不犹豫:“因为孤城是第一个与我谈论剑道之人,是我真心相交的挚友。我们一起论剑、下棋、吃饭、秉烛夜谈、互相讨论各自的心得。他真心待我,不曾有片刻虚假利用,甚至不许我去帮他参与进叶氏一族计划,我亦万分喜欢他,将他引为此生挚友,无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未曾遇到可与他相比的朋友,这样的理由不足以让我为他付出吗?不足以让我为他努力吗?校长,你从小教我锻炼精神力,所以我希望记住的东西即使几十年都无法忘记一丝半毫,既然如此,我又怎么可能像普通人一样轻易的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遗失某些情感?”   【剑技没长多少,嘴巴倒是灵巧了些许。】校长突然轻笑一声:【叶孤城是没救了,陆小凤的世界是没有仙神之流的,我此时分身乏术无暇顾你,所以叶孤城只有最后一个选择。】   冕旒忙道:“校长请明示!”   校长淡淡道:【皇冕旒,你可知怎样的铸出的剑才是极好的?】   冕旒刚想回答,校长却道:【材质、工艺、经验、时机、环境,这些都是决定因素。但是最能影响一把剑的好坏的,却在于——剑灵。】   【即使是一把破铜烂铁,若有了剑灵,都是凡间难寻的宝剑,即使到了天界也绝对能拿的出手。】校长淡淡道:【剑灵可以慢慢自我生成,虽然这种方法可以让剑灵与主人配合无间更容易掌控,但是这种剑灵却是不及另外一种的——想必你也听说过,从你的剑灵那里。】   “香雪海……”冕旒一愣:“当年香雪海的剑灵消逝之时曾说过,他、他是被活祭的散仙之魂……”   【香雪海的工艺和用料皆是顶级,虽然只是散仙之魂为祭,其凶煞之力依旧能上动九天,所以才会被封印在东海之底。】校长道:【也正是因为如此,四千年的寒苦凛冽与剑灵的散魂消逝依旧没能让此剑毁损,甚至依旧胜过凡间诸多名剑。】   冕旒突然反应过来,惊声道:“校长你是说——”   【别忘了我让你去鬼王宗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又是为何在如此紧要时刻废力将你送入别的时空。皇冕旒,你可不仅仅是我的调味品那么简单,而你心中更多的也是珈儿。】校长道:【你也是时候找一个剑灵了。】   冕旒怒道:“三魂七魄剥离身体是何等痛苦!皮肉灼烧是何等难熬!更何况若成剑灵,他日我若身损,孤城一人又当如何?!”   【与我何干。】校长声音带笑却无比冷酷,她淡淡道:【我只是为你指出一条路。更何况叶孤城身死,何来皮肉烧焦之痛?他此时刚死,魂魄渐散,自然也无剥离之苦。痛的也不过是魂魄定型,与剑融合的时刻罢了。】   冕旒哑声道:“可是那痛苦就足以让人神智散失,痛不欲生!我、我不能如此害他!”   “我愿意。”   冕旒一僵。   校长却是笑道:【不愧是剑仙叶孤城,真让我感到意外。没想到你的精神力竟如此之强,竟然在魂散离体之时还保有意识。】   “多谢前辈相助。”叶孤城的尸体并没有动,冕旒甚至没有看到有所谓的“魂魄”出现,只是脑海中自然而然的响着那个变化了许多的声音:“若非前辈给予的力量一直保持着我的神智,我也没有机会能开口说话。”   校长笑而不语。   冕旒却急道:“孤城,不要胡说!你知道那是怎样的痛苦吗?!那种魂魄塑性就像是用火焰利刃将你的魂魄锁紧一个固有的模子中,那种痛苦不啻于地狱!更何况成为剑灵之后你便拥有无尽的生命却永远无法离开剑之所在五丈之外,甚至很难移动本体!最重要的是,一旦散魂,永无轮回!”   叶孤城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那么冕旒,我问你,你可有曾将香雪海抛下,独自出行?”   冕旒一愣,下意识的回答:“若非条件所限,自然从不离身,日日相伴,时时相随。”   叶孤城冷淡地声音带了浅淡的笑意:“既然如此,我又何惧孤独永世、不得轮回?我若为香雪海剑灵,冕旒自不会让我留在一地。冕旒引我为挚友,我又如何不是。与冕旒行走天下各处,一览江湖风光,叶孤城只会欣悦绝无不满。不必前顾后忌,无需左踌右躇。叶孤城已然无所责任附身,为何不借此机会偿我所未能达成之愿?”   冕旒怔愣,他总觉得对方说的有哪里不对,非常不对,可是对方说的一派坦荡,甚至让他跳不出半个错字,张了张嘴呆呆道:“可、可还有烈火焚身之痛……”   叶孤城冷冷道:“莫不是在冕旒心中,叶孤城便这点苦痛也无法忍受?”   冕旒结巴道:“可、可是,剑灵是没有轮回的……”   叶孤城淡淡道:“成为剑灵亦然拥有常人无数倍的岁月,叶孤城自不是那等贪婪之人。”   “但、但是——”   叶孤城声音已然冰冷无比,以冕旒的了解,此时对方定然怒极:“难道冕旒只当叶孤城不配为汝之利刃?叶孤城自不会无耻相求。”   冕旒忙道:“当年不是!”   校长实在是忍无可忍,若是冕旒能看到她的脸,定会见校长此时满脸惨不忍睹的表情:【决定好了?虽然你们二人着实有趣,不过我那边事情未了,可不想浪费时间在你们身上。罢了,我看免得有一日你真的蠢的丢了性命,叶孤城的作用倒是更大了。】   冕旒真的觉得事情不对!可是刚刚叶孤城冰冷的声音犹在耳际,容不得他拒绝,有些晕乎乎地道:“是……可是……我……”   他话音未落,一成年男子拳头大的青铜器便凭空出现落入他的手中。冕旒定睛一看,骤然惊呼道:“天阙神农鼎?!”   【赶紧把叶孤城弄进去,免得一会儿魂散了可别怪我。】校长不耐烦道:【想怎么折腾随你,别再来烦我。】   冕旒:“校长——校长?”   自然没有人回答。   冕旒呆呆地站在原地捧着手中的青铜鼎,他此时依旧觉得一定是有哪里不对!可是、可是究竟哪里不对?   叶孤城清冷地声音传入脑海,明明是听不见声音的,可是他的语气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听到的一般,舒缓而冷淡,宛如流水般的轻灵,宛如大海般的深沉,宛如那无尽的深海,包含无数又让人无所窥探:“想不到冕旒也会有这等表情。”   冕旒忙道:“孤城……等等!孤城!校长不在的话,铸剑……重铸香雪海就只能由我来!可我虽深谙铸剑之术,但是实际操作无比糟糕!虽然有天阙神农鼎在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但是你不能在铸造方面对我抱有任何妄想啊!否则我师父就不会那么多次想一剑劈了我!”   叶孤城只是用他特殊的清冷嗓音淡淡道:“能像这般拥有意识、了无牵挂的与冕旒仗剑江湖,有这般念想——叶孤城何惧。”   冕旒一愣。   他从这一句没有语调的话中,感受到了对方深深的坚定。   一生一世,他们都将会绑在一起,若无意外便是至死不离。   冕旒突然笑了,他微微一叹,将青铜鼎的放在叶孤城的尸体旁,只见一道青光闪烁,床上冰冷的身躯骤然消失。   ……这般……也不错。   ——可是他究竟哪里感觉不对啊啊!!   ☆、第六回千思百转心难测   冕旒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背后的伤全好了。   这一点就连冕旒都觉得倍感惊奇,如果说第八重的时候他被五支箭矢扎进后背还能带着完颜洪烈万里奔逃足以让人敬佩惊奇的话,此时的情况简直就是骇人听闻了。冕旒捡起丢在地上箭,这箭后槽很深倒钩尖刺成菱形,比当年在蒙古时用的箭更加的阴毒,然而比起上一次的要死不活,现在的他完全可以活蹦乱跳,也让冕旒感慨万千。   第九重也不过是修仙门槛罢了……这般好处,也难怪时间无数人飞蛾扑火,只为有朝一日得道飞升。   想到这里,他就不由的想起在琼华派看到的那两名师弟,是叫做云天青和玄霄来着。掌门的态度,师父的态度,本身的气势,这些都让冕旒不由得在乎那个名叫玄霄的俊美师弟。但就第一印象而言,他倒是更喜欢云天青一些的。那种自由和潇洒的性格永远都不难吸引像冕旒这样的人。   有点像姐姐一样。   冕旒这样想着就拿出了怀中的青铜鼎,低焕道:“孤城,你醒着吗?”   脑中响起叶孤城的声音:“不曾睡着。”   冕旒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叶孤城沉吟半响,似乎在斟酌,最后道:“这般感觉甚为奇妙,我不知如何回答与你。”   “其实我也不怎么熟悉这鼎,只是见到姐姐用过所以了解一些。”冕旒想了想道:“据说鼎内自成一方世界,若以力催动,甚至可形成天地山河,一方世界。”   叶孤城淡淡道:“我只‘看’到一片黑暗。”   “因为我没有灵力,更不像姐姐那样有庞大的灵力可以布置灵气形成鼎内天地。”冕旒回答道:“但天地山河只是外物,以做观赏之用罢了。内里生气延绵不绝,你的身体和三魂七魄在里面的话断不会有什么坏处,大约五个月的时间我就可以真正放心铸剑了,那个时候我就是运气再背,凭你在神农鼎内吸收的生气和灵力都可以保住的你魂魄不散。如果此次不成,也许只有回到姐姐那里找容大哥帮忙了。”   最后他加了一句:“以前看姐姐用天阙神农鼎来养鸡的,养出来的鸡真的是极为美味,我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嘴馋。”   叶孤城:“……”   冕旒正笑着,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刚开始他并不在意,直到脚步声走到门口停下他才抬起头,将小鼎放在枕头内侧,拿着香雪海站了起来。   来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脚步虚浮毫无内力,但是另一个人就绝对称得上是内力深厚了。冕旒虽然外伤恢复,但肺腑终究被箭矢穿透受了损伤,虽然对方内力远不如他,他也要小心处理。更何况天阙神农鼎虽是宝物,却不比凡间青铜硬上多少,一旦碎了先不说校长和容大哥如何狂怒,就是叶孤城也会九死无生。   门外一人笑着讨好道:“客观,这就是您的房间,请进。”   另一人点头道:“嗯,你下去吧。”   他说着就将门外的栓子取了下来,推开了门。   皇冕旒:“……”   陆小凤:“……”   店小二:“这!这屋子应该是没人住的啊!你是谁?!”   陆小凤颇为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举起手道:“行了下去吧,再给我准备一间上房。这位客人的一切话费都算在我头上。”   见有人愿意付钱,店小二立刻满面笑容的退下去了。   冕旒收了剑道:“进来吧,昨夜我有些把持不住,抱歉。你的伤还好吗?”   陆小凤关上门审视着面前的青年,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长相精致俊美,若不是那身凛然剑气简直就像个颇有英气的女孩似的。对方脸上带着歉意,完全没有昨夜宛如修罗般的渗人之感,甚至很是温和。   陆小凤有些不舒服,尽管他自己都觉得这种不舒服很可笑。他知道叶孤城有多么的在意皇冕旒,因为对方在死前唯一念想着的人都是他。他当然不希望皇冕旒因为叶孤城的死悲伤疯狂,但是看他此时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他又难以抑制的心中不快。   但陆小凤终究是陆小凤,他摸了摸鼻子道:“一点小伤,没什么事。倒是你,全京城找你都找疯了,没想到你倒是悠闲自在。一别十年,你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不过气色看着不怎么好,脸色都比得上西门吹雪了,嘴唇也发青,没事吧。”   说完他觉得自己有点失言。昨夜对方险些杀了西门吹雪,虽然不知为何突然退走,但总归是个隐患。突然他心中一惊:“皇冕旒,你的伤怎么样了?我昨夜见至少三支箭射中了你!”   对方的言行举止太过于正常了,以至于自己都忘了这件事。冕旒却是淡定的很,他指了指地上带着血的箭道:“是四支,不过我练得内功可以自愈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嘴唇是因为我练得内功的原因,越强我的嘴唇就会越青,脸色也会越苍白,不用在意。你说有人找我,是皇帝?”   陆小凤抽了抽嘴角,最后也只能拉了一个凳子坐下无奈道:“我早该知道你并非常人。皇上已经说了不会追究叶孤城和你的事情。找你的人都是那些江湖人,你好歹也顶着十年前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号,有点自觉吧。”   “七童这些年很是想念你,你——”陆小凤最后一叹:“叶孤城的……身体呢?你埋在哪里了?”   冕旒不快道:“做什么要埋起来?”   陆小凤一抽嘴角:“你总不是要挫骨扬灰吧。”   冕旒一想铸剑之时要用叶孤城的肉身与剑相溶,自是要烧成灰了,便点了点头:“这么说……也没错吧。”   叶孤城:“……差太多了。”   陆小凤自然听不到叶孤城的声音,闻言整个人都僵硬了:“你!”   “对了,陆小凤,可以请你帮我个忙吗?”冕旒道:“我写一张单子,你帮我交给七童,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帮我找齐里面的东西,冕旒欠花家的恩情绝不会忘。”   “皇冕旒的恩情谁不想要呢,你不自己去找七童吗?”陆小凤思及骨灰却是方便携带,便也多少有些释然:“七童这些年来一直念着你。”   “我来的时候就和七童见过。”冕旒找来纸笔将需要的东西都列在了纸上:“我现在还有事情要做。”   陆小凤奇道:“什么事情?”   冕旒道:“找西门吹雪。”   陆小凤本来心思放在冕旒手中拿着的青铜小鼎上,想着这应该就是叶孤城的骨灰了,闻言脸色一白,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朋友,他当然想帮忙,但是皇冕旒和叶孤城也是他的朋友。他的一个朋友要为了另一个朋友找西门吹雪报仇,他该怎么劝阻?又该说些什么?更何况如果是别人他还能劝一句‘别送死’,可是在见到了昨夜‘光寒九州’的惊天一剑之后,没有人会觉得死的会是皇冕旒。   最后他只能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皇冕旒,叶孤城是自愿死在西门吹雪剑下的……”   “我知道啊,所以我要去道歉。而且孤城也想见他。”冕旒写好了东西满不在意道:“而且孤城的剑应该在他那里吧,孤城的剑是海外寒铁铸造,我熔炼了它用来中和神农鼎的天阳烈火,再逐渐加强火力,这样也能让孤城少受些苦。”   陆小凤:“……”   叶孤城:“……”   陆小凤干笑道:“皇冕旒一别十年,当真……”   叶孤城冷淡的声音多了些无奈:“你这些话连我也一知半解,让他人如何接受。”   冕旒:“呃……”   皇冕旒拥有的秘密太多,陆小凤虽然容易好奇,但他永远都够聪明。知晓冕旒并不是打算去找西门吹雪报仇,他便也不再计较许多:“你想得开就好。”他拿起纸看了看,惊讶道:“这些东西……你是要铸造什么东西?”说完了便朗笑道:“陆小凤虽不懂铸剑,却也知道若是用这些东西来做任何东西,都定是极好了。你要的这些,哪怕是富可敌国的花家估计也要心疼一下了。”   陆小凤却是不懂铸造之术,自然看不出来单子上的东西虽然多,却都不是铸造的主料,更不可能凭这些材料去铸造出一把剑。冕旒更没想到这一层,便笑道:“嗯,我要重铸香雪海。”   这个人究竟是太有情呢,还是太无情呢?陆小凤一直觉的像皇冕旒这类人是很好懂的,但是从十年前刚认识开始,他就没有真正的懂过对方。就好比相隔十年,对方带他一如十年之前,仿佛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时间从未流逝十年之久。   然后他又忍不住笑了。这个世上有多少人能完全明白另一个人呢?   陆小凤一叹,从昨夜开始就一直堵在胸口不能解开的郁气终于消失不见,他笑道:“皇冕旒,你下一站打算去哪里?”   冕旒笑道:“自然是万梅山庄。”   陆小凤笑了,却不料冕旒又道:“对了,陆小凤,可以让你帮我第二个忙吗?”   陆小凤笑道:“我说了,皇冕旒的人情谁不想要呢,只要我能做到,自然无不可。”   冕旒放下了心,笑道:“借我点钱吧,我现在身无分文。”   叶孤城:“……”   陆小凤:“……”   话说冕旒,你是不是忘了城主手指上套的戒指是你装满了黄金的虚拟芥子?   ☆、第32章   冕旒最后当然没有借到陆小凤的钱,并非是陆小凤囊中羞涩,而是叶孤城实在无法忍受自己未来的“主人”因为这点事情就欠下人情。   “一分钱难死英雄汉啊。”对于叶孤城方才的训导万分不满,冕旒换上让店小二买来的衣服整装上路,“而且我又说要借又说不借的,陆小凤估计以为我精神分裂呢。”   叶孤城虽然没有听懂“精神分裂”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并不难猜出。只是淡淡道,“你曾给我的黄金我未动分毫,今后便用它吧。你……去买身像样的衣服。”   冕旒穿着外边最便宜的麻布衣,即使如此他俊美的外貌依旧引来不少人的频频回视。冕旒撇撇嘴,他当然明白叶孤城的“富贵病”,便道,“一件衣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你看,我们身后跟了这么多的人,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认出我是皇冕旒呢。”   如果叶孤城能动,他定然也要忍不住扶额。那些跟着他的人自然是因为他手里的剑,但是不敢确认却是谁都无法相信这个“衣衫褴褛、自言自语”的奇怪家伙会是那被称为天下第一剑的皇冕旒。   “时间还有的是,我们步行去万梅山庄怎么样?”冕旒想了想道:“正好,我也给你讲讲我的世界的事情,毕竟以后我们是要在那里一起生活的。”   “……”叶孤城沉默片刻,冷淡的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暖意:“好。”   从京城到万梅山庄并没有多远的路,但是冕旒放弃车马,一路步行。这是叶孤城从不曾做过的,他从不曾有那么多的时间用自己的双脚走过如此多的山河,他永远都是随驾出行争分夺秒,更有许多地方他只为其名未见其貌。   虽然他在鼎中除了冕旒都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对方不论走到哪里都会仔仔细细的讲述当地的地理人情,甚至冕旒每尝到一处很是美味的食物又或美酒都会给叶孤城讲解其中滋味。叶孤城并不好酒,甚至更多时候他是滴酒不沾,但是就冕旒讲述而来,却别有一番不同的滋味。   这是叶孤城从未感觉到的。   “呐,孤城。”冕旒一身风尘仆仆,经过两个月的相处,叶孤城已经放弃了让对方注意仪表,等有朝一日他拥有身体,自然另当别论,现在无非浪费口舌罢了:“你真的打算以后和我一起回我的世界?你……你真的不打算再管飞仙岛的事情啦?”   叶孤城没有回答。   这边是拒绝的意思了,冕旒耸耸肩不再多问,既然对方决定和他一起回去,他自然不会多做纠缠。便笑道:“等有朝一日回去,孤城你定会对那景象大吃一惊!御剑飞行算什么,飞机才是真正让人震撼。不需要武功,不需要法术,普通人也能一览苍穹。我讲的不好,等你真的用眼睛去看了,才能明白所谓奇迹。哈,我真有些迫不及待看到你到时候的表情。”   叶孤城只是淡淡道:“冕旒讲的很好。”   冕旒只是笑了笑:“快到万梅山庄了啊。我当年走过很多地方,不过万梅山庄还真的是没来过。也不知这次有没有机会见到西门吹雪的父亲。”   “西门的父亲?”   “嗯,其实要说起来的话,我见到他父亲比你还早。只是……我不是很确定,当年见到的那个神秘人究竟是不是玉罗刹。”   “西方魔教的玉罗刹吗。”叶孤城的声音依旧冷淡,没有丝毫变化:“若有机会,我希望能一见那位古龙前辈。”   “嗯……他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就算你和我回去也是见不到的。”冕旒答道:“孤城你很在意?其实不必如此,难道你觉得自己只是虚构的人物?你有思想,有意识,有自我,何必在意那么多。我在刚刚穿越的时候姐姐就告诉我了一句话。‘时空之妙无奇不有,平行世界数之不尽,永远都不要太高看自己,永远都不要觉得自己是人上之人’。而且我问过校长,她也说你们都是真实存在,如同镜面照射,是时空之妙。不过我是听不懂。”   叶孤城似乎笑了笑,淡淡道:“冕旒说的是。”   冕旒猜不出对方心中怎么想,也只能摇了摇头。   “其实我现在最在意的还是琼华派的事情。”冕旒道:“我现在弄不清楚,琼华派的存在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但是,我抱你回来的那天,发现自己居然又从第八重成了第九重,校长说‘该你的,总是你的’。这样让我又不禁怀疑……”   叶孤城沉吟片刻,突道:“刚刚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你说你吐了?”   冕旒干笑两声:“啊……我不知道剑灵能否感觉到,如果你能感到的话,估计好不了我多少!”   叶孤城自是不在意那些面子问题,只是道:“你在那琼华派依然到了辟谷的境界,怎会吐出食物来?”   冕旒一愣:“对啊……我已经不曾用食三年多了,即使是水也喝得很少。”   他突然发现这些,惊讶的连脚步都停下了。叶孤城道:“也许在琼华派的你,和现在的你并不是一个身体。”   冕旒惊讶:“这……有可能吗?”   叶孤城道:“若你所说的‘校长’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自然不无可能。”   “……意念体?”   “什么?”   “是我穿越之前的事情,我记得齐显会长的这一次的研究项目就是‘意念体’,难道这些时候他成功了吗?”冕旒想了想,干脆摇摇头继续前进:“算了,这些事情管他做什么,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只要我还能继续变强,何必在意那么多。”   叶孤城没有回答。若是他有身体,冕旒定可看见叶孤城的笑。   叶孤城几乎不笑,但是他一旦笑起来却是如此的惊艳。黑暗的世界中他听得见外界的声音,但他所能看到的却只有他身边的青年。即使一别十年,甚至于对方而言是更久的时光,他的眼睛依旧犹如初见时的澄澈与坚定,从不曾为外物所扰。   “能得冕旒眷顾,叶孤城之幸也。”   冕旒闻此颇有不适,心中却也说不出的得意与高兴:“哪里哪里!以后我们可要一直在一起,互相关照吧。”   叶孤城淡淡道:“自然。”   又行了三日有余,冕旒终于看到了那开满了梅花的大庄园,即使还相隔甚远也能闻到那扑鼻的冷香,遥遥望去,隐约还能看到属于梅花的红与白,在行近一些,冕旒却清楚的感觉到了那凌然的剑气,不由摇头道:“不愧是西门吹雪。”   叶孤城道:“西门自是极好的。”   意外的是,当他们到了万梅山庄,却在门口遇到了陆小凤。   “皇冕旒?”陆小凤吃惊得张大了嘴,不可思议道:“你真的是皇冕旒?”   冕旒飞身一掠数丈,直到了陆小凤面前,笑道:“要不要用你的灵犀一指试试看?”   “不不不,我相信你是。”虽是如此说,但陆小凤还是忍不住盯着皇冕旒看来看去,叹道:“你这般样子,也乃怪诸多英豪也找你不到,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皇冕旒居然是个穿的跟乞丐似的、灰头土脸的人呢。”   饶是冕旒也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两声道:“我只是走了山路,夜宿树林石洞,自然脏了些……这也是我修行的方式。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都来了很多趟了,就说你怎么这么久还没到过,居然是步行。”遇到这样的奇葩,陆小凤也很是无奈:“不过我倒是不担心你会出事,要出事也定是别人。”   他奇道:“你们来是为了拿回剑?”   冕旒点头道:“其中之一是。还有一个是为了那天的事道歉。”   陆小凤笑道:“我想最好的欠礼,就是你和他比剑。”   皇冕旒笑道:“你不担心?”   陆小凤大笑一声,打趣道:“谁都知道,皇冕旒决斗时从不杀人。”   冕旒冷哼一声,傲然道:“那是我自信必胜。”   陆小凤奇道:“即使对方是西门吹雪?”   皇冕旒颔首:“即使对方是西门吹雪。”   陆小凤漠然。   必胜。而对方,是西门吹雪。   那么,他究竟有多强呢。   陆小凤叹息。正如他说过的,他最不愿接三个人的剑。但是若定要接皇冕旒一剑,他宁可去接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一人一剑。   而当日的紫禁之战,更让他无数次肯定这个言论。   皇冕旒笑道:“那么,一起进去?”   “我刚刚出来,而且西门此时心情并不好。”陆小凤耸耸肩,加了一句:“无论是谁遇到那样的变态心情都不会好。”   冕旒一愣:“变态?”   说道这个人,陆小凤眉宇间的笑意消失,他皱着眉问道:“皇冕旒,你练的内功学自何处?”   “泰山鬼王宗。”冕旒答了一声:“怎么了?”   陆小凤皱着眉没有回答。叶孤城突道:“看来他又在查什么事情,应该与你的《红世决》有关。”   “不可能!”冕旒道:“《红世决》这个世界绝对只有我一人会。”   陆小凤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冕旒居然猜到了他的意图,便也直言:“你确定?”   冕旒道:“当然。你遇到也会《红世决》的人了?”   “不,我不是很确定。”陆小凤沉吟道:“我并不清楚那人会什么武功,只是……那是个变态,喜欢虐待自己的变态,我亲眼见他将自己弄得全身是伤,但是不过一个闪神的功夫,等他换了件衣服再出来,身上便一点伤痕都没有了。”   冕旒奇道:“也许是假的伤?”   “不……”说道这里,陆小凤有些难以启齿:“那变态身上的鞭伤……咳,是我抽的,用力极大,普通人至少也要皮开肉绽了。”   顿了顿他道:“我见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一夜之间复原,这与他很是相像,所以才有了些猜想。”   冕旒一愣,抽了抽嘴角道:“他是不是叫做……宫九?”      ☆、第33章   第八回暗涛汹涌未明知   陆小凤心中暗惊,面上却不显,问道,“你认识他,”   “怎么可能……”冕旒立刻道,“我可不认识那个变态,只是知道而已。怎么了,”   陆小凤略作沉吟,最后只是道,“罢了,我不该把你给牵扯进来。既然你不认识宫九,我也要再想些别的办法了。”   冕旒点点头,他自是知道陆小凤肯定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更何况时间已经过了快三个月,他也要开始做些准备了,“嗯,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再来找我吧。那张纸你给七童了吗?”   “自然是要给的。”说起花满楼,陆小凤眉宇间的郁色也微微减淡:“他此时若无意外,应当是在百花楼中,你大可去找他。”   冕旒浅笑道:“多谢你。祝你一路顺风。”   陆小凤点了点头:“你也是。”   告别了陆小凤之后,万梅山庄就走出了一个年过四旬的中年男人,朝着他恭敬道:“敢问阁下就是‘剑圣’皇冕旒吗?”   冕旒点头道:“正是。请帮我通传一声,我要见西门。”   老者一转身道:“庄主在里面,请随老仆来。”   冕旒也不惊讶,他站在人家家门口这么半天,若是没有反应才怪。叶孤城突然问:“宫九是何人?”   冕旒低声道:“一个……呃,喜欢自虐的奇怪家伙。不过,武功很高。”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冕旒忍不住笑了。叶孤城自然是看不上那等奇怪癖好的人的,见冕旒笑了,便淡淡道:“何事?”   冕旒笑道:“刚刚陆小凤说西门吹雪心情很不好,估计就是见了宫九吧,我记得……咳咳,他见到宫九渴望自虐的情景的时候,他吐了。”   叶孤城:“……”   此时已经是十二月月初,北方岁寒,万梅山庄已经是梅花开满,冷香四溢。而那中年男人也不愧是万梅山庄的仆人,尽管冕旒在他身后细声自语,也没有露出半分奇怪的表情。   然后他们走进了一个院子。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只有一间屋子,屋子周围只有四五棵花瓣雪白的梅树。而那剑孤零零的屋子尚未打开,冕旒就已经感受到了凌烈的剑气。   冕旒喃喃道:“西门吹雪又进步了……”   叶孤城不知心中如何作想,只是说:“他终究是西门。”   男仆已经告退,冕旒站了一会儿道:“因为他抛弃了孙秀清,再度走上无情之路。”他没有等叶孤城回答,只是道:“所以我们无法像和你一样成为朋友吧,我们都无法做到像西门吹雪一般眼中只有剑,诚于剑,在不被万物所扰,不会牵挂。”   “……”叶孤城淡淡道:“然也。”   冕旒提气道:“西门庄主,皇冕旒求见。”   那声音用内力喝出,顿时整个山庄都可闻声,跌跌荡荡徘徊不休,就连已经离开的陆小凤远在一里之外,凭借他的耳力也隐约能听到。顿时好笑不已。皇冕旒说是来道歉,这般作为岂不是挑衅?不过若对方是西门吹雪的话,或许这就是属于他们的交流吧。   陆小凤长啸一声,马鞭拍在胯下黄马马臀之上扬长而去,一路上只留下他的朗朗笑声,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真正的击倒他。   即使他要面临的,是无尽的麻烦,一个强劲的变态。   冕旒面前的乌木门豁然打开,那宛如实质的剑气扑面而来,似塞外三九寒风,似冰川刺骨流泉,好似要将面对着的脊背冰冻,傲骨打折。   叶孤城看不到,但是他能够感觉的到。这样的西门吹雪……改变了。   不再如决斗时那种远远地便可以感受到的刺骨剑气,现在的他依旧是一身冰冷,却没有了那种极端的冷酷杀伐之意。   正如冕旒所言,西门吹雪变得更加的强,却也更加的冷。   西门吹雪冷冷地看了一眼面前浑身破破烂烂的皇冕旒,略微皱眉,冷淡道:“何事?”   西门吹雪本应是欢迎冕旒这样的高手的,即使是为了报仇。只可惜他方才遇到了宫九,并且吐得很惨,此时性情绝对不好,自然更加冰冷。但是冕旒却不在意,只是道:“陆小凤问我为什么来,我只是说是要为了紫禁之巅的决斗向你道歉。但是其实,这并不是我的主要目的。”   西门吹雪只是站着,冕旒接着道:“我真正的目的有两个,其一是希望你在两个月后能将孤城的剑给我,第二件事,是希望你能帮我保护孤城。”   叶孤城一惊:“冕旒?”   此时便是西门吹雪的瞳孔也微微放大,看看向冕旒的双眼,对方那双大而黑的双眼带着浅淡的笑意看着他,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你说……什么?”   “孤城还活着。”冕旒如此答:“我现在要去准备为他复活的方法,所以这段时间我希望你能保护他不受到任何伤害。因为我相信你会是最能完成这件事的人。”   西门吹雪冷冷道:“荒谬。”   冕旒也不恼,他只是从腰间的背包里取出了一个青铜小鼎道:“西门吹雪,我没疯也没傻,我确实是觉得你这里会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你也一定会愿意帮我保护孤城。孤城的身体和三魂七魄都在这天阙神农鼎中。不论你是否相信,我不是普通人,我已经和孤城约定好,将他的三魂七魄铸成剑灵,灌进香雪海之内,从此天涯相伴,看尽山河。为了确保到时万无一失,我必须去做一些准备。但这鼎很容易碎,而一旦碎了即使孤城也难逃魂飞魄散之险,所以我没办法带着它去铸剑。”   西门吹雪看进冕旒的双眼,甚至于这一瞬间他想起了一件十年前的往事。那时他不过刚刚成名,冲动之下就去挑战名闻天下的剑圣皇冕旒,而在那场战斗中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也正是那一次,他亲眼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消失,而十年过去,此人容貌一如当年分毫未变,若是不知情的人看来,甚至冕旒是要比西门吹雪年纪更小的。   西门吹雪最后道:“放下吧,你可以离开了。”   他并没有做什么保证,也没有发什么誓言,但他是西门吹雪,只是一句话足以。   冕旒喜道:“多谢!”   叶孤城一直没有说话,冕旒心知对方定是心中不快,只能好言劝慰:“这个鼎可是容大哥的宝贝,你更是我无比重要之人,即使只是一点点危险我也是不愿意冒的。我在琼华铸剑你也知晓,基本上次次都会爆炉,我又不敢将你放在屋子里。西门吹雪这里是最安全的,而且你也愿意呆在他这里不是吗?”   “……”叶孤城最后诸般话语都化作一声长叹:“一路小心。”   冕旒喜道:“自然!我可是皇冕旒啊!”   ******   冕旒离开之后,一直没有开口的西门吹雪拖着手中的小鼎,淡淡道:“叶孤城,你真的听得到?”   叶孤城自是听得到,但是他的声音却无法让西门吹雪听到。冰冷的剑神只是带着鼎一步步走进了剑气四溢的剑室,长久之后,他只是说:“你二人离去,这江湖已然无趣。”   “……”叶孤城有片刻的怔愣,因为这不该是从西门吹雪口中吐出的话,至少是他所认识的西门吹雪不会说的话,却又似乎说的理所当然。西门吹雪的确是变了,他说不出这变化是好是坏,因为他不是西门吹雪。   视角再转到冕旒这边,冕旒这次也不再风餐露宿慢慢行走,他用钱买了一身新衣一匹好马,开始日夜兼程的赶向江南,赶了足足六日有余才终于到了百花楼面前。胯下骏马早已疲惫不堪,但这些消耗对于冕旒而言却不过九牛一毛。他跳下马喊道:“七童!在吗?”   不过片刻鲜花遍开的百花楼中走出了一个月色衣衫的青年男子,百花楼从不关门,所以即使男子的双眼目不能视也不必担心。他绕过花花草草,就仿佛看得见似的走到了冕旒的面前,浅笑着道:“师父。”   冕旒道:“七童可还好?那些东西可准备好了?”   花满楼仔细倾听着,可是对方的声音急切而带着隐隐喜意,完全没有半分悲伤抑郁之气。他心中虽隐隐遗憾,却也高兴对方不再执着,便道:“早已备好,只是不知师父要这些有何用?”   “重铸香雪海。”冕旒看着面前已经与他一般高的花满楼,对方文雅淡然,如风似玉,比之当年更能让人心情平静。他突然觉得心中有愧,便道:“七童,你叫我名字就行了,不用喊什么师父。我一别十年,从未教过你什么,何来师父之说?”   花满楼只是浅笑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花满楼岂会是那等无情之人?”   冕旒也忍不住笑了:“七童,谢谢你。”   花满楼只是浅笑。   冕旒铸剑的地点为了方便就选在了江南的一处偏僻树林的深处,这里是花家的产业,自然不会有任何打扰。冕旒找来一些已经铸成的普通铁剑,开始一点点尝试重铸。即使在琼花之上他也从未如此认真和仔细过。如此时间流逝,突然有一日,他的竹屋中来了一位客人。   冕旒打量着面前的白衣公子,对方极是俊美,皮肤雪白晶莹,眉目深邃如海,但却也带着一种高傲和自负以及隐隐的阴郁。但是他确实是有自负和高傲的本钱的,他的每一个饰品都价值连城,他的每一件衣服有价无市,他风流倜傥,看似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全身却没有丝毫破绽。   冕旒睁大了眼睛,惊讶道:“鹫鸿?”   对方浅笑:“一别十年,鹫鸿日日思君,不知……冕旒可好?”      ☆、第34章   第九回虚虚实实事莫测   “鹫鸿,,”   “冕旒见我如此惊讶吗,”俊美的青年浅笑着道,邪魅而潇洒,“一别十年,鹫鸿已然老去,冕旒却还是风采依旧,不见丝毫颓态。此时倒是显得鹫鸿更老了些。”   他的眼睛扫过了冕旒的腰间,只见普通的黄色布衫上垂吊这一枚红结玉佩,那玉佩莹白似血,其中却有隐隐约约有着浅浅的血色,一关便知价值连城,此时与那布衣当真不匹配到了极点。鹫鸿浅笑道,“想不到冕旒居然还戴着他。”   冕旒冷哼一声道:“我说过,只要我还能戴,就一定会戴着。难道在你心中皇冕旒就是那等言而无信之辈?”   “自然……不该是的。”鹫鸿却打开折扇轻摇:“只是冕旒曾言道那只纸鹤总能为你我传讯,可先不说冕旒失踪的十年的时光,便是三个多月前,冕旒名传紫禁之巅,为世人津津乐道。可鹫鸿再用这纸鹤,却是没有半分用处。”   冕旒干咳一声,纸鹤跨界自是不能用的,而之后他将行李放在王府就去救包惜弱他们,自然不会带在身上。想到在射雕的一切,他见到故友的好心情也不由去了几分:“纸鹤因为一些意外……已经丢了。”   “不说这些。”冕旒不再多想,他看向面前风流俊雅的男人,大约二十五六岁,看似随意的站着,却是姿态端庄无懈可击,连他也要叫一声好,便笑道:“鹫鸿的武功已然大成,想当年你我相遇你还被人追杀,现在想想,多少有些感慨啊。”   鹫鸿笑问:“我也用剑,不知比起西门吹雪,鹫鸿如何?”   “就从气势而言,你们旗鼓相当。但是我指的是三个月前的西门吹雪。”冕旒认真道:“现在的话,你与他决斗,他或许会受重伤,但是你必死。”   “西门庄主名声在外,鹫鸿自然不敢与之比肩的。”不知想到了什么,鹫鸿苍白的脸上竟然透出一丝酡红来,冕旒看着好奇,鹫鸿却先上前两步,竟是抬手抓向香雪海!   冕旒大惊道:“你做什么?!”   却不料鹫鸿的擒拿手甚是高明,冕旒不欲伤他,竟然不查之下被他抓住了右手。杀意未起,鹫鸿的左手已经一把抓住了香雪海的剑柄,瞬间倒退几步,鲜血直接顺着手腕流了下来。   冕旒大怒道:“鹫鸿,你当我不敢杀你?!”   “就是这个感觉……”鹫鸿喘了两声,也不管被剑气所伤的左手,面色微红地看向冕旒道:“想不到一别十年,冕旒竟然真的回来了。”   “你——”想说什么,然而话语却像是被憋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甚是痛苦,恼火之中却还有丝丝感动,不快之中又有几分无奈。鹫鸿在他心中似乎永远无法脱离那个年幼稚子的印象,不自觉的就扮演了长辈的角色。无论他此时高大倜傥武功高强,却始终让冕旒记得那个小孩子的样子。他少年之时心狠心硬,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他却变得更狠,对自己也狠。   “我这里可没有伤药。”冕旒最后也只是无奈道:“你先去处理伤势吧,有事回来再说。”   “冕旒莫急。”鹫鸿却是朝着冕旒翻开手掌,那被剑气割裂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此时竟然已经结痂,周围甚至长出了粉嫩的新肉:“不需片刻,鹫鸿即可恢复。”   “你……”冕旒大为惊讶:“你也修炼了《红世决》?”   “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把戏而已,冕旒不需介怀。”鹫鸿笑道:“这也是家师所受,家师的本事比之鹫鸿高妙不知几何,若是冕旒有兴趣不若去见见他。家师虽无甚名气,但其功力深厚剑法高绝,冕旒定会感兴趣。”   冕旒闻此也确实心动,笑道:“好啊。不过再过一段时间吧。”   鹫鸿问:“据说……冕旒在铸剑?若是铸成了一把好剑,鹫鸿定要厚着脸皮来求了。”   “我只是要重铸香雪海罢了。”冕旒摇摇头,说起铸剑他的心情又不禁恶劣起来,接连的失败磨尽了他的耐心:“你今日来寻我,只是为了确认我的身份?”   “只是其一,也是最重要的原因。”鹫鸿浅笑:“毕竟能在死前见到冕旒最后一眼,也是鹫鸿之幸。”   冕旒一惊:“你怎么了?!”   鹫鸿笑容温和,眼神却异常阴郁,而这阴郁之中又带着疯狂与憎恨:“鹫鸿十年来一直在谋划一件事,而这件事已经到了最重要的关键时刻。鹫鸿已然备好所有棋子,布好棋局,做那生死博弈。”   冕旒却是看不出来的,他只知道对方在笑,他不明白为何对方要笑,笑得如此难堪:“既然如此危险,不能不下?”   鹫鸿只是道:“冕旒,落子无悔。”   冕旒盯着对方,直看进他的眼中:“你要做什么?”   “报仇。”鹫鸿浅笑着道:“一个逼死我生母的死仇。”   “生母……”冕旒重复了一遍,又问:“对方很强?”   鹫鸿点头:“非常强。所以我需要一些卑劣的手段去达成我所愿。就不知冕旒一生磊落,是否会为此厌恶与我。”   冕旒只是道:“我也对你说过,我从不是英雄豪杰。皇冕旒终究只是皇冕旒而已。”顿了顿,他道:“走吧,我帮你。”   此番就连鹫鸿也是微微一愣,冕旒冷哼一声道:“你的第二个目的,不就是想要我帮忙?”   “不……我其实只是想知道,冕旒是否要帮助我的仇家,毕竟我仇家的一个朋友冕旒也是认识的。”鹫鸿微微摇头:“毕竟鹫鸿是不愿与冕旒为敌的。不怕冕旒笑话,鹫鸿年近三十,却只有冕旒一人称得上是朋友,也只有冕旒一人能让鹫鸿毫不担心后果的畅所欲言。”   冕旒略一沉吟,又道:“还不快走,正好我未用午饭,你便请我去江南最好的醉仙楼吃吧。”   鹫鸿的声音微微黯哑,他喘了喘气问:“冕旒当真不悔?这般不问缘由,也许鹫鸿才是那该死之人。”   “我最后说一次,皇冕旒只是皇冕旒,仅此而已。”冕旒半侧过身淡淡道:“至少,我也不会让别人去杀了你。”   鹫鸿突然大笑道:“冕旒啊冕旒,有你此言,鹫鸿死而无憾。”   他伸出手握住了冕旒的右手,他这次的动作很慢,也并没有去握冕旒的命门,所以冕旒并没有抵抗的让对方冰冷的手握住了自己的。鹫鸿叹息道:“冕旒的体温还是如此温热,即使是这三九寒冬也是如此。”   “明知是冬季,你却要摇着扇子。”冕旒嘲道:“我的内功至阳至烈,命格也属天火之命,自然不畏严寒。”   鹫鸿只是一笑,他又重复了一次:“冕旒……当真不悔?”   “你我书信往来五年之久,若说此世除了孤城之外我最在意挂念的人是谁,便非你莫属。”冕旒正色道:“难道在你心中皇冕旒是如此冷酷无情之人?”   “冕旒的血都是如此灼热,怎会是冷酷无情之人?”鹫鸿冰冷的手再次握了握对方的,缓缓地宛如感叹一般道:“有冕旒此言,鹫鸿足矣。只是冕旒一心铸剑,这般随我而去不会误事?”   “散散心也好。”冕旒烦躁道:“到现在也没有一点进步,反而越做越烦不如最初之功,还不如到处走走。”   鹫鸿低笑。   *******   鹫鸿并没有让冕旒去当他的护卫,事实上武功到了鹫鸿这个地步,也几乎不需要冕旒保护。他只是希望冕旒能够帮他一个忙,希望冕旒去处理一些人,至少要让那些人无法来妨碍自己的计划。   冕旒欣然应允,如此找着鹫鸿所给出的线路,他一北行,几乎要到了边陲之地。这里临近大海,民风彪悍,并不是一个多么好的去处。但冕旒风餐露宿惯了也不觉得难受,便顺着鹫鸿所言的、那些人的必经之地的一棵大树上坐着,无聊之际也会细细思考一些铸剑的细节,在脑海中缓缓构筑每一个步骤。   就在第二天的清晨,他便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你这和尚倒是快些啊,这般赶着,什么都晚了!”   回答的是个和尚:“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莫急莫急,若是太急了反倒不好。”   冕旒定睛从书上看去,只见那和尚规规矩矩的认真走着路,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脚很脏,很脏的脚上穿着双很破的草鞋。他看似走的不疾不徐,但若是论起速度,绝对称得上是脚下生风。   即使这样这个和尚的同伴也觉得他走的太慢了,因为这个又瘦又高的男人走的太快了,快了让冕旒也不禁侧目,其轻功之高当世寥寥可数,就算是冕旒也不认为自己一定能追的上他。   那瘦子道:“你这家伙,若是我们不赶快些,只怕那只小鸡要被那邪魔外道给煮了吃了!”   和尚依旧是那个淡定的样子:“阿弥陀佛,何为正?何为邪?”   “你这家伙!”瘦子恼道:“真不知你是哪边的!”   那和尚低声道:“和尚只是不想生灵涂炭罢了。”   然而他那个“罢”字才刚刚起头,一柄寒如秋水白如寒玉的长剑划破寒风,朝着他一剑刺来!   但这和尚也不是常人,只见他脚下生风,竟是在霎时间比那瘦子跑的还快,生生与那长剑擦身而过。瘦子也毫不含糊,内劲灌入手指,那肉指霎时间可断金玉,朝着持剑者一指刺来!   来人一击不中翻身后退,瘦子自然是没有打着。不过是两个瞬息的功夫,和尚与瘦子有两个人,对方却只有一个。然就算如此那持剑的人却神色淡定,而和尚和瘦子却冷汗沾背,心中大惊。   “我不欲杀你们。”持剑者道:“只要你们乖乖在这里呆三天,我自然不会对你们动手。”   却不料那瘦子惊呼道:“皇冕旒!你真的是皇冕旒!”   冕旒微微一愣,那瘦子一跺脚尖声道:“你不是陆小鸡的朋友吗!还来阻我们做什么!这样下去陆小鸡就真的成鸡了!”   冕旒一时居然反应不过来,那瘦子又道:“我是司空摘星啊!你再挡着我们,陆小鸡就要被那宫九宰了!”   “!!!”      ☆、第35章   第十章是是非非万事休   他想起在他所知的故事中,宫九的宠姬沙曼曾经对陆小凤这样说过。   “宫九是用九中东西做出来的。毒蛇的液、狐狸的心、北海中的冰雪、天山上的岩石、狮子的勇猛、豺狼的狠辣、骆驼的忍耐、人的聪明,再加上一条来自十八层地狱下的鬼魂。”   这就是大多人眼中的宫九。   冕旒虽然有些单纯,但并非是个傻瓜。这一刻心中隐隐的违和感突然得到证实,冕旒问道,“那宫九长得什么模样,”   司空摘星看向身边的和尚,冕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就明白这脏兮兮的和尚就是那老实和尚了。老实和尚闷着头回答道,“是个俊俏的贵公子。”   “然后呢,”   老实和尚道,“皮肤也很白。”   冕旒冷冷道,“给我一次说完。”   老实和尚骤然就加快了语速道,“他的眉毛有点细,嘴唇有点红,鼻子很挺——”就在冕旒忍无可忍的时候他突然道:“他一直都是一身雪白的衣服,眼神很锐利也很自负,气势很阴郁也很凌厉,武功很高擅长使剑,大家都叫他九公子。”   冕旒沉默半响:“宫九……九宫……鹫鸿……原来如此……”   他突然拔出香雪海朝着司空摘星二人道:“你们就给我乖乖的留在这里,我去找陆小凤。”   司空摘星不满道:“为什么我们要留在这里?”   冕旒道:“因为我答应了别人要把你们留下,自然不会食言。”   老实和尚突然问:“那么陆小凤呢?你是要去救他,还是要去杀他?”   冕旒沉默半响后摇头道:“他会活的很好的,会活的很久,抱着他的美人潇洒自在。”   老实和尚高兴了。不用看着自己的朋友去死而置之不理,也不用蹚进一潭浑水中,这对于老实和尚这种“普通人”而言再好不过,当即就道:“老实和尚很老实,绝不说谎。我一定呆在这里不会离开,一直到七天后再走。”   司空摘星急道:“和尚你!”   老实和尚道:“和尚打不过皇冕旒,加上你也打不过。”   司空摘星一噎,他最后看着冕旒道:“堂堂剑圣定不会骗人吧。”   冕旒只是淡淡道:“你呆着就好,陆小凤……他会回来的。”   在问清了太平王府的方位之后,冕旒快马加鞭赶向那里。宫九势力惊人富可敌国,给他的马自然也是极好的,日行千里不在话下。饶是如此,当冕旒遥遥看到那富丽堂皇的王府大门之时,胯下骏马亦然后吐白沫四蹄打颤,就连冕旒也颇为吃不消。他运起红世决走过全身,多少恢复了些力气,便飞身赶往王府。   近了一看,王府门前戒备森严,不仅有身穿布衣却武功高超之人,也有身着锁甲手握兵戈的军士。冕旒轻功一流,找了个死角提气一跃就跳进了王府中,迎面正走来一队卫士,冕旒一矮身躲进花园的假山之中,刹那的黑暗之中冕旒心中一凛一指刺去,同样躲在假山之中的男人轻笑了一声,手更快的借力一划,卸去了冕旒指尖的力气,随即做了一个悄声的动作。   冕旒心中暗暗惊讶,对方武功之高若是不拼内力只怕与他也在伯仲之间,更何况假山之中不便拔剑。他看向对方,这是一个穿着黑色锦衣的男人,方才还不觉得,此时自己的看去才发觉自己竟然看不清他的面目,这人的脸仿佛被烟雾笼罩一般,那双明亮的眼眸也仿佛含着点点烟雾,如梦似幻。   以冕旒的记忆力而言应当是不存在记不住某个人的脸这种情况的,这个人是如此的特殊,他更不可能记不得。他仔细看去,只能在那梦幻般的烟雾之中隐约看到那张红润的薄唇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弧度,突然低声道:“我记得你,我们十五年前在西湖见过一面。你是玉先生。”顿了顿,有了宫九的前车之鉴,他仔细的将此人与他所知道的人物一一作了对比,道:“你是西方魔教的教主,也是西门吹雪的父亲玉罗刹,对吗?”   饶是玉罗刹也心中暗惊,他打量着冕旒浅笑道:“皇少侠好记星,也……好灵通的消息。”   冕旒只是问道:“敢问教主来这里做什么?”   玉罗刹浅笑道:“你也说了西门是我的孩儿,我的孩儿有了麻烦,我如何能置之不理呢?”   “西门吹雪?”冕旒一惊:“他……他怎么会来此?”   玉罗刹摇摇头道:“一诺千金。”   冕旒不解其意,玉罗刹却也不打算解释其意,只是道:“时间差不多了,皇少侠可愿陪我看一场戏?”   冕旒不快道:“是鹫——宫九的戏,还是西门的戏?”   玉罗刹面对冕旒的挑衅也不恼,他冷笑一声道:“戏要人多才有的演,独角戏有什么可看的呢?”   冕旒皱眉,随即道:“好。”   以二人的功力自然不会被人发现,他们跳到正殿的屋顶上,甚至不需要揭开瓦片,只要用内力聚集在双耳便可轻易的听到里面的对话。玉罗刹的武功甚为诡秘,他也并不打算揭开脚下的琉璃瓦,只是潇洒的端坐在顶端的青铜像边上,却正好完美的遮住了下方巡视者的视线,占据了这极好的死角。冕旒无奈之下只能尽可能的矮□子,一边听着里面的话一边注意巡逻者的来去。   不料里面却突然传来一个震惊的声音:“你没有中我的*蛊毒?!”   正是鹫鸿的声音……也是宫九的声音。   这还是冕旒第一次听到这个嗓音明显发出了震惊的音调,这个人在冕旒的记忆中一直都是沉稳而文雅的,即使他再怎么自负和高傲,他们相处时对方都压制着这种盛气凌人,他很聪明,总是胜券在握,不应该发出这种声音。   “你很失望吗?”陆小凤的声音冷冷道:“真是没想到,宫九,你竟然就是那太平王世子,你不仅变态,还残忍,连自己的亲爹都不放过。”   宫九冷笑一声:“即使你没中毒又怎么样,就算西门吹雪擒住了我,可沙曼还在我手上,那东西也在我手上。门外亦有铁弓数百和无数武林高手,难道你们认为自己逃得出去?”   西门吹雪竟然也在里面吗?冕旒心中惊讶不已,便听西门吹雪道:“东西。”   宫九冷笑:“你觉得我会给你?”   冕旒没有听到西门吹雪的声音,这个时候又听一个陌生的声音沉声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真是可笑!”宫九愤然道:“你杀死了我的母亲,却要问我为什么要报仇吗?”   冕旒抬头看向玉罗刹,对方的嘴角依旧是隐隐含笑,仿佛什么消息都不能惊动他一般。冕旒突然想起了十年前最后见到宫九的时候发生的事情,那一次见面的宫九很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对方千里迢迢只为见他一面,所言所语都是忽上忽下似乎漫无边际。如今想来,只怕从那个时候起仇恨就已经埋在心底。   里面的人沉默了片刻,太平王缓缓道:“你因为这个想要杀我?”   室内中宫九的的手紧握着一位红衣的美女雪白纤细的脖颈,虽然那只是一只手,但是没有人会怀疑他无法拗断那美女的脖子。而那美女身姿极为妖娆,表情却冷冷淡淡的,似乎并不在意脖颈中的那只手。而宫九的脖子上则贴着一把寒光闪烁的长剑,但他同样也不在意:“这个理由难道不够吗?”   “就是因为这个理由,你杀了那么多的人,秘密组织了无名岛,抢了价值三千五百万两的金珠珍宝,还想要陆小凤替你背了黑锅,杀了我?最后呢?你还想要登上皇位对吗?”太平王淡淡道:“为了这个理由,你甚至不惜窜通外敌,毁我汉人江山。”   西门吹雪依旧冷冷的站在那里,他横着剑,甚至不屑将目光放在那个让他作呕的变态身上。陆小凤闻此心中也极为震惊,但是宫九却对秘密被道破并不惊讶。他淡淡道:“你果然都知道。”   太平王长叹一声:“我不能让你杀了他们。”   宫九不屑道:“你没有选择。”   太平王闭上了眼睛,他最后道:“你母亲不是我杀的。”   宫九脸色大变,他锐利的眼睛扫在太平王的脸上,冷喝道:“你说什么?”   “你的母亲并不是我杀死的,她是自杀而死。”太平王缓缓说道:“她本是敌国派来的间隙,密谋与我相遇成婚,却不料我二人真心相爱。事发之时她为了不连累我自杀身亡,我不愿你心中留下阴影,故而从未严明真相,却不料你……唉。”   宫九的眼角抽搐,怒喝道:“你开什么玩笑!”   太平王已然不欲多言,他觉得很累,非常累,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住心爱的女人和疼爱的儿子相继死在自己面前的。只是宫九所犯之事罪无可恕,即使他愿意付出一切来为宫九尝罪,皇帝也不能容他。   宫九粗喘着,狠狠瞪着太平王的背影。陆小凤皱眉道:“宫九,放了沙曼。你的势力皆由武力组成,若你身死,他们自会散去,我和西门足以吐出重围。你放了沙曼,我给你个痛快。”   宫九冷笑道:“就凭你?”   西门吹雪已经极为不耐烦,长剑在宫九脖颈留下深深的血痕,冷冷道:“东西还来。”   “还来?怎么可能。”宫九眉眼微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温柔道:“只要叶孤城死了,冕旒唯一的牵绊便是我,他便只是属于我一人的剑圣,即使我死去了也会是他的剑灵。我怎会把那东西还你?哈,当然,等你死了,我自会将那东西放回你身上——以碎片的形式。”   “形式”二字话音未落,宫九竟然豁然动手!西门吹雪骤然挥剑,长剑割破了宫九的皮肤,深入血肉,几乎要切断喉管!然而宫九身法快如鬼魅,竟是在绝境中肉掌翻飞,一掌打向西门吹雪,另一只手竟生生握住了西门的长剑!被宫九擒住的红衣女子沙曼立刻跑到陆小凤怀中,而宫九也顺势带着满身的鲜血飞出门外一声长啸!   时间不过只走了瞬息,甚至连喝了一口咽下的时间还不到。只见无数铁卫涌进王府花园,冰冷的箭矢直至门内几人。   宫九冷笑道:“不论你今日所言是真是假,都必须死在这里了!”   走出来的太平王还没来得及说话,众人就听到了一个声音。这是一个很冷的声音,对方压低了嗓子,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宫九脸上笑容一僵。      ☆、第36章   第十一回声色荣华皆虚无   冕旒在众人的目光中从房檐上跳下。   他站的位置很巧妙,就在两路人马的中间,哪一边都不多一分一毫。冕旒面朝着宫九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孤城的事情,”   宫九咧了咧嘴,顿了顿突然笑道,“紫禁之战谁人不晓,鹫鸿自然也想要去看看的。冕旒当时心中激动,自然不知我一路尾随于你,你在客栈内的一言一语我皆听在耳中。”   “……把孤城还给我。”他最后只是说,“天阙神农鼎并没有起死回生的奇效,它归根究底只是炼丹之用,你拿着没有任何用处。”   “……冕旒此言差矣。”宫九的笑容便的自然,“于鹫鸿而言,世上的人只分为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该死的人和暂时不该死的人。但是冕旒却是在这四种人之外的。鹫鸿一生无亲无友,唯一执着的便只有冕旒。我大仇得报之后希望冕旒留在鹫鸿身侧,死后同行也不寂寞,不该吗?”   冕旒问:“所以你让我去阻止司空摘星他们来救陆小凤?”   宫九摇头道:“不,我只是不希望冕旒心中对我有所厌恶罢了。毕竟冕旒并不喜欢杀戮,更不喜欢看到自己认识的人被杀。”   冕旒又问:“你就是宫九?”   宫九豁然冷笑道:“怎么,冕旒也要除魔卫道,杀我而后快?”   冕旒只是摇头道:“我十年前对你说过一句话,你可曾记得?”   宫九微微一动,他雪白的衣服此时几乎红了一半,但是他脖颈和手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都已经快速的结痂。这般恢复速度,即使是有着红世决内力的冕旒也暗暗心惊。冕旒重复着当年的话:“你要做什么祸国殃民的事情与我何干,我岂是那种心系苍生的豪侠?”   宫九的手动了动。   陆小凤突然出声道:“皇冕旒,你可知道你面前的人害多少人家破人亡,杀了多少不该死的人,又是一个怎样喜欢自虐的变态?”   宫九神色一冷,冕旒却背对着他道:“……与我何干。”   “那么,皇少侠是要帮宫九咯?”   一个声音突然传入众人耳际,除了冕旒之外的人几乎都是心中一惊,抬头看去,只见屋顶的石雕背后走出了一个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锦袍,居高临下道:“有人为你走进这一滩浑水之中,皇少侠这般过河拆桥可甚是不美啊。”   西门吹雪的眉头微微一蹙,将目光移开。   冕旒转过身看向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最后只是道:“我只要鹫鸿活着。”   宫九笑道:“冕旒这是说笑了,这般境况,鹫鸿怎会输?”   冕旒冷哼一声:“把鼎还给我。”   宫九一顿。   “还给我!”   “冕旒莫气。”宫九从广袖中拿出一个布包递进了冕旒手中:“这件事是鹫鸿的不是,冕旒莫气才好。”   鼎到了冕旒的手中,他走到了宫九身后便“听”到了叶孤城清冷的声音:“你在为难。”   冕旒沉默。   看到冕旒拿到布包却并没有打开检查,想必是相信自己,宫九心情更好。他转过身笑道:“虽不知哪位贵客光临王府,但是阁下既然来了,便一起留下吧。”   “呵,久闻九公子自负之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玉罗刹冷笑一声:“不弱九公子便试试看,我是否躲得过这百张铁弓呢?”   陆小凤听得一身冷汗。屋顶上的神秘人可以不惧,西门吹雪也可以抗一下,但是他身边还有沙曼,还有个不会武功的太平王,他可不敢赌。顿了顿,他突然道:“皇冕旒,你要杀我吗?”   冕旒回答道:“我只是要鹫鸿——要宫九不死。”   陆小凤朝着宫九道:“我在无名岛上听说九公子武功高超无人能敌,可是我却觉得你定是打不过我的。”   宫九冷笑一声,他嘲道:“我知道你是激我,陆小凤,你是个聪明人,我喜欢聪明人,只可惜不能为我所用。我若是不给你这个机会,岂不是太不给你面子了?”   陆小凤深呼一口气道:“那好,我与你一对一交手。如何?”   他们不用说谁输谁赢的问题,因为输的人只有死。宫九死了自然万事皆休,陆小凤死了,也不过是免了万箭穿心的局面罢了。   宫九自负一笑:“当然。”   陆小凤眼角看了一眼冕旒,又道:“西门自不必多说,只是这位前辈与皇冕旒也不可插手,如何?”   二人皆是一笑。对于他们这种高手而言沉默很多时候可以代表很多事。   叶孤城突然道:“我不明白,宫九这种人应当让你厌恶才对。更何况他欺骗与你。可是你在犹豫,你甚至没有愤怒。”   冕旒动了动手指,叶孤城的话只有他能听到,也因为问的人是他才让冕旒有些说不出划来。有人要伤害叶孤城,伤害他除了姐姐外最重要的挚友,他以为他会怒不可言,可是事实上,他愤怒于对方想要伤害叶孤城,却因为对方的理由而无法动手,甚至在对方将神农鼎还给他的时候他已经选择了原谅。   “我……”冕旒用极低的声音道:“我和姐姐是被遗弃的人,从我有记忆起我和姐姐就以乞讨为生,受尽白眼。”   “……”   “小的时候我迫切的需要姐姐,再大一点我祈求路人的怜悯,等到学会武艺我又需要校长的帮助……我一生似乎都在需要别人,从未有一人如此需要我——非我不可,只我一人,甚至死后相伴。他固然对我诸多试探,固然曾对我满心防备,可是我也感觉的到他对我的善意。孤城,鹫鸿他从未欺骗于我。”   “……”叶孤城似乎发出了一声轻叹,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做。末了他淡淡道:“陆小凤会赢?”   冕旒看向前面,众人退出了一个包围圈,圈内是陆小凤和宫九。宫九的武功很高,他甚至可以与西门吹雪一较长短而非必死无疑,所以他很自负的让陆小凤随意选择武器,而他只用一双带伤的肉张拼搏。   【不作死就不会死。身为boss却非要给主角机会,这是每个反派的悲剧。】   还记得当初读《凤舞九天》的时候,和他一起看书的姐姐曾经这样说过,甚至他二人还未之取笑了一番。可现实是冕旒笑不出来。   “其实比起皇位,鹫鸿真正想要的只是报仇和报复,为他心爱的母亲报复整个汉人天下。”冕旒道:“如果鹫鸿不再想要王位,皇帝会放过他吗?”   叶孤城也想起了那位说着“卿本佳人,奈何为贼”的皇帝,一时沉默,最后道:“宫九是个‘美人’。”   “啊?”   叶孤城也不解释,又道:“你能拿出和宫九性命相等的东西吗?”   “除了我们戒指里的黄金,宫九本身也富可敌国,太平王手握兵权,无名岛上更有无数高手,用这些来换鹫鸿的命,不够吗?”   叶孤城淡淡道:“不够,还缺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冕旒问:“什么?”   “太平王世子的命。”   冕旒一噎:“这怎么给他!”   “我说了。”叶孤城淡淡道:“是‘太平王世子’的命。”   冕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你是说……”   而陆小凤那边,虽然宫九是赤手空拳,但是陆小凤还是要了武器。他要的这样武器他并不熟悉,甚至几乎没有用过。但是他得到了沙曼的指点,所以他选择了这样并不趁手的武器。沙曼是谁?沙曼曾是宫九最宠爱的姬妾,宫九对她有着**,但是宫九并不爱她,只是因为沙曼的神态和声音与宫九的亡母相似,宫九就近乎疯狂地迷恋上了沙曼。沙曼憎恶着喜欢自虐的宫九,她深爱着陆小凤,而她知晓宫九的一切弱点。   陆小凤道:“我要长鞭。”   宫九的脸僵硬了,他的眼角抽了抽,最后还是大喝道:“给他鞭子!”   西门吹雪冷冷地站在远处,对指着他的弓箭视而不见,即使玉罗刹站在他的不远处也似乎完全不知。然而就在玉罗刹再走近一步的是时候,冰冷的剑锋骤然出鞘。   玉罗刹停住脚步却不恼,只是笑道:“你觉得陆小凤会赢吗?”   西门吹雪冷冷道:“他是陆小凤。”   “你倒真是相信他。”玉罗刹叹道:“如此这般,若是他真的活了下来,我定要试试这传说中的凤凰究竟真是凤凰还是那好运的野鸡。”   西门吹雪微微皱眉,却再为理他。   鞭子已经到了陆小凤的手中。陆小凤拿在手里掂了掂,突然大力甩开!鞭子抽在青石地板上发出“啪”的脆响声,抽的宫九就像跑了长路的一样脸颊开始泛红,用力喘了两声。他似乎想要转头去看冕旒,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冷笑道:“要说遗言吗?”   陆小凤笑道:“不用了,你呢?”   宫九狂笑道:“要死的可是你!”   然而他话音未落,他的眼神却变了。   不仅仅是宫九,几乎在场的所有男人都变了面色,西门吹雪直接皱着眉头将脸转了开,而更多的男人则是目光灼灼地看着陆小凤,带着热切与贪婪。   但是陆小凤知道众人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沙曼。   沙曼是个美女,一个冷若冰霜眉目艳丽的美女,而冰山美人笑起来本就是令人惊艳的。而沙曼不仅笑了,她毫不犹豫的利落的脱光了自己全身的衣服,露出全部的肌肤,太阳照在她的身上让她的皮肤发出诱人的光,她眉眼含笑地看着宫九,勾了勾手指,用着宫九所迷恋的声音温柔道:“九儿,听话。”   她说完之后又是一笑,朝着宫九轻轻转头。她没有抛媚眼,却比媚眼更加勾人。她开始跳舞,绝美的**开始做出各种动作。   陆小凤没有回头,只是配合着沙曼刷刷的挥出鞭子。沙曼成功的勾起了宫九的情欲,而陆小凤的鞭声更让宫九疯狂!他此时面色潮红,粗喘着如同跑了数十里的蛮牛,再也忍不住的一把撕烂了衣襟,这位穿着华府的贵公子再也忍无可忍忽视了所有人朝着陆小凤大喊着哀求道:“打我!快打我!快!打我!”   陆小凤面露悲悯之色,但是他并没有抽打宫九,而是用内力灌进鞭子中,那条软鞭就变得又硬又直,他朝着宫九的心口再不犹豫的刺去!   但是一把白玉长剑却横贯而来,陆小凤心中大惊施展灵犀一指,但是那剑却如同使剑之人的手臂一般挥动自如,凌空一转竟是施展围魏救赵之计一剑切断了长鞭!白玉剑鞘与灵犀一指相对,剑的主人力气惊人,竟是就着陆小凤夹紧剑鞘的手直接将他甩了出去!   然而陆小凤双脚才刚刚离地,一只白如羊脂玉的手却带着凌厉的阴风从背后朝着冕旒心脏呼啸而来!      ☆、第37章 陆小凤传奇完   第十二回尘烟落定莫回首,陆小凤传奇完,   陆小凤心中一惊,然而眼见着那只雪白的手就要穿透冕旒的心脏,然而微微的清风忽起,冕旒身周竟然出现了四把半透明的宽厚大剑,竟是绕着他缓慢旋转——玉罗刹的手指刚与之相撞就感到一阵大力,简直就像是戳在了钢板上一样,然而纵使是钢板他也能轻易穿透,此时却感到对面的是雄伟山岗,如何能穿的透,   然而就是这样片刻闪神的功夫,冕旒已经骤然回身,白玉的剑带着凌厉的剑锋削向玉罗刹的手指。   而玉罗刹的身法甚是鬼魅,整个人竟然宛如化作了黑烟一般渺渺后退,虽然不快却无法捕捉。冕旒也不追击,而是反过手一巴掌扇在宫九脸上!这一巴掌力道极大,更带着内息直灌入宫九经脉,竟然将足有百多斤的宫九直接扇飞,倒飞着砸进了人群中!   “真是难看!”冕旒怒喝道:“要犯病也给我选对时间!还是你道自己又几条命!”   打在脸上的巴掌商还能忍,然而不属于自己的锋锐剑气横贯入筋脉,当真犹如刀锋在肌肉中搅了数次,反复不息。饶是以宫九对疼痛的承受度竟然也疼的惨叫一声,在地上滚了数圈才总算停了下来,竟是动也不动的躺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冕旒没有理他,他看向那赤裸的美女道:“你很喜欢脱?需要我让你一辈子都不用穿衣吗?”   沙曼已经回过神,她迅速的拿起地上的外衣披在身上,脸上的媚笑消失,又是那般的冷若冰霜。陆小凤挡在了沙曼面前冷冷道:“皇冕旒,你说过不插手的。”   “我什么也没有说。”   陆小凤一噎,冕旒又道:“你说要与鹫鸿一对一比斗,可是你同样借用了沙曼的势。”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道:“我真的从未想过,有一天你会是我的敌人。”   冕旒还未开口,玉罗刹已经笑道:“皇少侠的武功……果真有意思的紧。”   “玉教主的更加了不起。”冕旒认真道:“若是有机会,我希望能与玉教主一决高下。”   玉罗刹那双蒙着雾的眼睛审视着面前的青年,奇怪的半长发,又大又亮的眼睛,那双眼与他的不同,里面的清澈纯净,是坚持,认真,宛如磐石般不可动摇,认准了什么十头牛也拉不回的、可以被称为固执的家伙。   玉罗刹笑了:“可是在下……却不是那么愿意的。”   冕旒突然做了一个侧耳倾听的动作,随即脸上显出了惊讶的表情:“玉教主已经知道我们的想法了?”   玉罗刹顿了顿,突然笑道:“这个世界当真有趣,皇少侠更加有趣。时间竟然真存有魂魄之说,想必又叶城主在身边,皇少侠更是如何添翼了。”   冕旒听了片刻道:“那么就好说,玉教主,你是否愿意接受?”   “为何不?”玉罗刹笑道:“这般天上掉馅饼的事,玉某为何不要?”   冕旒松了一口气:“那么希望玉教主说话算话才好。”   玉罗刹轻笑道:“我可是不愿被皇少侠惦记上一辈子的。”   这二人的哑谜打的好,旁的人听得却是一头雾水。西门吹雪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陆小凤更是心中暗惊——莫不是这二人要联手?便是皇冕旒一人他已经是九死一生,若是再加上这姓玉的神秘教主,哪里还会有什么活路可言?   他抓紧了身后沙曼的手,对方的手也是那般冰冷。然而他完全没有料到的是,皇冕旒突然看着他道:“太平王世子已经死了。您虽是他的父亲却并不知晓真相,那么您是否愿意用您手中的兵权作为赎罪?”   陆小凤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皇冕旒的话竟是对着自己身边的太平王说的。他看向对方,苍老的王爷大半辈子纵横沙场,可是现在他所看的只有一个充满了无奈与释然的老人,一个父亲:“罪臣罪无可恕,逆子既然已死,罪臣愿上交兵权,恳求圣上恕罪。”   陆小凤终于明白了过来,惊讶道:“皇冕旒,你——”   “鹫鸿——宫九输了,他确实输给了你。”冕旒顿了顿,又道:“那么你又是否愿意放过宫九呢。”   陆小凤问道:“那么他身上背负的无数人命又当如何?”   冕旒闭了闭眼道:“杀人者人恒杀之--若有本事,便去找他报仇吧。”   陆小凤停顿片刻,突然叹道:“皇冕旒,你究竟是有情呢,还是无情呢?”   冕旒没有回答。   玉罗刹突然笑道:“皇少侠就这样放弃了?若是九公子醒过来,只怕要迁怒于你。”   “不放弃,等着被杀吗?玉教主请来了皇帝百万兵马,一人之力何其渺小,纵然我二人武功盖世,也难以抵挡千军万马。”冕旒道:“既然现在还有退路,为何不退?就算鹫鸿杀了陆小凤他们,自己最后也不过是一死而已。他在中原的势力有玉教主你接手,鹫鸿可以借此脱身不说,想必玉教主也不会介意他去西域躲避一段时间,不是吗?”   “自然是。我受了九公子的大礼,总要回报一二的。”玉罗刹笑道:“更何况我说了,我总是不愿让皇少侠惦记一辈子的。”   陆小凤算是彻底明白了。太平王愿意放弃兵权来换得皇帝的原谅,太平王世子已死,再无哪位王爷有子嗣可以继承皇位,皇帝足以放心去巩固他的政权——比起收回兵权掌握大权,狗急跳墙的太平王与其世子不是皇帝想要的。更何况太平王虽说了任人处置宫九,然则他们终究是父子,这是别人比不上的关系。   他们安全了——应该是如此。可是这神秘的玉教主又会是何人呢?宫中的人?毕竟他居然搬来了皇帝的兵马。可是陆小凤却觉得他不像,这个玉教主绝不是能屈居人下之人,即使那个人的皇帝,是九五之尊。   宫九在中原的庞大势力今后会有此人接手,太平王转让兵权,身负罪责,那么边关就要换人来守。宫九密谋胡人犯汉又岂会因为他一人的“死亡”而息止,朝堂上经此一事定要风云变化,皇帝定是无暇□了。   最重要的是,宫九现在昏迷着说不出话来,可是他真的会如此轻易的罢手吗?   随即他又笑了。他是陆小凤,也仅仅只是个陆小凤罢了。他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是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事,他是不可能事事都去管的。   更何况于陆小凤而言,他现在最想做的是和沙曼在一起,快快乐乐的过日子。漂泊了半辈子的浪子,也打算找到一个停泊的港湾休息。   “西门,孤城的事情,谢谢你。”冕旒笑道:“若是有机会,我们二人一同去拜会你的万梅山庄。”   西门吹雪微微颔首,玉罗刹却不是那么的高兴。他突然道:“皇少侠,如我方才所言,若是九公子知晓你所做的一切,只怕由爱生恨便是顷刻之间。”   “他要恨得话——”冕旒将宫九抗在肩上,事情发展至此,那些宫九的下属竟然没有一个人有动作。甚至不少人已经趁乱跑走:“就恨我吧。”   说完他再不停留,就这样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果不其然,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这个边陲之地就涌进了大队的人马,街上的百姓们惊恐的躲了起来,看着一部分走了进去,再出来时他们的身边多了一位太平王,只是这位王爷似乎并不是被迫离府,因为他的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   再回到冕旒那边,他带着鼎炉和宫九一路快马加鞭赶了半天的路才到了附近的小镇子里。镇子不大,只有一家客栈,冕旒进去之后便听叶孤城道:“此时皇帝兵马在近,我们不宜入住客栈。”   “没关系的。”冕旒如此说道。他进了屋里打发走了小二,将宫九放在了床上道:“皇帝不会追我们的。”   “为何?”   “其实我赶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你也认识。”   “何人?”   “屠方。”   叶孤城沉默。屠方他自然记得,在那夜紫禁城之战时他也是皇帝身边的得力大将之一,如今魏子云已经被冕旒所杀,屠方此时理应是皇帝身边的近卫统领了。   冕旒解释道:“其实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与我所知道的不同。大抵是因为鹫鸿不知怎样从西门那里偷到了神农鼎导致西门追杀他,而玉罗刹觊觎中原势力已久,估计应该是很明白鹫鸿的实力,他定是不愿让西门有性命之危的。所以他不知用什么方法联系到了皇帝,把鹫鸿的事情告诉了他,并让皇帝秘密出兵。”   叶孤城淡淡道:“但是皇帝自然不愿做那吃力不讨好之事。”   “嗯,所以皇帝找到我。”冕旒道:“屠方当初告诉我,皇帝可以不杀宫九,但需要有等价的东西去换。于是我便说‘宫九本身富可敌国,太平王手握兵权,无名岛上更有无数高手,用这些来换鹫鸿的命’。可是屠方却说宫九的财富已经许给了与朝廷合作的玉罗刹,兵权杀了宫九也能得到,无名岛上的高手皆是唯利是图之辈,喂不饱的狼,若没有绝对的武力镇压,反而是累赘。他说缺了一样最重要的交换物品。我一路不明,直到你说太平王世子的命我才反应过来。”   “不仅仅如此。”   “啊?”   叶孤城淡淡道:“皇帝留下宫九的命,一来让他继续约束着无名岛的亡命之徒,二来也能不费一兵一卒地夺回兵权,三来便是要让宫九与玉罗刹互相牵制,他才能让衰弱的朝廷有机会恢复生机。而宫九经此事实力大损,玉罗刹要接手中原势力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再无别的精力去插手皇帝想要做的一些事情。更何况你是天下第一的剑圣皇冕旒,此时更是欠下了皇帝一个人情。一石五鸟之计,皇帝使的甚妙。”   冕旒听的一愣一愣的,竟是不知他心中简简单单的事情竟然弯弯绕绕包含了这么多的内因,干脆摇摇头也不想再多想:“帝王心术?反正我是不懂的,也不想懂。”   叶孤城道:“你若不多懂,这般被人利用之事就不会是最后一次。”   冕旒笑道:“可是以后,我有你在身边啊。”   叶孤城微微一愣,一片黑暗之中,他似乎能想象冕旒微笑的眉眼,还有那双他最爱的琉璃眼眸。   突闻冕旒道:“鹫鸿,你还要装死吗?我可扛了你一路了。”   宫九从床上慢慢坐了起来,他的唇角还带着血,左脸肿了一大片,看的冕旒不太好意思的干咳了两声,见他表情阴霾便劝道:“你想开一点,玉罗刹已经联手了朝廷,现在太平王府只怕已经被大军包围,这一局你确实输了。”   宫九突然放声大笑,末了森然道:“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吗?好极好极,想要吞并我宫九的势力,也要看看肚子能不能撑得下!”   他又冷笑道:“皇帝打的好算计,只是风水轮流转,他当自己能笑到最后吗?放虎归山,也看他今后能不能高枕无忧!”   叶孤城能想到了,宫九自然也能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吃了暗亏栽了一个大跟头,以宫九的性格,这事情自然要先记下。他能忍耐杀母之仇十数年,表面与太平王父慈子孝,那么再忍些年以图日后之功,他自然也能做到。   冕旒想说些什么,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只是道:“我打你的……咳,还好吧?”   “冕旒打的甚好,也让鹫鸿清醒许多。”宫九面上倒不似在说反话,冕旒多少放心道:“但是以后呢,你这个弱点如今谁都知道了,像是玉罗刹那样的高手,他若拿鞭子对付你,你又当如何?”   宫九沉默片刻冷笑道:“鹫鸿……岂是易于之辈!只是那般丑态让冕旒所见,鹫鸿深感难安。”   见宫九叹息,冕旒摇摇头道:“我并不在意你的怪癖。你——恨我吗?”   宫九笑道:“冕旒数度救我性命,我如何会恨?”   冕旒分不清宫九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是既然对方还愿意与他做朋友,他自然也当对方是朋友。若有朝一日当真如玉罗刹所言因爱生恨,他也不想多做报复。他在这个世界得到了很多,他不希望留下不好的记忆。   “你能想开便好。”冕旒道:“那么你今后要如何呢?去西域?玉罗刹答应我可以为你隐藏踪迹。”   “自然是回无名岛。”宫九冷笑道:“玉罗刹比之鹫鸿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信他,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冕旒不必担心,有冕旒在,鹫鸿定是要活的好好的。”   冕旒看着宫九,但是他依旧无法从对方的脸上去看出什么。但是对于冕旒而言,未发生的事情,他并不想因为怀疑让一切都便的糟糕。并且,他有自保的信心。   “对了,鹫鸿。”冕旒道:“七童来信告诉我说,他在我铸剑的地方闻到了火药的味道,便找人来查看。”   宫九一顿。   冕旒继续道:“七童说,那些火药量是炸不死我的,甚至以我的身手,只要当时我不是重伤在身只怕想要伤我也难。但是那些分量足以让我的神农鼎粉身碎骨——西门吹雪那里不算,你为了以防万一还要布下后手,我都想要佩服你。”   顿了顿,他道:“谢谢你,鹫鸿,你对我的情谊我很感谢,也感动,并且也愿意回应。只是,我的剑灵只会是孤城。若是神农鼎身毁,皇冕旒愿立下剑冢,此生不会再有剑灵。”   宫九沉默片刻,冷笑道:“冕旒知我情谊,却还是选择叶孤城?”   冕旒道:“你和孤城皆是冕旒挚友,只是我已答应孤城,自然不会食言。”   宫九一愣,他看向冕旒:“你——”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反而大笑道:“好好好!既然冕旒如此言,鹫鸿只望冕旒心中铭记此言。”   冕旒笑道:“当然!”   至于城主?   叶孤城:“=a=++++”    第五卷·神雕侠侣·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   ☆、第38章   第一回英雄大会   【成功降落《神雕侠侣》世界,请您继续努力,over】   刚听到许久未闻的电子音,冕旒一时间竟是莫名的感慨颇多。 随即他忍耐着晕眩的感觉忙道:“孤城?!孤城你还好吗?!”   “尚……可。”香雪海轻颤,脑海中响起叶孤城的声音:“如今身试,总算明了冕旒之苦。这般感受,委实难言……”   “哈哈,其实我的都习惯了。”冕旒叹了口气:“真是没想到,鹫鸿居然在最后摆了我一道,若不是——罢了,总之你没事就好。”   叶孤城没有说话,冕旒只得道:“若是他知晓他的计策反而促使我铸剑成功,你也能与我一同转换世界,岂不是要勃然大怒?这么一想,孤城也当消气才是。”   叶孤城冷冷道:“若非世界变换,我又怎会饶过他。”   冕旒苦笑。虽然不知宫九为何如此毫不掩饰的敌视孤城,极度欲破坏冕旒铸剑,但是既然事成,还是多亏了他的帮助,那种想要一剑劈了宫九的愤怒也渐渐消失,化作了一声无奈长叹。   “算了,反正等我们回去,也不知要再过多少年。”冕旒耸了耸肩:“你别生气了。”   叶孤城微微一叹,不再多言。   冕旒笑了笑,随即有些心不在焉:“《神雕侠侣》的世界吗……”   叶孤城问:“这个世界有何不妥?”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完颜洪烈还有杨康吗?这个世界就是那个世界的延续,也可以说是十几年后吧。”冕旒浅笑道:“我想,我大抵是会和郭靖黄蓉再见了,并且,这个世界的主角杨过是……杨康的儿子……”   似乎是感觉到皇冕旒的内心波动,手中的香雪海轻轻震颤,皇冕旒笑道:“我没事的,孤城,不用担心。只是……这个世界我的身份有些麻烦。不过也好,当年独孤求败的剑被我顺手埋在襄阳城外,只希望现在还能在那里才好。”   叶孤城道:“你无需担心。既然你愿相信与我,我自是会帮你。”   冕旒失笑道:“说的也是。”   走出无人的巷子,世界立刻变得热闹起来。街上可谓是人山人海,全部涌向一个方向。   皇冕旒问身边的摊贩:“这位小哥,打听一下,这么多人做什么去?”   “哎呦,少侠你怎会不知道啊,郭靖大侠广发英雄贴号召天下英雄共计大事,抗击蒙古。这天下谁不给郭大侠个面子,自然都来啦!”   冕旒微微一愣:“武林大会啊……”   叶孤城问道:“如何?”   冕旒大略的讲了一下他所知晓的事情发展,叶孤城突然道:“你想要见杨过。”   “我……”   “你想见他。”   “……”冕旒叹道:“或许吧,他毕竟是杨康的孩子。我当年只一心想着自己,直到事发才倍感后悔。若是说六王爷是不可为,从欧阳锋那里救下杨康我却是做得到的,只是我并没有做。”   “他其实待我很好,孺慕于我,信任于我,将我认作大哥。虽然那些不过是虚假的感情。”冕旒道:“姐姐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心中总是感激的。”   叶孤城道:“既然如此,便去看看又如何。皇冕旒还会畏惧这些世俗之事?”   冕旒一愣,随即大笑道:“说的也是!”   他顺着人潮走去,很快就看到许多人走进了一个大庄子中,冕旒顺着走去,却未曾想竟然被拦在了门口:“请少侠出示英雄帖。”   皇冕旒心道糟糕,竟然忘了英雄帖一事,现在就是扮乞丐进去也不行了。只得道:“我居无定所,郭大侠无法将英雄帖发给我,我与郭大侠确是旧识。若你们不信,不妨通报他。我叫皇冕旒。”   突然听到一个娇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爹爹日理万机,若人人都这么说,他怎么见得过来?”   那小姑娘一身红衣,面若桃花,娇俏可爱。身后还跟着三个少年郎,具是英俊潇洒,为首的那个最是出色,眉宇间流露出一股邪气。   门卫恭敬道:“大小姐。”   红衣女孩瞧着冕旒道:“旧识?我自小跟在我爹爹身边,从未见过你。”   冕旒摇摇头:“我与郭靖分别已近二十年,那时黄蓉都还未嫁给他,你自然见我不到。”   郭芙本来见冕旒眉目俊俏,心生好感,然而听对方将她当做三岁娃娃来骗立刻怒从心起,冷笑道:“二十年?撒谎也要找个好的理由吧,你至多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二十年前只怕连走路都未必会!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自是什么人,也敢来归云庄闹事!”   冕旒虽然穿着一身锦衣,但因为在铸剑之时宫九捣乱而使铸剑炉爆炸,他一心护着刚与香雪海融合的叶孤城与神农鼎,免不了受了些波及,身上多处破碎,甚至连脸上都有一些灰尘。而他武功已经登峰造极,若不是刻意流露,似郭芙这般的武功自然发现不了,还当做对方修为不如自己,更不可能认识她的英雄父母。   香雪海蓦地爆发出一真清脆的长吟,煞气直冲郭芙,冕旒心中恼怒,冷冷地看着脸色发白明显被吓到的郭芙。人如刀剑,剑气凛然,也不屑理会她。那守门的下人自然极有眼色,见事不好立刻让人进去禀报郭靖夫妇。   几人堵在门口,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却不料为首的俊俏少年突然站出来笑道:“唉唉唉,误会误会,他是我亲戚!”   武敦儒站出来喝道:“胡说!师父说你孤身一人,哪里来的亲戚!”   武修文跟着道:“就是,他要是你亲戚,你为什么方才不认识?”   少年邪笑道:“方才是没想起来嘛,你们看,他姓‘黄’,我姓杨,听着多像?说不定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郭芙大怒:“杨过!”   皇冕旒却是看着杨过:“你……是杨过”   杨过一愣:“你认识我?”   “怎么会不认识。”皇冕旒笑道:“你和你爹长的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杨过一惊:“你认识我爹!”   皇冕旒还未回答,便听庄内一阵骚动传来。围观的人群让出一条路,来者正是郭靖和黄蓉。   郭靖大喜道:“冕旒大哥?当真是冕旒大哥!”   黄蓉快郭靖一步上站在了冕旒面前。这个已为人母的女子比起当年少了几分青涩,多了许多成熟的韵味,却从未失其精明:“大公子,一别近二十年,想不到你反是越来越年轻了,我们险些不敢认你。”   冕旒干笑了笑:“和我练的武功有关。”   他看向郭靖,今时不同往日,过去的事情是对是错无所谓去追究,只是多少有些感慨:“郭靖,当年……谢谢你。”   郭靖脸上笑容微消,当年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一日与养育他的蒙古兵戎相见,他叹道:“冕旒大哥请放心,那位的骨灰我已经好好安葬。”   冕旒笑道:“谢谢你。”   郭靖摇头道:“冕旒大哥何必说谢。”   郭靖正要再说什么,黄蓉佯怒道:“靖哥哥,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别站在这里啊。”   郭靖忙点头道:“蓉儿说的对,冕旒大哥快进来。过儿,芙儿,大小武,你们也进来。”   郭芙与大小武面面相觑,杨过心中着急,立刻跟了上去。   一行人来到正厅,郭靖喜道:“真是想不到郭靖有生之年还能再睹冕旒大哥之剑!”   当年他武功低微,冕旒那剑技在当时的他眼中当真只能当做热闹来看。待他学有所成之后心中自然不可抑制的有所向往,却再未见过对方,然而真的见到了,他却是奉命追杀对方。   黄蓉笑道:“我也真的没想到,大公子你会来见我们,更是在今日来这归云庄。”   冕旒刚想说自己只是想来见杨过,便听叶孤城道:“她是在试探你的来意,看你是否会为了大宋抗击蒙古。”   冕旒一愣,随即摇头道:“我并无意特意抗击蒙古,只是我说过,在这个世界,我见到一个蒙古人便杀一个,不分老幼妇孺!”   他此时剑气凛然,哪里是郭芙几个武功低微的孩子能承受的,当即白了脸色,郭靖却是没发现:“冕旒大哥还是忘不了完……那个人吗?”   皇冕旒摇摇头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他想起在郭靖眼中自己是完颜洪烈养了十八年的义子,其中弯弯绕绕也没必要解释,便道:“他待我极好,我为何不为他报仇?”   他又看向黄蓉道:“其实若说起报仇,另一人的账也可以算算。只是——如今已没有必要。”   黄蓉本是一惊,听他这样说多少安心,但仍是心中暗自提防。郭靖却想不得那么多,本来听冕旒提起杨康又直指黄蓉,心中不免惊急,见对方并无报仇之心,当即喜道:“冕旒大哥莫要再多想,如今难得再见——”   黄蓉不欲让杨过知道太多,站起身走到女儿身边笑道:“好了,靖哥哥,这么好的日子,何必尽提些当年的旧事。来来来,芙儿,大小武,这位是你们师父的结拜义弟之兄,杨冕旒。”   三个人乖乖问了好,皇冕旒却一直看着杨过。郭芙自小就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便是外人也看着郭靖夫妇的面上让她三分,黄药师也很是疼她,哪里被如此对待过。刚要发怒,却被黄蓉抓住手,制止了。   郭靖并未发现妻女的动作,他看着杨过叹道:“过儿……你也猜到了,他就是你父亲的亲生大哥,你的大伯。”   听到“大伯”二字,冕旒不知为何不合时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已经老了吗_(:3」∠)_      ☆、第39章   第二回 风波烟云   杨过直看着他,半响才道:“你就是……我娘说的那个杨冕旒……”   他本以为只是同名,却不料这个看上去不比他大几岁的青年竟是他父亲的哥哥,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   郭靖皱眉道:“过儿,怎能直呼长辈姓名。快叫大伯。”   冕旒一听要杨过叫他“大伯”,当即汗毛倒竖,叹惋之意当即散了个一干二净。忙道:“看我的样子他也很难叫出口,杨过,你就叫我冕旒吧。”   杨过挑了挑眉,笑道:“冕旒!”   郭靖皱眉道:“这怎么可以!”   “他长到这么大,我于他既无生身之恩,也无抚养之情,充其量就是有——血缘,关系,而已。”冕旒说的难受,因为本身的关系,他对这些很是抵触:“就让他这么叫吧,我也愿意。”   郭靖还想说什么,却被黄蓉拉住。顿了顿,郭靖只得道:“便随冕旒大哥的意吧。对了,正难得冕旒大哥出关,你是过儿最后的亲人,有件事正好为他做主。”   “等等。”冕旒道:“杨铁心和包惜弱呢?”   虽然不满其直呼父母之名,但是当年完颜洪烈的事情黄蓉也和他仔细说过,再加上郭靖心底到底还是有些敬佩武功绝世的冕旒,便也不多说,只是叹道:“杨伯伯他多年流浪,到底坏了身子骨,康弟去世后没两年就病逝了,杨伯母她……唉,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想到杨伯母竟然想不开,随着杨伯伯他……”   “丈夫和儿子都死了……吗。”冕旒摇摇头,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那么她舍得留下穆念慈和杨过?”   郭靖叹道:“穆姑娘一直流走在外,别说是杨伯母,便是我也只是在过儿刚生下来时见过,穆姑娘请我不要告诉杨伯伯二人,我便也没说,杨伯母也不清楚。却不料等我再见到过儿时,穆姑娘竟然已经去世了……”   冕旒一时沉默。   黄蓉见气氛僵硬,便笑道:“靖哥哥,你看你,又说起这不开心的事了。”   “哈哈,是我的不对,冕旒大哥勿怪。”郭靖笑了笑:“正好冕旒大哥你来了,也好定下这事。我有意将芙儿许配给过儿,继续我郭杨两家之约。你看可好?”   皇冕旒一愣:剧情怎么提前了?   郭芙当即红了脸,大小武心中大惊,便是杨过也皱起了眉,冕旒看向杨过,自然明白他心中想着小龙女不会答应,更何况郭芙此人方才在门口便惹怒了他,他不屑计较,却也懒得理会。   正想着要如何推脱,香雪海几不可查的轻轻颤动,冕旒立刻笑着重复脑海里叶孤城的话:“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照我看,姻缘此事还是由他们自己做主,无论杨过如何选择,我自是要站在他那边的。”末了他又添了一句:“那郭杨两家之约,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这在众人耳中已经是很隐晦的拒绝了,在场之人只怕也只有冕旒和郭靖才以为这话只是让杨过自己做主。郭芙脸色一白,当即扭头冲了出去,大小武也顾不得郭靖连忙跟上,倒是杨过一脸轻松。黄蓉不放心也跟了出去,郭靖坐在原处却是莫名:“这……芙儿这是怎么了?唉,冕旒大哥勿怪,芙儿是我和蓉儿的独女,自小娇惯,脾气也成了这样。”   冕旒摇头直白道:“你可知方才门口之事?她所言所语让我着实不快,若非我知晓她是你的女儿,我至少也要让她尝尝苦头。”   郭靖虽然知道门口郭芙拦住了冕旒,却还不清楚具体的事情,闻言叹道:“这女儿被我给宠坏了。”   冕旒道:“只希望她此生都能得你庇护吧。”   郭靖略有些尴尬,但他生性耿直,也知冕旒所说是实话,只能叹道:“武林大会之后我要蓉儿多管教管教她吧。”   他看向杨过,微笑道:“我当年曾多方寻找,也不知冕旒大哥所在何方。如今相见,过儿又多了一个亲人,你们也好好聚聚。只是——”   他突然想起黄蓉所说的话,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多少担心他告诉杨过当年杨康死于黄蓉之手的事情。杨康虽然杀死他五位师父,但是他始终念着那份兄弟之情,对杨过也是真心疼爱,断不愿意他与自家起了间隙,否则也不会一心想着将女儿嫁给他。   正犹豫间黄蓉走了进来,她看着冕旒笑道:“大公子怎得一身富贵却又破破烂烂的?也不知大公子当年一别,这些年过得可好?”   “这些年……我去了很远的地方,刚刚回来。”冕旒干咳道:“我重铸香雪海时铸剑炉因故爆炸,所以弄破了衣服,事出有因,我就没来得及换……”   黄蓉一笑道:“这真是我们的不是了,大公子你一路辛苦,我们却让你在这里坐着陪我们聊天。”   “对对对!”郭靖一听忙道:“还好蓉儿你提醒了我,冕旒大哥还是快去休息吧,英雄大会开始了我再让人叫你。”他转头看见杨过一直看着冕旒,便道:“过儿,我知你心切,但是冕旒大哥一路辛苦,你们这次团聚,相处的日子还有很多,也不急于一时。”   杨过此时的心情只怕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复杂许多。杨冕旒这个名字他当然知道,从母亲口中,从黄蓉口中,从郭靖口中,从丘处机口中,还有他那疯疯癫癫的义父欧阳锋也曾经有过一瞬叫了冕旒的名字,甚至于在雪山之上洪七公死时还曾感叹过他终究未能与杨冕旒交手一次。他曾经一人艰辛生活,他幻想过这个被母亲提起的大伯有一日会站在他的面前接他走,哪怕是流浪也好过他一人。只可惜时过境迁,如今一切已然不同,古墓才是他生命中最深刻的地方,小龙女代替了他心中曾存有的幻想,他也不再是当年任人打骂欺凌的少年。   “冕旒。”他问面前这个与他差不多大的青年:“我一直都想知道,全真教的人都说我爹是个坏人,真当如此?”   郭靖微微起身,黄蓉按住了他的手,便听冕旒道:“也许在许多人眼中杨康真的不是个好人,但是,他在我眼中,他是个好弟弟。很多人觉得他此生做了一件大错事,可是我却觉得,至少这件事上,他没有做错。”   郭靖叹道:“冕旒大哥……”   杨过隐约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却又总是找不到头尾,又问道:“那么……请问冕旒,我爹是怎么死的?”   黄蓉依旧面上带笑,她看向冕旒,却见这位俊俏的近乎漂亮的青年很认真的对杨过说:“因果轮回,他死在自己手中。你没有必要找任何人去报仇。”   黄蓉闻言也微微一愣,随即叹道:“此时何苦还谈这些陈年旧事,过儿,让你大伯去休息吧。”   杨过此时心中可谓浪涛翻涌难以平息,他看着冕旒,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道:“过儿莽撞了,冕旒大伯还是先去休息吧。”   冕旒抽了抽嘴角,对方肯定是报复他在打哑谜!   不过冕旒也确实感觉自己有些累,便跟着黄蓉到了一间装潢清雅的房间内。二人走进房间,黄蓉吩咐下人送来冕旒换洗的衣物,又让人准备洗澡水。见众人离去,黄蓉才微笑道:“多谢大公子你没有怪罪芙儿。”   黄蓉此言,便是冕旒心中不快也不好多言,毕竟在众人眼中郭芙是他的小辈。不过冕旒也没打算因为这点小事便杀了郭芙,便道:“无所谓,只是没有下一次。”   黄蓉叹道:“芙儿这孩子,是我太惯着她了。”   黄蓉这么说倒是让冕旒想起一件事,那是他还没有穿越的时候,他的姐姐曾点评说:【黄蓉是一个女英雄,她是一位好朋友,也是一个好妻子,可惜她不是一名好母亲。】   冕旒摇了摇头:“你还想对我说什么?”   黄蓉摇头道:“今日……你为何不告诉过儿呢?”   “我没有说谎,也没有隐瞒。”冕旒道:“杨康是死在你的软猬甲上,可是软猬甲本不能致人死亡,那上面的剧毒却是他亲手下的。我说他死在自己的手中,难道错了?”   黄蓉一愣,随即叹道:“大公子果非常人。”   旋即又问:“大公子对当年之事知之甚详,不知是何人告知?”   冕旒老实道:“金庸。”   黄蓉:“……我从未听闻过这位前辈的名字。”   “我说了你大概也是不懂的。”冕旒想了想道:“总之,他不是坏人,更对你们很有善意,不用担心。”   黄蓉微微沉吟,门在此时被敲响了。洗澡的水和换洗的衣服已经送来,黄蓉展颜道:“大公子是否要用些膳食?还是等到大会开始时再吃些东西?”   红世决修炼到第九重,已然到达辟谷境界无需食用五谷,冕旒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再度辟谷,叶孤城更不需要进食,便道:“我不饿,还是大会开始了再说吧。”   黄蓉点了点头,又说了两句客气话便离了开。关上门,冕旒脱了脏衣服整个人泡进水桶中舒服道:“孤城,要来泡泡吗?水温不错。”   那放在桌上的白玉长剑竟然微微发光,在它的上方浮现出了一个白衣谪仙的虚影。那虚影有着一双宛如琉璃的琥珀色眼眸,漠然而又带着浅浅的温和。闻言道:“我还未能完全凝成实体,便是进来也感受不到。”   冕旒问:“那把香雪海拿进来呢?”   叶孤城皱眉:“胡闹!”   冕旒笑了笑,叶孤城淡淡道:“接下来便是金轮法王要来了。”   冕旒浅笑:“嗯。”   叶孤城问:“你当真要如此做?”   冕旒回答:“我既然发了誓,自然要做到。”   他凝着眼,天真而又残酷:“他既然是蒙古人,他带来的徒弟和侍卫也是蒙古人,我也见到了杨过,那么,我为何不能杀他?”      ☆、第40章   第三章金轮法王   他凝着眼,天真而又残酷:“他既然是蒙古人,他带来的徒弟和侍卫也是蒙古人,我也见到了杨过,那么,我为何不能杀他?”   叶孤城闻言只是淡淡道:“你自然可以,蒙古与宋朝交战多年,已经不在乎是否多一条人命。只是你是否在意郭靖?”   冕旒一愣:“在意……算是吧。”   “找你所言,金轮法王一行是打着论武的旗号而来,以求争夺武林盟主之位打击宋朝武林,削弱汉人抗拒蒙古的声势。”叶孤城道:“既然如此,至少在表面上不能以汉蒙为界,你若动手反倒是转扇中原武林一巴掌。”   冕旒皱眉道:“这……那我不能名正言顺?”   叶孤城淡淡道:“你可以学习杨过,争夺武林盟主之位。如此至少可以杀了蒙古王子霍都。”   冕旒摇头:“我哪里来的兴趣。”   他二人都未提若真的逼退了蒙古人再认输郭靖来让出武林盟主之位,因为对于冕旒而言,他无法忍受输给比自己弱的对手,即使那个人是郭靖——哪怕是杨过也不行。   关于这一点,叶孤城也一样。   冕旒突然喜道:“我可以等到金轮法王他们离开襄阳之后——大不了离开宋朝边界后杀了他。”   叶孤城道:“你其实不必如此,金轮法王于杨过的武学有极大的帮助,而且还有郭襄。”   冕旒不解:“郭襄?与我何干?”   叶孤城淡淡道:“冕旒不想要见见那传说中的‘太极剑’吗?我想若是那位,木道人应当怎样也匹不上的。”   冕旒微微一愣,随即幸喜道:“你是说张三丰?!”   “你那日曾提起这个世界的结局时提到了张三丰,若是有朝一日你离开这个世界再回来,以校长的习性,未必不会让你与张三丰交手。”叶孤城淡淡道:“这个世界的结局张三丰的出现明显会是又一个故事的延续,丢失的九阳真经也是隐藏的伏笔,以你口述中的郭襄,若她未死必有所为,甚至于张三丰的牵连也甚有可能。若金轮法王身死,郭襄未必能活,那么张三丰的未来便有可能改变。”   冕旒听的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倚天屠龙记》的?”   叶孤城道:“闻所未闻,不过看样子,这个世界还有所延续。”   冕旒微微感叹了一下自己的智商,随即道:“我倒是没有想过这个多。这么说来好在杨铁心夫妇都死了,否则杨过命运发生变化,岂不是大不妙。”   叶孤城没有说话。他琥珀色的双眸看向泡在浴桶中的冕旒,氤氲的水雾让他精致的面目有些模糊,他带着温和的微笑,丝毫没有发现他的话语中存在的残酷。除了那日所得之的简要身世,他的剑主还有许多秘密。不过,叶孤城并不着急。   性格冷淡固然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有太久太久的相处时间。   来日方长。   “其实照你这么说的话,金庸的世界我岂不是都不能乱来了?因为他的故事多多少少都有所联系,只是只有射雕三部曲是明确的说明了关系的。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大不了我十六年后在战场亲手斩杀金轮法王便是。”冕旒跳出桶擦干身体,一转身便看到叶孤城已经不见了身影,冕旒莫名地穿上了亵衣,上前敲了敲剑鞘:“孤城?你回剑里做什么?”   叶孤城没有理他。   冕旒正当奇怪,便听门外有人敲门:“冕旒,郭伯伯让我来问你是否要出席宴会?已经开始入席了。”   “杨过?”冕旒扬声道:“我换个衣服就来,你先去吧。”   杨过在门外没有出声,冕旒用内力蒸干发间水雾将外衣披上,正奇怪杨过为何站在门外不说话,便听对方道:“冕旒,我爹他……”   冕旒动作一顿,随即道:“杨过,你真的无所谓纠结挣扎……无论别人怎么对你说的,我只是告诉你——”   他一把打开了房门,一身白衣,腰间金纹勾勒,红色的绳结系着莹白的玉佩吹在腰侧,房门带起的风将他披散的长发吹起,当真是人如谪仙又剑气冲霄,饶是杨过也不禁微微愣神。冕旒正色道:“杨过,这是我最后一次说。你爹他死在自己的手下,怨不得任何人,没有任何人是故意杀他的。他在我眼里是个好弟弟,生性聪颖也懂得关心人,只是他的所作所为对于许多人而言并不磊落甚至过于阴狠——但是那又如何?我皇冕旒从不在意。在我看来,你既然是他的儿子,即使你从未见过他,他也是你的父亲,但也仅仅是你的父亲,他的所作所为与你没有任何干系,你只是你,只是杨过,谁规定你就必须走上杨康的路?杨康从未吃过苦,你却是从小吃苦,生活的境遇完全不同,有什么可比之处?”   杨过竟然一时被冕旒说的哑口无言,随即突然笑了:“冕旒说的是……我杨过就是杨过,不会因为谁是我的父亲就有所改变。只是我还是会有疑问,毕竟我所认识的认识我爹的人似乎都不是怎么友好,当然,除了郭伯伯。”   冕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点了点头:“你总是可以去信任郭靖的。除了你姑姑,他比谁都对你好,希望你好,只是他和我一样没什么眼色,他也不太会变通,所以很多事情他都发现不了——比如黄蓉不怎么待见你。”   杨过心中一惊,失声道:“为何你会知道当年的事情还有姑姑?!你、你见过姑姑?!”   “小龙女?我没……”   叶孤城淡淡道:“你说漏嘴了。”   冕旒:“……”   冕旒回过神来,垂首咳嗽了一声随即道:“反正,你很快就能见到小龙女了,有些事……咳咳,你当我没说过吧。”   杨过看了冕旒片刻,随即突然笑道:“那么大·伯,快跟侄儿走吧,再不走,我就担心我们要坐到门外去了。”   “……=口=++……”冕旒咬了咬牙熄灭了一掌拍飞杨过的念头,点头道:“走吧。”   杨过挑眉道:“大伯就这么披着发去?”   “谁管得了我皇冕旒!”冕旒傲气一笑,随即还是忍不住道:“说了别叫·我·大·伯!”   杨过一脸呆呆道:“叫谁大伯?”   冕旒气道:“叫我!”   杨过哈哈一笑,一溜烟的跑出了院子:“侄儿叫的可不就是大伯你吗?快走快走,侄儿在前给您老引路!”   “…………………………”冕旒咬牙切齿:“他是故意的!”   叶孤城:“……”   冕旒气道:“他居然把用在霍都的手段用在我身上!”   叶孤城此时的声音带着浅淡的笑意:“我到从未见过你这般模样。杨过只怕也是见你愁容不展,才这般待你。”   冕旒微微一愣,突然摇摇头:“刚才说给杨过的许多话……是姐姐告诉我的。”   “……”   冕旒挥手关上房门,朝着院外走去:“我的父母亲……算了,有朝一日,我便告诉你吧。”   叶孤城郑重道:“然也。”   冕旒突然问:“孤城,你方才为何突然不理我?”   划过水珠的皮肤白皙赛血,那是只有修炼到一定境界的修真者才会拥有的肌肤。无法克制的再度回忆起方才的画面,叶孤城:“……”   “孤城?”   “安静。”   冕旒:“??”   杨过一路带着冕旒走到了正厅,厅内已经人山人海,武修文、武敦儒兄弟虽然武功不见得多妙,待人接客方面却很得黄蓉真传,做的滴水不漏,按照辈分地位将来场客人一一引入位,让人挑不出错来。此时的人实在太多,冕旒虽然样貌是一等一的好,但如今他收敛了剑气倒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杨过笑道:“冕旒你去主桌那里吧。”   冕旒看他:“你呢?”   杨过正要说话,突然武修文走过来道:“原来是杨前辈和……杨大哥啊。”   杨过微微皱眉,武修文忍不住好奇的扫了一眼冕旒披散在后背的柔顺长发,转过身道:“杨前辈,您是师父的兄长,还请您随我上前去主桌吧。至于杨大哥,你比竟没什么武功,也没什么名望,愚弟虽然想偏袒你些,但这众目睽睽的,愚弟委实难做,还请杨大哥莫要见怪,去那里就做吧。”   杨过顺着他的手看去,那是在大厅最角落的一桌,挤挤的坐了一桌子的乞丐,看他们腰间,便知是连身份都没有的最下层的污衣派乞丐。杨过心中恼怒,他本就打算坐在一个偏桌也算是应了郭靖的要求,让他好好想一想关于自己父亲的事情,然而武修文这般故意也激起他的血性,正要想着法子让武修文难看,他的手腕却突然被身边的冕旒一把抓住。   杨过心中大惊,他武功不弱,竟然毫无知觉的被冕旒一把抓住了命门!他手微微一动又强制静止,忍耐着没有法抗,便听冕旒冷冷道:“杨过是我的侄子,我坐哪里,他便坐哪里。”   不料冕旒竟在归云庄如此无礼,武修文也是一噎,突闻一个娇俏地声音道:“小武哥哥,怎么了?”   武修文忙道:“芙妹!杨前辈他理应与师父同席,只是杨前辈想要带上杨过,我——”   郭芙今日被冕旒当面拒婚心下恼怒,连带着冕旒身边的杨过也是不顺眼的紧,当下小嘴一撅,冷哼道:“既然杨大前辈那么喜欢和杨过去挤末等席,你还拦着他做什么?”   武修文当下为难不已,他总是再不喜欢这伯侄二人,也是绝对不敢让郭靖的“大哥”坐到末等席的,但他又不愿当面拒绝让郭芙生气,正当为难,突闻身后道:“小武,芙儿,你们怎得还不带大公子和过儿就做?”   冕旒倒是没觉得什么,对他而言或许比起这满座酒气的英雄,他倒是真更喜欢跟乞丐坐,也丝毫不觉的自己一身锦衣会有多么扎眼。郭芙一跺脚,正要撒娇,就见郭靖紧跟着进来。而杨过一见到郭靖,眼珠一转,便笑道:“郭伯伯,郭伯母,我们正等着小武贤弟将我们引入座呢。”   杨过平日半点亏都不吃,睚眦必报,还不待武修文顺势而为便笑道:“哎哎,小武贤弟,你不是要带我们去那桌吗?怎生得又朝前走了?”   郭靖听了果然大皱眉头,冷硬道:“小武,你平日里是怎么学的,怎能将冕旒大哥引入末席?”   武修文有苦说不出,他若说他只想将杨过引过去,只怕更让郭靖不满不说还让直接反驳了郭芙当时的话,可不说就是背了杨过的扔的石头,当真是两头难受。黄蓉拉住郭芙的手笑道:“大公子从不出入江湖,只怕小武这孩子也是一时糊涂,靖哥哥,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带着大公子就坐?”她转而打趣道:“大公子方才就俊的很了,如今这一打扮,不知道的年少女侠只怕今晚也睡不好啦!”   郭靖果然被转了话题,笑道:“冕旒大哥的武功当真神奇,如今走出去,谁能想到你竟比我的年纪还要大呢。”   冕旒:“……”其实,比起鬼王宗的一堆老怪物,他真的觉得自己还很年轻……_(:з」∠)_   郭靖热情的朝冕旒道:“来,冕旒大哥,随我去主座就坐。过儿也一起来!”   闻此黄蓉微微皱眉,她自然不会当众拂了郭靖面子,转眼便又是那微笑的面容。她身边的郭芙却立刻道:“爹?!杨过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和坐在那里!你连我都不让——!”   郭靖怒道:“这是什么话!过儿是为父的侄子,是咱们的家人,怎的不能坐过去?!你平日里都是怎么学习的!”   郭芙平日很怕这个爹爹,郭靖一凶她就不敢说话了。黄蓉忙道:“好了好了靖哥哥,站在这里让人看笑话吗?芙儿还小,你别太计较了。”   杨过此时因为郭芙的话心中不快,他本不欲坐到主座,此时却笑着应道:“多谢郭伯伯和郭伯母了,冕旒,我们走!”   冕旒压根没看出其中波涛汹涌,只是多少因为郭芙那句“身份”而不太高兴。闻言他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黄蓉冷冷道:“管好她的嘴,别真的惹怒我。”   黄蓉微微一动,随即笑道:“靖哥哥!”   郭靖方才和身后的英雄打了声招呼,此处又人员嘈杂,并没有听到冕旒的话。武修文已经去招待别的客人了,只有黄蓉背后的郭芙也听到了冕旒的话,有些畏惧的朝后面缩了一缩,却倔强的朝着冕旒瞪了一眼。冕旒也不在乎,便拉着杨过和郭靖一行人做到了主座。   郭靖为人忠义正直,他始终觉得自己当年未能好好劝诫杨康、也没能阻止包惜弱的死,对杨过颇为亏欠,而他自己也十分信任疼爱杨过,虽不让自己的女儿入座,却热情的拉着杨过坐在了冕旒副手,自己坐在了冕旒身边。   郭靖问道:“冕旒大哥,这二十年来,你去了何处?”   冕旒没想到对方上来就是这么犀利的问题,杨过也有些好奇的看向他。香雪海轻震,冕旒立刻答道:“你可以当做我去闭关修行了。如今我已突破瓶颈,自然结束闭关。”   “原来如此。”郭靖点了点头,黄蓉眼珠一转,随即笑道:“也不知道大公子如今武功究竟有多高了,我可是半分都看不出来了。”   冕旒傲然一笑:“我自然有信心接受任何人的挑战。”   郭靖闻此一笑:“哈哈!郭靖就先干为敬恭喜冕旒大哥了!有冕旒大哥相助,想必抗蒙之事又能多几分把握。”   冕旒一愣,不过想想反正自己没处去,也就点头道:“嗯……你供我吃和,而我在这个世界也和蒙古有仇,自然会帮你。”   这话说的颇为奇怪,别说黄蓉,就连郭靖也愣了愣。然就在这时,几个蓝色的道袍印入眼际,让他霍然起身,大喜道:“是全真教的各位前辈!”   杨过脸上笑容一僵。      ☆、第41章   第四回两代怨恨   郭靖黄蓉二人已经起身相迎,全真教名气极胜,不只是郭靖夫妇,几乎全场的人都赢了上去。杨过坐在远处冷哼了一声,冕旒看向他道:“你若是不喜欢,我可以为你出气。”   杨过微微一愣,随即摇摇头叹道:“只要那些牛鼻子老道不来骚扰我,我才懒得去理他们。”   冕旒挑了挑眉,果不见郭靖心情大好的迎着全真教的四人走到了主桌,高兴道:“过儿,还不快来拜见你的师父师祖们。”   这次来归云庄的有身份的道士有四人,辈分最高的有第二代弟子郝大通和唯一的女性孙不二,之下便是如今全真教第三代风头最盛的两位弟子尹志平和赵志敬,可谓是给足了郭靖面子。   只可惜郭靖虽是心中高兴,被介绍的两头人却心情都不大好,杨过沉了脸色不说,全真教那边尤其是赵志敬和尹志平已经是神色大变。   孙不二为人刚烈,自然不喜杨过这种叛出师门的人;郝大通当年误杀孙婆婆,见到杨过多少心下愧疚;尹志平见到杨过自然就想到了小龙女,他下意识的四处打量,脸色发白,瞬间乱了方寸。赵志敬见他这般模样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转而朝郭靖冷笑道:“郭大侠可别这样说,我可当不起杨过的师父!”   五个人五种表情五种心情,着实精彩,就是郭靖也感觉到不对,愣了愣道:“这……赵道长何出此言?”   黄蓉见这对势之事已经引来了诸路英雄围观,当下道:“靖哥哥,各位道长,过儿若是有什么不对,他毕竟年少,还望你们海涵。我夫妇二人正好有些事希望能请教众位道长,正好这英雄大会还要过段时间再开,不知众位道长可愿意?”   赵志敬嫉恨多年前郭靖带杨过上山,将他们一众道士打的全无还手之力,丢尽了脸面,虽有心让对方难看,但是到底也识得大体,便冷哼一声应了。黄蓉暗中拍了拍丈夫的后腰示意他先别说话,又转而笑道:“过儿也来吧。大公子,我夫妇二人都不再此处,若有奸人来袭恐怕不妙,还请大公子在此帮我们照拂一二,我们稍后便回。”   杨过心中冷笑,这陆家庄如今汇聚了百千好汉,谁敢来这里闹事?黄蓉分明是知晓皇冕旒偏向于他又武功高超剑法绝伦,纵使他有千般不对,皇冕旒也定要护他不说,若是与全真教正面交手更是大为不妙。   冕旒知晓金轮法王就快来了,反而觉得合情合理,但到底担心杨过:“可是——”   叶孤城道:“你应了她。”   冕旒一愣,杨过也笑道:“冕旒你别担心我,有郭伯伯郭伯母在,那些全真教的臭道士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黄蓉叫他“大公子”,杨过叫他名字,再加上郝大通孙不二二人当年并未见过这传说中杨康的哥哥,倒也没将冕旒往那个方面想。毕竟此时冕旒看来不过二十来岁,肌肤莹白样貌精致,大眼俊眉,又随意的披散着乌黑浓密的长发,虽然身具英气到不至于被认作女子,但乍得一看到当真也要让人愣神一下,惊叹他的俊美。   既然叶孤城和杨过都如此说,冕旒便点点头道:“好,我在此处等你们。”   全真教众人和杨过跟着郭靖夫妇走进了内堂,冕旒见到郭芙拉着武家兄弟也悄悄跟了上去,便听叶孤城冷冷道:“据你所言,这大理一阳指只怕真要沦落。身为当家主人弟子,此时竟为一女子抛下满堂宾客。当真可笑可悲。”   冕旒想到倚天里的朱武连环庄,深感同意,又想起他在天龙的世界与鸠摩智交手,若无剑在手对方险些将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而那段誉不甚纯熟的六脉神剑却将那大和尚打的畏惧三分。六脉神剑均由一阳指衍伸而出,如今不要说是六脉神剑,就连一阳指也要走向下坡路,多少为此感慨。   他又问:“孤城,你为何不让我跟着杨过去?”   叶孤城淡淡道:“你过于关心他了。”   “因为我挺喜欢杨过的吧,他的性格和姐姐有点像,我看书的时候就很喜欢他。而且——”冕旒叹道:“我当年自私自利,终究欠了杨康一份恩情,还在杨过身上也并无不可。”   叶孤城淡淡应了一声:“杨过聪明绝顶,他装作不会武功,此时定不会轻易暴露。黄蓉聪明却并不喜欢全真教的人,郭靖为人憨厚对杨过多般怜惜,你也道全真教当年对杨过颇多欺辱,此时进去,以杨过的性格定不会吃亏,而你若是去了,以你的性格定要出手,如此反倒像你仗势欺人,替小辈出头。”   “原来如此。”冕旒点了点头,随即叹道:“还好有孤城你在……”   叶孤城的声音带着清浅的笑意:“然也。”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郭靖众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蔫蔫的郭芙三人,他和黄蓉面色多少有些不好看,郭靖是因为负气而走的全真教众人和杨过在全真教所受的欺凌。而当年丘处机几人阻止黄蓉和郭靖在一起,她本就不喜欢全真教的人,再加上今日孙不二几人被杨过耍了之后毫无礼数的扭头就走,全然不将他二人放在眼里,心里更是不快。与这群人差别最大的就是杨过,他此时面上带笑,快步走过来坐在冕旒身边道:“冕旒等久了吧,刚才那几个牛鼻子道士还想欺负我,结果武功不精,自己出丑,好生搞笑。”   郭靖斥道:“过儿,不得无礼!你怎能叫、叫那几位——”   杨过此时心情好也不介意,笑嘻嘻道:“郭伯伯莫气,过儿不说了就是。”   郭靖想要说什么,但他向来口拙,这会儿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突闻有人通报说是一灯大师那里来了人,便道:“蓉儿,我先去迎接朱兄弟,你且和冕旒大哥坐在这里。”   黄蓉应了声是,见郭靖离开又支走了郭芙三人,此时他们这一桌只有他们三人。黄蓉瞧着杨过与杨康相似的眉眼,想到方才发生的事情,自己心中也颇有些歉意,便朝着杨过柔声叹道:“过儿,你有很多事,我都不明白,若是问你,料你也不肯说。不过这个我也不怪你。我年幼之时,性儿也是极其怪僻,全亏得你郭伯伯处处容让。”   黄蓉想起自己年少的事也觉的感叹不已,她又道:“我不传你武功,本意是为你好,那知反累你吃了许多苦头。你郭伯伯爱我惜我,这份恩情,我自然要尽力报答,他对你有个极大的心愿,望你将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我定当尽力助你学好,以成全他的心愿。过儿,你也千万别让他灰心,好不好?”   杨过从未听黄蓉如此温柔诚恳的对自己说话,只见她眼中充满着怜爱之情,不由得大是感动,胸口热血上涌。黄蓉转头向冕旒道:“倒是让大公子你见笑了。我当年确实对过儿比不得靖哥哥真诚,你若要怪我也是自然的。”   冕旒一愣,摇头道:“毕竟是你们收留的杨过,我为何要怪你?而且我知道你本来就讨厌杨康,杨康他也做了险些伤你之事。”   黄蓉听冕旒如此直白也忍不住一笑:“大公子倒是赤诚如昔,我也常听我爹提起你,只可惜我们之短短见过两面,一直到今日才再得见真容,委实遗憾。”她又朝杨过道:“过儿,我也不用瞒你。我以前和你爹爹间隙不小,很不喜欢你爹爹,因此一直也不喜欢你。但从今后,我一定好好待你,那些全真教的人不教你武功,等我身子复了原,我便把全身武功都传给你。郭伯伯也说过要传你武功。”   杨过感动不已,方才捉弄赵志敬几人的喜意消失,他幼年多受苦楚,想起昔年往事,忍不得眼眶一红:“郭伯母……我不骗你了!我、我是会武的!”   黄蓉笑道:“傻孩子,除了你郭伯伯,我们刚才都猜出来了。”   叶孤城淡淡道:“黄蓉确实是一位奇女子。”   冕旒心中一惊,心中道:【黄蓉骗他?】   “不,你就在旁边,她断不至于说谎。”叶孤城淡淡道:“她这几句话先不说真假,但却成功让杨过去了心中对她一直留有的间隙,确实聪明万分。”   冕旒心道:【那黄蓉究竟是否是真心的?】   叶孤城停顿片刻,淡淡道:“算不得全真,却也不假。我感她周身气息平和温柔,不似心有所藏。”   冕旒这便满意了,又听黄蓉笑道:“不过或许是我多事了,大公子武功冠绝天下,二十年前便与我爹爹打成平手,如今出关想必武功更高,只望我没有鲁班门前弄大斧才好。”   冕旒想了想道:“我练的《红世决》要从小修行,杨过你是来不及了,若你想学我的剑法的话便来找我,我自然可以教你。”   杨过忍不住笑了:“那明日冕旒你先来两招让过儿看看,过儿再告诉你学不学!”   黄蓉失笑道:“顽皮。”   冕旒冷哼一声:“郭靖都打不过我,你还想要怎么样。”   见冕旒不快,杨过忙道:“冕旒莫气,过儿只是开开玩笑。”   冕旒只是不高兴有人竟然怀疑他的武功,自然算不得生气。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见到门外竟是全真教的四人又跑了回来。杨过当即冷哼一声,黄蓉却觉得有些不对。这些道士在这里受了辱,其中孙不二更是出了名的暴烈性子,这般回来定有事情发生。   今日召开英雄大会就是为了选出武林盟主,大家都心知肚明。虽然大会尚未开始,那些草莽汉子就已经高谈阔论起来,不一会儿大家就已经一致决定要选洪七公为盟主,但因为洪七公长年神龙见首不见尾,又开始吵吵嚷嚷着选出一个副盟主,场面早就热闹万分。这时四个全真教有身份是四人突然神色匆忙的闯了进来,全都不由禁了声。   黄蓉起身相迎,而郭靖得了通报,还道全真教改了心意,喜气盈盈的和一灯大师座下“渔樵耕读”中的朱子柳一同赶了过来,还未出声,就见郝大通低声道:“有敌人前来捣乱,须得小心提防。我们特地赶回报讯。”   郭靖夫妇和身边的朱子柳心中都是一惊,三人面面相觑,郝大通在全真教也是武功极高的人,见他神色凝重,朱子柳抚着胡须低声问:“莫不是欧阳锋?”   郝大通道:“不,是我曾折在他手下的那个蒙古人。”   郭靖心中一宽,点头道:“是霍都王子?”   郝大通尚未回答,听得大门外号角之声鸣鸣吹起。黄蓉神色一凝,高喝道:“迎接贵宾!”   诸路英雄心中生疑,见郭靖夫妇连着全真教的人都走了出去,也一个哄声跟了出去。杨过心中好奇:“冕旒,外边发生了什么事?”   冕旒道:“应该是金轮法王来了。”   杨过奇道:“金轮法王?那是何人?”   “是个蒙古人,蒙古国师。”冕旒想了想道:“是很厉害的角色,只怕不在郭靖之下。”   杨过一听心中一紧,又好奇道:“冕旒如何知晓的如此清楚?”   冕旒一愣:“嗯……这个不能说,反正应当没错才是。哦,对了,你现在可以出去找找。”   杨过不解:“找什么?”   冕旒道:“小龙女啊。她来这里找你了。”   杨过听完呆立当场,半响没反应过来,磕磕巴巴道:“你、你说、你说姑姑……”   冕旒点头:“嗯,不骗你。”   杨过再顾不得其他,撒腿就跑了出去。冕旒撇了撇嘴,不满道:“真是手痒,明知道外边的都是蒙古人,还有个绝顶高手。”   叶孤城淡淡道:“你可以去打。”   冕旒冷哼道:“算了。”   他拿起香雪海,拔出剑鞘。那剑身依旧是莹白如玉,只是仔细看去,比起重塑之前剑身上竟然多出了暗暗的刻痕。只是看不大清,想来若是有鲜血淋上必是极为好看的纹路。最大的不同就莫过于原本阴寒之极的宝剑竟宛如温玉,触之温暖。此时偌大的厅中就剩他一个人,冕旒抚摸着剑身赞叹道:“孤城,你可真美。”   叶孤城:“………………”   正巧此时杨过走了进来,而他的身边跟着一位白衣少女。冕旒抬头一看竟也忍不住一愣,因为那位少女实在是太美了,美的都不知该怎样去形容。世人夸赞人的容貌都是说美若天仙,可是天仙是什么模样的却没人见过。但是冕旒是见过的,也觉得那些天仙无论男女都是异常貌美,可是此时见了小龙女却突然觉得,纵是许多天仙也及不上她的美貌。   小龙女冷冷淡淡地由着杨过将她拉到了冕旒面前,此时杨过心情狂喜不已,开心地朝冕旒道:“冕旒,你看,这就是我姑姑!姑姑,他就是我大伯,我爹的哥哥。”   小龙女看了看冕旒,见对方异常年青,这点倒是颇像她们古墓派的心法。就如她这般明明已经二十多岁,但是看来却依旧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比杨过看来还小:“杨前辈。”   “叫我皇冕旒就可以了。”冕旒收起香雪海笑道:“杨过,恭喜你。”   杨过紧紧拉住了小龙女的手点了点头,赞道:“冕旒你这把剑当真好看,没想到不只是剑鞘,连里面都是白的。”   冕旒高兴道:“自——”   他神色骤然一变,杨过和小龙女也同时起身跳开。只见一个人倒飞着撞烂了门摔了进来,正倒在冕旒面前,正是方才和黄蓉夫妇一起出去的渔樵耕读中的“读”朱子柳。门外郭靖夫妇和诸人赶了进来,惊呼道:“朱大哥!”   朱子柳脸色发黑,明显是中了毒。黄蓉上前喂了朱子柳一颗九华玉露丸,再探脉搏却发现毒性丝毫不减,眉头紧皱道:“不行,靖哥哥,这毒古怪,我没法解。”   郭靖脸色一沉,就听门外一人高声笑道:“这宋人武林也就这般了,你们号称武功无敌,在小王看来却还不如当年的大金。哈哈,不过就是像了,也定不是我蒙古的对手。这襄阳早晚就如同那上京一般,转眼飞灰。”   冕旒冷冷地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杨过心中一惊,郭靖已经道:“冕旒大哥?”   黄蓉一个转念就已经猜出了冕旒为何动怒,她将朱子柳交给跑进来的武家兄弟照看,道:“靖哥哥,我们出去看看,让霍都把解药交出来。”   郭靖点头,走了几步又道:“过儿你不会武功,就先和……和这位姑娘留在这里,别处去了。”   见郭靖夫妇出去,杨过心中有些担忧,小龙女突道:“过儿,你想出去看看?”   “姑姑……”杨过顿了顿,下了决心:“冕旒是我大伯,郭伯伯更对我恩重如山,我,我放心不下。”   小龙女淡淡道:“既然想看,就出去看。”   杨过登时喜道:“好姑姑,我们走!”   小龙女微微笑了笑,任由杨过拉着她的手一路小跑到了外边。她找到杨过心中极喜又不通人情世故,丝毫不在意众人看向他们的目光。杨过刚跑出去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个声音没有对他时的温和,也没有逗他时的懊恼,也不是对郭靖的感慨和对郭芙的冷厉,此时的声音竟然让杨过有瞬间的僵硬,冲霄剑气让他浑身汗毛倒竖,这般杀意竟让他隔着老远便不寒而栗。   他突然明白,为何每个人都说皇冕旒武功高绝足以媲美五绝。   但他见过北丐洪七公,更是西毒欧阳锋的义子,可是他却觉得,就仅凭这剑气与血腥味,即使是欧阳锋也比不上的。   这就是天下第一剑——皇冕旒!   “鬼王宗忘情峰太虚真人座下首席弟子皇冕旒向尔等挑战,一争武林盟主之位!”   ☆、第42章   第五回剑在天下   鬼王宗也好忘情峰也好,那个什么太虚真人更是闻所未闻。但是这并不会阻碍霍都对面前这个可以被称为漂亮的青年的认知,他很强,非常强,强的他站在这里面对着他,就已经尽了所有的努力,不敢再移动半分。   “霍都!”   金轮法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霍都这才猛地回过了神大口的喘息,汗水疯狂的顺着额头流下,背后的衣衫被冷汗浸透,他的四肢甚至还在发抖,嘴唇青白,面色如鬼。在场群雄也是面面相觑,自金轮法王呵斥之后,那仿佛要将人绞碎的剑气瞬间消失无踪,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他们甚至都忘了大敌当前,全都不由自主的看向这位白衣如仙的青年剑客,猜测着他的来历。   郭靖低叹道:“想不到一别二十年,冕旒大哥竟然强横至此,剑气已做到收发自如……也许我穷极一生也无法比的上他。”   这是郭芙第一次如此正面完全的体会到冕旒的煞气,俏脸煞白面无血色,颤振声道:“娘……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黄蓉掩着腹部,方才的剑气让怀孕的她极为不舒服。她喘了几口气勉力平息下来,低声道:“芙儿,下去了娘再和你说。”   场上,霍都一时之间还仿佛犹在梦里。冕旒冷冷道:“怎么,你方才不是嘲笑金人吗?如今我站在你面前,怎么这么一副孬种样?”   霍都脸色一青,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此时似乎没有半分武功的青年,心中惊怒交加,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金轮法王,看向冕旒冷笑道:“你是金人?哈,汉人居然已经没用至此,居然要靠金人来替你们出头了吗?哈哈,当真可笑!”   群雄顿时哗然,虽然朱子柳是大理人,但是大理与宋朝一向教好,但是金国却不是。在蒙古之前,金国为霸,称之最强。在灭了辽国之后,金国一时之间无人敢出其锋芒,别说是大宋,就连当时的蒙古也是极力讨好,就连当年完颜洪烈在铁木真面前耀武扬威飞扬跋扈,对方也只能小心赔笑仔细招待。蒙古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一直孱弱的大宋。宋朝富有,山明水秀,是不少金国达官贵人喜爱之地,那些人到此,自然免不去无数罪孽。即使金国已灭国近二十年,不少人的心中对金人的怨恨远胜蒙古。   香雪海轻颤,冕旒冷喝道:“我替我师父争夺武林盟主之位,与汉人和干?就允许你蒙古来夺,我金国就不可?”   “金国?”霍都冷笑道:“现在哪里来的金国?就是当年权倾朝野的完颜洪烈也不过是我蒙古脚下的臭虫,你这金狗在这里撒什么野?”   “好——好——”冕旒面寒如冰,香雪海骤然出鞘,那一刹那似乎连阳光也变的黯淡:“好!”   霍都也不料冕旒竟然突然动手,那恐怖的剑气比方才更胜!身体的本能让他骤然后退,折扇瞬间翻转,这一刻他的武功甚至超越了自己的极限,整个人竟然宛如风一般,就是金轮法王也大感惊讶。若是此时的霍都与朱子柳相比,哪怕光明正大的交手也未必会败。可是——皇冕旒的剑更快!白虹贯日缭乱人眼,阳光仿佛被那莹白的剑身吸收,竟隐隐有红色的火芒于那剑身上闪烁,模模糊糊,却又确实存在!   第一剑!   霍都手中的折扇宛如飞絮一般漫天飘散,铁骨的扇子在这玉般的剑下竟宛如豆腐一般不堪一击!霍都再也挡不住那恐怖的气息,整个人狼狈万分的被冲力摔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院子中的长柳上!   冕旒足下一点,整个人竟宛如轻若无物纵身飞起,白袂飘散,乌发遮天蔽日,在空中划下黑色的弧线。他从天而降,人如飞仙,自上而下横贯而来!   第二剑!   只见光华骤聚,这一剑仿佛汇聚了万千光辉!然而一只金轮竟然从右侧飞射而来,冕旒冷哼一声长剑横划,凌空翻身骤然后退,在击退金轮的瞬间低喝一声,白剑光华瞬揽骤然出击,竟是一剑将那金轮劈成两半摔在地上!   场内一片寂静,冕旒负剑而立,乌发随风飘飞。那霍都虽免除一死,但胸口却被那方才一剑挥出一条巨大的血口横贯胸膛,只怕若不是金轮法王相救,他定要被冕旒开膛破肚!冕旒挽了一个剑花将香雪海剑间朝下,霍都的鲜血蜿蜒而下。那剑身上一直看不真切的纹路终于完全显现,那鲜血顺着纹路流下,竟是凝成了一条仰天长啸的五爪金龙。香雪海剑身宽不过三指并齐,然而这条龙却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全无半分瑕疵,又是何等鬼斧神工的技艺!然而更令人心寒的是,那鲜血就在快要滴落在地的刹那骤然消失,被染成红色的剑仿佛在吸收鲜血一般,渐渐又一次恢复了凝白之貌,仿佛从未沾染鲜血,依旧清圣冷凝。   然而此时再也没有人觉得这把剑是多么的美,他们甚至是畏惧的。而这个人又是何等的凌厉——两剑!居然只是两剑就将武功略胜郝大通的霍都打的惨败,此时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冕旒的目光如剑一般扫过众人,冷冷道:“第一场,我赢了。”   金轮法王站在霍都面前,三个喇嘛快速的处理着霍都的伤口。金轮法王目光如炬,他审视着面前的青年,突然问:“我认得你。”   他也不管冕旒的表情,淡淡地说着,仿佛此时重伤将死的不是他的弟子:“毕竟能身处于我蒙古千军万马之中却又活着逃走的人太少了,郭靖是一个,你,也是一个。”   他冷笑道:“曾经的大金国六王爷完颜洪烈的义子完颜冕旒,曾于蒙古万军之中将完颜洪烈救走,却又在走投无路之际亲手杀了自己的义父,从此消失无踪。真是想不到,时隔二十年,我竟能在这宋朝亲眼看到你,也算是缘分。”   群雄哗然,郭靖和黄蓉的脸色有些难看。全真教四人中郝大通与孙不二虽听丘处机和马钰提起过这个人却毕竟未曾见过,赵志敬二人更是连名字都没有听过,此时一闻俱大感惊讶。若那金轮法王所言不假,这个剑术惊人的青年就是二十年前死去的杨康的亲生哥哥,那么他今年也应当四十来岁了,却是二十出头的外貌,如何能令人不惊讶?   眼见在场众人看着冕旒的目光越发怪异,黄蓉突然朗笑一声上前道:“大师所言差矣。”   金轮法王看向面前的美妇:“何错之有?”   “据我所知,我身边的人并不叫完颜冕旒,而是叫做皇冕旒才对。”黄蓉眼珠一转,笑颜如花:“当年大公子年幼之时家逢大难,流落在外时被那完颜洪烈所救。完颜洪烈将他收做义子,抚养他十八年,自然是有恩情在的。只是皇大侠知晓自己身为汉人,终究不能为金国效力,所以长年游走在外并不留在上京,也就是在他游走之时与我父亲相识,结为忘年之交。”   她一转身朝着群雄道:“皇大侠身为汉人,却被金人养大。当年他在上京为救全真教丘道长和马道长还有王道长终于与完颜洪烈反复成仇,这是我与靖哥哥亲眼所见。之后他也不愿杀死抚养他长大的金人,所以自那之后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我夫妇二人也一直未见他。直到最后我才听闻完颜洪烈被蒙古大汗铁木真所擒,皇大侠心怀养育之恩舍命相救。更何况靖哥哥也是亲眼所见,皇大侠之所以亲手手刃完颜洪烈,也是自知逃不出去,不愿完颜洪烈受辱于铁木真罢了。”   她最后道:“皇大侠是真血性的人,重情重义生死不惧。可怎生到了大师口中,我却觉得皇大侠听着像是个不仁不义的卑鄙小人?究竟是大师汉话说的不够好不够妙,还是大师有意挑拨离间?”   群雄有谁不相信名冠天下的前丐帮帮主黄蓉?在场的有不少粗人,当即就朝着金轮法王破口大骂。在场中郭靖本性敦厚,颇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头来。黄蓉确实半句假话也没有说,可是避重就轻之后,听上去却与真相千差万别。赵志敬二人还不清楚,了解内幕的郝大通和孙不二涨得脸色通红。丘处机、马钰、王处一三人之所以被完颜洪烈追杀全是为了就那杨冕旒的父母亲,可从黄蓉口中说来却是全真教欠了杨冕旒一个天大的人情。若不是为了顾全大局,以孙不二暴烈的性子估计早就大怒斥责了。   金轮法王的脸色也并不好看,当年完颜洪烈将包惜弱娶进府的时候冕旒已经五岁多了,为了包惜弱的名声,完颜洪烈就宣布冕旒是其收养的义子。而郭靖当年去报仇时也是报备自己的仇人是段天德,回来后也是少数的几人才知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完颜洪烈,然而当年正逢与金国逐鹿至最后,也就没有细说,所以金轮法王所知晓的也就仅是冕旒是完颜洪烈义子,并不知晓他是杨康的亲哥哥。   金轮法王冷笑道:“黄帮主一心希望这完颜冕旒是汉人,说尽好话,可他却方才直言自己是金人。”   黄蓉反笑道:“霍都言及金人金国也就罢了,可他却不该辱骂完颜洪烈。皇大侠以金人的身份为义父出头,何错之有?他若是不亲汉人,今日有怎会站在这里?我再敢问大师,若是抚养你十八年的汉人师父被人辱骂,你该不该怒?若是大师认为这都应该无言无语毫无顾忌,那么黄蓉也就这能向大师说一句佩服了。”   金轮法王口齿不差,但终究比不过伶牙俐齿的黄蓉,竟是不由自主受控于人,将话题转了十万八千里之远。他心中怒极,上前喝道:“你——!”   然而一柄白如寒玉却热气腾升的长剑挡在了他的面前,隔开了他与黄蓉,含笑道:“金轮法王,你靠的太近了。”   金轮法王退后一步,冷笑道:“汉人果然是能言善辩,你还了完颜洪烈恩怨,可是我蒙古曾经的金刀驸马却是忘恩负义!”   黄蓉冷哼一声,上前道:“大师此言更加差矣。蒙古于靖哥哥虽有养育之恩,但当年靖哥哥帮助蒙古打下多少疆域,也算是还了那铁木真恩德。如今蒙古犯宋,我等身为汉人,保家卫国理所应当!尔等蛮夷还是速速退去!”   “速速退去!”   “速速退去!”   “速速退去!”   “速速退去!”   黄蓉的一声突如其来的高喝激起在场众人血性,当即高声重复,声浪一波接着一波,竟是汇聚成了震天之音!!   金轮法王怒极反笑:“完颜冕旒你既然要选做这武林盟主,我岂能不试试你的功夫?!”   他手中金色的锯齿轮盘突然快速转动飞击而去,说是攻击冕旒,却是实实在在对准了黄蓉!黄蓉也未能料到这颇有身份的大和尚竟然说动手就动手,毫无预料。她刚刚怀孕,冕旒的冲霄剑气已然让她动了胎气,只是情况不妙才一直暗自忍耐着疼痛,裙下的双腿都在微微颤抖。眼见金轮法王逼近竟是半分还手之力都无!   郭靖大惊,却已经来不及了!   “蓉儿!”   “黄帮主!”   “娘!”   然而一柄白玉长剑却更加的快!白光横贯,眼目一亮间就只见那飞起的四个金轮有三个都被远远打飞,转而飞向金轮法王,而那最后一个竟在半空中被一直肉掌接住!不不不,准确的说并不是肉掌,而是两个人指头。这两根指头修长晶莹,白皙剔透,指腹间略有薄茧。这是一只剑客的手,然而此时手的主人并不是用剑挡住了金轮,而是以左手中、食两指看准时机飞快击出,将那金轮一叶锯齿牢牢夹在两指之间,硬生生停下这雷霆之力!   “好——!”   群雄欢呼!   叶孤城赞道:“这‘灵犀一指’之威比陆小凤更胜三分。”   冕旒心中道:【因为他没有我的内力,若单论指法,我却还是远不及他的。】   正说着,黄蓉已经转身回到郭靖身边,金轮法王抓住另外三只金轮冷笑道:“完颜先生好深厚的指力。”   香雪海轻颤,冕旒听话学话:“自然要胜过法师打偏了的金轮。”   金轮法王不再多言,冕旒也开始凝神聚精。金轮法王是当世可数的高手,自然远不是霍都可以媲美的。然而真正与皇冕旒其人交手才知道最方的可怕,那每一次的交错、每一次的相撞,他的手都感到阵阵发麻,武器几次险些脱手而出!金轮法王突然大喝一声抛出金轮,只闻空中响起金属轰鸣之声,冕旒翻身后跳,衣衫不染纤尘,长发四散飘飞,当真是人如剑仙。   突闻人群中有一年轻男声高喝道:“冕旒!好!”   听到熟悉的声音,冕旒又瞬间的失神。金轮法王借着飞回的金轮手腕一转,其中一面竟呼啸着朝那发声处飞去!   冕旒心中一惊,还不待他抢身去救,只见一根白绸子人群中宛如白虹贯日,这软绵绵的绸缎却力含千钧,生生与金轮相撞,以柔克刚。众人闻道一个无比美妙的女音冷冷道:“还你!”   那白绸一甩,竟是将那金轮反卷着朝金轮法王飞去!   杨过笑道:“姑姑真厉害!”   小龙女不赞同地看向他:“若是没我在,你这般大意,若是伤了可怎么是好。”   杨过嘻嘻笑道:“可不是有姑姑在嘛?姑姑莫气,过儿知错就是啦。”   小龙女虽是面上冷淡,但是眼中的宠溺却是谁都能看出来的。他们身边的郭靖扶着黄蓉大为惊奇,那女子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貌似比郭芙还要小,怎的杨过却称她为姑姑?再看她方才打退金轮的那一手武功,怎么都不能被人小觑的了。   杨过本来心情并不好,他虽见到小龙女,可那狂喜之意却被冕旒自认金人而冲洗干净。他少时穆念慈就教他是汉人,要忠于大宋,黄蓉幼时教他读书,也尽是仁义礼孝,郭靖更是一心为宋,数十年间抗击蒙古毫不妥协。他生性狂傲虽然桀骜不驯,却到底是记在了脑子中忘不了。他是冕旒血亲,若冕旒是金人,他怎么着也是半个金人,想起路上遇到的完颜萍对亡国的悲愤绝望,他一时间竟是说不出的迷惘。直到黄蓉说出那一席话才中算是舒了口气,也不愿再多想,开始笑着给冕旒鼓劲。   这边冕旒已与金轮法王对战第十三招,胜负也终于见了分校——只见那似乎冒着火光的白玉长剑橫挥,冕旒顺势将金轮跳上天际飞身跳起,他高举长剑,竟是转剑为刀,在与金轮平行的刹那大喝一声,挥刀而下!   “哈啊————!!!”   群雄被这一声大喝激的热血沸腾,香雪海何等锋锐,竟是将那两轮并行的金轮一分两半,自天穹摔落!   众人还不待高呼,就见半空中的冕旒宛若长鹰击空,竟是凌空翻转,借着身后柳枝一力飞升冲向金轮法王面门!   胜负已分!      ☆、第43章   第六回长江浪淘   长剑横在金轮法王脖颈处,这一次再也不是虚虚实实看不真切,所有人都亲眼瞧见金轮法王的衣领开始冒出黑烟,发出刺鼻的焦臭味。蒙人中金轮法王的二徒弟达尔巴再也按耐不住,用蒙语喊着放开我师父就气势恢宏的挥舞着大铁杵冲了过来。冕旒冷哼一声,脚一使力便将地板镇开裂口,腿上用力,细小的石飞射而出,正中达尔巴额头,竟将这无比壮实的大汉直接砸了出去,额头流丝丝鲜血倒在地上,一时竟然爬不起来。   “好——!!”   群雄欢呼中,面色铁青的金轮法王只是冷笑一声,他看着皇冕旒,冷嘲道:“今日汉人用你,便认你归宗。待有一日你稍有差池,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冕旒只是觉得无聊,若真的有一日,他偏向金国的行为惹怒了天群雄,他大可以逐战到底,直到终有一天杀死一位重要的人物,然后离开这个世界。这点自信,皇冕旒自然是有的。   所以他只是不屑的冷笑一声:“解药拿来。”   金轮法王不再多言,他挥手将袖中的解药挥出,郭靖跳起一把抓住了那褐色的小瓶,和黄蓉对视一眼便转身进了屋中给朱柳服用。冕旒收起红世决内息,长剑上的热度终于退去,然而饶是如此,金轮法王的脖颈处都已经有一小部分烧伤。他似乎也不觉得疼痛,只是看着冕旒道:“颜冕旒,我们早晚有一天会再见面,期望你那个时候能有些不同的惊喜于我。”   冕旒一愣,随即直白道:“蒙古人杀了六王爷,我曾在他尸体旁发过誓,在这个世界,我见到一个蒙古人就杀一个。”香雪海微颤,冕旒一顿,那句“老幼妇孺又与我何干”收了回去,转而道:“即使我有朝一日真的与汉人离心,也断然不会去你们蒙古。”   场面一时寂静,郭靖从屋中走了出来,朝着黄蓉点头道:“没问题了。”   黄蓉转身朝金轮法王笑道:“我就先谢谢大师你的药了。你们今日为比武而来,既然输了,我们也不便为难。但是陆家庄也实在不欢迎你们,就不留客歇息了。”   冕旒收剑回鞘,金轮法王再不多言,一挥手就率先走了出去。达尔巴用蒙语喊了两声也立马跟了上去,那些剩余的蒙古人抬着重伤的霍地也快速远遁而去。直到最后一个蒙古人离开陆家庄的大门,在场所有群雄都高兴的大声欢呼起来,郭靖黄蓉二人脸上也露出了喜色,但也无人敢近冕旒的身。杨过挤出人群,拉着小龙女的手就跑到了冕旒的身边高兴道:“冕旒,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厉害!”   冕旒还记恨方才杨过开玩笑贬低他武功的事情,冷哼一声道:“就是再厉害也不教你。”   杨过也有些了解冕旒性格,揉着鼻笑了笑,小龙女以为冕旒并不喜欢杨过,冷淡道:“过儿会古墓派的武功,不需要学你的。”   杨过忙道:“姑姑姑姑,冕旒和我开玩笑玩儿呢。”   小龙女不理解的看着杨过,但见对方没有丝毫不快之处,反而是满面笑容,比在古墓还开心不少,便也不再多言。她心知杨过一直喜欢外边的花花世界,她已经是杨过的人,如果对方愿意,她自然会一直陪着他。   郭靖夫妇上前道:“冕旒大哥,辛苦你了。”   黄蓉笑道:“好在今日大公你出手,否则我们就要为难了。”   冕旒摇头道:“就算我不在,杨过也一样可以打退金轮法王。”   黄蓉微微一愣,冕旒神色郑重,不像是骗人的模样,心中对杨过和小龙女的武功再次做了评判。郭靖不解道:“过儿?过儿不会武功,怎么……”   小龙女拉住杨过连忙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过儿?为何你出门一趟武功会没有了?!”   “姑姑!姑姑别急,我没事,没事。”杨过连忙道:“那个,郭伯伯,其实我骗了你们,我是会武功的。这位就是我师父小龙女。姑姑,他们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郭伯伯和郭伯母。”   小龙女并不懂那些应有的礼数,只是朝着郭靖二人淡淡的点了点头。虽然此举并不礼貌,但她美若天仙,这微微的低头由她做来也是万分好看,一时也就没人去计较那些了。郭靖知晓杨过与真教闹翻,之后竟是拜在这比他还小的女门,其中必是受了不少苦楚,心中又愧又怒,最后也只是化为一声长叹。   黄蓉拉住他道:“靖哥哥,现在先顾大局,众位英雄还等着你说话呢。”   郭靖拍了拍杨过的肩膀,朝着几人点了点头,转过身道:“众位英雄,郭靖感谢你们应邀来到陆家庄举行着英雄大会。众位也知道,蒙古犯宋,我等身为汉人,理当保家卫国!只是大家行走江湖,行事作风难不同,所以郭靖才希望广邀天群雄,在此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做那武林盟主。”   众人连声应和。   杨过凑近冕旒坏笑道:“大伯,你方才赢了金轮法王,不如你做那武林盟主如何?”   冕旒懒得理他,黄蓉摇摇头无奈道:“调皮。大公固然武功高绝,只可惜他从未行走江湖,声望终究有差,难以服众,否则便是推选了大公也是好的。”   那边群雄左一个人名右一个人名,推荐出来的具是武林中名声显赫的英雄。直到有人喊出洪七公的名字,众人一听连连应是,郭靖便继续道:“众位稍安勿躁,不如听听在的意思。大家都知道五绝大名,只可惜中神通王重阳前辈早逝,西毒欧阳锋终究不是我辈中人,南帝一灯大师皈依佛门不愿造杀孽,东邪黄药师先生不屑理会俗世,一直独自在外。所以郭靖再此推荐家师洪七公,以他老人家的威名,足以担当武林盟主一位。”   杨过笑道:“郭伯伯背了这番话,想必用了不少时间。”   这一言连黄蓉也不禁逗笑了,略有些发白的脸色染上红晕,笑道:“顽皮。”   “原来是背的。”冕旒点头道:“我以为我的智商连郭靖都不如,还好。”   黄蓉:“……”   杨过:“……”   叶孤城:“……”   小龙女问道:“过儿,智商是何意?”   杨过一愣:“呃……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冕旒的意思……应该与我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小龙女:“?”   冕旒:“???”   那边群雄闻郭靖言无人不应是,又有人道:“但洪老前辈长年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还应该推出一位副盟主才是。我看就郭大侠和黄帮主最合适!你们两个谁当我老叫花都心服口服!”   另一人打趣道:“哎!人家夫妻一体,有什么谁当不谁当的!”   那边的气氛火热,杨过敛了笑颜:“可是……”   黄蓉察觉到他的不对,问道:“过儿,怎么了?”   杨过微微皱眉,正不知该怎么说,冕旒便道:“哦,因为洪七公死了。”   “……………………”   他这一声不算小,但也不得大,却奇迹般的压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声音,场面从热闹喧嚣瞬间变得落针可闻,郭靖古铜色的脸显出青白之色,他就不会说话,这一急连话都说不清楚:“冕、冕旒旒——大哥!你、你、你说什么——!”   杨过也震惊的看着冕旒,在场唯一还正常如初的也只有小龙女和冕旒二人。冕旒也觉得似乎自己多管闲事,不过也不算在意:“我说洪七公死了,和欧阳锋一起死在华山之巅的雪地里,还是杨过亲手埋葬的。”   黄蓉急道:“过儿?是你告诉大公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的不说!”   杨过看了一眼冕旒,朝黄蓉道:“我不知晓洪老前辈和郭伯伯郭伯母的关系,昨日听你们谈起,我几次想说,可是那个时候郭伯母你教鲁帮主武功动了胎气,我正想说的时候你脸色发白几乎站不稳身体,便让我耽搁了。”   “原来是那个时候……你要对我说的就是这件事……”黄蓉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郭芙连忙上来扶住黄蓉,又畏惧地看着皇冕旒小心后退。黄蓉缓过劲来,瞧着杨过一字一顿道:“是不是欧阳锋杀的七公?”   杨过摇头道:“洪老前辈和我义父都是笑着去世的。”当就将雪山上的事情挑简要的说了,也没有讲他学了二人的武功。众人听之后喜悦的心情变得沉重,黄蓉低声道:“想不到最后……”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又有人道:“既然洪老前辈已经去世,那么郭大侠,武林盟主之位,自然要由您担当!……”   到了这里,冕旒已经没有听去的|**,他转身离开了这个院落,杨过看着他,也拉着小龙女跟了上去。   冕旒站在人工铸成的湖泊,隐约还能听到前院中传来的声音。长风吹乱了他的长发,他怀抱着香雪海淡淡道:“我还记的我第一次见到欧阳锋的时候,是他的侄欧阳克带着我去的。我们就是走过了这样一个湖,然后一直直走,走进了白驼山庄的主厅,见到了欧阳锋。”   杨过惊讶道:“冕旒你认识我义父?”   “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绝之中,除了早死的王重阳外,我就只有洪七公和南帝没有见过,只是可惜洪七公我是再没机会看的着了。”冕旒道:“欧阳锋的心眼不大心胸也不广阔,当初我二人打成平手,但他为了华山论剑有所保留,所以决斗之后我算是逃的华佗山庄,唯恐他唤着他的毒蛇就把我给咬死了。我觉得时间还有很多,我们的机缘应远不止如此浅短,我总有一天能真正的将他打败,只是没有想到,我后来又见到了他的侄,却再没见过他。”   杨过拉着小龙女静静地听着。   “时光飞逝,如梦似幻,镜花水月,莫要流连,雾里看花,心随意动,不过成伤。”冕旒笑道:“这是我师父太虚真人对我说过的第一句话。”   “冕旒……”   “我修剑,固然是因为爱剑,也是不甘平凡的生存去。我修的武,是为了能破碎虚空,位列仙班,跟随在我所憧憬的人身后。”冕旒道:“我知道你们都奇怪我的脸,但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你老的要死了,我还是这个模样。若我当真修仙不成,也会以这个容貌死去。”   饶是小龙女都心中一惊,又听冕旒道:“我早就知道洪七公和欧阳锋会死,可是这是第一次,我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和你说话的时候我有时候会想起杨康,若是他还活着,也就和郭靖一般大了。而郭靖若是一直活着,也总有一日会像洪七公一样老,最后老的死了。若我再次……闭关,我想,等我睁开眼,或许连你都已经不在了。”   “但是——”   杨过刚想说什么,就看到面前的人转过了头来。乌发及腰,大眼薄唇,眼如星,笑似寒梅。   “我不悔!”   “在我拿到这柄剑的那一刻起,在我决定修习至阳至烈焚心刻骨的红世决起,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当我发誓一定要保护那个人的时候,皇冕旒就绝不会为时光飞逝之苦而后悔——正确的说,无论发生何事,席剑之道,破碎虚空,立足九天之巅,此事,皇冕旒势在必得!”   “绝不言悔!”     ☆、第44章   第七回因果轮回   那一刻,杨过是震撼的。   皇冕旒在他的眼中天真单纯,心情都是写在脸上的,遇到要隐瞒的事情就打着忽忽过去,根本不会说谎,连郭靖都骗不过去。然后就在方才,他才真正的亲身体验到了面前这个人的武功究竟是何等高超,高超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他在路上听闻人说当世武功第一的只怕要数郭靖,现在的郭靖武功绝不弱于五绝。在雪山之上他也见识到了洪七公和欧阳锋的强大,可是和面前的人却远远超过了他所见过的、所认知的强大。   然后,现在的这个人告诉他,他走上这条注定孤独的道路,他注定要看着身边认识亲近的人慢慢老去,慢慢死亡,他遗憾并且为此感到孤独与难过,但是,他不后悔。   因为这是他心中的信念,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即使伤痛,即使曲折,即使满路荆棘,他都不会后悔,因为那是他心中的坚持。   多少人会有这样坚强的信念呢?至少,杨过没有,小龙女也没有。   杨过问:“那么冕旒,面对那些注定要失去的人,你不会感到胆怯吗?”   冕旒反问:“为什么要胆怯?”   杨过一噎,他看了看小龙女,然后转回头问:“你是否会后悔认识他们,这样就不会因为失去而痛苦。你在失去之后是否会选择忘记,这样就不用再踌躇。”   冕旒笑了:“不,我不会。那些被我记在心里的人,都是让我敬重而会去想念的人,即使他们有一天不在,我也只会去深藏那些记忆,然后在感到寂寞的时候去回忆。因为值得我去回忆的都是快乐,那样只会让我更加庆幸我们曾经相遇。”   他最后道:“比起以后去后悔,我宁愿去珍惜每一刻,每一刻都做我想做的事情,完成我想完成的愿望,让我自己不会后悔。”   杨过拉着小龙女的手,他低下头与对方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对!冕旒你说的很对!”   冕旒高兴自己的言论被人肯定,他笑了笑:“杨过,和我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杨过奇道:“谁?”   冕旒笑而不语。   杨过又问:“姑姑可以一起去吗?”   冕旒道:“当然可以,不过我觉得,也许你可以自己先进去。我和小龙女在外边等你。”   杨过更加好奇,他想了想笑道:“好!冕旒肯定是不会害我的。”   “对了。”冕旒想了想道:“杨过,你和小龙女真的打算结为夫妻?”   饶是杨过也不禁脸红,他与小龙女同时回过头看向对方,小龙女苍白的脸色也染上了红晕,但是那双黑亮的明眸却牢牢地盯着杨过的眼睛,她紧紧拉着对方的手。杨过转而一笑,他回握住对方,浅浅微笑:“是的,我要娶姑姑为妻,我要姑姑再也不会离开我。”   “过儿!……”   “姑姑……”   “你……你还叫我姑姑?”   “龙儿……”   冕旒:“………………”   叶孤城淡淡道:“非礼勿视。”   冕旒想了想,在心中道:【以后我教你城儿怎么样?】   “…………”叶孤城:“……………………胡闹!!!”   听出对方言语间强烈坚定的拒绝之意,冕旒撇了撇嘴,只好放弃了。   他只是觉得很有趣而已,不行就不行,发火干嘛……_(:з」∠)_   小龙女并不懂凡俗礼数,也不觉得在冕旒面前与杨过互诉衷肠有什么不对,杨过却首先反应过来,颇为不好意思:“咳咳。冕旒你知道的果然很多。”   冕旒点头道:“是的,我知道。我还知道,不仅是郭靖黄蓉,天下英雄大多都会反对你们。”   小龙女皱眉道:“我做过儿的妻子,他们为什么要反对我们?”   冕旒想了想道:“因为你们是师徒吧,在这个时代,师徒相恋是禁忌,自然是不可以的。”   小龙女淡淡道:“他们反对就反对,与我们何干?我们回到古墓,他们又能如何?”   冕旒道:“但是杨过想留在这里吧?只要在这里,你们之间的关系就会让你们无容身之处。”   小龙女身体微微僵硬,她知道杨过喜欢外边的花花世界,虽然她一点也不喜欢,但是她爱着杨过,所以觉得和他在一起,即使是这陌生的世界也无所畏惧。但是对方呢?   杨过拉住了小龙女的手,坚定道:“姑——龙儿放心,若是世人阻止我们,我们就回到古墓去。”   小龙女却高兴不起来:“可是你总会想念外面的世界。”   杨过笑道:“要是喜欢,就在出来玩玩嘛,天下之大,总不会人人都认得我们,而且能和龙儿在一起,即使一生都待在古墓也没关系。龙儿,你不是也听了冕旒的话吗?与其瞻前顾后想那么多的事情蹉跎时光,还不如把握现在,我们现在还在一起,互相倾心,互相爱慕,这就够了呀。龙儿,你可不许因为这种事情再一个人跑掉不要过儿了!”   小龙女微微一震,脑中的愁思渐渐散去,那冷淡的脸上露出了美丽的微笑:“你说得对,我、我不会了,多谢皇前辈了。”   杨过笑道:“我也要感谢冕旒你,虽然我们才认识一天都不到,但是我觉得,此生除了我娘和龙儿,在无人如此为我思前想后,即使是郭伯伯也差你些。”   冕旒却摇头:“不,我远远及不上郭靖。这个世上,除了小龙女外,最疼爱你、最担心你、最想着你的就是郭靖了,我如何比得上?我对你好,只是因为你是杨康的儿子,而我欠了杨康的。”   杨过苦笑了笑,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澄澈而坚定:“不论如何,你对我好却是真的。冕旒,请你告诉我,我爹究竟是怎么死的,不要那种模糊的说法,我想知道明确的过程。”   “……”冕旒道:“杨康……具体的我不想多说,如同我方才所言,我是完颜洪烈义子,而完颜洪烈倾心于杨康的母亲包惜弱,在设计取了包惜弱后,杨康降生了,当然,是杨铁心的孩子。但是完颜洪烈视杨康为己出,连带着对我也很好。所以你爹的确是被金国六王爷养大的,而在知晓自己的汉人身份后,他没有像郭靖一样投身金国,而是依旧站在了完颜洪烈的身边。”   杨过缓缓道:“所以他们都说我爹……”   冕旒点头道:“你爹确实心狠手辣,在反目成仇之后,他甚至打算杀了从小教他武功的丘处机。后来还发生了许多事,欧阳锋有个侄子名叫欧阳克,但是其实,欧阳克是他的亲儿子。欧阳克被黄蓉设计砸断了双腿成了废人,为了笼络欧阳锋,六王爷和你爹便一直好生照料着欧阳克。然后在最后,杨康一心想要学习名震天下的西毒欧阳锋的武功,所以他暗暗害死了欧阳克,却不料这一幕被铁枪庙的一个傻子瞧在了眼里。”   杨过颤着声道:“他杀死我义父的儿子,是因为有那个人在,我义父就不会教他武功是吗?”   冕旒点了点头:“之后为了跳起郭靖、全真教和黄蓉父亲的仇恨,杨康故意在桃花岛上杀死了郭靖六个师父中的五个,只有那个瞎子柯镇恶幸存。”   杨过突然大笑一声,自嘲道:“我说为什么那个老瞎子从小就不待见我,我做什么都觉得我不好,我当时骂他有眼无珠果然是个瞎子,现在却觉得,若他不恨我才是没天理。”   小龙女抚摸着他的脸颊柔声道:“过儿,莫要伤心。”   冕旒继续道:“被杀死的人五个人种,其中一人是被杨康用欧阳锋的剧毒害死的。那个人临死前毒性发作神志不清,因为痛苦而无意间在黄蓉背后打了一掌。黄蓉身上有一件宝甲‘软猬’,上前都是刺。于是刺扎穿了那个人的手,他的毒血也就留在了刺上。后来因缘际会,黄蓉和柯镇恶被欧阳锋和你爹一行人围堵在了铁枪庙,生死一线。而那个傻子也出现在那里。傻子看见杨康就叫,胡言乱语的话引起了黄蓉的注意。于是黄蓉用计骗傻子说出了杨康害死欧阳克的事情,杨康心虚之下偷袭黄蓉,却恰巧打在了毒血处,被带着毒血的软猬甲扎穿了手掌身中剧毒。欧阳锋自然不会再救他。然后,他就死了。”   杨过却突然笑了,问道:“冕旒你说的对,我爹……哈哈,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哈哈!他是死在自己的手上的,哈哈、哈哈哈哈——”   “……”   他摇摇头道:“冕旒又为何对不起我父亲?”   冕旒道:“杨康纵然千错万错,但是他对六王爷,对我,却是真心诚意,关怀备至。杨康聪明,他若想对一个人好,又有谁会不喜欢他呢?我确实知晓很多事情,知道他未来会死,于是决定保护他,保护六王爷。只是可惜当时我练功走火入魔,满心惶恐,逃避在外,一心只想着自己。待我再想起来,杨康已死了半年有余。纵是我有时间再去救六王爷,但是最后能做到的却也只有杀了他。”   杨过摇着头,颓然道:“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冕旒没有回答,到如今谁错谁对都已经无所谓,他只求问心无愧。而现在,他也许可以松下一口气了。   “杨过。”冕旒笑道:“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杨康都是你爹,也仅仅只是你爹而已。你是杨过,你要走什么路,做什么选择,又与他何干?”   杨过一愣,他看向身边的小龙女,那惨白的脸色慢慢有了丝血色,他握紧对方的手,苦笑道:“你说的对……你说的对。我是杨过,我还有龙儿。”   冕旒一笑:“缓过来的话就去和郭靖打个招呼,然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也许你能真正开放心怀也说不定。”   冕旒这么一说也引起了杨过的兴趣,他收敛的心中愁乱的思绪,更加的拉紧了小龙女的手点了点头,与冕旒一起去找郭靖。   英雄大会已经事毕,郭靖如今就是武林盟主。此时院子中除了郭靖一家外就剩下陆冠英夫妇以及为数不多的几位豪杰。郭靖见到冕旒三人走来本来面上带笑,却看到了杨过和小龙女拉在一起的手,微微皱眉,随即决定在这里把那件事说出来。   郭靖朝冕旒道:“方才蓉儿跟我将,过儿不仅学会了欧阳锋的武功,还学会了丐帮的打狗棒法,更得古墓派真传,实乃少年英雄。过儿,你瞒的郭伯伯好苦,当真该罚!”   众人都听出郭靖的打趣之意,不禁大笑。如今有皇冕旒在,无论是作为绝世高手还是击退金轮法王的英雄,他都将名扬天下。作为他的侄子,纵使杨过是个草包众人也要让着三分,更不论对方身长三家武学,聪颖俊美,前途无量,无论郭靖要借此给他什么奖赏也不会让众人意外。   杨过笑道:“郭伯伯要怎么惩罚过儿?”   郭靖故作沉吟,随即板着脸道:“我的女儿被她娘宠坏了,只怕嫁给谁她的丈夫都要吃一番苦头,如今郭伯伯就将芙儿许配给你,作为惩罚了!”   黄蓉听到前面就发觉不妙,连她也没料到丈夫竟然没和她商量就说了出来。而且郭靖敦厚老实,根本没有听懂今早冕旒话中暗含的拒绝之意。与群雄的起哄高呼声不同,郭芙红着俏脸低下头拽着自己的发辫,大小武直接跳了起来,而杨过瞬间变了脸色,叫道:“不行!”   场面瞬间冷淡,郭芙白着脸怒道:“杨过!你、你说什么!”   杨过坚定道:“我不会娶郭芙。”   郭芙顿时大怒,拔出了身边武敦儒腰间长剑指向杨过道:“你再说——”   她手中的长剑竟在瞬间被一颗石子打成了两段!   黄蓉一惊挡在郭芙面前:“大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冕旒没有回答黄蓉,他冷冷地看向郭芙,霎时间剑气冲霄!   “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敢用剑指着杨过,你用左手指我就剁了你的左腿,你用右手指我就剁了你的右腿,要试试吗?”   郭芙顿时吓的脸色煞白,黄蓉怒道:“芙儿不过是个孩子,你这是何意!”   冕旒回答道:“若是有一天她砍了杨过的手,就该我问你是何意了。”   杨过心下感动却也不以为然,他拉住冕旒的肩膀笑道:“冕旒莫怒,过儿一身武艺足以自保,还不会让郭大小姐伤了。”   但是转而他一愣,他知晓冕旒能够“预知”未来,如此说来,难道他的手真的会……   场面一时冷凝,郭靖突然道:“当着前辈的面竟然毫无礼数的拔剑,这本就是芙儿的错,冕旒大哥生气也是应当的。”他问杨过:“过儿,你为何不能娶芙儿?”   杨过朝着郭靖躬身道:“郭伯伯,过儿知晓你疼爱过儿,一心为了过儿好。只是过儿已经有了心爱之人,我们互许终身,我除了她不会再娶。还请郭伯伯和郭伯母原谅过儿的无礼。”   杨过一向桀骜,他这般低姿态,别说是郭靖,就连黄蓉的脸色也好了些许。郭靖连忙扶起杨过道:“过儿快起来,都是郭伯伯的不是,也没问问你的意愿就说了出来。过儿既然有心上人,郭伯伯自然不会为难你。就是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杨过脸上也有了笑意,拉过小龙女笑道:“就是她!”   郭靖脸色彻底黑了。      ☆、第45章   第八回天外飞仙   “这成何体统!”郭靖怒道:“龙姑娘是你的师父,师徒、师徒之间怎能——”   小龙女微微蹙眉,在她看来,为何师徒之间却不行?然而还不待她开口,冕旒突道:“他们不是师徒。”   众人看向他,小龙女刚想说话却被杨过握了握手。他二人心意相通,小龙女便也不再多言。   郭靖皱眉道:“方才我清楚听到过儿说这位龙姑娘是他的师父,怎的现在又不是了?”   冕旒想了想道:“嗯……这么说好了。当年孙婆婆看不惯全真教的人欺负杨过,替他出头,却不料被全真教的郝大通给打成了重伤。小龙女将杨过和孙婆婆救走,可惜那位老者年事已高,就这样一命归西,临终前将杨过托付给了小龙女。就因为如此,才让杨过进了古墓派。”   黄蓉看向杨过:“你说郝道长杀死了孙婆婆,是因为这样?”   杨过恨恨点了点头:“没错!婆婆是当时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他们一群臭道士围攻婆婆一个人不说,最后郝大通那一下打的毫不留情,我如何能原谅那些牛鼻子?”   “——”郭靖最重仁义礼孝,杨过这般说他应该训斥的。可是看到杨过黑亮的眼中隐藏的怒火,又想起是自己将杨过送上终南山却没注意到自己一路打上去上了不少人的自尊,再加上杨过是杨康的孩子,这才让他受的如此多的苦楚,最后也只是长叹一声。   黄蓉却聪明绝顶,一眼就看出杨过在装可怜,那眼中感情三分真七分假,但他此时模样,只怕在场能看出他在装模作样的只有她。虽说师徒之情不容于世,但是对于东邪的女儿来说她与她父亲一般不怎么将世俗礼法放在眼中,但不放在眼中却不代表不能考虑它的利害关系,如果皇冕旒和杨过真有办法能够说过关,她自然不会揭穿。   冕旒又道:“郭靖,我若是说古墓派只收女人做弟子,你可相信?”   郭靖一愣:“可是过儿……”   冕旒道:“对,所以小龙女并不肯收杨过为徒,只是答应了孙婆婆要照顾杨过不会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被人欺负,所以才答应让杨过留在了古墓,也交给杨过一些功夫让他可以不受人欺凌。你也听到了,杨过只是喊小龙女姑姑表示尊敬,你什么时候听他喊过师父二字?”   郭靖一愣:“这……是未曾。”   冕旒又道:“所以在向你们介绍的时候,他只是习惯性的告诉你们他的师父是小龙女,但是事实如何,就看你们是否相信于我了。”   “再者——”冕旒浅笑道:“小龙女不懂,但杨过自小被黄蓉教导仁孝礼仪,又怎会不知?他喜欢小龙女,若小龙女真的是他的师父,又怎会不藏着掖着,反而正大光明的告诉你们呢?”   郭靖一时之间被说的哑口无言,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他向来口拙,却是半分也说不出。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身边的妻子,黄蓉朝他一笑道:“大公子的话我们自是信的,只是我想问,大公子为何对过儿当年的生活如此清楚?你们应该今日刚刚相见才是。若是过儿将这一切告诉了你,那么事实如何都凭过儿一人之口,恐难服众。”   黄蓉如此一说,就连杨过也将目光看向了冕旒,直言道:“不,我从未将我过去的事情告诉大伯哪怕一个字。”   冕旒道:“那么我问你,黄蓉,你没有怀疑过,我到底是怎么知道当年铁枪庙的事情的?”   黄蓉笑容一顿。   他又说:“杨过也是奇怪的吧,为什么我会告诉你小龙女今天一定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我知道洪七公和欧阳锋会在不久前双双死在雪峰之上——这明明应该是你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杨过道:“是的,我从未与你提起过姑姑,更不可能将洪老前辈和我义父死去的消息随便告诉你。”   冕旒最后道:“你们从来都没有人怀疑过吗,为何过了二十年,我依旧是当年的模样?”   在场的几个人窃窃私语,郭靖失声道:“冕旒大哥,难道你——”   冕旒反而淡淡一笑:“郭靖。”他的声音正好卡在节点之上,生生截断了郭靖的话:“有些事情,你心中明了就好,莫要明说。”   众人惊疑不定,夜晚缓缓而至,最后一丝夕阳落下,黑暗降临大地。仆人们站的远并未听到此间之话,尽职尽责的点燃了院子外围为今晚准备好的灯烛。只见夜风之下,白衣的公子不过二十出头,衣袂飘飘,发如乌墨,眉目如画,皮肤白皙,嘴唇淡青,烛火染红了如玉的手,那手中拿着的,是连光辉都吸进去的白玉长剑。   然而就是在这一刻,面前的绝世剑客突然身体晃了晃,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郭靖惊呼:“冕旒大哥!”   杨过飞身过去想要接住冕旒倒下的身体,然就是在这一个一道剑风忽起,杨过下意识转身避开,然就是这样片刻的时间,莫名昏迷的皇冕旒就已经被一个人扶在了怀中。   众人定睛看去,这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色紧身衣袍,勾勒出完美的腰线。长发及腰,剑眉星目,肤色苍白,面目冰冷。他没有剑,更没有拔剑,然而此人的气势竟然隐隐还要胜过冕旒拔剑时的几分,剑气凌然,直冲九霄,让人触之惊心不敢靠近。   郭靖喝道:“你是何人!放下冕旒大哥!”   然而那异常俊美的白衣男子并未说话,他微微蹙着眉头为冕旒把脉,最后却只是让眉头皱的更深。杨过仔细打量着这个剑气惊人的男子,便听身边的小龙女低声道:“此人究竟是和人?居然宛如利剑一般剑气冲霄,冰寒刺骨,直面他让我像是回到了古墓的寒玉床之上。”   然而或许是因为冕旒方才说的话,杨过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这般血腥凶煞又冰寒刺骨的剑气,当真是人会有的吗?真的会有人类能给人这样异常的感觉?   这样的想法黄蓉也有,他低声道:“靖哥哥,别冲动,观其举止,这个人对大公子并无恶意。”   郭靖眉头深皱,然而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悦耳消音,宛如海浪滔滔,月华万千,汹涌澎湃,波澜壮阔。黄蓉突然抬头喜道:“爹?”   杨过也抬头看去,只见院外墙上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青衣人,他背着月光看不清脸,但是杨过却从他的身上感觉到的危险的感觉。再听黄蓉所言,便猜到对方应该就是与洪七公、欧阳锋其名的东邪黄药师。   然而这阵箫声也并没有引起那个抱着冕旒的白衣男子的注意,黄药师放下手中碧箫,他并没回答黄蓉的话,而是静静的注视着那个白衣男子,突然手腕一转,一枚银弹便朝着对方怀中冕旒的眉心飞射而去!   郭靖见黄药师翻手就觉的不对,眼见对方竟然使出绝技“弹指神通”攻击冕旒,当即大惊道:“岳父——!”   但是抱着冕旒的白衣男子却是毫不在意的微微斜眼,杨过才完全清楚的看清了他的脸。那当真是一张极为俊美英挺的脸,他不禁人如利剑,眼也如利剑,丹凤眼中是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宛如他的气势一般散发着冰冷淡漠的光。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杨过不知为何就想到这句诗。   天外飞仙!   这是黄蓉第一个显现在脑海中的词语,因为这是一个比冕旒更像谪仙一般的人物!   只见白衣男子微微挥袖,露出修长有力的手,掌心指腹带有薄茧,这是一双属于绝世剑客的手——只见他伸出手去,指尖与射来的银弹正面相撞!众人听闻“嘎吱”一声脆响,那银质弹珠就这么掉在白衣男子面前的地上变作两个,弹跳着滚落开来。郭芙好奇之下跑出去捡起了一颗,还没看就听黄蓉道:“芙儿,拿给爹娘看看。”   “哦……”郭芙见黄蓉眉目严肃,乖乖的将那半颗弹珠拿了过去。郭靖接过弹珠一看,夫妇二人瞳孔骤然紧缩,郭芙不解道:“娘啊,那个人不是用手去接的吗?为什么外公的珠子被这么平整的削成了两半呀?而且切口好光滑呀!”   郭靖二人沉默,此时站在围墙红瓦上的黄药师终于开口:“你是何人?”   白衣男子冷漠的双眼看着他,淡淡道:“吾名叶孤城。”   “非人非妖,非仙非魔。”他道:“乃冕旒剑灵。”      ☆、第46章   冕旒猛地睁开了眼。   第一个反应是寻找香雪海,可是手边却空空如也。冕旒心下一惊猛然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石床上,身上穿着的是……琼华剑袍。   他回来了……   第二次遇到时空转换香雪海失踪,冕旒并没有第一次那样的惊惶。更何况叶孤城已经能勉强凝出实体,即使在这个世界也不会吃亏,更可能被人当成宝贝。若是还在郭靖那里就更好,那个世界的凡兵,自然不可能伤的了香雪海半分。   放下心中负担,冕旒闭眼沉思。照叶孤城的猜想,这个身体很有可能是校长他们的实验——思念聚集体。不过对于冕旒而言这并不重要,因为这种方法对于目前的他而言并无坏处,甚至可以说是再好不过的。   正想着,门突然被打开。他虽然是执剑长老宗炼唯一的弟子,但是琼华弟子的房间规格全部一样,没有任何分差。唯一比别人好的,就在于因为他是宗炼唯一一个弟子,所以他不需要像别的长老门下的弟子一样两个人挤一间房。   来者正是宗炼。   “你这孩子。”身材健硕的白须老者无奈地摇了摇头:“让你平日里注意休息,不要一股脑的光顾着修炼。如今幸好只是疲劳过度,若是真的伤了身体,我看你怎么个哭法。”   “师父……”冕旒一笑:“嗯,我懂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宗炼颇感意外:“你这是吃了教训,终于老实了?”   冕旒只是一笑,宗炼又道:“罢了罢了,你小子,我是从来都管不住你的。既然你醒了,便有一件要事交给你,这并不只是我下达的命令,也是掌门的命令。”   “掌门?”冕旒正了色:“师父请讲。”   宗炼点头:“前日新入门的两个师弟你也是见到了,他们是掌门的亲传弟子。其中玄霄天命属火,与你可谓是同宗同源。琼花上下在剑术上无人及你,今后你便多教教玄霄吧。”   冕旒这一瞬突然豁然大悟:“火?……师父,玄霄是否就是……羲和剑主?”   宗炼摇摇头:“你是我的弟子,我也没指望练剑之事瞒的过你……不错,玄霄正是我等寻找数十年的羲和剑主。玄旒,其实你才是为师相中的最佳人选,你体内的阳炎甚至比玄霄更炽热三分。只可惜你年幼时已经与那香雪海命魂相连再无斩断之说,吾等才不得不再废功夫,寻找玄霄。”   冕旒想了想,问:“羲和剑与望舒剑是否已经造好了?”   宗炼摇头:“还需数年时光。”   “但是师父已经不打算对我隐藏了,如果没有铸好,就是说,望舒剑主也找到了?”   宗炼点头笑道:“总算是清楚了一回。青阳长老日前终于卜出望舒剑主下落,掌门昨日就已经出山去寻了。”   冕旒问:“既然师父已经不再瞒我,那么,望舒剑与羲和剑究竟是什么?”   宗炼沉默片刻,反手关上了门走到冕旒床前缓缓道:“你是这一辈中最出色的弟子,若你再能多些心眼,未来掌门之位非你莫属。这也是掌门的意思。如此,我便告诉你琼华最大的秘密。”   冕旒静静地听着宗炼说出琼华往事,说出数代琼华掌门为了双剑的付出。他沉默许久,直到宗炼讲完才道:“也就是说……琼华耗费数代掌门数百年的时间一直在寻找羲和望舒双剑的材料,直到师父你这一代才终于寻全。而羲和乃火剑,望舒乃水剑,只有天命属火、属水之人才能驾驭它们。即使是驾驭,也需要修习特殊的双修功法于冰炎禁地修炼才能勉强抵挡阳炎噬心、寒毒入骨之苦?”   宗炼点头:“正因如此,才必须寻得资质极佳又是水、火命格之人,若非如此,如何能驾驭的了望舒、羲和?”   冕旒摇头:“这对他们不公平。一旦有丝毫差错,便是万劫不复。”   “为了琼华夙愿,只能辛苦他们了。”宗炼叹了叹,又笑了:“更何况一旦琼华成功飞升,又何惧阳炎失心、寒毒腐骨之痛?”   真是疯狂。冕旒想。   宗炼他们的愿望是让整个琼华派的人无论老小全部飞升成仙,单单只凭借两柄剑自然不能做到。所以羲和望舒双剑只是一个重要的引子。   昆仑山天顶有天界天光下泻,只要能沐浴天光就可飞升成仙。先不提那只有寥寥数人能达到的高度,天光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到的。所以需要双剑强大的力量作为牵引,只要拥有足够的能源,就可以使整个琼华派拔地而起,扶摇直上,突破禁制,沐浴天光。   而那样庞大的能源,即使是昆仑第一派的琼华也是无能为力。所以他们想到了一个办法。   有一移动妖界名为幻冥界,其中居住着妖魔梦貘。而幻冥界中有着一种奇异的水晶矿物,这种矿物拥有庞大的能源,可以轻松的支持整个幻冥界在世界不停移动,不被天敌和修道者发现。而琼华就是看上了这无止境的能源供应,只要有了它,那么使用双剑牵引让整个琼华飞升并非痴愿。   冕旒问:“既然那幻冥界在不停移动,又如何能找到它们?”   “吾等已经捕捉到了它的规律。”宗炼抚摸这胡子笑道:“每隔十九年幻冥界都会路过琼华卷云台上方,只要那是利用双剑牵引之力就可以将整个幻冥界网缚。只要抓住了它,那些妖魔就是瓮中之鳖罢了。”   冕旒点点头道:“但是梦貘只怕不会答应出借吧?”   宗炼嗤笑道:“出借?妖魔鬼怪,吾等修道之人有责任见而杀之,何来出借之说?”   冕旒长在一个种族大杂烩的环境,自然不会有人妖之分。但是他也并不在意,对他而言琼华之举也算不得不好——比起礼仪道德,弱肉强食才是他所生活的世界的真正铁则。琼华若强过梦貘,那么夺走紫晶之举算不得名正言顺,却也无错之有。   更何况宗炼所言并非借口,而是这个世界大部分修道之人所坚定的观念——妖魔就是邪恶的,就是该杀的。   宗炼向他灌输这种观念的时候冕旒从未反驳,但是这一次冕旒却意外的问:“师父可知因果轮回?”   宗炼笑道:“怎会不知?吾等修道之人不就是为了打破轮回,上窥天道?”   冕旒摇了摇头:“可是师父你们却未能参透轮回。”   宗炼皱眉:“玄旒?”   “其实我也未能参透。”冕旒站起身笑道:“师父我知道了,我会努力帮助玄霄。待望舒剑主来了我也定然倾囊相授。”   宗炼他们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轮回也遵循着一种铁律,生活在人间界的所有物种,草木,山石,人类,当然还有妖魔,他们的轮回之所都是鬼界——也就是俗称的阴曹地府。   用一句最简单的话来说,便是——今生做人,来世为妖。   只不过说了也很难被人接受,说到底这些人的观念如何,与他何干?   宗炼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道:“若是教授剑法,你也不妨帮帮云天青。他们师兄弟二人修炼都在一处,也不算麻烦。”   冕旒奇道:“师父喜欢那云天青?”   “心思虽然跳脱了些不适合修真,但是性格却满讨喜的。”宗炼笑道:“我就一直看不过重光那副冰山似的性子,当年认识他的时候就是那副死板的样子,似乎看谁都不够顺眼。云天青这小子很合我的胃口。”   冕旒点了点头:“我也比较喜欢云天青。另外师父,我有一事相告。”   看到冕旒郑重的样子,宗炼微微皱眉:“定不是什么好事。”   冕旒想了想道:“也不是什么好事坏事的。只是您也知晓,我虽然应您的要求背下了琼华几乎所有的仙术典籍,但是我以武入道,是绝不会碰那些仙法。昆仑天光虽能助我成仙,却并不是我想要的。师父,因为是您所以我才说,虽说自古以来能成大道者寥寥无几,但是只要玄旒心想,早就可以飞升成仙。我之所以未成,就是因为我渴望以剑入道以最短的时间得到最强的力量,而不是简单的只为了成仙。”   宗炼一时间惊疑不定,这是冕旒第一次对他坦白。半响过去,他才道:“为师早就猜想你不如表面上的简单,也知晓你天资非凡世间罕见,更明白你的付出是你师兄弟们的十倍甚至数十倍,只是,为师还是低估你了。”   他叹道:“你要离开琼华?”   冕旒摇头道:“并非如此。我只是不打算借助昆仑天光,琼华是我的家,您是我的师父,我怎会离开?”   宗炼忍不住一笑,敲了敲冕旒脑门:“罢了罢了,此事我不会同掌门提起,距离十九年幻冥界到来还有六年时间,在那之前,什么都先不要提。”   冕旒笑道:“我明白。”   他看着宗炼离开的背影,心中发热。比起只见过一面有名无实的师父太虚真人,连名分也没有的校长,宗炼是对他最好的师父,也是最尽心尽责的师父。   但是渐渐地,一种阴影涌上心头。   ……数百年来成大道者寥寥无几,即使琼华付出了几代人的鲜血和屠戮幻冥界为代价,真的能让整个门派的人都飞升成仙?先不论是否会拔苗助长,只恐怕……   他说不出那个恐怕是什么,这是一种潜在意识发出的警告。他习惯性的想要去问叶孤城,却发现香雪海根本不在手边。   冕旒长叹一声,摇摇头不再多想。出门就是剑舞坪,在那里他一眼就看到了他想要找的人。   ——当然刚入门的两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强大的气场,只是就脸而言,即使在美人多如狗的仙门,能长得像冕旒一样吸引人的人实在是不多。      ☆、第47章   第十回至阳至烈   冕旒刚刚走出房间就引来了所有人的注目。当即就有不少与他平日里关系好的师兄弟围了上去,小一辈的弟子在远处看着,只是遥遥朝他行了个礼,喊了一声师叔。剑舞坪正中有两个样貌极佳的青年,其中略高的一位长发及腰,衣着整齐到连一丝褶皱也没有,额心更是一抹朱痕。另一名青年的头发在阳光下竟隐隐发出紫青色,比起身边神情严肃的师兄,他的笑容宛如阳光一般,又带着风的随和。他们看着朝冕旒汹涌而去的人群,额带朱痕之人正是未来的羲和剑主玄霄,他点了点头淡淡道:“玄旒师兄果然如师父所言,受人敬重。”   含笑青年道:“我看不然。”   玄霄看向他:“云天青,为何如此说。”   “你看,除了迎上去的那几个,其他这么多的师兄师姐们都只是远远的望着他。他们的样子可不怎么像敬重。”云天青压低了声音靠近玄霄道:“果然都是未来的仙人,不食人间烟火的,连模样也不会装一下。”   玄霄微微蹙眉,淡淡道:“云天青,莫要忘了你也是琼华派的一员。”   “说的也是,不过师兄。”云天青想了想又道:“你还记得我二人刚进门那天听到有两个师姐在那里说悄悄话的事情吗?她们不就是因为说玄旒师兄连五灵剑阁都可以随意出入,已经是内定的下任掌门人,而被玄震大师兄罚去思返谷思过的吗?哈哈,你没看到夙瑶大师姐比你还冷冰冰的脸当时都快要结冰了。”   玄霄皱眉道:“妄议门派是非,更指责首座弟子的不是,成何体统。云天青,你才刚入门第三天,还想再进一次思返谷思过吗?”   云天青笑道:“我这不是只说给师兄你听吗。只要师兄不说,我自然不怕。”   玄霄冷哼一声拂袖转过身不再看他,却没有反驳他的话。云天青即使不笑,那双丹凤眼也是带着十足的灵气,此时笑起来就更加鲜活。他凑近玄霄又笑道:“唉,这里的人大部分都像是玄震大师兄和夙瑶大师姐,好生没趣。师兄你虽然冷了些,却总算不像他们那样。不然你我二人今后估计十几年间都要同床共枕,我岂不是要憋死了。”   明知对方是故意,但玄霄听得对方说的暧昧,还是忍不住黑了脸:“云天青!”   “好好好,我不说了。”云天青连忙道:“说正经的师兄,这三天我打听到了不少消息呢,其中关于玄旒师兄,无不是说他不愧为执剑长老首徒,剑术超凡入圣无人能比。甚至玄机师兄悄悄告诉我他亲眼见到玄旒师兄和他师父执剑长老只用凡铁比剑的时候,连执剑长老都不是玄旒师兄的对手!”   玄霄本就是用剑爱剑之人,听得云天青的话也忍不住微微分去了神:“我前日观他的手便知他定是绝顶的剑客,想不到竟然连长老也不是对手。执剑长老比师父又如何?”   玄霄性情冷淡,进门三日几乎没和几个弟子有过交流。云天青正好相反,他能说会道最会看人眼色,可谓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过三天时间就和这里大半的人混了个熟,自然知晓不少秘密:“我朝玄震大师兄问过这个问题,若单论剑术而言,执剑长老甚至还在掌门师父之上。”   玄霄微微一惊:“竟比师父……”他点点头:“若有机会,定要和玄旒师兄比试一二。”   云天青叹道:“只可惜玄旒师兄……”   玄霄和他相处许久,早就知道他的秉性,冷冷道:“要说便说,不说便罢。”   “好好好,我说就是了。”云天青无趣道:“其实啊,想要打败玄旒师兄并不难,琼华第二代弟子中几乎一半的人都能打赢他。”   玄霄一愣:“这是为何?”   “因为……玄旒师兄?”   玄霄豁然回身,只见那好看到甚至有几分妖异的青年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大大的眼睛澄澈干净,这种截然相反的感觉无疑让青年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但是玄霄所惊的并不是他的样貌。他在进入琼华之前武功不弱,此时竟然连对方何时来到自己身后都毫不知晓!   玄霄压下心中惊意面上却丝毫不显,他微微躬身淡淡:“见过玄旒师兄。”   云天青的敬礼比起玄霄就显得无比随意,他笑道:“玄旒师兄,那天我们见过呢。不知你身体可大好了?”   “无妨。”冕旒笑道:“若是想问,问我不就好了?天青师弟毕竟是听来了,总是不如本人说的准确。”   冕旒实话实说,但听到玄霄耳中让他面上一僵,拱手道:“在背后妄议师兄,抱歉。”   云天青自小流落江湖,最会看人眼色,顿时笑道:“师兄,玄旒师兄可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他实话实说呢。那玄旒师兄,你究竟为何只精通剑术一道?”   冕旒挥手让围在他们周围的人退了,解释道:“因为我欲以剑入道,在修炼成仙之前确不会修炼灵力,自然不会使用仙法。若是有人御剑飞到高处用法术砸我,我便只有认输了。”   “原来如此。”云天青笑道:“可是玄旒师兄来这琼华修仙却不修仙术,那还不如在凡间修炼,何苦跑到这昆仑山,连饭也不让吃。”   “云天青!”玄霄瞪了他一眼,朝冕旒拱手道:“五谷杂粮俱是浊气,只会平白误了修为,这些我们都懂。天青顽劣,初入仙门不懂规矩,还望师兄勿怪。”   如果说刚才只是承师父之命,此时冕旒到真是感兴趣了。玄霄一身冷淡不易接近,对与他一起上山的云天青也是爱理不理,可是言语间却对他处处维护。云天青总是一张笑脸,眼睛灵动的像只狐狸,像极了陆小凤和杨过,人看起来顽劣的很其实心思明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怎么着都不会碰到别人的底线,聪明的很。   一个严肃认真端庄冷淡,一个热情跳脱恣肆潇洒,两个人却偏偏走到一起,相处融洽。   唔……这就是姐姐说过的性格互补吗……   “没什么怪不怪的。我是被师父捡上来的,本来就不是自己上来的。”冕旒朝卷云台方向一指:“两位师弟,从今日起我便负责你们的剑术修习,当然如果有仙术方面的问题也可以问我。虽然我不能用,但是整个琼华的仙术我差不多都已经背完了。”   玄霄顿了顿跟了上去,云天青喊着“师兄等等我”也跟了上去。只留下背后一众人窃窃私语。   到了卷云台,云天青呼喊一声大笑道:“上次我要来玄震大师兄还不让,这里的风景果然很不错啊!”   卷云台是琼华派外围的一个小型浮空岛,为了网缚妖界而执照,自然不会有任何建筑物存在。整个卷云台芳草萋萋,四周只有几个岩块错落,再向外就是无底深渊。在此处整个视野无比辽阔,只能看到天空如洗白云飘散,间有仙鹤成群飞舞,烈风席席。仅仅只是站在这里也让人心情大好,神清气爽。   冕旒走到正中心道:“嗯……因为这里是掌门让我闭关修剑的地方,所以一般不让外人来。”   云天青走到边上向下看了一眼,连忙跑了回来:“这掉下去可真的没命了……玄旒师兄,你为何要以武入道不修仙术呢?听你的意思,你若愿意,定是可以修炼的。”   “因为普通修仙,就是资质极好也要近百年光阴才有所收益。先不说时间问题,即使成了仙,短时间内想要拥有凌驾于众多神明之上的力量也是绝不可能的。但是剑修不一样,剑修虽然修炼极难,但是一旦得道,其力量可上动九天,可与之比肩者寥寥无几。”   玄霄道:“那么……”   冕旒摇头:“你不行。你是天生火属,命中带火,若是只走武道反而是浪费了。你天资极佳,在修仙方面比别人更加容易通畅,何苦学我这比修仙艰苦千百倍的道路,平白浪费时机。”   更何况琼华已将玄霄定为羲和剑主,又怎么可能让他不修仙术,不引灵力?   这自然是不能说的。   玄霄淡淡道:“可师父对我说过,你我都是天命属火之人。”   “我们不一样。”冕旒摇头:“我们不一样。”   与玄霄天生的不一样,冕旒其实并非命中带火阳气极盛之人,否则当年也进不去鬼王宗。他此时的一切均是《红世圣决》带给他的副作用,此时他修行不高尚看不出来,一旦突破了第十重,那么阳炎的副作用就会慢慢显现。若非如此,红世决作为鬼王宗最好秘典就不会让人望而生畏了。   但是这些他自然不会告诉二人。   玄霄微微点头不再追问,云天青笑道:“那么玄旒师兄,你要教我们什么呢?”   “打坐。”   云天青:“……哈?”   “师父应该有传授你们口诀,以你们的资质,传授的也是琼华最高心法。”冕旒在卷云台正中心盘膝而坐:“当你们把心法修行到了第三重,再好好开始练剑也不迟。”   云天青:“……”      ☆、第48章   第十一回天悬星河   冕旒刚感到有人接近就猛地睁开眼睛,双指并剑便朝面前戳去。猛然想起现在自己是在琼华派卷云台,不会有人想要自己的性命才停住了手。饶是如此,暗藏杀机的剑指也已经到了青年的眉心一寸处,而指风的暗劲已经刺破了脆弱的皮肤,细细的血丝从额上流下,于鼻梁处分成两股流到嘴角,看起来好不凄惨。   “疼死我了!”   “云天青师弟?!”   “云天青!”   玄霄从远处停止调息站起身皱着眉走过来,冕旒也站起了身。云天青用衣袖捂住了头笑道:“没事没事,就是有点疼,没受什么伤。”   玄霄眉头紧皱,冕旒道:“抱歉,是我失手了。”   “不是玄旒师兄的错。”伤口很浅已经止了血,云天青擦干净脸笑道:“本来就是我的不对,在玄旒师兄入定的时候跑过来。”   时间在入定的过程中过得飞快,似乎方才还是烈阳高照,此时已经是漆黑一片,只有天空的星辰为卷云台带来亮光。玄霄一甩长袖薄怒道:“胡闹!我早就与你说过,不要随意接近入定之人的身!”   玄霄的口气并不好,但是天青却似乎挺高兴:“师兄竟然这么生气,也不枉我们三日来日日同床共枕了。”   “云天青!”   云天青笑道:“好啦好啦,师兄莫气莫气,我有乖乖入定,只是比你们更早醒来罢了。我这不是发现了好东西才想快点叫你们醒过来嘛。上次我在你入定时叫你险些被你砍了脑袋,这次便想着先叫了玄旒师兄再让他来叫你,结果玄旒师兄的反应比你还恐怖,吓死我了。”   冕旒颇感意外,想不到云天青的悟性竟然比玄霄还要好些,竟然这么早就结束了一周天醒了过来。   玄霄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冕旒修行顺利心情倒是不错,问道:“你想给我们看什么?”   云天青哈哈一笑,抬手朝天穹一指:“看!”   冕旒愣了愣顺着对方的手指抬起了头,瞬间就愣住了。   黑色的底上是银色的河流涓涓不息,间或有亮光一闪一闪,那长河的周围还有这无数或大或小的亮点,交相呼应,将整个黑色的幕布渲染的无比璀璨。明明是如此单调的两种颜色,简简单单的黑与银,却让人产生了如此震撼的感觉,宛如看到天下苍生,蝇营狗苟,日更而作,日落而息。   云天青笑道:“我早就知道昆仑山上的星星看着好,没想到卷云台这里看上去更让人震撼啊!就为了这个,我在这里枯坐一个下午也不亏了!”   冕旒喃喃道:“好美……”   玄霄也抬起头看着,他并没有表达出似冕旒一般的震惊,但是他依旧仰着头,淡淡道:“天悬星河……”   “是吧!我就知道你们会喜欢!”云天青此时的心情格外的好:“本来我还担心玄旒师兄早就看腻了会不耐烦,真没想到你也没看过。”   “我……”冕旒一时语塞,他刚到这个修仙世界的时候有些不安,后来发现这里能大大增长自己的修为和境界的时候更是拼命修炼。他独占卷云台已经有六年了,竟然从来没有抬头看一看,原来自己的头顶是如此之美丽和壮阔:“抱歉……”   云天青反而苦笑了:“玄旒师兄这是道的什么歉?”   “我不知道,只是不过就是想抱歉。”冕旒直白道:“还有,谢谢你,云天青师弟。”   “哈哈!”云天青笑道:“玄旒师兄你太可爱了!”   “云天青。”玄霄淡淡道:“修的胡言乱语,拿师兄打趣。”   云天青笑道:“师兄,你笑了。”   “胡说。”   “你明明就笑了!”   “没有。”   云天青双手环胸,点点右脚够唇道:“我还看不出你笑还是没笑。”   玄霄直接背过身:“哼。”   冕旒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们的关系真是意料之外的好,难道住在一起关系就会亲近吗?”   “那可不一定。”云天青浅笑:“人心百变,就是一样米也能养百样人,即使琼华派众人不食五谷,却也无法改变心中的分歧和人性的多变。”   冕旒一愣:“云天青师弟……”   “没什么!”云天青哈哈一笑:“我可是云天青,看着的永远是前方而不是过去。人生短暂,回忆过去又有什么意思。”   冕旒终于明白为什么云天青这样闲不住又爱嬉闹的性子为什么会和玄霄这样冷淡的人搭伴了,甚至不过三日就能结交大半琼华派的更阶层弟子。他确实是有让人喜欢的本钱的,俊美,会说话,知人性却又豁达潇洒,至少冕旒的确是喜欢的。   他大笑道:“说的也是!”   冕旒期初一直是冷着脸没什么表情,就是笑也只是浅笑而已,若说性格也就是比玄霄稍微好接触、多说话而已。此时一笑,即使是玄霄也有些怔愣。   “果然是美人!”云天青赞道:“玄旒师兄笑起来实在漂亮!”   这次万分难得的,玄霄并没有出言训斥。   冕旒反而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云天青突然笑道:“看!”   二人看去,只见银河边缘有一道星光拖着长长的尾巴在黑暗中划过一道璀璨的银带,缓缓消失在远方的黑云下。   冕旒笑道:“是流星啊。”   “唉我说啊,今天的气氛这么好,我们三个似乎也都挺相处的来的,不要叫那么生疏了嘛。”云天青突然提议,笑的眉眼弯弯:“每次云天青师弟云天青师弟的,听着真难受!”   玄霄微微皱眉,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冕旒,却并没有反对。冕旒自然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那叫什么?”   “叫我天青吧!别加什么师弟不师弟的。师兄就算了,玄旒师兄你看上去比我还小。”云天青的眉眼在星光之下格外闪亮,仿佛将群星印入了眼底,好看极了:“你们二人可是我活到这么大除了我爹娘之外最喜欢的人啦,可千万别拒绝我。”说完还夸张的做了一个西子捧心的动作。   冕旒奇道:“玄霄师弟就算了,我们今日才真算是认识吧。”   “我自小流落江湖,别的不说,看人绝对是一等一的准!”云天青自豪道:“若是不喜欢玄旒师兄,我岂会废话这么多!”   玄霄淡淡嘲道:“你废话从不少。”   云天青笑道:“那也是因为你是师兄啊!”   “哼。”   冕旒听着好笑,想了想道:“嗯……天青。”   “唉,这就对了嘛!师兄也喊喊看看!”   玄霄直接懒得理他。   云天青也不恼,环着胸想了想又道:“我已经叫师兄是师兄了,不过师兄可以叫玄旒师兄师兄嘛!”他说的绕口,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他似乎总是能让自己快乐,也感染这周围的人感到快乐:“玄旒师兄可以叫师兄玄霄……不过似乎比师弟还冷淡啊,那就叫霄师弟怎么样?”   冕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云天青兴致高昂让他也跟着高兴起来:“霄师弟。”   “请别跟着他胡闹。”玄霄忍无可忍,直接转身就走:“我先告辞了。”   云天青朝冕旒道:“玄旒师兄你别生气啊,师兄就是这性子,他虽然冷淡却并不冷漠,不太擅长与人交流。其实我看他挺高兴的。”   冕旒摇摇头道:“我没有生气。”   “那就好!我们三个明明都挺合得来,不在一起多可惜。”云天青笑道:“我以后嘛……就叫玄旒师兄旒师兄!怎么样?”   “可以。”冕旒道:“只是我不太明白,只不过是称呼而已,这样改变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不一样。”云天青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被亲近的喊亲近的名字感觉定是不一样的。要知道名字其实也是一种增进感情的方式。”   冕旒心想叶孤城和姐姐喊他皇冕旒与冕旒的感觉,人头的点了点头。   “对吧对吧!”云天青朗笑道。或许真的是因为相熟的关系,他比起刚见面时的潇洒更多了随意与孩子气。这次直接平躺在了草地上,望着天穹中的星河笑道:“昆仑山果然是仙山啊,这里的星星我以前就是在青鸾山上也从未见过。”   “只是因为山高所以星星显得更好看罢了。带你能御剑飞行,到高处应当能看到更清楚。”冕旒也坐在他身边:“青鸾山是你的家?”   “……算是吧。”云天青淡淡一笑:“还真是……怀念青鸾山上野猪的味道啊。”   感觉到了对方的停顿,但是冕旒没有多问。   他问道:“要回去吗?明天还有早课。”   “唉……”云天青长叹一声:“起的真是比鸡还早。师兄走的太早,每次都想要第一个到,真是佩服他。我可不想起那么早。”   冕旒见云天青盯着他,那双映衬了星河的眼宛如闪光一般:“天青?”   “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山啊……”他挠了挠头坐起身道:“就是,咳咳,旒师兄,以后就麻烦你叫我起床,怎么样?”   冕旒一愣,随即笑道:“好。”   云天青大喜:“一言为定!那旒师兄,再陪我看会儿星星吧。天悬星河,师兄说的果然准确,我可想不到这么好的词。”   “天悬星河……”冕旒看着天上的银河,说实话他的姐姐还曾经给他仔细讲过各种恒星的恒星年等等的天文知识,听得他头晕眼晃,也就少了许多对星河的喜爱,他不爱读书,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四个字的感受:“确实很美。”   云天青笑道:“所以啦,陪我看吧!啊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   冕旒一愣:“自我介绍?”   “嗯……旒师兄应该也听说过吧,师父是因为不喜欢我才没有像师兄一样给我道号。”云天青笑道:“其实不是的,是我不想放弃自己的名字。不仅仅是因为它是由我去世的父母起的,还是因为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我觉得它就像我。”   冕旒奇道:“名字像你?”   “啊!”云天青笑道:“很像。”   “我叫云天青。白云自在的白,雨过天晴的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青。”   他就像那雨后的天空,青碧万里延绵不绝,若是可点缀白云,当真是这世上最悠然自在的色泽。   他就是云天青。      ☆、第十二回神魔之间   修习一年之后,由冕旒带队带着一众师弟妹们下山历练。作为宗炼唯一的徒弟又是琼华剑术第一人,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即使这个人分毫不会仙法。   说是修仙,倒更像是凡世间的武林高手。只是即使是修仙之人也难以修得那惊才绝艳的绝世剑术。   不过都是一些刚刚修炼有成的毛头小子,琼华也不会让他们完成多么难的任务。收集一些草药,再将绿洲那里出没的妖魔除掉。不过半个月一行七人就完成了任务,比预期的提前了三日。众人都很高兴,他们久在仙山,不问凡俗。即使有时甚至看不起那些凡俗之人,却依旧挡不住红尘的诱惑。   第二天得了冕旒的允许,一众尚还年轻少年男女们便欢笑着离开了客栈。冕旒寻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坐着,只是他面貌无比出众,就是坐在偏僻之处也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此处乃昆仑山脚下的绿洲之一,无数有意修仙之人汇集之地,更认识他身上的琼华剑袍。若非如此不知还要有多少心怀恶念之人前来找麻烦。   在打发了第六波求他收为徒弟的人后,冕旒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道师兄当会心软。”   “有什么心软的。”冕旒看向面前一身清冷的俊美男子,笑道:“即使我真的心软带他们上了琼华,凭借他们连试炼之路都通不过的实力,上去了又如何?”   玄霄微微点头便坐到了冕旒对面,冕旒问道:“霄师弟要吃些什么吗?”   “五谷杂粮尽是浊气,吃它作何。”   “霄师弟不过上山一年,固然天资卓绝,却还未到辟谷绝粮之地吧。”冕旒好奇道:“你吃的如此之少,也难怪消瘦的厉害了。上进虽然重要,却也无需求成到伤了身体。”   玄霄沉默片刻,缓缓道:“多谢师兄教诲。我中午便多吃一些。”   冕旒觉得有些好笑,他有些时候甚至觉得玄霄有些像叶孤城的,但是两个人终究是两个人,又怎能看做一处。   “师兄又在通过我看向别人?”玄霄微微蹙眉:“只是不知玄霄何能,能与师兄挂念之人相似。”   饶是冕旒都听出了对方的不快之意,他干笑了两声,却也知暂时不能说出叶孤城之事,否则师父那里便是麻烦。他想了想道:“霄师弟不去和他们一起看看吗?这里的大漠风光也别有风味,霄师弟和天青从北边来,想必上琼华的路上应该是没有经过这里吧?”   玄霄淡淡道:“不过都是凡俗过眼云烟罢了,看的再多又能如何?”   冕旒不赞同道:“见多识广,我曾经也觉得,只要我力量更强便足够,可是看了诸多世界山河之后我才有所体悟。藏于一隅终究不如鸿鹄展翅览遍天际,世界玄妙,人间玄妙,所遇之人,所逢之事,皆为之缘。古来飞升者几何?皆是有大造化、大机遇之人。而偏安一隅者又有几何成仙入圣?”   玄霄看着他,半响默默道:“多谢师兄提点。”   说着便拿着手中剑站起身走了。   “这就是行动派了吧?”冕旒想了想,突然回过头道:“天青,你脚步太重了。”   正准备从后面偷袭的云天青撇了撇嘴:“旒师兄应当是不能使用仙术才对,为何还会看破我的仙风云体?”   “那是你修炼不到家吧?”冕旒想了想道:“刚开始我确实没感觉到,但是你并不能保持的很好,有那么片刻脚步沉了一下。这样突然变化的脚步声更能引起我的注意,所以瞬间就发觉了。”   “旒师兄还真是厉害啊。”云天青叹气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冕旒旁边毫无形象的趴在了桌子上:“肚里好饿,我要吃面……”   冕旒挑眉道:“你早晨吃过东西了,不要再吃了。五谷杂粮具是浊气,吃多了不宜修行。”   云天青不服道:“旒师兄还总是劝师兄多吃些!”   “他吃的太少你吃的太多了,我可没忘掉思返谷那里埋的一堆鸟骨头是谁弄的。”冕旒也觉得好笑:“你和霄师弟还真是鲜明对比,最近感觉都胖了,天青。”   云天青哀嚎道:“旒师兄我真的饿了你就买给我吃吧!”   冕旒无奈道:“你的钱呢?”   “呶,买这个了。”云天青递过来一串红色的剑穗:“好不容易来趟山下,自然要给旒师兄买点礼物了。”   冕旒微微一愣,他结果那个混合着金丝吊着玉扣的剑穗,半响缓缓道:“太繁复了,会碍到使剑的。”   明明……想说的话不是这样。   云天青盯着冕旒的脸半响,哈哈大笑道:“老板,来碗羊肉面!”   冕旒忍不住一笑。他笑看着云天青,细长的眉眼中染上点点温柔。云天青真的是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人,明明这样不认真的人并不是他所喜的,对方对剑术的儿戏更应该让他恼怒才对。然而事实上每次和云天青在一起都是一种享受,那种清风拂面的温柔与舒适,让他总是忍不住和他坐在一起,看琼华之上的云卷云舒。   “旒师兄,你觉得这是对的吗?”   “嗯?”   “斩妖除魔——我曾经也觉得,这是对的,现在也这样认为。可这个认知仅限于那些为祸人间的妖魔,而不是那些无辜的小妖们。”云天青缓缓道:“妖和人都有智慧,都有情感,只是我们的理念的不同导致了分歧。前日见到的那只狼妖不是也说吗?他们吃人,就如同我们吃鸡鸭鱼肉一样,如何来的负罪感?我们是人,所以我们会与对方反抗,我并不觉得因此而起的战斗有什么不对之处,这本就是天地间必然的争端。只是,如同强大的妖魔伤害百姓,当我们这些修道之人去伤害从未犯下罪过甚至尚且年幼的妖的时候……与那些邪恶的妖魔有什么区别?”   冕旒微微蹙眉:“天青……?”   “我觉得恐怖。”云天青看着冕旒,说:“那日玄政师弟毫不犹豫地斩杀了那些妖狼幼崽,或许我还可以安慰自己那些幼崽长大后又要伤害人类。可是当夙云师妹一把火烧了那些弱小的柳妖的时候,我真的感到了恐惧,恐惧自己有一天也会像这般,自我而高傲,变得只能看得到自己。”   冕旒沉默。   他觉得很意外,更多的是惊讶。再这样一个世界中,这样一个环境下,云天青居然能想到那么多,想的那样深,甚至心中所藏的温柔都让人意外。更甚至于,他是那样的聪明,他有着这样的矛盾和疑惑,却从不对他人宣之于口,招来意外之灾。   “旒师兄也会觉得我这番话莫名其妙不成体统吗?”云天青接过端上来的面,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脸,只有那双黑的发蓝的双眼一如曾经,映衬着整个晴空:“我对师兄说了,只可惜师兄从不这样认为,他也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旒师兄呢?”   “我?我对这些没有任何感觉,也从未在乎过。”冕旒回答:“在我眼中,人妖走兽并无不同,除非飞升成仙或入地为魔,否则都逃不脱天道轮回。你现在是人,若是下一世我再见到你,或许你就是一株草,一头猪,或者一只妖。”   云天青呆呆地看着他。   “天青?”   “哈哈哈哈!”云天青放声大笑,引来了无数人的怒目而视:“旒师兄啊旒师兄,天青无比高兴,能在这清冷仙宫之中遇到你!”   冕旒一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四个月过去,山上又来了一个师妹。   一个很美很美的师妹。   那日冕旒因为又炸了铸剑台的剑炉而被暴怒的宗炼赶到了思返谷思过十日,等到冕旒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穿着高级弟子服的女子。只是从背影看去冕旒就知道这个女子很美,比他开始穿越起所遇到的任何一个女子都美。   女子转过身的时候冕旒心中一赞。   果然是绝色美人。   冕旒不通风雅,连简单的诗词都不知道几句。他无法吐露出什么赞美的语言,却也知道这个女子就宛如青峰之上的冰雪,清澈,纯净,冷淡,也刚硬。   “夙玉师妹果然美丽。”一边的夙汐调笑道:“就连玄旒师兄都看得呆了。”   名为“夙玉”的角色美人沉吟道:“这位师兄是……?”   夙汐道:“这位就是执剑长老宗炼师伯的亲传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玄旒师兄。玄旒师兄可是琼华剑术第一人,夙玉师妹的剑术若有不通之处,可以去问他。”   夙玉朝着冕旒轻轻伏身:“夙玉见过玄旒师兄。”   冕旒点了点头,惊艳只是瞬间,他从来都不是注重于美色之人。就在他准备离开的瞬间,突然转过头问道:“夙玉师妹可是掌门亲传弟子?”   夙汐奇道:“咦?玄旒师兄怎么知道?”   冕旒没有回答。   冰肌玉骨——夙玉,是神剑望舒的主人,玄霄的宿命之人。   *******   今年本该由掌门大师兄玄震带新弟子下山除妖,但因为昆仑派庆典之故,这项任务就由冕旒代替。冕旒也并无所谓,他现在《红世决》突破在即,他反而停歇不练。再上一层就是修仙的门槛,红世决真正的困难才要开始。他希望能在叶孤城身边突破——一来对方是他绝对信任的人,二来也是因为突破之时灵力外泄,如此也能更好的滋养香雪海。   令他意外的是:“为何霄师弟也在此列?他可并不是新进弟子,更何况霄师弟现在的能力早已傲视诸位玄字辈师兄弟,就连我也不能说一定赢得了他。”   琼华掌门捋了捋那雪白的美髯,缓缓道:“宗炼已经将双剑之事告知与你,想必你也看出了夙玉的身份了。”   冕旒愣了愣:“夙玉是望舒剑主吧?这和历练有什么关系?”   一边的宗炼恨铁不成钢道:“你这蠢徒弟!双剑双剑,自然要双剑之主相互配合才能发出真正的威力!玄霄和夙玉皆是恪守礼仪之人,交往不多,如此也可以让他们多多相处。若是能够相溶,回来后便可让他们继承双剑了。”   冕旒点点头:“弟子明白了。”顿了顿,他看着系在腰间的剑穗道:“可否再加一人?”   “哦?”   “天青。云天青。”   冕旒提议云天青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只是他觉得玄霄和云天青二人向来形影不离,若是只带了玄霄出去,只怕以天青貌似随性活泼实则难以真正相处的性格,怕是又要寂寞了。   或许是因为此行有可谓琼华最重要的双剑宿主玄霄和夙玉的关系,冕旒不再是拿着一柄琼华弟子打造的寒光剑,而是由宗炼亲自锻造的宝剑“惊鸿”。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果然不愧“惊鸿”之名。只见三尺四寸长的青锋与日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然尚未触及便觉炽热惊人。剑身的弧度堪称完美,剑锋锐利,重十五斤四两,正是用制造羲和望舒之后剩余的异宝材料所造。在明知冕旒有剑却将此剑赠与冕旒,可见宗炼心意。而冕旒自幼与剑生活,哪有不爱之理。现在的香雪海不过是一件仿冒品——这也是他确定现在的身体不是他真正身体的原因——没有剑魂与剑神,不过也只是好些的凡间神兵罢了。   谢过宗炼之后,一行七人就这样下山去了。   这次的试炼就像是一年多前的翻版,唯一不同的是玄霄更加强大了,而天青除了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妖魔之外,再不愿意拔剑。   “为什么旒师兄要带我出来呢。”云天青叹气:“再一次面对这样讨厌的事情。”   冕旒一愣:“抱歉……”   “什么啊,旒师兄居然当真了吗?这点你和师兄还真是一个样子,让我都不敢开玩笑了。”云天青哈哈笑道:“我很感激旒师兄带我出来,琼华再美再大终有走完看完的一天,一直呆在那里,我实在是急得慌。”   坐在冕旒身边的男子躺倒在草地上,闭上眼睛:“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做错了呢?当初仰慕仙神风采才不辞辛苦地跑来了琼华,可是真的上来了,才觉得想象和现实果然是不同的……我应该早明白才是。只是这山上已经有了割舍不得的人物,让我连后悔的念头都没法有。”   “霄师弟?”   “不只是师兄,还有师父啊,夙梓啊,夙汐啊他们,当然最重要的还有旒师兄你啊。”云天青哈哈笑道:“唔,现在还有夙玉师妹。”   冕旒有些意外道:“你和夙玉师妹相处的很好?”   “还不错吧,因为师父让师兄带着她,所以也就熟了,再说这样的美人谁能不喜欢呢?”云天青摇头晃脑道:“冰肌玉骨,外柔内刚,水出芙蓉,更何况我能看出来,夙玉师妹对那些被杀死的妖是同情的,她是个温柔的女子。”   冕旒有了些好奇。   半个月后他们完成了任务,因为提前了四天的关系,冕旒大手一挥:放假!   众位刚入门的少年男女们止不住的高兴便纷纷散去了,只留下了玄霄、云天青和夙玉三人。   冕旒奇道:“你们不去吗?”   玄霄淡淡道:“繁华之地不过蹉跎心性罢了。我于剑术上有问题想向旒师兄请教。”   冕旒笑道:“霄师弟天资卓绝,现在的成就已经在我之上,只怕我也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玄霄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只怕旒师兄……是不愿争了。”   冕旒一愣。   玄霄……看出来了?他明明可以突破、却一直在忍耐的第十重……   云天青叹道:“师兄还是这般无趣,若是总抓着旒师兄问这问那的,旒师兄早晚会讨要师兄哟。”   “天青,休得胡言!”玄霄冷哼一声,甩袖离开:“我在前面树林等待旒师兄。”   “啊!师兄你别走那么快我们聊聊啊!真是的难得下山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好好交流呢师兄你一天到晚板着一张脸真的很无趣啊我说师兄你别无视我啊师兄师兄师兄师兄………………”   “玄霄师兄和天青师兄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好啊。”夙玉突然笑了:“虽然玄旒师兄与玄霄师兄交流不多,却也能看出其中默契与牵绊。我从未见过玄霄师兄低头向他人求教。”   这还是冕旒第一次看到她笑,果然是绝色美人。冕旒虽不爱美色,却也觉得这笑着实赏心悦目,便道:“夙玉师妹这几日似乎并不开心。”   夙玉微微一愣,渐渐敛去了笑容:“不开心谈不上,但也不觉得开心罢了。”   “哦?”   “夙玉并无意修仙。”夙玉缓缓道:“只是师父于我全家有救命之恩,他想收夙玉为徒是夙玉之福,只是修仙之路漫长而寂寞,难免有些感怀罢了。”   “……因为妖魔?”   “玄旒师兄看出来了吗?”夙玉摇了摇头:“夙玉出身书本网,家父自小便教夙玉一个‘仁’字。夙玉虽不觉得斩妖除魔是为不仁,然而看着那些仅仅生为‘妖’便要被杀死的弱小妖魔——人类之间尚有善恶之分,对待妖类却如此一视同仁,未免让我觉得伤怀罢了……玄旒师兄定是不愿听这些妇人之仁的话吧。”   “我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你的不开心是天青告诉我的。”冕旒道:“我对妖怪和人类之间皆无感觉,他们在我眼中更没有什么不同之处。我所遵循的只是弱肉强食罢了。”   夙玉微微一愣:“天青师兄之豁达夙玉平生仅见,夙玉一直都很敬服。玄旒师兄这般观点,倒也符合师兄的性子。”   冕旒点点头。   这是一个和云天青一样通透的人,但是,她即使感怀弱小妖魔的死亡,也没有一丝的波动,甚至不曾像天青那般有任何的劝阻之意。   “夙玉师妹会想家人吗?这四日你不妨去看看他们。”   “不见即不伤,不伤即不痛。”夙玉摇摇头:“夙玉既然做出决定和师父上琼华,就不会再后悔。如今多家思念又有何用呢。”   她是一位和天青一般聪明的女子,但是,她同样比天青更加的狠心,也更加冰冷。云天青尚会用笑容去遮掩内心,而夙玉却是连笑都不会的。   冰肌玉骨,傲如寒霜。   名副其实。   夙玉问道:“玄旒师兄呢?师兄可会思念家人?”   提到自己的姐姐,冕旒的面色登时柔和:“自然非常——”   他的双眼骤然睁大,从远处扑面而来的气息太过强大!强大到明明隔得那么的远,却依旧让冕旒颤栗不已!   就连夙玉不过休息一个多月的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恐怖的气息,她无法自制的微微颤抖,颤声道:“玄旒师兄,这是……”   冕旒尚未开口,只见远处天空中骤然竖起一道巨大的半透明巨剑,带着惊人的气势朝下劈去!   正是琼华上层绝技“尚清破云剑”!   夙玉尚且不识,冕旒那会不认得。而如今能使出这一招的只有玄霄!   “遭了!霄师弟,天青!”   冕旒再顾不得夙玉,飞身冲去!   不多时就看到了远处的身影。稀稀落落的小树林已经被夷为平地,云天青半跪在远处用青锋剑支撑着身体,玄霄浑身阳炎炽热,灵气蔓延,朝着树林正中的红发男人一剑劈下!   不!那不是人类!那是头生双角,比仙妖更加强大的魔!   “不自量力。”红发魔神冷哼一声,双臂手腕上的臂刀寒光凛冽,带着不属于凡间的魔性之气,竟是一刀就将玄霄打飞出去!   “霄师弟!”   冕旒一把接住玄霄止住势头,然而那强大的冲力竟应是让他也后退一步!   强敌!这个魔……非常强!   “旒师兄!”   冕旒低声道:“怎么回事……”   “他突然攻击我们。”玄霄抹去嘴角血丝,云天青飞身跳到二人身边沉声道:“说因为我的喧哗打扰了‘飞蓬’的安眠,就直接动手攻击我和师兄。”   “阁下不是人类吧。”冕旒高声道:“突然攻击我等,究竟所谓为何?!”   “哦……”红发魔神充满兴味地看了看冕旒:“小子,和本座过招!”   话音刚落,臂刀带着火红色的魔气朝着三人席卷而来!皇冕旒一把推开玄霄二人,抽出惊鸿剑与其正面交锋!火星闪烁,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臂刀与长剑再次交锋数次,快的只剩下道道残影。   玄霄与云天青飞身后退,赶了过来的夙玉连续四度施展五气连波,才令天青二人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许血色。然而夙玉修行时间不过数月,这一套高级法术用下来饶是她天生水体也当即头晕目眩。玄霄用剑撑住身体,咳出一口血沫,沉声道:“夙玉师妹,天青,你二人速速回去请师父救援,快!”   “开什么玩,唔——”不远处红发魔神与冕旒交锋的强大气浪险些将灵力亏损严重的云天青三人掀翻出去,三人勉强站定,云天青咬牙道:“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抛下你们逃跑!”   玄霄怒道:“胡闹!”   “玄霄师兄,夙玉也不走。”夙玉坚持道:“夙玉怎么可能抛下师兄们独自逃生!若是如此,即使侥幸存活,夙玉也再无颜面在存于世上!”   另一边双刃再次交锋,红发魔神英挺冷漠的脸染上兴味,赞道:“你的剑术很好,非常好!没有那些臭气熏天的仙气,你想以剑入道?”   已经来不及为对方一语道破而惊讶,对方强大的气息已经让冕旒背后的冷汗已然浸透了蓝色的剑袍,魔神之气冲入地下,顿时大地碎裂,疯狂摇动!无数飞鸟惊天而起,走兽四散奔逃。玄霄三人受其影响连退数步,血丝从嘴角流下。冕旒见此心中大惊,更没有了决战的心情,作势欲退,红发魔神却紧追不舍。   “不过区区蝼蚁,也用得着如此关心?”   冕旒恼怒:“你是魔,自不会懂凡人真情!”   红发魔神不屑冷哼,红色的魔气突然暴涨,冕旒一时分神竟被击中胸口,当即横飞出去,口吐鲜血。   玄霄大惊:“旒师兄!”   云天青突然停下冲过去的步子,一把抓住夙玉的手,用最后的灵力将其一把扔上天际!“夙玉师妹,快回昆仑找师父!”   夙玉惊呼一声在空中翻身站在飞剑之上,看着下面支离破碎的草木大地,咬咬牙道:“天青师兄,你们一定要撑住,夙玉这就去!”   当即运起体内最后的灵气,以几乎搏命的方式向昆仑山急速飞去!   红发魔神完全不在乎夙玉的逃离,他傲立于地,周身魔焰熊熊,冷眼看着被玄霄扶起的冕旒,一道气流突然射向二人!   玄霄二人灵力几乎完全耗尽,困难的挡下此波攻击,云天青见机飞身向重楼刺出一剑,重楼冷哼一声,周身魔气竟又上了一个等级,直将云天青震飞出去!   “天青!”   云天青撞在一个只剩半截的百年老树上,直觉剧痛之下,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直到一口血喷出才终于能喘上气。背后腰腹之间传来剜骨般的剧痛,眼前几乎要看不清东西。   红发魔神冷哼一声,挡下冕旒飞来一剑,寒声道:“哼,凭你的能耐不至接不下本座一成之力,又为何隐藏实力不全力已对!是这些蝼蚁影响了你吗?”   冕旒被红发魔神震开,只觉得右臂麻的险些要握不住剑,虎口留下的鲜血染湿了青色的剑柄。   玄霄心下骇然,如此恐怖的力量,仿若要将天地都毁去的威力,竟然只是这魔的一成之力!   他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此通天彻地之能!!   冕旒咬牙道:“你……究竟是谁?!”   “吾名重楼,乃魔界至尊。”重楼冷冷道,“哼,带着轮回之外气息的人类,你可以叫本座重楼。”   魔尊!竟是魔界的至尊!   如此一来,即使琼华三位长老和掌门均至也无丝毫胜算!   冕旒心中大骇,她看了看勉力用长剑撑住身体的玄霄和重伤昏迷的云天青,咬了咬牙,已决定搏命:“霄师弟,你带着天青快走!”   同时无法否认的,皇冕旒在兴奋!因为能与如此强大的对手交手而感到兴奋!   这是何等的——灭天之力!   惊鸿剑与臂刀再次数度交锋,突然冕旒空门大开,竟直面重楼!重楼一惊,那雷霆之力却再也停止不住,在瞬间贯穿了皇冕旒的腹部!   “旒师兄!”   玄霄惊怒之下竟是阳炎爆涌,已竭的灵力以透支生命的方式爆发出来,将阳炎之力提升至极至!   “千方——残光剑!”   霎时间万千光华如天降银链,勾魂夺魄,暗藏杀机!   接二连三的打扰已让重楼极度不悦,正要出手解决掉剩余的蝼蚁,竟突然不能再动分毫!阳炎剑气满含杀意冲入红发魔神背部,却只是淡淡的焦灼,几无大碍。   六界之中,神魔最强,而神魔之中,除千年前陨落的神将飞蓬外再无人是重楼对手。现在的玄霄几乎是透支生命的全力一击,竟只让对方受了轻伤!   重楼低头,黑红色的灵力将他的四肢腰腹紧紧包裹住,几乎要勒进肉里。臂刀依旧在对方的腹部,冕旒却是用了最后的灵力制住了他,以致命的伤口,只为他人赢得一线生机!   灵力幻剑剑气化实,这是第十重所特有的能力。冕旒终于在此时突破《红世决》第十重,拥有灵力,正式迈入剑仙之路!而《红世决》乃鬼王宗至宝,是先天之物,所含之奥妙又哪里是凡尘之功所能媲美。在这一刻,冕旒再度凌驾这世间众多人类之上,成为当世强者!   但是,哪怕进入第十重,他依然不是重楼对手!   “霄师弟!带天青走!”冕旒大喝道:“你可以选择死,但你不能替天青选择!”   他并不畏生死,更何况这个世界的肉身并非他之正体,这就更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但这件事却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   玄霄双拳紧握,指甲全陷进了肉里,对方的第二句话无意让他产生了巨大的动摇。他的手腕青筋暴起,终于怒喝一声御剑冲向云天青,将其抱入怀中直飞天际。冕旒还不待松口气,竟听重楼冷笑一声:“这些人类的安危竟能让你更加强大吗?竟是能以凡人内力化作灵力纯粹的至阳剑气缚住本座!”   他话锋一转:“哼,即是如此,便让本座帮你!”   冕旒大惊:“住手!”   重楼全身红光暴涨,竟是用了三分的力量!黑红色的剑气枷锁瞬间崩断,冕旒被震开数尺,臂刀抽出了腹腔,鲜血顿时如注喷洒!   第一次!自他进入这轮回世界第一次,有人能将他如此重伤!   “霄师弟!天青!!!”   红世决进入第十重后的恢复力更是可怕,这对普通人而言必死的伤口竟在眨眼之间迅速愈合,然而恐怖的魔气带着如刀似剑寒光朝云天青二人飞射而去,竟是比御剑快上数分!玄霄将云天青挡至身后,抬手接下这雷霆一击!   “霄师弟!”   全盛之时尚不能赢重楼一分之力,更何况这三分!重伤之下又护着云天青,玄霄被一击打中胸膛,竟是从空中飞落,带着云天青坠入远方!   那一瞬间,时间都仿佛凝滞,冕旒的双眼除了重楼已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的所有灵识已被愤怒充满!乌色的眼睛染上如血的暗红,额上竟隐隐浮出朱色印痕,腹部的伤口完全愈合,虽是剜骨般的疼痛麻痒也不能唤回他半分心神!现在的他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你死!!!!!!”   狂暴的黑红色灵力席卷天地,目之所及寸草不留!草木倒拔,土石碎裂,两道不祥的灵力相互交织,气冲云霄,撕天裂地,势不可挡!   “凡心入魔?”饶是魔尊重楼也微微惊讶,随即他放声大笑:“好!好!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如此轻易的在神魔界限中转换,果然有意思!”   惊鸿剑凌空浮动,放出血红的光辉。银光与血色交织,冕旒眼底暗红越发明显,气势越胜。冕旒做出一个奇异的起手式,长久的积累与压制聚集的无数灵力在第十重突破的现在终于得以利用,宛如江河倒灌疯狂流入全身经脉,带来无与伦比的力量!   千波流水万波风,不抵一剑寒九州。   这正是冕旒绝技“光寒九州”!   重楼眼中闪过兴味之光,他微微沉身,双臂臂刀魔气聚集,寒光闪烁!   下一瞬,惊鸿剑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划破时空,冲向重楼!重楼双臂臂刀交错,魔气爆涌——三刃撞击,惊鸿剑剑身突然银光大盛,魔界精铁魔火淬炼而成的臂刀竟被拦腰劈断!   赢了吗?!   然而长剑刺入重楼腹腔,三寸之后,却再难进分毫!   “千年以来,你是除飞蓬之外第二个伤的了本座的人,竟还是个介于神魔二道之间的人类。”重楼左手紧握住冕旒拿剑的右手,右手突然掐住皇冕旒脖颈!反转之下,惊鸿剑当场折断,重楼握着皇冕旒的脖颈将其凌空拎起!   “本座虽想与你彻底一战,但是——太弱了。”重楼突然将冕旒一把扔了出去,正跌进赶来的云天青玄霄二人怀中!“哼,今日便至此吧。这里,是飞蓬转生之地,本座还不能毁了人界。”   被玄霄二人紧紧抱在怀中,冕旒被重楼一掌打碎了周身魔气,终于恢复了神智,他瞪大了眼睛:“霄师弟,天青?!”   “哈,我回来了!”云天青笑道,“真是,当时以为死定了。”   玄霄冷哼一声,冕旒吃惊的看向重楼。   重楼冷哼道:“哼,杀了现在的你太过无趣,本座没兴趣以强欺弱。你身负神魔两息,性格却至凶至烈。即是如此,便入魔吧。本座在魔界等你!”   他挥出一道红光将之包裹,下一瞬便消失在了人界。   “刚刚我们一直在看着,”二人将冕旒扶起,云天青道,“那红毛的攻击竟是将我和师兄直接甩了出去,又用结界将我们二人困住只能看不能动,但也同时使我们避免了受到你们争斗后的余波。”云天青撇撇嘴:“真不知道那红毛要做什么。这就是魔界至尊?”   “他是为了逼我出全力……吗。只是可惜了师父送我的惊鸿剑……”冕旒苦笑一声,有些脱力。玄霄在一旁将他扶住,又听云天青兴奋道:“对了,旒师兄!你方才那一招是什么?好生厉害!”   “我……”冕旒正要说设么,却突然口吐鲜血,再也没了意识。      ☆、第50章   冕旒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青色的顶,周围的空气污浊的令人感到窒息,灵气微薄的可怜不说,到处都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冕旒坐起身厌恶的皱紧了眉,一个冰凉的手臂突然从后面抱住了,淡淡的冷香传入鼻腔,让人心安:“你终于回来了。”   “!!”即使是云天青也不可能让他如此疏于防备,冕旒猛地回头,一位白衣俊美的男子坐在身后的床沿上,他眉目清冷,琥珀色的眸子带着月般的清辉,宛如从画中走出的飞仙,一举一动皆扣人心弦:“孤城?孤城!孤城!”   叶孤城似乎也因为对方的开心而缓和了冷硬的表情。他提冕旒整了整散乱的长发,淡淡道:“冕旒可知自己睡了多久?”   冕旒一愣:“多……久?”   “十六年。”   “……十六年?”   “十六年。”   皇冕旒有那么一瞬觉得对方在和自己开玩笑。但事实当然不可能。叶孤城又怎会开玩笑,更何况是这种毫无意义的玩笑。   他从来都不觉得十六年是一个很长的时间,这或许和自己身边的人一直都是长寿之人也有关系。但是这一刻他也意识到,十六年对于一个人而言是多么的漫长,漫长的足以让一个少年变成中年,甚至让一个中年步入老年。   “孤城……”   “不必在意。”叶孤城永远都能看清他的剑主心中想了些什么,不,只是在更久的过去,他就已经了解他的一举一动:“这十六年内我几乎都在香雪海之中静心修炼,倒也不知时光流逝。只有药师兄每四年一度与我论道谈剑,才让我知晓确切时间,冕旒无需挂怀。”   冕旒心中顿时好受许多,他是不可能去怀疑别人,尤其是叶孤城是否对他说谎的:“你和黄药师很熟悉?”   “不差。”   那就是很好了。冕旒淡淡想着,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十六年的时光流逝,因为红世决的特殊性他的身体只是有些酸麻之感,并无凡人的萎缩瘫痪之难,但十六年的时光终究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那双本是充满了茧子的双手已经变得细细嫩嫩,再不像是一个剑客的手了。   “冕旒又去了那边的世界?”   冕旒点了点头,他又想起了那个红发的神魔。那样毁天灭地一般的恐怖和强大让他兴奋的微微颤抖,这样飞强者让他颤栗,他渴望着更强的力量,可以和那个红发魔神一决高下的力量。   魔尊重楼——他记下了!   冕旒细细的诉说着他在那个世界的故事,那是他的剑灵所没有参与、所不知道的事情。末了他道:“若是你见了天青,定会喜欢他。他是一个和陆小凤完全不同却又同样让人想和他交朋友的人。”他不无遗憾道:“只可惜我为战重楼强行突破,若是能在你身边突破的话,灵力逆转对你定是大有好处。”   “有好处。”   “咦?”   “你的本体也在一个月前突破了,那时我便猜测你很快即将回来。”叶孤城淡淡道:“我猜校长将冕旒送去那边的世界也是因为感受到你即将突破,毕竟琼华那里灵气充裕,远不是这个世界可以拥有的。”   “是啊,我已经突破了第十重……”冕旒强笑了一声:“总算是……可以使用仙术了。多少有点期待啊。”   叶孤城奇道:“冕旒似乎看上去……并不开心。”   “怎么会不开心,能够这么快达到红世圣决的第十重是我梦寐以求的。对我们那个世界而言,十重以下的力量宛如蝼蚁。若说第九重的我勉强只比霄师弟强上半分,那么现在的我将凌驾于掌门太清真人之上。”冕旒缓缓道:“但是……不是没有代价的。”   “愿闻其详。”   “鬼王宗这一代有一位天纵奇才,他与我一起学习红世决,那个时候他已经十四岁,照理来说已经不能再练了的,但是事实上,他只用了十九年的时间,就达到了第十三重的境界,距离红世决的顶峰只有——一步之遥。”冕旒看向叶孤城:“第十重之后的红世决极其难以晋进,但是若只是如此,它依旧会成为无数人追求的至宝。但是事实上千百年来修习此决之人少之又少,其原因就在于这十重之后。”   “月圆之夜,心魔入侵,血液倒流,阳炎焚心,寒毒入骨——这是那位天纵奇才告诉我的他的感受。这样的感觉在每个月都会重复一次,直到第十三重之后。”冕旒苦笑道:“我本还带着一分犹疑,但是当我真的到了第十重,我便知道那个人没有骗我——连他那样的天纵奇才都会觉得如此痛苦,那么我又是否能挺的过去呢?寒毒入骨血液倒流的痛苦不过会让我丧失行动能力,但是阳炎焚心和心魔入侵却可能让我变成没有理智的疯子,步入血腥杀戮的绝望深渊。”   叶孤城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他问:“冕旒后悔吗?”   冕旒微微一愣,然后他坚定的摇了摇头:“这确实是我能达成目标的唯一方法,我绝不后悔!”   “那便无需烦恼。”叶孤城颔首道:“我总会在你身边。”   冕旒一笑。   之后叶孤城又大致说了这边世界的事情,比起冕旒的巨细无遗,叶孤城要简练的多,事实上他所知甚少,更多的消息也不过是在与黄药师交流之中所推断出来的。   这个世界因为冕旒的干涉确实有了很大的改变,比如杨过和小龙女结为夫妻,比如他们虽然没有留在襄阳但每当蒙古进犯都会以自己的方式相助郭靖。但也有不少没变的地方,比如重阳宫被蒙古人一把大火烧成灰烬,比如杨过成了江湖赫赫有名的神雕大侠,也比如杨过少了一只手。   冕旒冷哼了一声。   他问道:“郭靖他们人呢?”   “金轮法王前几日掳走了郭靖二女郭襄。”叶孤城微微皱眉:“他们都去救援了。”   冕旒有些惊讶道:“想不到孤城竟会对郭襄有兴趣。”   正如叶孤城了解他,他自然也能看透叶孤城未说出口的话。   叶孤城颔首道:“虽然其姐刁蛮任性为人不喜,但是郭襄却不差,颇有药师兄之风。”   冕旒笑道:“以后郭襄还是峨眉派的开派祖师啊。”   叶孤城微微一愣,似乎是想起自己世界的峨眉派。只可惜自从独孤一鹤与苏少英死于西门吹雪手下后已是大不如前,之后三英四秀的死死去去更让峨眉派元气大伤,如此结果,未免让人叹惋。   “原来如此。”   冕旒回想了一下剧情:“这样子看来,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了。”   叶孤城突然问:“黄药师他们的命运会如何?”   “如何……”冕旒微微沉吟:“他们……”   “不,无需说了。”叶孤城道:“是我妄言了,如今你我二人走上非人之道,再说这些也不过是徒增感怀而已。”   冕旒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没关系,我们可以回家。”   “回到我的世界,那里,一定会让孤城你满意。”   叶孤城颔首,嘴角上流露出的,是最值得珍惜的浅淡微笑。   ☆、第51章 (神雕侠侣完)   这是蒙汉交战的最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终之战。   蒙古人动用了所有人马,他们已经攻打了襄阳三十余年,蒙古可汗已经老了,他再也没有余力再等一个三十年。所以他必须赢,在他死之前攻下大宋江山,一完心愿!   这样的攻势固然可怖,但是对于汉人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蒙古大汗亲自督战,如今可汗年老,他的子侄们年纪也大了,势力也大了,一旦可汗战死在这一战中,蒙古内部势必内乱。没有数年休想再进犯大宋一步。   所以他们都在争,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他们都坚信着自己一定会胜利,也必须胜利。   然而一个人的武功无论有多高他终究还是一个人类,只要是一个人就不可能一个人抵挡千军万马。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如今还活着的五绝中当属黄药师武功之高,然而若他对上双剑合璧的杨过与小龙女二人也是要落了下风。可即使是神雕大笑夫妇在加上那只巨大的神雕固然是万人莫敌,但是数万人呢?数十万人呢?   ——他们渺小的像一叶扁舟。   冕旒踩着香雪海御剑在空中,他飞的很高,高的没有任何人看到他。这是他第一次御剑飞行,飞的并不稳定。叶孤城身为剑灵身随剑动,此时高高“漂浮”在高空中凌霄览胜,居高临下,白衣飞扬,当真是应了一句人如飞仙,清冷而孤傲。   冕旒缓缓道:“我刚来这个世界看到郭靖时,虽然我有必胜于他的把握,可那也只是把握,我依旧将他当做一个对手,一个值得一战的对手,因为我知道他或许会带给我不同于预料之中的意外。然而现在,莫说是他,便是当年胜我一筹被我当做宿敌的黄药师此时在我眼中,我都觉得他不堪一击。”   叶孤城看向他。   “所以无数人妄想飞升成仙,不仅仅是因为长久的寿命,还因为这将凡人踩在脚下的至高无上。这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修仙才如此艰难而不易,稍微行错半步就是灰飞魄散之局。”冕旒摇摇头:“但是我不甘心,我不是为了寿命,也不是为了欲望,我只是想要跟在姐姐身后,看着她一步步的成功。所以即使道路艰难,我依旧要与天争一争。”   叶孤城淡淡道:“所以你是皇冕旒。”   “啊……现在我的身边还有你。”冕旒忍不住笑了:“这个世界,已经对我没有吸引力了。”   叶孤城颔首:“那么就去做最后的了解。与这个世界断个干干净净。”   冕旒深呼一口气,骤然大笑道:“完颜冕旒再次!蒙贼受我一剑!”   这一声狮子吼饱含灵力,一声既出石破天惊!襄阳之外的黄土长坡上轰鸣阵阵,那些没有内力的普通将士只觉脑中轰鸣一声双眼发黑,一时之间竟然连手脚都酸软无比!杨过一剑逼退金轮法王,仰头大喜道:“冕旒!”   没有人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来的,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从天而降!那是真真正正的从天而降,俊美至极的白衣剑客一剑斩断了云彩,从碧蓝的天际呼啸落下!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战场上突闻一声巨响,只见蒙古大汗面前的将士全部倒地,血溅三尺——只有那白衣的剑客全身不染纤尘,宛如遗世独立的谪仙,静静地站在一片血泊之中。   金轮法王怒喝道:“完颜冕旒!”   然而蒙古人没有人感动,即使他们有千万人包围着面前比女子还要精致漂亮的长发剑客。因为那柄雪白地宛如白玉一般的长剑就横在他们的可汗脖颈之中,闪烁着凛凛寒光。   “我记得你。”冕旒突然道:“当年我去救六王爷的时候,我见过你,你当时冲到了我的面前被我一脚踢走,真没想到你居然能活下来。”   可汗冷笑道:“完颜狗好记性。”   冕旒也不恼,他的精神力无比强大,即使只是当时匆匆一面,因为他衣着华丽所以印象深刻了一些,此时虽然青年已经变成了老人,但是他依旧记得。   他只是道:“当年铁木真害死了六王爷,如今我杀了你,并不过分。”   可汗也不害怕,他留着成吉思汗的血,绝不护屈服任何敌人:“可笑可笑!当年分明是你一剑斩下了完颜洪烈的人头,如今却栽赃在我蒙古头上。真不愧是金人!”   “你说的没错,是我杀了六王爷。”冕旒用着理所当然地语气:“但那也是你们逼我的,所以我要报复,自然也要找你们报复。只可惜铁木真死的早,我没能亲手杀了他。”   可汗趁他说话骤然矮身摔下王座!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躲过了青年冰冷至极的剑锋,被将士你护在身后,他吐出一口鲜血大笑道:“完颜狗!本王倒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像当年一样逃得掉!现在可不会再有一个金刀驸马救得了你!”   宋人那边虽然听不到两人的对话,但是可汗逃跑冕旒被众人包围却能看的一清二楚!郭靖心中大惊,却不料黄药师淡淡道:“叶孤城还未出来。”   正是如此。   只见白衣剑客的身边竟是凭空出现一名男子,依旧是白衣黑发,却与皇冕旒气质完全不同。他更冷,更傲,更无情,也无比的强大。   正是叶孤城!   只见他横剑一挥,一道白练宛如寒光便将周围兵将全部重伤!被这骤然出现不知是人是鬼的白云城主吓破了胆,蒙古人竟是一时之间不敢再近前半步。皇冕旒趁此机会骤然跳起,那已经超过了人所能到达的高度!他像一只鸟一样飞上高空,香雪海平举胸前,在这瞬间,于这半空之中,他做了一个起手式。   黄药师挥袖杀了一个蒙古人,突然一声长叹。   “千波流水万波风——”   冕旒挥剑!   “——不抵一剑寒九州!”   白光骤起,杀气凌然,那明明是平凡之人也能跟得上的速度,他们却无力阻止。那白光凝成月牙的弧度,明明是那样慢的移动着,却不过呼吸之间就以飞冲而来,将那包围在众人之中的蒙古大汗连同他身前无数手持盾甲的卫士拦腰截断!   “哈哈哈哈!”黄药师长啸道:“冕旒的光寒九州终于突破臻境!恭喜恭喜!”   战场中的叶孤城骤然消失,从头到尾,他连雪白的衣衫都没有染上半分尘埃。冕旒双脚踩在香雪海之上就这样飞在了半空之中——那是真正的飞!   黄蓉喃喃道:“这个世界……竟然真的有神仙存在?”   杨过笑道:“郭伯母,冕旒是人是妖是仙是魔,重要吗?”   黄蓉微微一愣,随即笑了。   是的,并不重要。   他就是他,就是皇冕旒。   杨过与小龙女双剑合璧,终于贯穿金轮法王胸膛!这位名声斐然的神雕大侠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突然仰天长啸道:“蒙古可汗已死!”   “蒙古可汗已死——!”   “蒙古可汗已死!!”   战争——结束了。   虽然,只是暂时。   ******   半年之后-华山之巅   因为蒙古大汗的死亡,蒙古人已经退兵,至少五年之内不会再进犯大宋。集结而来的英雄好汉走的走散的散,整个动荡的江山竟然宛然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再一次恢复了往日平静的生活。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大宋气运已尽。”黄药师负手站在华山之巅,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发丝已经看不到一点黑色。可他依旧是当年的青色长衫,凛冽的寒风完全不能撼动他的身形半分:“当年的五绝如今只剩下我和一灯二人。往后的事情,也该由他们去闯。”   冕旒和叶孤城站在远处的凉亭之中,冕旒问道:“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黄药师长笑道:“为何不甘心?如今五绝人数再满,就如同潮涨潮落总有轮回,即使没有蒙古,也会有无数外地。大宋地大物博却安于享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又何尝不是一个轮回?”   黄蓉摇摇头道:“父亲看的真开。”   正谈着,只见杨国夫妇并着那只巨大的雄雕走了过来。虽说时过半年,但是满目疮痍的襄阳城和死伤惨重的中原武林还需要有人来安排。郭靖已经老了,自然由年轻人去安排一切。   这开始冕旒第一次和演过这样面对面的好好见面。   “杨过,你看样子很开心。”   “自然开心。”杨过拉着小龙女的手道:“有龙儿陪着,有冕旒陪着,我如何不开心?”   郭靖皱眉道:“过儿!你怎能直呼自己的大伯名字!”   黄药师皱着眉冷哼一声:“迂腐。”   郭靖讪讪道:“岳父大人……”   黄蓉嗔道:“爹!”   冕旒失笑,他又问道:“杨过,你的手还是没了。是谁砍的?”   黄蓉面色一僵,然而杨过却笑道:“冕旒不必担心,该讨回的我已经讨回了,如今一笔勾销,恩怨皆无。”   冕旒点了点头,既然当事人已经不介意,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因为杨过此时眉眼之间皆是轻松,并无半分怨怼。他朝着那雄雕点点头道:“雕兄,一别多年。”   雄雕扇了扇翅膀,朝着冕旒长鸣一声。   冕旒听不懂,然而叶孤城身为剑灵,自然比之更贴近自然生灵。便淡淡道:“它问你当年那柄剑怎么样了。”   冕旒脸色一僵,忙道:“他就在襄阳城外第十五棵柳树树下四尺处埋着。杨过,等我走了你记得把它挖出来,还给独孤求败。”   杨过忍俊不禁:“过儿知晓。”   雄雕这才作罢。   郭靖看向大雕远处慢慢行来的两个和尚,他们一大一小,一个已经年逾古稀一个最多不过七八岁,当即好奇道:“过儿,二位大师是?”   杨过道:“方才我在路上看到了潇湘子和他们二人,虽然二位师傅说潇湘子偷了少林寺的秘籍,却并没有证据,便只能放走了他。我本无意多事,只是那老师傅身体不大好,我便请他来凉亭一歇。”   冕旒心中一动,他上前一步道:“小师傅?”   小和尚抬头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过头的剑客,微微脸红道:“施主有何吩咐?”   冕旒道:“我有一个请求希望小师傅能答应。百年之后当我二人再见之时,我希望能与你一战。”   别说小和尚呆在了那里,就连郭靖等人也愣住了。黄蓉聪慧非常,不过眼珠一转便猜道:“看样子,百年后便是这位小师傅的天下了。”   只是活了百年,这位又何尝不是一位奇人?   当下便是小龙女看向小和尚的目光都带了半分新奇,小和尚红着脸看向自己的师父,却见老和尚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该来的,总会来。你凭心做就好。”   小和尚还不懂这些人话中的意思,对他而言百年太久太久,久的他完全无法估算:“可是我不会武功……”   冕旒道:“你以后会的,所以你现在只要答应我便好。”   小和尚抿了抿唇道:“我、我答应!”   冕旒一笑。他的指尖泛起淡淡的红芒,在对方的额心一点。   郭靖奇道:“冕旒大哥,这是……?”   “只是一点小法术而已。”冕旒笑道:“如此一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过了几百年,在他身死之前他都会记得这个约定,断不会忘。”   杨过突然道:“冕旒非走不可?”   冕旒点点头:“嗯。”   他没有再留,神雕大侠拉住妻子的手笑道:“仔细想来,你我二人虽为至亲,却相处不过两日,然而不过两日却让我们感情如此亲厚,也是奇缘。”   冕旒笑道:“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黄药师摇摇头,当年与他同辈的人都渐渐死去了,如今又要有一个朋友离开他。然而他们都明白,挽留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东邪又岂是会挽留他人的人?   叶孤城朝着黄药师点点头消失在众人眼前,冕旒手执长剑站在山峦之巅,任大风吹拂,巍然不动。   他灿烂一笑:“各位,再见了!”   “一路保重!”   他们再也不会相见,但是,他们会继续相念。   在圆月之时,在身死之时,在饮酒之时,或者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时刻,只是突然想起,然后微微一笑。   如此,足以。    第六卷·秦时明月·千波流水万波风,不抵一剑寒九州   ☆、第一回秦朝始皇   身具第十重天人之力,冕旒终于不会再因为穿越而引起重度反胃了。但是免不了的身体瞬间的不协调,可就是这不协调让他遭了秧。   这次他居然出现在空中!   冕旒从天空中骤然摔落,但是他并不惊慌,待到身体协调之后距离地面不过六尺之遥。只见白衣的剑客只来得及骤然翻转身体双脚朝下,那恐怖的加速度便让他带着千钧之力骤然踏上脚下青石!   “咚——!!”   只听一声巨响,冕旒脚下的青石那里支撑的了这千钧之力,骤然下陷!烟尘迷乱人眼,碎石凌乱飞射,冕旒再度微蹲下盘,灵力包裹住身体关节,便以雷霆之力重重落下!   “咚——!!”   第二声巨响响起,冕旒并没有再下陷。他站起身抬头,果然正上方一个巨大的窟窿,边缘还有碎石在不断落下。火红地太阳从大洞中射下,照亮一方天地。   “抱歉,我会赔偿你的屋顶。”他无视身边直指他的众多兵戈,将双腿从碎裂的石板中拔了出来。烟尘散去,这般绝伦地堪称美丽的容貌让周围众人具是一惊,随即却是更深的忌惮——因为这个人太好看,太好看,正是因为如此,那双范紫的嘴唇才更让人感到惊恐。   “……那个,我没有恶意。我想你也用不着我来赔偿你的屋顶。”冕旒叹了一声。这是一个极大的殿堂,身边周围甚至还有水流环绕,但是这些水并没有让人觉得风景怡然,它的陈设和布置都包含了八卦五行,代表了至高无上的威严。周围除却围着他的兵卫,还有众多身披金甲的武将与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向前看去是高达三尺以上的坍台,台上雕刻长龙,最高处那人一身黑衣,头戴珠帘王冠,正坐在巨大的龙座上带着审视地看着他。明明珠帘遮住了那个人的脸,但冕旒依旧可以感受到那充满压迫的气息。   “我叫皇冕旒,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唔,过客。”冕旒想了想,朝着坍台上的人微微躬身:“这位陛下,可以请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朝代吗?或者你的名字?”   耳边骤然响起了“大胆!”“罪该万死”等一系列千古不变的词语,冕旒只是静静地看向上方那个九五之尊。对方唇角微勾,似乎是笑了。这位陛下瞧着年龄并不大,毛发还都是乌黑的,最多也不过三十来岁。   “此乃秦朝国度咸阳,至于寡人之名……”那人淡淡一笑:“寡人名为嬴政。”   嬴——政——   饶是冕旒此人,也不禁呆愣在了原地。   “哈?”   *******   冕旒是个读书的白痴,一直都是。   除了那身登峰造极的高超武艺之外,也就是能力平平的围棋可以勉强拿得出手。说句并不好听到,到现在为止他连“床前明月光”是哪首诗哪个诗人写的都一无所知。   然而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是知道秦始皇这个人、秦始皇这个名字的。   那是真真正正的——千古一帝。   冕旒激动的红了脸,高声道:“你真的是始皇帝嬴政?那个传说中的千古一帝?!”   似乎是“千古一帝”取悦到了高高在上的帝王,嬴政淡淡一笑:“寡人便在此,何来传说一词?”   冕旒点了点脚,他有些犹豫道:“陛下,若是我愿意做你的侍卫,你愿意吗?”   此时所有人都用无法理喻的眼神看着面前的青年,若不是他好看的太过分,出场的方式太诡异,他们甚至都要请求陛下将这样的乱臣贼子拖出去斩了。   然而嬴政却道:“寡人从不拒贤臣能相,你又有何本事得寡人青睐?”   “凭这个。”冕旒举起手中香雪海,白玉长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妖异又凌烈的光辉:“凭我与孤城二人,足以横扫天下!所有与陛下你为敌之人我都可除去——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御前拔剑已是大罪,而你却要向寡人提要求?”嬴政冷笑道:“你真当寡人不会杀你?”   冕旒却是摇摇头道:“你杀不了我,这个世界没有人能杀了我。”   然而这等诛心之言却引来了帝王的一声长笑:“有意思,说你的要求!”   冕旒笑道:“我只要最强的对手!”   虽然不知道以他目前的能力来到这等平凡的世界有何用处,但是无疑的是,他的对手,只能是最强!   始皇微微点头:“你二人?”   冕旒持起长剑,香雪海周身光辉越发明显,淡淡的蔚蓝之色照亮了周围兵卫的双眼。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白衣的剑仙凭空出现,他手握寒铁长剑,与殿宇之间微微侧目,最终将目光凝聚在坍台之上霍然起身的帝王身上:“……不愧是千古一帝。”他微微挥袖,淡然道:“吾名叶孤城,乃冕旒剑灵。”   叶孤城在赞叹,他不禁想若是他的世界的皇帝是面前这个人,那么即使是他也绝无法升起那般决绝的念头。   转而有觉得好笑,这个一个人从古至今也不过只有这么一位的。也只有这个人有那样惊人的气势,那气势明明相隔甚远,却让他这样的剑灵也感到颤栗。   嬴政站起身走下坍台,厚重的靴底踩在台上发出声音,并不重,甚至很轻很轻,可是就是这一步步竟然冕旒凭空感受到一种面对重楼的错觉——明明这位千古一帝在魔界至尊的面前渺小的宛如沧海一粟。   他淡淡问道:“你们是人是鬼?是妖是仙?”   然而冕旒却是无法发现秦始皇平淡的眼中隐含的激动地,他道:“我只能说我一定会成仙。但是现在却只是一个在追寻天道的人。”   “哦?”   然而叶孤城给冕旒的暗中指点让这位剑客明白了始皇帝话中暗含的意思,他摇摇头道:“陛下想要成仙,不啻于上青天。”   嬴政双目一寒,却并未动怒,只是道:“阴阳家却告知寡人,只要远赴海外仙山,求取仙药,寡人变成成仙入圣,长生不老。”   “他骗人。”冕旒立刻道:“所谓海外蓬莱就是日本而已,那里土地贫瘠远不如中国大陆资源丰富,哪里来的仙药?”   这个世界的灵气并不浓郁,即便是琼华派也没能出现长生不老的仙药,这个世界又怎么可能会有?   “你说……”嬴政的声音越发低压,却又是带着笑的,淡淡的,性感的又沙哑的笑:“阴阳家骗人?”   “至少这件事他们骗人。”冕旒自认为中肯道:“陛下你要成仙入圣不难,你是名流万世的千古一帝,你死后自然会入驻英灵座,唔,用你的话便是入圣了。只是长生不老这种事你却无法做到了。”   嬴政又问:“你如何为证?”   冕旒自是不屑这些回答的。但是面对姐姐崇拜,自己也感觉很崇拜的帝王,他自然要回答。正为难时叶孤城淡淡道:“御剑。”   冕旒双眼一亮,只见他抽出香雪海,周围兵将立刻在嬴政身前布下重重防御,只见冕旒突然松手,那柄白玉长剑居然横在了半空之中。冕旒飞身一跳踩在香雪海之上,便在这肃穆庄严的咸阳宫殿中飞翔起来。   他站在飞剑之上笑问:“陛下可信?即使是我,也无法长生不老。”   嬴政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甚至他的嘴角还带着难得的浅薄的笑容。然而周围的大臣中却各个暗暗心惊,其中更有一人明白,阴阳家要遭了。   自古帝王多疑,嬴政作为一个成功的帝王更是如此。无论面前这个人所言究竟是真是假,阴阳家都难逃一劫。   试问当今有谁能如此精准的猜测出帝王之心?   ——正是李斯。   无论如何,冕旒在这个世界的旅程,开始了。   ☆、第二回剑指苍穹   先不说因为冕旒的一句话带给了阴阳家多么大的麻烦,此时的他奉始皇之命,来到了墨家机关城。饶是冕旒见过仙山云海,也见过黄沙战场,这样宏伟巨大的机关城仍是让他惊讶的瞪大了眼。   他不得不牙疼的承认,这个世界可能并不是正规历史中的秦朝,因为无论机关术再怎么夺天地造化,也不可能建造出媲美现代工业机械的机关城。   叶孤城并没有跟来,用他的话说嬴政便是要他当人质了。但是冕旒和叶孤城本人都不在意。无论如何面前的这个人都是流传百世的千古一帝,叶孤城并不介意和对方谈经论道。   冕旒轻轻吸气,他骤然跳起,宛如一只飞鹰一样潜入了似乎牢不可破的机关城。   —机关城内—   一触即发来形容此时的情景再适合不过了。   墨家弟子被卫庄一个个的杀死借以逼迫众人出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又一个墨家弟子的鲜血染红了地面的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可是比那个准备动手的人更快一步的是一个声音。   “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有什么意思?”那个声音道:“想要让那些人出来,打破这些墙不就好了?”   不提立刻警觉防备的流沙众人,白发的流沙首领卫庄手握妖剑锯齿鲨冷冷道:“阁下何人?”   那个人从暗处走了出来,他穿着青色的长袍,腰间别着一把雪白的长剑,大眼睛,白皮肤,青紫色的唇让他显得很不健康,但是无法否认的是,这是个剑客,一个……强大无比的剑客。   “我叫皇冕旒,奉始皇陛下之命,前来毁掉机关城,杀死太子燕丹。”冕旒拿出一面令牌交给对方,随即微微侧头对着一堵墙道:“你在那里吧,自己出来如何,太子丹殿下。”   卫庄微微眯眼,冷笑道:“陛下让你来的?”   “嗯。”冕旒点了点头:“陛下算出太子丹在这里,所以命我一定要取他项上人头带回去。他是墨家巨子,就算是你只怕也有些难度吧?我并不打算干扰你,我所收到的命令只是在你做不到的时候顺手毁了机关城。”   “哦?”卫庄冷笑一声,他看向冕旒看着的方向,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原来巨子大人已经来了,既然如此何故不出手阻止,而是眼睁睁的看着墨家众人死在你的面前?”   太子丹和嬴政之间的恩怨纠葛可以追溯到很久很久之前了,嬴政对太子丹恨之入骨,一得知对方在此便命冕旒不惜一切代价的得到对方项上人头。而太子丹身中剧毒决不能动武,这是冕旒所不知的。不过对他而言即使知晓了,只怕也没什么关系。   依旧没有人回答。   卫庄微微颔首,流沙中便有人再度将长刀架在了所剩不多的一名墨家弟子身上。冕旒却不屑,他拔出香雪海,外表雪白清圣的妖邪之剑发出一声轻吟,连卫庄也不禁微微侧目。拥有剑灵之后,香雪海清冷之气越发强大,可随着冕旒以战斗为过程的实力提升,它的凶性也在不断增长。如今拔出剑来已经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柄可以做装饰的美丽长剑,它冰冷血腥又满含煞气,见之触目惊心。   冕旒反手握剑微微吸气,只见残光一闪,白玉长剑带着狂风暴雨之势重重斩向墙壁!   所有观者都微微诧异——哪怕是排行第一的宝剑天问剑,想要斩断机关城这般的铜墙铁壁,无异于以卵击石。   然而事实正巧相反。   只见白剑横划蓝光骤闪,隐约可闻一声鸣响,那似乎坚不可摧的巨石墙壁竟被这一剑拦腰截断,随着上挑之力断成三截!   此时连卫庄的眼睛都亮了:“好剑!”   墨家诸人心中无不大惊,隐藏在机关之内的众人再也无法坐以待毙,打开机关冲了出来。而在他们之前站定的,正是墨家巨子,曾经的燕国太子——丹。   “巨子!”   太子丹微微抬手,做了一个静止的手势。而一个人的出现也让卫庄转移了目标,冰冷的眼睛盯在了那个身穿白衣头发灰白的男人身上:“好久不见了,师哥可好?”   盖聂微微敛眉,神情复杂:“小庄……”   天明却是不懂太子丹的意思的,不大的男孩冲上前两步朝着冕旒和卫庄大喊道:“你们两个大坏人!快点放了蓉姐姐和墨家弟子!”   卫庄理都不理他,冕旒带着兴奋看着站在对面的太子丹。少羽一把捂住了完全不会看气氛的天明的嘴,少年“呜呜”叫着挣扎,但哪里敌得过少羽的千钧之力。只听冕旒道:“太子丹殿下,拔剑吧。”   太子丹微微一叹,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剑,一把奇形怪状的剑,正是名剑“墨眉”。他微微蹙眉道:“少侠武功之高深不可测,我自认不敌。只是请问少侠为何要替嬴政那暴君卖命,祸害苍生助纣为虐!”   冕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道:“你是说嬴政陛下助纣为虐?”   虽然奇怪对方身为嬴政下属为何敢直呼嬴政之名,但太子丹还是道:“他攻占六国,施以暴政,让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如今他一同六国,却让人南北迁徙,多少百姓客死异乡!驻长城,修皇陵,建阿房,劳民伤财,让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陛下很好,他是真正的千古一帝,即使他的手段并不温柔,但我觉得他也许有错,却都无法掩盖他的亮点。”冕旒想了想,摇头道:“而且我想问你,你恨的究竟是他劳民伤财,还是恨他让你家破人亡,夺了你的太子之位?”   顿了顿他摇摇头道:“我历史学的不好,但是我记得姐姐说过,嬴政就是再残暴,也要比那些昏庸无道的燕王喜一类的大王当政要强的太多,不是吗?”   太子丹握紧墨眉:“看来少侠是不会收手了。”   冕旒点头:“他是我所敬佩的千古一帝。”   眼见二人一触即发,盖聂拔出佩剑上前一步,但是一个人更快的挡在了他的面前。那人白发细眼,笑容嘲讽又冷酷:“师哥,我兄弟二人一别多年,岂能不好好聚聚?”   盖聂咬牙道:“小庄,让开!”   卫庄冷笑道:“恐怕不能如师哥你的意了。”   两人交锋之际那边已经动手,无论是谁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个不过双十年龄的青年武功竟会高到如此恐怖的地步,即使是燕丹也完全没有想到!冕旒的剑很快,太快了!快的宛若光弧残影,却又力重千钧,每一次剑与剑的交锋碰撞都让太子丹手臂阵阵发麻!若说他心中估量胜负乃五五之数,现在却连一分可能也没有!   如今冕旒的《红世决》已经突破第十重,便是琼华派的掌门,那位被誉为昆仑八派第一人的太清真人也已经不是冕旒对手,又何况面前不过是区区凡人的太子燕丹?心知再无希望,即使勉强存活,如今已经动武的他也是必死之局。借着冕旒一剑之威,太子丹倒退数步,口吐鲜血,被身后赶来的墨家众人一把扶住,低声喝道:“我牵制住他们,你们快跑!机关城——已经没希望了!”   “巨子!不可!”   天明跑到太子丹前指着冕旒骂道:“你这个坏人!亏你长得这么漂亮,没想到心思却这么的狠毒!”   “成王败寇理所应当,我长什么样和我杀不杀他有什么关系。”冕旒一甩长剑,红色的鲜血从剑柄划下,一点点被长剑吸收:“让开。”   太子丹推开众人,他看了看天明手中的墨家至宝,不动声色的将他保护在了身后。自知必死的太子丹苦笑道:“好一柄妖剑。只是不知此剑何名?”   冕旒回道:“此剑香雪海。”   两人再度交锋,那边卫庄与盖聂也打的不可开交。谁也没有注意到少羽一把打晕了大叫不已的天明跟着一种墨家人从来时的密道开始撤退。赤练其实注意到了,只是她所恋慕的霸主正在与当年被誉为第一剑客的师哥做少年之时的因缘了断,这些小喽啰并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杀了墨家巨子,毁了机关城,那么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冕旒的任务是杀死太子丹顺便毁了机关城,更加不在意别的小喽啰逃走。以他现在的实力来看,在场的除了太子丹之外也就只有卫庄和盖聂有一战的价值,其他人完全不在他的注意范围内。   一剑逼退了墨家巨子,冕旒微微呼吸,做了一个起手式。   那一瞬间,是仿若万千光华聚集!雪白的长剑挥出耀眼的白光,光凝聚成弧形,似乎凝滞在了空气中,然而又快得不可思议。就连战斗正酣的卫庄二人也被这道光所惊动,然而他们没有一个人反映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实在是太快!   似乎是一瞬,又似乎是过了许久。旁观的赤练用红袖遮了唇,低低一笑:“看样子,是结束了。”   只见一地的鲜血中,一颗孤零零的头颅已经滚到了墙角。头的主人双眼大睁,似乎未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冕旒的表情也不对劲。   卫庄清楚的发现这个青年漂亮的脸蛋微微扭曲,额头上的汗大滴大滴地流了下来。他微微眯眼,却见冕旒微微喘息着来到太子丹的头前借着头发将它拿起,转过身一步步朝外走去:“立刻……撤离。”   卫庄皱眉道:“什么?”   然而冕旒没有回答,他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站在了香雪海之上,雪白的长剑凌空而起,将他拖到了天上。这个面容精致的青年不过这么片刻脸颊就已经惨白,就连脖子都被细汗沾满。   盖聂震惊道:“这个世上……竟真有飞仙存在?!”   冕旒已经快没有力气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距离他进入第十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的“双九”之日就已经到来!   红世决小成之后,每年一日,九阴九阳,经脉逆转,冰火并济,九死一生!   居然这么快!   他再不故众人,飞身离去:“呆在这里死了……可别怪我!”   卫庄与盖聂之间相距不过十步,他们或许都想在此刻做一了结——先不论盖聂,卫庄一定是这样想的,甚至想的都已经成了执念。   可是他的本能告诉他——必须快走!   赤练也在身后道:“卫庄——”   卫庄微微眯眼,然后他笑了,狂傲又冷酷:“师哥,希望下次我们相见,你不会如今日一般狼狈如丧家之犬。撤!”   看着流沙众人离开,盖聂也知晓他也必须立刻走。那个疑似剑仙的人最后的话给了他很大的不详预感,无论如何,他必须快点离开这历经两百年风霜,终究要零落成沙的机关之城。   尽管他已经很累了,可他必须活下去,继续前进。   那是他的命运。   而冕旒已经御剑到了机关城的最上方。他抬头看去,太阳再差分毫就要升到正中,那时才会是灭顶之灾。   他深呼一口气,将太子丹的人头别在了腰间,高喝一声:“孤城——!!”   随即,他突然跳下香雪海,在落下的瞬间一把握住了香雪海。他落的越来越快,恐怖的加速度将他的长发扯成了直线。不过转瞬之间他就落到了机关城的正中央。此时冕旒距离庞大的机关城足有数十尺之远,但是对于冕旒而言,这样的距离是他曾经不敢想象、现在却一如反掌的剑距。   他深吸一口气,高举香雪海,仰天长啸!   “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见紫色的巨剑包裹住香雪海,在空中凝成半实的剑影。巨大,宏伟,锋锐,恐怖!竟是比那庞然大物般的机关城还要大上数分!   正是琼华派的上级剑技——尚清破云剑!   只见紫色光华闪烁,长剑劈下的瞬间,巨大的烟尘伴随着爆炸的恐怖轰鸣将冕旒狠狠击飞!静立百年的墨家精髓在这一剑之下彻底摧毁!   就在冕旒眼看着就要被撞死在那块碎石上时,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白衣的剑仙抱住冕旒一脚踩在香雪海之上,妖剑凌空轻吟一声,飞向了咸阳宫城。   “双九之日是今天吗?”叶孤城有些嫌弃的将冕旒腰间的人头提在手中,他无奈的看着昏睡过去的人被烟尘弄的乌黑的脸蛋,微微一叹:“只望不会又是一个十六年。”   御剑之术瞬间千里,两句话间二人就已经到了咸阳宫上方。      ☆、第三回何为正义   “旒师兄,抱歉……”   ——是谁如此聒噪?   “天青此生行事,不求世事皆对,却求心中无愧……只是如今天青对得起自己的良知道义,却注定要辜负师兄和旒师兄你们的深情厚望……天青对你们,此生愧矣……”   ——天……青?   “天青师兄,快走吧。”一个宛如冰石相击的清冷嗓音道:“望舒撤去,羲和剑定然支撑不久,若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羲和剑支撑不久……?羲和剑……玄霄师弟?   “……嗯,夙玉,我们走吧。”   ——夙玉……师妹?天青……玄霄……?   冕旒的意识猛然清醒,他一把抓住面前已经站起来的人的手腕,一开口嗓子却是无比嘶哑:“天青……你和夙玉二人……要去何处?”   “旒师兄?!”   “玄旒师兄?!”   面前的人正是云天青与夙玉二人,那么他便是又来到琼华派了?冕旒举目四望,这是一间极大的石室,周围刻满了微微发亮的蓝色符文,他盘坐在地,并不冰冷的流水漫过他的腰腹,水下幽蓝的符文所发出的光随着水波浮动,当真好不漂亮。   比起面前师兄妹二人的狂喜,冕旒却是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自他突破第十重之后便是正式列入仙神之列,纵然道行依旧微末,却也远超普通仙人。他心中既然如此不详,那么就证明……他二人的离去,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们……要去……哪里……”   在琼华派的身体算是他的一个分身,恢复能力自然不如本体。而魔尊重楼的力量实在太强,强大的魔气与体内本就霸道的红世决相互碰撞摩擦,竟是将身体的经脉破坏了又重塑。这般来来去去固然最终的结果是让他的力量突飞猛进,但是其中痛苦也是不言而喻。饶是以冕旒的精神力和意志力,竟也疼的双眼发黑,这石室只有符文的幽光本就昏暗,此时他连站的远点的夙玉的脸都看不清了。   “……旒师兄,天青愧对于你。”云天青突然跪在冕旒面前,石室到他小腿的流水瞬间没过了他的腰腹。他朝着冕旒扣手,便是连脸都被水打湿了:“旒师兄今日清醒,天青无比喜悦。旒师兄为救我三人而受伤,我三人本该悉心照料。只是我与夙玉……却注定不能偿还了。”   夙玉在身后缓缓道:“玄旒师兄,救命之恩,栽培之恩,夙玉今生无以为报,只愿来事衔草结环以报玄旒师兄今生大恩。”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冕旒莫名其妙,他不禁恼怒的一挥手,随意从身边抄起了什么一把将云天青从水里拍了起来:“说——清楚!”   云天青素来牙尖嘴利,最是能说,然而此时他却连话都说不出来。夙玉微微一叹:“玄旒师兄,我与天青师兄今日之后,再不是琼华弟子。”   “什么?!”   “修炼双剑,经脉逆转之痛,夙玉能忍;寒苦之地,日日苦修之痛,夙玉能忍;夙玉在琼华派三年,虽不算久,也不算短。众位师兄师姐对夙玉皆是友善,其中更是……更是以玄旒师兄、天青师兄与……玄霄师兄待夙玉不薄。”夙玉的双眼仿佛凝结着一层寒冰,她说着说着,似乎最后的犹豫也随着这些话而抛去:“可是我却无法忍受自己被师父当做工具,只为了捆缚妖界。而那妖界又何其无辜,只因怀璧之罪,便引来杀身之祸。琼华派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子,行的却是强盗之举。夙玉虽无大德,这些却还是懂得。”   冕旒怔愣一瞬,突然哑声喝道:“我睡了多久?!”   天青缓缓道:“已经快三年了……如今,‘这一刻’已经来到,琼华与妖界已经打了数日了。便是师父……师父也已经死去了……”   “太清真人与我何干!”自从进入第十重,往日高的仿佛座山峰的琼华掌门太清真人如今在他眼中已经微如蝼蚁,再激不起半点浪花:“我师父呢?执剑长老宗炼真人呢?!”   夙玉顿了顿道:“除了师父,长老们都还好。只是……玄震大师兄也去了,门派中别的师兄姐们,更是十去五六,活着的也有两成下山离去了。”   冕旒想试着起来,可是全身经脉断了又连连了又断,竟是除了右臂和脖颈以上外,全身完全没有半分能动!冕旒心中大恨,然而红世决越发运转,体内的魔气便越发与之驱逐交战,两股力量猛地爆裂开来险些让冕旒眼前一黑昏过去。天青连忙扶住冕旒急道:“旒师兄请勿动怒!天青自知师兄之恨,只是你体内魔气煞气纵横,师父与宗炼长老想尽办法也只能将你至于五灵剑阁下方的石室之中,以昆仑清气解除你体内污浊。本……若是能举派升仙,旒师兄伤势自是不难……天青愧对师兄。”   冕旒心中烦闷,那个潇洒恣肆的云天青,偶尔搞笑古怪,偶尔气的人牙齿发痒偏偏反驳不出,更多的时候他玩世不恭,却又自含了一番道理。冕旒能如此快的进入第十重,云天青几次开导功不可没——这个人,这个人……这个人应该是永远笑着的,笑着,仿佛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他,没有什么可以打败他,没有什么……可以摧毁他!怎能……如此朝他卑躬屈膝!   “给我……站直!”   这一声吼出来冕旒当即吐了一口血,却是觉得肺腑舒畅不少,说话也流畅了。云天青却是惊道:“师兄!”   “我没什么恨的,哪怕到了天界,魔尊重楼的魔气又岂是那么容易消弭的?靠那些刚刚飞升的无用仙神,我不如靠自己。再者琼华妄图借昆仑天光飞升本就是绝无可能,只是师父与掌门一意孤行,断不允许我做任何节外生枝之事。”冕旒理顺了气,缓缓道:“成与不成,皆由天命。只是羲和望舒却乃神兵,给予霄师弟与夙玉师妹并无不妥。虽然修炼困苦凶险,但成大事者自不会因这点小事而避退,是以我从未阻止,反而赞同人剑双修之举。因为一旦你二人修成大循环至不需要借由彼此平衡之际,便能拥有不逊仙神之力!但是——”   他怒道:“天青可以离开,这本就是你的自由。但是夙玉不可!你与霄师弟双剑修行都未到极致,阴阳尚未圆通,你二人若是分离,便是阴阳失衡大祸便成!不仅霄师弟会阳炎噬心神智狂乱,你也会变得寒毒入体嗜血无情!这些你可知晓?”   “夙玉知晓。”夙玉缓缓说着,方才那一习话仿佛已经耗尽这个冷淡寡欢的女子最后的热情,她不仅仅是双眸,似乎连心都已经被冰封一般:“夙玉自是知晓。”   “那你还要离开?!”   “嗯。”   “你——”冕旒怒道:“你可知霄师弟会怎样!”   “师兄方才都说了,我又怎会不知。”夙玉淡淡道:“玄霄师兄之痛……便让夙玉用命来尝吧。只是我意已决,绝不会留在琼华再造杀孽。若是玄旒师兄强求,夙玉也只能自裁于此。”   冕旒不解:“那些妖魔与你何干?你为了它们要舍弃你最亲近的师兄?放弃自己的生命?!”   “……旒师兄。”云天青突然苦笑一声道:“我们……终究是不同的。”   冕旒在那一瞬间竟然哑口无言。   说什么呢?是的,云天青没有说错,他们的道德观,世界观,甚至于善恶观都是不同的。只是以往的冲突都以两人互相退让而消弭,那是因为冕旒不在乎,而云天青不想因这些事而毁了二人感情。只是这一次死掉的人太多,死掉的妖也太多。云天青这一次……不愿再让。   “旒师兄曾与我说过,自己曾驰骋沙场,万夫莫敌。”云天青轻笑道:“杀一是为罪,屠万即为雄,屠得九百万,方为雄中雄——如此之言,便是读出便觉的霸气天成。只是这霸道之后的惨剧,天青……无法认同。”   “你……”   “旒师兄用的是王者皇霸之剑,霸气天成唯我独尊。但是天青的剑……”他恢复了往日的笑容,指着冕旒右手道:“只是这样而已。”   冕旒微微一愣,他这才发现手中拿着的并不是香雪海,也不是在琼华惯用的佩剑,而是一把青绿色的,朴实无华的剑。没有光鲜的外表,甚至剑柄的铸造很是粗糙。但是上面的图案一勾一划,皆能看出雕刻之人的用心。这柄剑或许在凡间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但是在仙山门派,特别是琼华这种剑仙门派之中,他便是连垃圾都不如的。   但是冕旒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云天青铸造的。   因为它……就好像云天青一样。   ——【我叫云天青。白云自在的云,雨过天晴的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青。】   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他们初见的那一天,完全迥异于身边面冷心热的玄霄,这个自来熟的师弟凑近了他,如此介绍着自己。   “……走!”   “旒师兄?”   “走!我今日从未见过你们!”冕旒怒喝道:“在我改变主意之前……给我滚!”   “……旒师兄。”云天青穿着湿哒哒的衣服,朝着水中的他深深躬身:“辞去一别……再见无期。”   “给我滚!”   夙玉淡淡道:“天青师兄,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云天青应了一声,最后道:“旒师兄,请你替我向师兄……说一声对不起。”   “我不会说!”冕旒冷冷道:“这种话……你自己对他说!好好活着,自己对他说!”   天青微微一笑,突然又止不住大笑:“旒师兄,再见!”   再也……无法见到了吧。   蓝光纵横的石室再一次恢复了平静,连水波都不在荡漾。冕旒坐在石室正中,明明被清气洗涤着全身,被清泉浸泡着身体,他却觉得万分燥热,心中煞气纵横。   他甚至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气,云天青只是选了自己的路,夙玉用自己的命去偿还对玄霄的歉疚……明明……明明似乎很正常很公平,可是他……为什么会怒?为什么……会恨?   最终他忍耐不住,体内红世决再度激荡纵横,与重楼魔气交锋厮杀,整间石室竟被这仙神之力震得轰鸣不断,细小的碎石从天顶簌簌落下。最后冕旒再也无法宣泄心中的煞气,纵声长啸,直到身体再也无法忍受那经脉断裂重塑之苦,生生昏迷过去。   然而这般异动,却没有任何人发觉。   因为现在是琼华派举派大战梦貘妖界的第五天,琼华掌门太清真人战死,执剑长老宗炼重伤,其他两位也有所损伤,门下弟子均是受伤不轻。而身为望舒剑主的夙玉与云天青二人夺取望舒剑出逃,早已疲惫不堪的羲和剑主玄霄一人再也无法支撑困住妖界的剑柱,终于走火入魔,重伤昏迷。而妖界也借此挣脱琼华束缚,离开昆仑山。   原本郁郁葱葱的琼华派已经破败不堪,青石地板已经被染成鲜红,一眼望去,梦貘的尸体与琼华弟子的尸身到处可见。   这些对于纵横沙场十几年的冕旒而言什么也不算。   但是对云天青二人而言,却是实实在在的人间炼狱。   而琼华派第一次试图网缚妖界夺取妖界紫晶借此飞升的计划——惨败。      ☆、第四回青山依旧   『不求福禄寿,不惧离别苦,只求走到头来,笑言无悔』   ※※※※※※※※   羲和望舒,究竟是成仙的至宝,还是害人的魔器?   云天青一直都抱着这样的疑问。   自从他与夙玉逃离琼华隐居在青鸾峰之后,夙玉的身体越来越差,为人也越来越冷淡,甚至可以说是冷酷。失却羲和辅佐的望舒剑的阴寒之气再也得不到压制,即使是炎热的夏日,寒毒入体的夙玉都必须抱着火炉才过得下去。而云天青则时常外出寻找传说中的宝物“阴阳紫阙”中阳的一面,以求可以治愈夙玉的寒毒。   ……自然,若是有阴面可得,他哪怕会被琼华派的人万箭穿心,也定要将它带给玄霄。   然而一日他再一次失望归来,却愕然地看着手持望舒的夙玉站在变成一团碎肉的野兽尸体面前,再也不是记忆中那清澈似仙的模样,她的双眼很冷,像剑一样的冷酷,闻声望向他的时候,云天青毫不怀疑,夙玉想要将他变成同样的肉块。   好在夙玉总算是恢复了过来,代价是云天青险些废掉左臂。   清醒后的夙玉愧疚万分,云天青却只是笑笑,并未在意。   他只是在想,失却羲和辅佐的望舒宿主夙玉变得越来越冷酷,不近人情;那么失却望舒辅佐的羲和宿主玄霄是否也变得越来越疯狂,再无理智。   ……终究,是他和夙玉愧对了师兄。   ……但是,有“他”在的话,多少会好的吧……   毕竟在他的影响之中,这个看似单纯纯粹又神秘莫测深藏秘密的人永远都能帮助他解决任何难题。   旒师兄……   ※   之后云天青鲜少再离开夙玉,每当发现对方有寒毒发作的征兆时云天青都会以自身灵力调和,如此确实避免了数次发作,只是也正是因为如此,望舒寒毒通过流通的灵息,也传入了云天青的身体。虽然不会像夙玉一般越发冷酷,但他开始越来越的怕冷,在炎夏也需要厚重的棉衣才过得下去。   有一天云天青终于找到了阴阳紫阙中阳的一面,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个不满半岁的婴儿。   “天青师兄……”夙玉奇道:“这是……”   “是我叔父的孙子,我路过太平村,才得知我叔父一家在路上被强盗所杀,只剩下留在太平村的待产的儿媳妇。”云天青摇摇头,叹道:“怎奈这我这弟媳却是生下了孩子便离开了,今日他们见到了我难得露了好脸色,我还正奇怪,原来是将这拖油瓶给了我。”   夙玉看着那白白嫩嫩的小孩子,忍不住笑了:“天青师兄,我们留下他吧。”   云天青苦笑:“那是自然。不过,叫个什么名字好呢?”   “……天河。”夙玉沉吟半响,突然道:“就叫天河吧。”   “天河……”云天青笑得更苦,“怎么起了个像我兄弟的名字。”   不过他并没有拒绝。   天河……天悬星河……那是玄霄最喜欢的景致。   云天青一笑:“就叫他云天河吧!”   ※   夙玉还是死了。   望舒寒毒太过阴寒,便是阴阳紫阙的阳面也无法缓解。云天青也身中寒毒,虽及不上夙玉的严重,身体也是一天比一天衰弱。   云天青将夙玉葬在一个洞穴中,盖住石棺的一瞬间夙玉体内的望舒寒气彻底爆发,瞬间冻住了整座墓室。冰封的世界中,云天青站在夙玉棺前许久,直到身体再也承受不住那寒意,才突然提起因为失去宿主而黯淡无光的望舒剑在石壁上刻下一首诗:   涛山阻隔秦帝船,   汉宫彻夜捧金盘。   玉肌枉然生白骨,   不如剑啸易水寒。   他离开石洞时,突然给这石洞起了个名字。   石沉溪洞。   云天青提着买回的蜜酒,边喝边咳,朗笑道:“石沉溪洞,洞悉尘世……然而这世间,便是到了死,又有谁可以真正洞悉尘世?……能求个问心无愧已是不易……”   他本担心云天河会因为他的关系也沾染上寒毒,却不料自己儿子是百年难遇的奇身,不畏寒暑,也算是了了云天青的心愿。夏日时屋外烈日炎炎,他却要裹着厚重的几层棉被窝在床上也觉得冷。寒气从骨髓中透出,一点一点侵蚀他的身体。好在云天河如今已经四岁,天生一身大力,也能帮他用宝剑望舒劈些柴火点燃,让他总算舒服些。   云天青觉得好笑,琼华历经三代炼出望舒、羲和两把绝世神剑,如今其中一把却被他儿子当做了杀猪、劈柴、削头发的工具,若是让琼华的长老们看见,不知会不会气到身亡?   想着想着,云天青就真的笑了起来——望舒剑害死了夙玉,他不久后也将因此而死,如今望舒被他儿子如此糟蹋,也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吧。   寒毒渐渐退下,云天青走出门外,站在悬崖边遥望那看不见的昆仑山,双臂环抱,默默出神:“师兄,旒师兄……你们可还好?”   玄霄必然也会被羲和所困,但琼华所藏秘宝无数,又有至宝水灵珠,还有冕旒在,师兄虽是辛苦,但想来也不会像他和夙玉一般狼狈。   “师兄,旒师兄……”   真希望,在死前还能见你们一面……不过怕是你们根本不想再见到我吧?见到我这个叛徒。   云天青站着,突然折下一根树枝便在这悬崖边翻身舞剑,一招一式皆是凌厉,体现出整个剑法的精华。他似乎又变成五年前那个琼华派天资卓绝的云天青,在一众师兄妹身边享受着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只是,终究是一场梦幻。   云天青突然停□,咳了几声,朗笑道:“不知是琼华派那位长老?天青如今也不过剩下一副空架子,何必再用幻术对付天青?”   一声轻叹,玄霄和玄旒的幻像在眼前消失。一个身负函灵剑匣满头华发的老者身穿琼华上清剑袍,从树后走出,冷哼道:“只剩下一副空架子?那你如何发现我?”   另一个白胡几乎垂地的老者紧跟而出,他看了看云天青,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天青,你……”   “原来是宗炼长老和青阳长老,咳咳,无碍,不过是为了帮夙玉抵挡望舒寒气,被反噬罢了,”云天青扔了手中树枝,盘膝坐下,“我的心还未丢……两位长老此来是要收回望舒,除了我这叛徒?不过夙玉已死,死者为大,长老还是不要去开她的棺木了。望舒此时毫无半点光华,已足以证明一切。”   宗炼看着他,突然发出一声长叹:“我此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铸造双剑,然我此一生,最大的罪孽,或许就是铸造双剑。”   云天青挑眉:“哦?”   “天青,或许你和夙玉才是对的。”宗炼一声长叹:“我时常在想,当年所做的一切究竟对不对。妄图升仙,屠戮妖界,血染红了整个卷云台和剑舞坪……那么多的弟子都已逝去,便是我们真的成功升仙,这也是我们赎不清的罪业。”   青阳长叹一声。   云天青笑了笑,饮下腰间葫芦中的蜜酒:“过去之事,已无反悔之路。你我那时理念各自不同,哪儿来那么多对错。是非功过后人评,何必庸人自扰。“   宗炼看着坐在地上的云天青,青年如今不过二十来岁,两鬓却可见斑驳,脸上更有掩盖不住的青气。如此炎炎夏日,身上却穿着一身厚重的棉衣,依旧瘦弱的可怜,再没有半分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却仍然笑得云淡风轻。他喝酒或许是因为喜欢,或许是为了取暖,可这无疑是在加速他的死亡。   可即使如此,云天青依旧是笑着的。   青阳想起他刚拜入琼华的自我介绍:“云天青,白云自在的云,雨过天晴的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青。”   或许正是如此,掌门师兄才未赐他道号,而是让他沿用本名吧。   云天青,当真是人如其名。如此心胸资质却落得如此下场,他如何不心痛,不歉疚。   “我们对不起玄霄,而如今夙玉已逝,一切皆已无可挽回……”看着云天青渐渐睁大的眼睛,宗炼这位原本年迈却精神健硕的老者比之五年前老了不只二十岁:“玄霄阳炎噬心走火入魔,重伤门派弟子,火烧五灵剑阁,无人能挡。玄旒强行出关,为使玄霄清醒,以身抵挡羲和玄炎……而你如今也是风中残烛,吾等愧矣……”   这一届琼华弟子出了四个天纵奇才:玄旒天资卓绝,玄霄惊采绝艳,天青胸容乾坤,夙玉冰心玉骨。千万年来修道者不知凡几,然真正成仙者寥寥可数。这四人本是最有可能升仙之人,却因为琼华的奢望,一个重伤濒死,一个冰封沉眠,一个命火即熄,一个风华陨落……终究是琼华,欠了他们。   云天青豁然站起身:“你说什么?你说师兄和旒师兄……”   青阳悲痛道:“玄霄如今被吾等冰封在禁地,以抑制羲和反噬,辅助琼华至宝水灵珠护佑;而玄旒当年被走火入魔的玄霄用羲和重伤,之前被魔尊重伤的伤势未复,本是必死之局……所幸玄旒天资纵横,竟以雨散云愁辅助归元真诀护住身体,没有被羲和之火焚化,却依旧免不了深受重伤之局,昏昏醒醒不知终日,吾等只得将他重新封入五灵剑阁下的乾坤清海聚魂阵中,滋养神魂修复身体……不知是否还能醒来……”   云天青倒退两步,半响突然大笑:“也好,也好!就不知夙玉如今是否还在地府停留?若是,我们四个也好在阴间相会!”   宗炼难掩疲惫:“天青……”   他大口的喝酒,喝到咳出了血。渐渐地他平静下来,突然笑道:“两位长老到此,不会就是为了告诉天青这些吧?”   宗炼长叹一声,从怀中拿出一本书册,缓缓道:“这是我总结了一生的铸剑心得,包括望舒羲和的铸造与毁灭之法。我离大限不远,便将他留给你,以免被琼华之中有心人利用。”   青阳长叹一声:“宗炼师兄……”   云天青接过书册,只是一笑:“两位长老知晓天青住处,难道别人不知?何必呢。”   宗炼摇摇头:“当年我们希望找到夙玉,再用双修之法缓解玄霄阳炎噬心。可惜夙玉宁死不屈,青阳几次心软放过你们,后来玄霄再难保持清醒,我们无奈之下将其冰封。夙瑶便下令不必再寻找你二人……如今知晓你在此处的,只有我和青阳、重光三人。”   云天青喝下最后的酒液,咳了两声,笑道:“天青知道了。”   宗炼退后几步,长叹一声。   然后转身离去。   青阳看着云天青,闭上了眼睛,随即递出一块红玉:“此乃暖魄,乃是当年铸造羲和的材料之一……重光不愿来此,拖我将它交给夙玉……如今便给你吧,多少也可延寿几年。”   云天青一笑:“不必了。青阳长老还是还给重光长老吧。”   青阳长叹一声,转身御剑而去。   宗炼在天上等到青阳,最后看了尚自饮酒的云天青一眼,转身离去。   云天青和夙玉所做之事究竟是对是错?许多人认为若不是二人出逃,他们此时已经飞升,而不是像如今让一切牺牲化作泡影,自己当初甚至也这样认为。   也有人认为二人是对的,大道含万物,万物包众生,以屠妖之举换飞升之路,本就是有违天道,继续下去不过是更添杀孽,他们根本不可能成仙。他二人的出逃,反而减少了琼华的损伤。   这场升仙从开始就是个错误,现在的自己也这样认为。   究竟该是怎样的呢?不,正如云天青所言,理念不同,是非对错自有后人评说,何必庸人自扰。   如今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何必计较。   这个本应该再活许久许久的老者,终究因为自责愧疚与悲伤后悔,只剩下寥寥数年的寿命。   不过这对宗炼而言,并不是什么遗憾之事。   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子玄旒。他大限将至,夙瑶并不可靠,他须得给他的弟子找个可靠的徒弟,他的徒孙。   见到宗炼远去,云天青随手将书册和空了的酒葫芦扔在地上,双臂环抱,咳嗽着站在悬崖边远望。   “师兄……旒师兄……”   原来再相见,真的已是遥不可及的梦。   站了半响,云天青突然高声道:“臭小子,出来!你以为你爹是你抓的那些兔子,耳朵不灵光吗?”   云天河小心翼翼的出来,低着头嚅嗫道:“爹……”   云天河对自家爹爹,向来是又爱又怕的。爱不多说,怕,自然是更早以前他亲眼看到爹怒杀擅闯娘墓室的两个站在剑上的人。第一次看到云天青如此愤怒杀人的样子,被吓到了。   无论命运如何坎坷,无论身体如何坏败,云天青终究是云天青,从不曾认输。   云天青佯怒道:“三百下挥剑挥完了?当真是胆肥了,敢听老子的墙角。”   云天河连忙道:“孩儿已经挥完了,爹你别生孩儿的气,孩儿以后都不敢了!”   云天青故意冷着脸道:“再去挥五百下!臭小子记住,武功练得不好不坏就行,也不需要你去做什么大事,照顾好自己足矣。我云天青的儿子,岂是能让人欺负去的!”   他忍不住笑道:“剑术学得好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是会失去,倒不如杀杀野猪来得实在……至少,不会饿肚子。”   尚四岁的云天河自然听不懂爹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从不敢违抗云天青的意思,只能乖乖的又去挥舞木剑了。   云天青看着云天河的背影微笑。虽说是个傻小子,但也是个孝子,是个听话的好儿子。他总算是没白养他。   阴阳紫阙的阳面可去除寒气,纵然因为夙玉身为望舒宿主,寒气太重难以镇压,但对于云天青定然是有效果的。   但他没有再去寻找。   至于为什么……没有人问,自然也就没有回答。   ※   冬天是云天青最难熬的时候,衣服穿得再多、被子裹得再厚、火烧的再旺、酒喝得再多,他依旧是冷的仿佛下一秒都会被冻死。深入骨髓的痛苦模糊了他的神智,直到有一日云天河看着昏迷过去的父亲急得哭出声上去抱住他,才算是缓解了一些。自那以后,每到冬天云天青就抱住天河躺在床上,总算是能过下去了。所幸天河天赋异禀,并不畏寒,也算是上苍的微末垂怜。   又一年春暖花开,整个青鸾峰被绿色覆盖,瀑布如银河般飞流直下,整个景色美的好似梦一般。   云天青将去打猎的儿子叫到身边,笑道:“臭小子,老子要走了。以后记得早晚三炷香,也就算对得起老子了。老子去石沉溪洞陪你娘,那里有机关守护,你以后不要进去,也不要让别人进去,否则小心老子做鬼也来寻你!”   云天河不太懂,但也隐隐感受到什么,紧紧地握住云天青的衣摆。   “以后要是有了喜欢的人,就对她好点……呵,喜欢一个人,便自然想对她好,就算对方不喜欢你也一样。”云天青笑道:“我命由我也,不由天也……臭小子,好好记住这句话吧——你可是我云天青的儿子!”   之后,云天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天青走进石沉溪洞,黑暗,阻绝了天河最后的视线。   云天青进入洞中,关闭石门,走到了夙玉的石棺前。他定定地站了半响,突然笑了。   他唤出魁召守护此处,并下达命令:“你们镇守在此,凡擅自闯入者,立毙当场!……若见到望舒剑,便如见我。”   “遵命!”   云天青坏笑。   希望那个傻小子,以后不听话闯入这里时,莫要把望舒剑不带在身上……这就算是对他违背他的小小惩罚吧。   …………   ……   日落月升,再到日升。云天河在洞口等了一天一夜,又渴又累,之后忍不住叫道:“爹——爹——爹————!!”   再也没有回声。   最后的最后,也没有任何回应。   云天青,幼年丧父,少年丧母,为乡邻厌弃,直到琼华修仙。后叛出琼华,寒毒入骨,缠绵病榻,一生孤苦——然天性豁达,心胸开阔,潇洒自在,浪子无悔。   虽死,却无悔。   那琼华短短的几年,他一生的五分之一,是他全部生命中唯一值得回忆留念的快乐。   之后,他将停留在地府等待——十年,百年,千年,他会一直等待下去,等他的玄霄师兄和玄旒师兄。   他想对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云天青很多时候都很好说话,但他所认定的事便不容更改,亦不会后悔——无论这将会付出什么代价。   【生尽欢,死无憾,我命由我不由天】   【不求福禄寿,不惧离别苦,只求走到头来,笑言无悔】   云天青觉得,他的一生有诸多遗憾,他更遗憾死前也见不到师兄和旒师兄一面。可是……   他的一生,没有悔。   ※   这一年,执剑长老宗炼将一个六岁的、身体孱弱到不得不靠修仙续命的男孩子带回琼华,并代弟子玄旒收为弟子,也就是自己的徒孙。   这个天资不凡的男孩的名字,叫做慕容紫英。   或许是因为想起了云天青,宗炼并没有依照惯例给这个孩子起道号。   又过了两年,玄霄在寒冰中苏醒。他天资卓绝才华横溢,竟以天生火体自创出水系法诀“凝冰诀”,身兼水火二系之力,抑制体内阳炎。他在冰中内息流转,形同苦修。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心已如寒冰般冰冷。   在最信任的师弟背叛后,在承认的师妹背叛后,在……自己亲手杀了如师如友的师兄玄旒之后。   但是他在等。   等待……下一个十九年。   这一次……他誓!灭!妖!界!   ☆、第五回成仙入魔   冕旒再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那种恐怖的焚烧敢尚未消弭,皮肉都被烧焦的感觉并不比经脉寸断厉害多少,他既然能忍受得了经脉断裂之苦,自然也忍得了阳炎焚身之痛。   唯一让人不寒而栗的,便是羲和阳炎那仿佛连灵魂都能灼烧的痛苦。   还是那间刻满了蓝色符文的石室,之前他清醒过几次,只是每次都会隔了数年之久。冕旒抚摸着身侧放着的、被云天青打造出来的劣质长剑久久无言,突然长叹一声,拉了拉身边长索。   这样不久之后师父就应该赶过来了。   冕旒这般想着,又不禁回忆起害他昏迷的罪魁祸首。羲和望舒双剑双修便让夙玉与玄霄二人在短短三年的时间内功力突飞猛进,固然二人天资不凡,这般火箭般的速度饶是冕旒也不禁艳羡。却没想到真正的力量却是双剑互相却是之际,缺少了对方的压制,这柄穷尽昆仑第一大派三代之力的神剑才能真正的发挥出力量,让玄霄的力量在短短数月之内修为暴涨。虽说他当时重伤在身,但是全盛之时他的功力远在太清真人之上,却在四十招之内轻易被羲和一剑穿胸,那种灵魂都被焚烧的恐慌感实在让人难忘。   若是能解决掉阳炎噬心神志狂乱的后遗症,仅仅只是感到烈焰焚身之痛的话,冕旒都会为这柄剑强主强,主强剑更强的仙剑而心动。   不过片刻宗炼便赶了来。但是这一次不同,他的身边跟着的不是现任掌门夙瑶,而是一个粉雕玉砌的小男孩。   “师父?”冕旒奇道:“他是……”   “这是为师替你收的弟子,慕容紫英。”宗炼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疲态,他抚摸着胡子欣慰道:“这一次你总算是彻底清醒了,便代表你早晚有一日能彻底恢复。如此,为师也能放心了……”   冕旒却是惊讶的差点跳起来——若不是他身体完全没法动的话。不禁哑然道:“弟、弟子?这个,这个孩子是……我的弟子?”   □□岁大的小男孩生的冰雪可爱,只是脸上故作老成,让人看着想要逗弄。只可惜他人虽小辈分却高,身为与现任掌门夙瑶同辈的玄旒的弟子,又是宗炼一手教养,在大战后休养生息广招弟子的琼华派中绝大部分的人都至少要尊称他一声师叔,叫师叔祖的都不少,自然无人敢去逗弄于他。   “弟子慕容紫英,拜见师尊。”   小小的孩子跪在水中直接没过了胸口到了脖子,他严肃的小脸似乎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叩首。宗炼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头,似乎面前傻愣愣的冕旒取悦到了他,面色不佳的老者摇摇头道:“已经身为人师,却依旧这副呆呆傻傻的样子,成何体统!我怎得就作孽收了你这小子做徒弟。”   说着他又长叹一声道:“紫英……你师父为救门派师兄弟被魔族重伤,没有十数年不能出关。日后师公不在了,你便替师公好好照顾你师父吧。”   慕容紫英抬起头抓住宗炼的袍角,这里的水虽然不冷却依旧让他的小脸冻得有些发白:“师公……”   宗炼又道:“你这师父虽说笨手笨脚总是炸了承天剑台的剑炉,但他为人坚毅好学,铸剑之术若单论理论,足以与师公比肩。吾一生所学尽皆传授于他,你若有疑惑便可来问他。而玄旒剑术之初中,灵力之非凡,整个琼华甚至昆仑山同辈之中难出其右,甚至师公若单论剑法,也不如他……你可要好好学着,勿堕了你师父威名。”   慕容紫英抿抿嘴,应声道:“紫英……紫英知晓……师公……”   看出孩子眼中的不舍,宗炼也不禁微微一叹。冕旒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到宗炼评语不禁道:“我与魔尊一战之后,已经彻底脱离凡人之道,迈向仙神之列。若我全胜只是,哪怕太清掌门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大言不惭!”宗炼气呼呼的拍在冕旒脑袋上:“若是你这般了不得,还会在这里呆着!”   冕旒一噎:“我委实没想到霄师弟竟在三年之内强大至此,阳炎之威竟连魂魄都能灼烧,一时轻敌……弟子惭愧。”   宗炼闻此却是长叹一声。   “师父?”冕旒迟疑道:“你……大限将至了吗?”   “臭小子,竟诅咒你师父!”   若不是不能动,冕旒真想去默默自己的脑袋:“可是我没说谎!”   “唉……你这般样子,我反倒不敢让紫英跟着你了。”宗炼长叹道:“紫英天资绝不下于当年你们四人,辈分又高,又是你的弟子我的徒孙。如今你重伤在此,我归去之后,函灵剑匣也定要托付于他……如此这般,夙瑶怎会……”   慕容紫英在此,宗炼却是不好把话说明。只可惜他的徒弟是个不说明白就绝对听不懂的家伙。气的宗炼直吹胡子,之后又不禁失笑——当年自己不顾这孩子身负血煞之剑执意将他收做弟子,不正是因为他心思纯净澄澈吗?他若非如此,又怎会在没有神兵相辅的情况下修为进境与玄霄不出左右?   ——只怕方才言道自己已经超越掌门师兄,也是所言非虚。   冕旒打量着自己突然多出来的徒弟,虽然来的突然,但这孩子生的极其好看,又故作老成,却也有着一颗赤诚之心。明明听见师公大限将至难过的都快要哭出来了,却依旧紧紧抿着嘴不吭一声——好一个如冰似玉的人。他有点像夙玉一般冰心玉骨,却又比冷淡漠然的夙玉多出几分古道热肠的赤子之心。如此这般却又有些像修炼双剑之前的玄霄了,只是……却也比玄霄更柔软几分。   钢则易折,柔易失骨——这孩子倒是刚刚好。   冕旒看的满意,这才发现慕容紫英的脸已经发白了,连忙道:“你叫紫英是吧,快起来!为师很满意你,定会好好待你的!”   “你这臭小子,说的什么混账话!”宗炼又是一巴掌打在冕旒脑袋上:“竟是教坏孩子,不要将云天青的那一套放在紫英身上!”   此话说完两人都是微微一愣,冕旒顿了顿道:“师父,天青他……”   宗炼一叹:“紫英,你先出去换身衣服。以后若是铁索像今日一样拉响便代表你师父醒了,便来陪陪他,也让他为你解惑,传你道法。除此之外便不要来打扰他养伤了。”   “是,师公。”紫英站起身道:“师公您呢?”   宗炼温声道:“师公还有话和你师父说,去吧。”   “是。师公,师父,紫英告退。”   冕旒看着慕容紫英离开的背影道:“挺喜欢的,若是……若是再能活泼点便好了。”   “若是活泼些,就更像是玄霄、夙玉和天青他们了,是否?”宗炼一眼就看出冕旒所想,叹道:“你若这般说,那孩子听见了定然是会伤心的。而他自然不愿让你我为难,心中不适也不会说出来,你这木头脑袋定然发现不了……唉。”   “师父你放心,这种话我当然不会当着紫英的面说,因为……我懂的。”冕旒缓缓道:“被别人当做替身的感觉很不好,我知道的。”   宗炼沉默半响叹道:“玄旒……我知你不凡,只是你既然是我琼华弟子,就要记得以琼华为重。”   冕旒颔首:“弟子明白。”   宗炼顿了顿叹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玄霄,我等已经将他冰封在冰炎洞之中。”   冕旒大惊道:“师父?!这是为何?!”   “纵然是因为阳炎入体心神失控,但他险些将你斩杀当场,即便你避过要害也是九死一生,我怎能不怒!”宗炼长叹道:“我那时心中怒极,夙瑶请我和青阳重光一起出手冰封玄霄,恰逢他再度发作打伤了给他送饭的弟子,我便再不犹豫,答应了下来。”   “可是——”   “当时我心中确实恼怒,却也并非是因怒才下此决心,只是少了几分犹豫罢了。”宗炼叹道:“玄霄之力你也看到了,长此下去便连我等也不是对手,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一切就来不及了。更何况若不如此,一旦他阳炎彻底失控,他也难逃被阳火反噬,自焚而死的下场。要知道夙玉——”   冕旒心中一凛:“夙玉师妹难道……死了?”   宗炼长叹。   “那天青呢?!”冕旒心中不详越发慎重,见宗炼紧皱这眉头,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师父!天青呢?!”   “夙玉寒毒入体,天青便出手用自身灵力替她调和。只是望舒寒毒何其凶险,纵是万分小心,天青依旧也被寒毒倾入。”宗炼闭眼道:“据我上次见他已有数年,只怕……”   冕旒咬牙道:“也就是说,我们四个人,两个死了,两个和废人一般被拘于一隅,困于方寸之地?”   宗炼不语。   “呵,哈哈哈!好!真好!”   “玄旒……”   “师父,我并不恨。技不如人没什么好恨的。天青和夙玉的选择也是他们的决定,他们都未曾后悔,我又有何恨?!”冕旒咬牙道:“我又有何恨?!”   “又有何很?!”   ——只是心中这翻腾不息的感觉又究竟算是什么呢?   炽热的,灼热的,仿佛将人的心智都要融化了一般的剧烈情感。   无法描述的,让人痛苦的感觉。   “玄旒!”宗炼喝道:“冷静下来!”   “师父……请你先出去吧。”冕旒闭着眼淡淡道:“弟子想要……静思一下。”   宗炼似乎还想要说什么,最后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一番长叹。   “呵呵哈哈哈哈哈!好!好!夙玉死,天青亡,玄霄冰封,好!好!”   这般所作所为,皆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夙玉和天青走时直言不悔,他稍稍恢复气力别借助灵力劝说玄霄封印羲和,废弃自身所有阳炎之力被拒,这些都是他们自己选的,没有任何人逼迫他们。   他为何要恨?他不恨,他不恨……他怎会不恨!   夙玉倒也罢了……可是,可是另外两个人……   【天悬星河,自然令人心中开阔。旒师兄不这般认为吗?】   【哎,旒师兄也不要天天闷着苦学苦练,要知道只有见得多了才能懂的更多嘛。】   “霄师弟……天青……”   他怎会不恨!   ……可是,他又能恨谁呢?   【你想要看看他们的未来吗?】   “校长?!”   【你想要看吗?看在你突破第十重的份上我可以让你知晓哦。】   冕旒毫不犹豫道:“我要看!”   【呵……这般气势,倒是和你姐姐像了个十成。也是,你们今生本就是姐弟。只是……你看了,莫要后悔的好。】   之后整个室内静默了下来。但是,变化却在悄然发生。   空无一人的石室之中,清澈的流水以冕旒为圆心开始震颤起来,水波荡起一层层的涟漪,肉眼可见的红色从冕旒身上升起,却也有蓝色的清气盘旋身体,散而不散。   “哈哈哈哈哈——!!”   冕旒突然放声大笑!   “好、好!好一个苍天弃吾!好一个苍天弃吾!”   ——他该恨谁?   “好!”   ——他不知道。   “这般有趣,我怎能不参与其中!”   ——既然不知道恨谁,便去找一个来恨吧。   “怎能不参!与!其!中!”   ☆、第六回双九之日   冕旒一睁开眼就知道自己回到原体之内了。   与叶孤城的联系却没有让他平静下来,恰恰相反的,正因为这种联系若有若无相距极远,更加加深了他心底的那种烦躁和暴怒。   苍天苍天,何为苍天?   心头有什么在不停的躁动,骨头上似乎附了一层寒冰——冷,好冷,几乎冷的无法呼吸,似乎连手脚都已经不是自己的。可是明明冷的似乎连生命都要凝滞了,心头的热火却在不断的躁动。它在咆哮,在嘶吼,在疯狂!完全被冰冻的身体只有心脏还是火热的,这股仿佛焚烧灵魂的热度蜿蜒之上进入脑海,闯入心灵,将整个意识染红!   苍天苍天,何为苍天?   神魔神魔,何为神魔?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好冷,好疼,好热,好痛!有什么仿佛在酝酿,致人疯癫,致人癫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青鬼界苦守,玄霄东海囚困,千年春秋,遥遥无期。   “哈哈哈哈哈哈——!!”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好一个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千—方—残—光—剑——!”   只见站立于地的白衣青年衣袂翻飞,长发无风自动,眉眼艳丽如画,嘴唇却青白发紫。乍得看去当真宛如厉鬼,好不吓人!蓝与红的灵光绕着青年的身体回旋碰撞,竟发出声声金石之声!恐怖的剑光自青年身边四射开来,数十数百数千,竟是无限增长,光辉夺人,不过瞬息之间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就在转瞬之间化作泡影!   不够……远远不够!他还在期待着什么,迫切的希望着什么,想要通过什么行为将身体的冷,心头的热和无处不在撕裂般的痛苦发泄出去!   宫殿坍塌,那一声巨响响彻整个咸阳宫。所有人都被惊动。正在早朝的嬴政微微皱眉,比起坍台下惊疑不定的忠臣,嬴政显得极为淡然。他的右手食指在御座上轻点两下,明明是不大的两声,却让整个正殿骤然安静下来。   “李斯。”   “是。”李斯从群臣中出列,甚至并未假手兵卫,而是朝着嬴政躬身行礼后便快步走出正殿朝外张望,并询问了等候在殿外打算汇报后宫异动的兵卫后才走进殿内道:“启禀陛下,是那位。”   “哦?”嬴政微微挑眉,似乎并不意外:“究竟为何?”   “……”李斯微微犹豫,便回答道:“据侍卫回报,那人此时……状若疯魔。”   无论听着心中作何想法,只是有那高高在上的始皇帝坐在那里,便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句什么。嬴政沉吟了片刻便道:“李斯,随朕去看看。”   “陛下不可!”李斯心中大惊,真实的情况比他轻描淡写的描述严重百倍,他那里敢让嬴政亲自犯险?“陛下还请三思,那人如今已经神志不清,已经有好些侍女和卫兵被他活活掐断了脖子,陛下万万不可去!”   李斯在朝中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这一跪下,整个殿内无数人都跟着跪下了。然而嬴政却不动声色,他缓步走下了坍台:“赵高,领路。”   李斯膝行两步:“陛下!”   嬴政没有停下脚步,他微微侧头给了李斯一个侧脸,那双比冕旒更加细长的眉眼看似平淡,却让李斯硬生生有一种万箭穿身的恐惧感:“你在命令朕?”   李斯浑身冷汗顿时浸湿了衣衫,忙以首贴地颤声道:“臣不敢!”   嬴政没有再多说什么,就在这一片寂静声中离开了正殿。直到嬴政整个人连背影都看不到了,李斯憋在心中的一口气才总算是穿了上来,竟是连手脚还有些微微发抖。这一刻他再不敢多想什么,连忙爬起身快步追向了嬴政。   当嬴政走到后宫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愣。   原本华美非常的亭台殿宇已经完全被夷为平地,哪怕是那些碎石瓦砾都半数已经成了飞灰。周围的卫士朝他跪下,却无不是胆战心惊——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那个在废墟之中的白色身影。   漂亮的眉眼,雪白的皮肤,青白的唇色。这些让这个人显出一股恐怖的阴冷之气,却完全无损他完美的外表。白衣飘飘,衣袂翻飞,如飞仙降临,沾染尘埃。他在笑,大声的笑,疯狂的笑。浅蓝色与暗红色的气成盘龙之状相互缠绕碰撞,将这个人整个包裹,又像是蛇一样想要缠满他的身体,将这个妖异的谪仙生生扼死。这个人的眼睛更是不详,金红的色泽无比艳丽,比之骄阳还要夺人心魄,他的额头上甚至出现了三道红色印痕,只让人看着就仿佛生出了无尽热意。   然而他脚下的地面已经在这大热的天气中凝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坚冰。   嬴政突然出声道:“皇冕旒。”   整个咸阳宫的时间都仿佛静止,所有人寒蝉若噤。李斯刚刚赶来便看到了如此一幕,饶是他这般阅历也吓得心中一憷——只怕不仅仅是他,哪怕是战神白起再生,见到皇冕旒这般的神魔之态也要遍体生寒才是。   但是嬴政却似乎全然不惧,他看到冕旒转过头看向他,嘴角竟是浮出了些许笑意:“皇冕旒,你在为何而笑?”   这个时候,冕旒的手甚至都已经抬了起来。到了他这个地步,哪怕就是挥手之间的微风都可取人性命。极度的冷与极度的热迷失了他的理智,身体的痛苦让他疯狂。可是这一刻,这个王者的声音却宛如一座暮鼓晨钟般,声音徐徐,缓缓慢慢,却如此清晰的进入脑海。   ——旒师兄,你为何而笑?   ——师兄,你笑什么。   似乎……曾经有人也这般说过。   为什么笑?究竟……为什么而笑?   ——我笑自然是因为我心情好啊。   ——也是,毕竟旒师兄是旒师兄嘛。   ——师兄之豁达,玄霄难及。   他笑……他笑不是因为他开心吗?因为高兴,因为快乐,所以才会笑出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像现在一样,疯魔而癫狂。   意识似乎清醒了些微,冕旒勉强看清了面前这个人的面目……威严,冷厉,菱角分明眉飞入鬓,好一派王者气度。   “嬴……政……”   嬴政周围的宫人吓得一颤,赵高更是下意识想要大喝一声大胆。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赵高不敢,李斯更不敢——因为那双金红色的眼睛是如此的冷酷和无情,因为他眉心上的赤色印痕宛如烈日阳炎,灼烧灵魂。   一个人怎会给人这般极端的两种感觉?   那蓝气宛如清泉流水,那红气宛如地狱烈焰,神魔神魔,这个男子,聚集了神与魔之息,介于神魔之间。   “朕在问你,皇冕旒,你究竟为何而笑。”   ——为什么笑?心中是这样的难受,明明、明明一点都不想笑的……   “我……”   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嘶哑,但是那想要毁灭一切的疯魔癫狂却随着他的声音而渐渐消散,随之而来的身体中力量的再一次增强——哪怕只是一点点,但是第十重的一点点,都是足以睥睨神魔的力量。   如果说他因为大意被玄霄重伤,那么如果是现在的他去,无论如何,他都绝不会让当时的玄霄伤到半分。   原来这就是……那个人告诉他的,《红世决》修炼到第十重仙魔之境的“双九之日”,一年一度,度不过便疯魔癫狂堕落致死,度的过就是力量的再度增长,别无选择。   不想笑,就不要笑。为什么要强迫自己?他是皇冕旒,就只是皇冕旒而已,何苦……要做不适合自己的事情?   “嬴政陛下……谢谢你……”红蓝之气依旧在,无风自动的衣角翩跹飞舞,金红的眼睛恍若神魔。但是这一次,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却消散不少,冕旒的神智清醒,他努力平复体内灼烧的阳火与阴毒,声音都痛的有些发颤:“皇冕旒……无事。只是功力大涨,一时有些 ……控制不住。”   嬴政淡淡道:“真是问你为何而笑。”   冕旒沉默片刻,涩然道:“因为不甘。”   “为何不甘?”   “因为我不够强……因为我不够强,所以做不了……任何事……”   嬴政看着那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殿宇,冷哼道:“这样的力量,也会不够强?”   “在仙神面前……远远不够……”冕旒道:“所以,哪怕再痛……我也要……变得更强……”   嬴政问:“修仙都是像你这般?”   冕旒摇头道:“我只是走了最快的……捷径。陛下可知……我今年已经有七十多岁?”   嬴政微微一惊。   “可是我这般的年纪,在修仙一途之中,不过幼如稚子。但是我的力量,却已经列于仙神之位。”冕旒道:“陛下,你做不到。只要你不放弃地位放弃一切,那么,就做不到。”   “呵。”嬴政却是一笑:“皇冕旒,你又为何帮朕?”   冕旒道:“因为您是我敬佩的千古一帝。”   “千~古~一~帝~呵——”嬴政不知在笑什么,即使是李斯也不懂。但是他确实并且笑得很开心:“叶孤城替朕前往小圣贤庄替朕……呵,皇冕旒既然不愿再呆在这里,便离开吧。”   顿了顿,他又道:“若是心中杀意依旧不散,也可以发泄一二。”   奇异的,冕旒竟然听懂了嬴政的意思。   ——血洗小圣贤庄吗?   冕旒道:“可否借剑一用。”   嬴政顿了顿,他解下腰间佩剑,扔给了冕旒:“朕的饯别之礼。”   赵高几乎要失声尖叫了——那可是天问!   当世名剑之中,排名第一的天问剑!   那是嬴政的佩剑!   冕旒自然不知,应该说即使是知道也不会在意。哪怕是属于嬴政的天下第一剑,在冕旒眼中都不算什么的——那毕竟是凡兵而已。在自身拥有的香雪海和见过羲和望舒之后,他又怎么会在意一柄人间凡铁?   但是这依旧是一柄好剑,比云天青铸造的那把好千百倍。   并且,是千古一帝所赠。   “多谢……陛下。”   ☆、第七回血溅圣贤(秦时明月完)   一个人的脚步能有多重?   一个人的力量能有多强?   一个……“人”……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吗?   张良曾经无数次在心底嘲笑嬴政的痴心妄想,或许这个世界大部分都在嘲笑着那个残暴的暴君。长生不老,长生不老,然而古往今来细数历史,有哪位君王做到了长生不老四个字?   天道不仁,大道无情。如今六国沦丧哀鸿遍野,多少黎明百姓死在南北迁徙的途中,又有多少人因为嬴政的暴政而死。然而无论有多少人去祈求,都没有所谓的神仙。如果世上真的有神仙,那么他们必定心冷如铁,无情无泪,不会帮助任何人,也不会偏袒任何人。他们高高在上俯览众生,静静守望着凡人的生死别离。   可是面前的这个人却打破了他的理念。   黑色长发的青年朝着他们一步步的走来,没有风,但是他的衣袂和衣角都在狂乱飞舞,他的眉眼宛如谪仙,出色的不可思议,他的双眼成金红之色,仿佛有烈火燃烧在瞳中。红蓝色的两条气带宛如游龙般盘绕着他,他脚踏的每一步都让青石龟裂,寒冰满布,他气势如虹杀气凛然,额心三抹朱红宛如滴血,带着似双瞳般九幽烈火的魔焰。   这个人……他是人吗?   伏念颤声道:“阁下究竟……何人!”   “吾名皇冕旒。为报一人之恩而来。”冕旒手握天问,似乎是感到鲜血的即将到来,他兴奋的微微颤抖:“勿要多言,拔剑!”   张良咬牙道:“天!问!”   那是属于秦始皇嬴政的佩剑!   来人身份已经无需猜测,这把天问剑已经足以代表一切。小圣贤庄虽无法以己力抗击整个秦国大军,却也不可能被轻易攻下。他们虽偷偷收留天明几人,但是只要一日不被发现,始皇就出师无名。但是谁又曾想到,世间竟然真的会有一个人,能凭借一人之力,摧毁整个小圣贤庄!只要这个人不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嬴政身边,又有谁能明说他今日之举全部来自始皇之意!   张良有怎能甘心?此时尚有一线生机,这个世上还是有一个人能够出手相助!他脑筋一转,便想到了拖延时间的办法。道:“吾名张良。吾观阁下形貌已非此间凡人,吾等区区又如何得罪阁下恩人?阁下何出此言?”   “你是张良……?”冕旒学问不高,却也是知道张良这个人的。他点头道:“那么,你就更要死了。”   张良甚至不知自己究竟哪里踩到了雷区,然而他这一次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那个宛如谪仙又状似妖魔的男子突然挥出手中天问,红蓝之光包裹剑气,竟是朝着张良带着无与伦比的杀意射向张良!   吾命休矣!   “咚!”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的周围的伏念等人甚至连“住手”两个字都没有时间去说。但是这根本无人能挡的庞大剑气却被一柄洁白如玉的长剑挡住。   伏念大喜道:“多谢叶前辈!”   没有人会意外为什么方才根本不在近前的人会在这转瞬之间出现在张良面前挡下致命一击,因为他们早已知晓这个人是何等不凡。张良劫后余生,这才发现冷寒竟然遍布整个背部,他长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竟是连呼吸都要忘记了。   “多谢前辈!”   面前的白衣男子身材修长,他的背并不多么宽厚,也绝不算是健壮。但是他挡在众人面前却宛如一道高山,将冕旒所有澎湃汹涌的仙魔之息挡在一尺之外。   便是冕旒也愣住了:“孤城?”   叶孤城手握香雪海,他虽然保留着生前的一切记忆,但是身为冕旒独有剑灵的本能却让他厌恶对方手中握着除他之外的宝剑,哪怕这柄剑的前主是那位他也万分尊崇的千古一帝。他微微抬手,指尖剑气流转,毫无防备的冕旒手中的天问剑便被勾进了他的手中:“好剑。”   冕旒接住叶孤城掷来的香雪海,下意识道:“那是陛下赐的剑,自然是好剑。”   叶孤城微微一叹,并不打算说明什么。他看向冕旒皱眉道:“这便是……双九之日?”   冕旒点头道:“疼痛并不难忍,冰火之力我能够承受,只是那种随时压迫着神经的狂躁和杀意让我几乎失去自我。”   叶孤城微微蹙眉:“冕旒想要杀人?”   冕旒点头:“然也。”   “这是……那个人希望的?”   冕旒想了想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陛下说这句话的时候的表情和校长曾经的样子很像,那个时候校长是希望我们小组屠戮整个英雄殿的。”   叶孤城点头道:“既然你如此希望,便随你。”   冕旒奇怪道:“你不阻止我?”   叶孤城的身影在众人惊疑的神情中慢慢变淡,宛如烟雾一般消散在众人眼前:“我乃冕旒剑灵,又为何要违背冕旒所愿?一切……随你。”   最后的救命稻草已然失去,张良决然拔出腰间长剑,或许说整个小圣贤庄的人都拿起了武器做最后一搏。伏念惨笑道:“难道当真连天都帮那暴君?”   “我并不代表天道。”冕旒歪着头想了想:“只是我想要帮他而已。其实可以的话我更想要杀光了阴阳家,毕竟什么长生不老之道根本是无稽之谈,至少嬴政陛下是不可能做得到的。只不过孤城说这是陛下的劫,如果他度不过,那么谁都帮不了他。有一个阴阳家,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无数个阴阳家。”   张良苦笑一声。听到对方竟将阴阳家的存在贬的一文不值,在如此攸关性命之刻,他依旧忍不住想要笑——只是这笑容太苦涩,太难堪。   神仙之力,凡人如何能挡?   那是单方面的屠杀,鲜血殷红宛如江河,顺着石台一点点流落。青石的地板变成褐色,最后变成黑色,寒风凛冽飘散,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要将人熏得晕过去。但是冕旒却在兴奋,那种压抑的杀虐感随着每一次挥剑慢慢淡去,但是随着杀意的淡去,那种狂妄和对世界的藐视却越发强烈。   如蝼蚁,如尘埃,如灰粒,如砂粉,这样卑微的存在怎配存在于世上,怎配出现在我的面前,怎配和我呼吸同一处空气?   这样可悲的存在,即使死去了,又有什么意义?又何必觉得怜惜?   【冕旒!静心!】   香雪海突然一震,叶孤城的声音从脑海深处宛如钟鸣将冕旒越发疯狂混沌的思维唤起,冕旒身体也是一僵,长剑便偏离了原来的鬼道,擦着张良的脸颊划了过去。   皇冕旒依旧是一身出尘的白衣,没有血腥,没有尘埃,圣洁的宛如九天之上下凡而来的谪仙。只是那张精致的脸上充满了疯狂、冷酷、高傲与杀意,晃似妖邪,骇人之极。   冕旒站在原地喘息了两声,他抬头看去,原本清悠怡然的小圣贤庄门前已然是一片血海,触目惊心,还活下来的人甚至不超过五位。这般沉重的杀孽,便是冕旒也也皱了皱眉。   他……本来并未打算杀光所有人的,只是打算杀了那些重要的人,普通存在完全没有伤害的必要。可是他竟在不知不觉之间迷失了心智,若不是叶孤城提醒,只怕他又要深深陷进去。   竟是如此可怕……   心中暴虐确确实实消去了不少,冕旒深吸一口气,突然有些颓丧——张良竟然还活着。   但是他并不打算再杀下去了,现在的他再多一条人命都是一分危险。   冕旒道:“孤城,我做错了吗?”   听到这句话的人都不禁冷笑,当冕旒是为他造下的杀孽而后悔。叶孤城却是明白的,他淡淡道:【下次记住,最先解决最重要的人。】   冕旒点点头道:“要不,你出手?”   叶孤城回道:【张良是个很善谈的人,我并不打算伤他。若是你不欲再杀,那边算了。】   冕旒忐忑道:“那陛下怎么办?”   【张良只是其中一个条件罢了,现在儒家已经名存实亡,你已尽力。】叶孤城道:【就如你在上个世界从未真正加入宋蒙之战一样,现在也没有必要。】   “可是他都送了我天问……”   【……】叶孤城道:【扔了。】   “咦?”   【破铜烂铁,没有必要。】   冕旒:“……”   叶孤城的声音所有人都是听不到的,所以场面就变成了残值断臂一片血海正中的冕旒一个人站在那里的自言自语着,极端的诡异。而他身上还有着红蓝双气环绕,威压逼人,更是可怖。   冕旒抬起香雪海插入剑鞘,明明杀了近百人,那柄剑依旧宛如白玉一般圣洁干净。他想了想还是捡起了扔在一边的天问挂在腰上,转头对张良道:“明明我最想杀的是你的,你却活下来了……可惜我不能再杀了,而孤城不愿杀你。”   张良已经满身是伤,他的脸颊大股大股的流着血,面上冷笑道:“我该感谢阁下不成?”   “不必。”冕旒却是没听出其中的讽意,他刚刚已经一剑斩了伏念,那么……“我的时间差不多到了。”   既然斩杀了剧中不该死的重要存在,那么他也就不能呆在这个世界了。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之间,缠绕在冕旒身上的红蓝之气宛如被什么扭曲一般,世界突然出现了一道裂口,将这双色气息拦腰截断,然后包裹住冕旒的身躯,就如他突然出现一般带着这个恐怖的神魔一起失踪。   在最后冕旒问道:“孤城,你说校长送我来这个世界究竟是为了什么?”   【大抵……便是双九之日。】   “咦?”   【有什么世界能比乱世更能名正言顺的杀人?】   “说的也是。”   不过转瞬之间就有近百条生命消逝,可是无论是皇冕旒还是叶孤城,甚至如果死去的不是小圣贤庄的弟子,张良可能也不会多感到叹惋和愤怒。   这里是乱世,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秦朝一统天下之后的、乱世序幕的开始。 终卷·生尽欢,死无憾,我命由我不由天!   ☆、第一回百年之约终到头   意识混沌而浑浊,不甚清晰。世界一片黑暗似乎什么也看不到,只是叶孤城熟悉的清冷的气息始终环绕在他的身边,让他混乱的精神缓缓平静。他似乎摇曳在水中一般上下浮动着,慢慢的,世界出现了一丝光芒。   “……尊?”   “唔……”   “师尊?”   陌生的气息让冕旒猛地睁开眼睛,他下意识的想要防备,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完全动弹不得——这让他心惊不已。叶孤城不在身边,香雪海自然也不在,而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一身四层装蓝色剑袍,衣着整洁干净,外套边角上绘云纹,背背剑匣。长相也是剑眉星目,一着眼上去都要让人赞一声翩翩少年郎。   ——琼华尚清剑袍,函灵剑匣……   冕旒惊讶道:“你是……慕容紫英?”   “正是弟子。”十四五岁的少年:“紫英今日来看师尊您,见您有清醒的样子便失仪唤您,还望师尊恕罪。”   “不,你有什么错……你、你都这么大了……”冕旒歉意道:“我从来都没教过你什么,别叫我师尊了。”   “师尊便是师尊,紫英的师尊只会是您。”慕容紫英冷淡的眉目闪过一丝温和:“师公曾说过,师尊剑术天下无双,紫英自小听师公赞美您的强大,早已心生敬慕。”   冕旒自豪道:“是的,我是琼华最强的,即使是掌门也不是现在的我的对手。”   顿了顿,他又不禁失落道:“我说的是前任掌门太清真人,不是夙瑶师姐。”   慕容紫英本因自家师尊如师公所言“直率纯净”而而微微温和的面容又因冕旒的第二句话而凝眉,现在的慕容紫英还有这属于少年的率真,忍不住问:“师尊您……似乎并不喜欢夙瑶掌门?”   冕旒摇摇头道:“说不上喜欢讨厌,我只是觉得,似乎夙瑶师姐并不怎么喜欢我的……师父和我提过,他本想用水灵珠助我早日恢复身体,只是夙瑶师姐以水灵珠乃镇派之宝而拒绝。不过因为我修行的乃是至阳至烈的法决,所以便拒绝了师父的好意,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虽然我觉得夙瑶师姐的理由可以站得住脚,但是若她喜欢我的话,应该是不会断然拒绝的吧?”   紫英沉默。   冕旒一愣,他突然想起自己看到的记忆中,夙瑶对紫英说不上好还是坏,但也十分的冷淡。玄霄更是讽刺夙瑶嫉贤妒能,明明紫英辈分不低又天资卓绝,甚至是被宗炼代徒亲传,也未能习得琼华派的至高秘典……   虽然那个时候玄霄阳炎噬心暴虐自负,不知这句话能信几分,却也不是空穴来风之言。   “紫英,夙瑶师姐待你不好?”   紫英微微一顿,解释道:“不,掌门从不曾亏待弟子。只是紫英自小不善言辞,又与师兄弟们年龄差距较大,同年纪的大多都是师侄之位,便也无人可以交心……”   此时不过十四岁的少年眉宇间有着淡淡的低落:“如今夙梓师叔也下山去了,如今……紫英只有师尊您了。”   “夙梓师妹也走了啊……”冕旒有些感叹,他一心修炼,与琼华众人没有太多的交集。但多年在一起,终究还是有不少情谊的,尤其生性活泼的夙梓有些地方与自己崇敬的姐姐颇有几分相似,更是让他几番注目,如今听闻对方也下了山,多少有些感慨:“紫英你放心,待我成仙之后,定会一直陪你。”   他笑道:“我的旅程也该到终点了,这个世界……再适合我和孤城不过。”   紫英惊喜道:“师尊,您将要成仙了?!”   要知道修真界已经数百年没听闻有几人成仙了,琼华派更是五代之内无一人踏入仙界。如今听闻自家师尊语气确定的提及成仙,继承宗炼意志的少年如何会不欣喜?   冕旒感受了一下这具身体的经脉,差不多已经要全部恢复了。如果孤城与他推测的不错,这一次这个身体若是恢复,校长定会安排这具意念体和他真正的躯体融合,如此一来,在充满天地清正之气的琼华派吸收了数十年的躯体将一举帮他大幅度提升灵力,只要他再能提升一下自身的境界,那么突破《红世决》第十重指日可待。而那一刻,他也是真正的位列仙班,长生不死,更拥有无上之力。   毕竟作为一个新的开端,第十重并不难突破,因为十一重到十三重才是《红世决》真正的精髓和大能所在,连那个他都忍不住嫉妒甚至恐惧的天纵奇才也被卡在第十三重上十几年间无所进一步,他或许穷其一生都要忍受每年一次的“双九之日”,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不过即使只有十一重的修为,他也足以傲视天下。   所以他并不气馁,甚至满含憧憬的想要挑战。   冕旒颔首:“至多不过五年,五年之内,我必能成仙入圣,行动自如。那个时候……紫英,你可愿学习我的剑术?”   这话一说完,饶是冕旒神经大条都有些微微不好意思。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一个师父,有一个徒弟,崇敬仰慕着自己,而自己将全部的所学倾数相传,看着对方一点点成长。   ——这对他而言,真的是一个无比新奇的体验。一个……很好的体验。   紫英抿了抿唇,耳根微微发红,重重颔首道:“紫英愿意!”   冕旒微微含笑,心下也是舒畅的很:“我现在经脉未复,动弹不得,对仙术方面了解的并不多。不过一些口诀我还是记得的,你可以常来这里问我一些问题,我也可以给你指正一些不足之处,少走歪路。”   紫英微微含香,本来冷淡的脸上都带上了几分温和:“多谢师尊。”   看着少年柔和的面庞,冕旒也不禁微笑,但是渐渐的,一股惆怅和愤懑涌上心头。   这个时候,天青师弟和夙玉师妹的孩子云天河也应该有十几岁了,这般的话……他们两人都已经死了吧。   生来病死本是常事,甚至他也如此规劝过始皇帝。可是劝人容易,当自己身边的人遇到此事之时,他无法控制的感到了难受和悲伤。   不甘心。   自然是不甘心的。天青、夙玉和玄霄三人都是天资极佳之人,甚至自己的筋骨曾被宗炼几人赞为百年难见,天青三人也是不逊于自己的。也正是因为琼华一下子拥有了四位如此天资高绝的人,他还记得严肃刻板的太清真人曾经抚着胡子大笑琼华派后继有人。   谁有能想到,如今他们四人,竟是两个死亡,一个冰封,一个重伤……竟是一个都不剩下。   如此这般,如何不让人……心中愤懑?   ………………   再睁开眼竟然是一片黑暗。并不是琼华石室阳光透不进来的那种黑暗,而是真正的夜晚。夜风习习吹在脸颊上,天边一轮明月又亮又圆,将周围的众星照的毫无光辉。脚下踩着的是并不平整的石台,有些陡峭,周围还有一些青草和野花,远处还能看见一座凉亭。   冕旒微微一愣,突然问:“孤城?”   【我在。】叶孤城回道:【看你的样子,似乎又是去了琼华派。】   “嗯,是的。”冕旒笑道:“紫英他一下子变的那么大了,要不是函灵剑匣,我都没认出他来。孤城,真是让人不敢相信,我竟然有了一个弟子。当时刚知道的时候还没什么真实感,现在好好交流了一下,我觉得好生惊喜。弟子,弟子……我竟然也有了一个徒弟……”   叶孤城浅笑:【冕旒似乎很是满意。】   “很满意。紫英无论是性情还是根骨,我都很满意。师父给我找的弟子,我很喜欢。”冕旒笑道:“我觉得紫英有点像你,一样的冷冷淡淡的,只是紫英的心肠很善良很温柔,有点……唔……还有点孩子气装老成的样子,很可爱。”   顿了顿他叹道:“若是以后我的双九之日再来,一定不能让他看到。像他那样纯善的人,定是接受不了我这般随意杀戮的行为的。”   【不愧是做了师尊,冕旒长大了。】   冕旒冷哼了一声:“我何时小过?孤城,若是论起年纪,我要年长与你的。”   叶孤城含笑不语。   “成仙……”冕旒喃喃两声,突然想起了自己现在最大的目标,那个自称“魔尊”的红发魔神。再想起他所知道的未来,不禁自问道:“成仙?我真的要成仙吗?”   叶孤城淡淡道:【冕旒如何想?】   “是仙还是魔,我并没有什么感觉。在我的世界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着什么事,在那里,仙魔二界不说关系多好,却也是和平友好相处的。”冕旒道:“可是……师父和紫英定是希望我成仙的吧?”   叶孤城却道:【你是皇冕旒,也只是皇冕旒。】   冕旒苦笑一声没有回答。只要想起仙剑世界的事,他的心始终无法平静。   叶孤城微微一叹,却不再多言。   “对了……我还不知晓这个世界是什么地方呢……”   冕旒话音未落,便听身后传来大批人马的脚步声。以他如今的功力,即使不用灵力都能听到很远的声音。所以从他听到脚步就转过身起,过了数息时间才远远的看见一大队人急速奔上山的身影。   队伍中的人也看到了冕旒,毕竟圆月高悬,一身白衣长发飘扬的冕旒实在异常显眼,当下队伍一停,便听一人喝道:“拦路者何人!”   冕旒挑眉道:“你们又是何人?”   队伍中的人带着警惕看着他,那人又叫道:“爷爷我就是鼎鼎大名的青翼蝠王韦一笑!小子,报上名来!”   冕旒冷哼一声,长袖一挥,一道罡风飞射而去,竟是带出了疾风呼啸之声!眼见罡风就要击中韦一笑,却见队伍中为首一位青年上前一步,竟是猛然挥出一拳,纯阳之力将罡风瞬间即散。   ——好高深的纯阳内力。   “这位兄台,我代韦一笑向你道歉。他生性不羁,出言得罪阁下,却并无恶意。”青年抱拳道:“在下并无意与兄台起冲突,只是有要是要上武当山,还请兄台让一让我等。”   韦一笑不服道:“教主,不过一个小子,教主何必如此客气!说不定这小子便是那蒙古妖女的人!”   青翼蝠王韦一笑,武当山,年纪轻轻却一身高深的纯阳内力,教主,蒙古妖女……   冕旒微微一愣:“你叫什么?”   青年制止了手下众人,抱拳道:“在下明教张无忌,今日却有要事,待事了定会向兄台致歉。还请兄台一让让我等上山救人!”   ——原来竟然到了这里吗?   想起神雕世界的约定,冕旒突然一笑。   他长得本就俊美,又因功力的增长而日益俊朗,虽然因为红世决的关系导致嘴唇发紫皮肤苍白,这一笑却依旧好看的让所有人均是微微一愣。   只是可惜了他即使笑着,眉宇间也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烦闷之意。   “张无忌……你是要去救张三丰?”冕旒回忆了一下剧情,突然一笑:“我与你一起去。”   张无忌微微一愣,冕旒道:“吾名皇冕旒,乃张三丰故交。”   张无忌不信道:“兄台年纪轻轻,怎会……”   冕旒哈哈一笑,转身飞身向山上奔去:“见了张三丰,你自会知晓。”   ——百年之约,是时候做一个了解了。   为这场旅途,划下终点。   ☆、第二回今生必有再见时   冕旒的身形简直如箭一般快,不过瞬息众人就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明教一行人包括张无忌在内都惊疑不定,杨逍道:“教主,这人的不论武功,光是身法就在韦一笑之上。若他也是赵敏的人,只怕不妙。”   “这般武功,江湖上又怎会籍籍无名?黄冕旒……我从未听闻江湖上有这么一位。”韦一笑虽不满杨逍,却也承认对方说的是实话:“更何况轻功要达到这种地步,只怕内功绝不会在教主之下。那蒙古妖女岂能唤的动这种人?”   杨逍颔首道:“确实,对方并未阻拦我等,如今是敌是友尚未可知。这般高深的武功,只怕对方年龄并不一定如表现出的那般年轻,他不是自称是张真人的故友吗?”   张无忌不再多想,快步冲上武当山:“事已至此,如今师公有难,无论如何我都要上去了。”   明教众人也不再讨论,快步跟着张无忌奔上武当山。   冕旒并没有立刻现于人前。如今他已有远超普通仙人的力量,如何能被普通人发觉,别说赵敏等人,便是张三丰的耳目也未能发现他竟然进了大殿,坐在了房梁上大大方方的俯视众人。   他在观察,这个世界究竟是否和神雕世界相连,这个世界的张三丰又是否是那个与他做下百年契约的人。   直到张无忌赶到又学会了张三丰的太极剑法后,冕旒终于确定,面前的这个张三丰确实是当年那个懵懂单纯的小和尚。   叶孤城赞道:【这太极剑法果然精妙非常,即使是木道人也远不能及。】   冕旒站起身颔首道:“那是自然,所以我才会与他做下约定。”   【然也。】   冕旒可没有任何遮掩,他这一声让元明武当三方剑拔弩张的人马都是心中大惊朝头上看去——他们这么多高手在内,竟没有一个人发现自己的头上竟然站了一个人!   张无忌惊讶道:“黄兄?”   冕旒跳下房梁落在地上,寂静的殿堂,脚步的踏地声格外清晰。赵敏的人给下意识的给他让出了一条路。皇冕旒一步步走上前,在距张三丰四米处停止。他凝视着他,点头道:“好久不见了,小师傅……啊,也许现在并不适合这个称呼了。”   张三丰前所未有的失态了。即使面对最疼爱的五弟子张翠山的死,他也从未表现过如此的表情:“……施……施主……?”   众人顿时哗然,冕旒摇头道:“当年我说过,我会等你成为一代宗师,赴你我比斗之约。”他一笑,“一别百年,好在那法术没失败,你总算是记得我的。”   耳中隐隐听到“长生不老”一类的词,但两人都未有理会。张三丰突然一笑道:“皇前辈当年一剑震撼天下,剑退元军,位于‘五绝’之上,即便没有前辈的法术,在下也一生难忘。只可惜当年年少,终究错失了与您相交的机会。只是……”他一顿,细细看向冕旒,最终确认道:“虽然当年见您不过一面,却依旧觉得您少了当年的洒脱。”   冕旒一愣:“洒脱……”他摇头。   仙剑的世界让他亲近和喜爱,因为他在那里度过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只是这个美好终究有着箭头,他所知晓的未来始终是一根尖锐的刺。他有多喜爱那个世界,就有多么的在意曾经和将要发生的事。即使豁达到神经大条如冕旒,也成了无法放下的愤懑惆然。   玄震师兄的死亡,掌门师伯的逝去,夙汐师妹的陨落,无数同门与梦貘的消散,都比不过得知玄霄阳炎噬心、冰封十九年,夙玉天青寒毒入骨、双双离去,十九年后恩怨不息,仇恨不止,你争我往之后却又是被苍天作弄的结局。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尽全力去改变,却又有一种深重的无力感——如果不晋升第十一重,他始终没有一争之力。明明有信心在一切发生之前突破,却因为太在意,反而充满了犹豫和畏惧。   他甚至害怕自己再去那个世界会赶不上一切,是否待他成功突破自由操控身体时一切都已经成为无法改变的定局。   香雪海轻吟唤回了冕旒低落的情绪。   他们的周围是元兵、明教中人、武当弟子、还有一些其他门派的人,可他们谁也不在乎。冕旒道:“……你老了,而蒙古人依旧是做了这天下的主人……郭靖和黄蓉的结局也没有多好,这天下他们终究是未能守住。”   张三丰却一笑:“天道自悬,终有定律,人力总有尽时。郭大侠一家以一城之力抗击蒙古大军,固守襄阳城四十余年,世人称道,流芳百世。我清修百年,才窥得天道一角,终是明白朝代更迭,乃是天道循环。正如百年前的宋,譬如今时的元。张三丰何其有幸,堪历三朝更迭。”   “人力终有尽时……你说的不错。六王爷,杨康,郭靖,杨过,黄药师都已死去,便是当年的小丫头郭襄也与世长辞……无论当年何等风光,权倾天下也罢,武功盖世也罢,终抵不过岁月蹉跎。”他苦笑:“在这个世界中,如今我还识得的,竟只有当年还是个小孩子的你……而你,也终有一天会归于黄土。”   所以他才讨厌这,以往节假日的时候,他宁可窝在寝室睡觉或去修炼,也是不愿去外边的普通人的世界看看的。一眨眼,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次调息的结束,不过是十几年的时间,但于熟知的人而言甚至就可能已是一生。这里也是一样,虽然他不用亲眼见证他们的生死,却因为他换了世界,而新的世界中的他们,已经死去。   好在,他还有香雪海,有着注定要陪伴他一生一世的叶孤城。而未来,他还有一个真诚相待的徒弟。而他要努力为自己赚取的,还有倾心相交的两位师弟。   香雪海轻吟。   张三丰长叹一声,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二人身上,张无忌等人开口欲言,却都无话可说。   百年的时光,没有任何人能够插的进去。   看着面前须发皆白的老者,心头无尽的烦躁与焦心都渐渐化作平静,张三丰就是给人这种宁静无争的感觉。冕旒突然道:“张三丰,你的一生,可曾有悔?”   张三丰长笑:“人之一生,怎能无憾?但于人生大道上,我却可说一句‘无悔’!人生多遗憾,悠悠百年,总有错失,何必苛求?只求无愧于心,便能笑言无悔。”   “‘人之一生,怎能无憾’?……的确,我有诸多遗憾,可此生所作所为,却亦无悔!六岁握剑,十三杀人,十四问道,不过为守一人。多历苦痛,却可与他们相逢,我之大幸!人之一生,怎能无憾,何必苛求!”   冕旒放声大笑,多日来的郁结似乎一瞬间被打开,内力灵力翻涌不息。   何必入执?他未来生命长久,只要魂魄不散,何愁未有再见之时?何必非要纠结短短的一生一世?   比起看着他们生死,若是从未遇见过那些人,又何尝不是一种无法弥补的损失?   如陆小凤,如花满楼,如宫九,如黄药师,如云天青,如玄霄,如宗炼师父,甚至还有那千古一帝的始皇嬴政。   若是见不到,才真的是要后悔的吧?   “张三丰,不,张真人。承君此言,感激一生。”冕旒站直身体,他将香雪海插入后腰,从戒子中毫不顾忌众人震惊的抽出了天问剑:“小师傅,你说‘天意难违’,可亦有人告诉过我——”   他竟是忘了,那位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忘怀的师弟曾说过的话——   “我命由我不由天!”   一言惊喝全场,冕旒大笑道:“是了是了,我居然是忘了他说过的话!他说‘生尽欢,死无憾’!他说‘活一辈子,不求福禄寿,不惧离别苦,只愿走到头来,笑言无悔’!——而我,信他!”   张三丰大笑道:“说得好!清修百年,我却不如他看得透彻!”他拔出身边弟子腰间佩剑:“只是不知那人高姓大名?我又是否有幸能与他一见?”   “他的名字是云天青。白云自在的云,雨过天晴的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青。”   就像那雨后的天空,青碧万里延绵不绝,若是可点缀白云,当真是这世上最悠然自在的色泽。   天青。   张三丰点头:“好名字。想必那人,也定是极为优秀的洒脱之人。”   “自然。”冕旒抿唇笑了笑:“你的剑,不好。”他一抖长袖,从戒子中抖出一把青色剑鞘的长剑,将手中的天问剑扔给了张三丰:“这把‘天青剑’是他为我所铸,今日与你用它来比试,一定更好。”   张三丰叹息抽剑:“果然是好剑。”   “可惜你不懂灵力,否则能更好。”冕旒朗笑道:“是了,我不用遗憾,将来天青若修做鬼仙,不比他做人更强?而我修为大成,即便赶不上,霄师弟被囚困东海千年,我也能帮的了他——是了是了,我竟是忘了这些只短浅的注意了眼前!我相信,你与天青,今生还有再见之日。”   他挥舞长剑,琼华派至高秘典归元真诀如星尘洒遍张三丰周身,瞬间解除了十香软筋散的后遗症。   张三丰感受着重新回归体内的内力和甚至比以往更加健康舒畅的身体,长笑道:“那么,我等着!”   他抽出天问剑。   皇冕旒:“百年战约。”   张三丰:“于此一结。”   两柄神兵骤然交锋!   这不像是一场决斗,更像是一场华丽的演出。太极剑法灵动飘渺,瞬息万变,而冕旒的剑包含了五行之秘,更是体现出速度的极致!这场对决太美,太震撼!那一声一声,都似是击打在了人心尖上,气浪翻滚,让除了张无忌外几乎所有人连退数步,几乎要吐出血来。   第一剑!第二剑!第三剑!……第九剑!   第十剑!   这十剑不过是瞬息之间,却蕴含了二人全部的修为!   胜负已分!   张无忌惊呼:“师公!”   “师父!”   “师祖!”   “张真人!”   无数声惊呼后,张三丰与冕旒静静面对着面。   赵敏极是紧张,无论这二人谁死对朝廷而言都是好事……当然,她更是希望两个都死掉的。   “不愧是皇前辈。”张三丰叹息:“我百年修行,终还是一败。”   他的剑离皇冕旒尚有数寸距离,而对方的已抵在他的喉间。   张三丰遗憾道:“您未出全力。”   “不,在剑术上,我已出全力。”冕旒摇摇头,缓缓微笑:“剩下的乃是修仙之法,用出来则对你不公。”   张三丰多少有些遗憾,叹了声。   “我不过比你多些机缘罢了。”冕旒放下剑,笑道:“你已是天纵奇才,便是当年修习先天功、一阳指和《九阴真经》的王重阳怕也是及不上你。若我还只是当年刚遇到杨过时的我,说不定是打不过你的。”   张三丰长笑收剑。   张无忌松了一口气,笑道:“师公,你们没事就好,无忌可是担心得很。黄……”   他突然不知该如何去称呼对方,张三丰尚且称其为“前辈”,身为张三丰徒孙他怎能称呼其姓名?   冕旒笑道:“别在意太多,张无忌,你叫我名字就好。”   张三丰抚着胡子微笑。   冕旒转头看向赵敏:“你不走?”   赵敏不语。   皇冕旒叹道:“我不讨厌你,但是你终究是蒙古人,而金国的六王爷完颜洪烈却被铁木真所杀。所以你走吧,我不杀你。”   赵敏疑道:“你是金人?”   “我是什么人重要吗?”冕旒摇摇头:“一点都不重要。”   赵敏已没有什么心情再去多问。她狠狠的瞪了一眼张无忌,又看了看充满威胁的冕旒,恼怒道:“我们走!”   “等等!”张无忌上前一步:“把黑玉断续膏留下!”   赵敏冷笑一声,转身离开:“没有!”   如剧情般,张无忌为救两位师伯师叔被逼无奈,只能模仿大力金刚指弄断阿三四肢关节处的骨头,以此逼问黑玉断续膏下落。赵敏气得全身发抖却依旧说没有,那阿三更是硬气,分筋错骨的痛感让他的全身像是浸在水中一样,连神智都已不清,却还是硬咬着牙说不知道。   张三丰叹道:“罢了,无忌孩儿,罢了,让他们走吧。”   张无忌逼问无果,又不愿对赵敏动手,只得放一众人离开。   张无忌叹道:“虽然无忌未能问出黑玉断续膏出处,但方才无忌模仿大力金刚指弄断了阿三四肢骨头,那阿三又是赵敏的爱将,想必定会用黑玉断续膏为其续骨疗伤。倒时无忌将那药盗出,只要有了黑玉断续膏,便是三师伯瘫痪二十年的筋骨也能复原!”   张三丰大喜,三徒儿全身瘫痪是他二十年来的心病,如今有望治疗,自是喜不自胜。   俞岱岩更是高兴地全身发抖:“果真?可恢复多少?!”   “六师叔四肢刚断,只要有黑玉断续膏,很快就能完全复原。三师伯毕竟瘫痪二十年,所以……”张无忌想了想道:“虽不能完全复原,但至少如常人般跑跳应是无妨,只是武功只能恢复全胜时的六七成。”   “好!好!这便够了,足够了!”俞岱岩喜极而泣,瘫痪二十多年,无论何事都需他人帮助,他早已放弃希望,便连生死也不怎么放在眼中。如今不但能跑跳,便是武功都可恢复六七成,他已无所怨:“无忌孩儿……三师伯多谢你。”   冕旒在旁边看着,眨眨眼,刚想说自己也能治,但香雪海轻吟,便没有将这件事付之行动。   孤城说的也是……他何必参与这个世界太多。   冕旒突然开口打断众人的对话:“张真人,能和你完成这百年约战,我很高兴。以前的所有皆是我庸人自扰,入了执念,多谢你一言警醒。比起怨天尤人,与天相争才更像我。”   张三丰叹息:“皇前辈……”   张三丰点点头道:“一路顺风。”   “嗯。”   张无忌惊声道:“黄冕旒?!”   冕旒笑道:“不必担心,我相信,今生必有再见之时。”   “再见。”   面前的人像光一样变得透明,所有人震惊地看着张无忌面前的人一点点消失在众人眼前。张无忌睁大眼想要抓住对方,却仅仅是穿透对方的身体,看着对方完全消失在自己眼前。   “这……”   “无忌孩儿,”张三丰的手放在他的肩上:“你的路如前辈并不相同,不必困扰。”   张无忌忍不住笑道:“想不到无忌……今生竟还能得见仙神,甚至一路同行。实在是好运。”   然后他突然一愣:“师公,这剑……”   张三丰收起天问剑笑道:“无妨。”   因为他说过,今生必有再见时。   ☆、第三回琼华之上凤凰花   冕旒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是叶孤城。   香雪海的剑灵化作了实体出现在他的面前,白衣如雪黑发如墨,香雪海别在他的腰间。虽然二人同是白衣黑发,比起冕旒的丝丝邪异,叶孤城是彻底的清圣纯然,宛如谪仙。即使在黑暗的石室中,那些水下幽蓝的符文将他的衣服与脸颊照亮,更显得他超凡脱俗。   “孤、孤城——?!”冕旒不可置信道:“孤城,你——”   他、叶孤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这里分明是——   “原来这里就是冕旒口中的神魔世界,果然灵力浓郁远非之前世界可比,连呼吸都觉得干净顺畅许多。”叶孤城的眉眼微带笑意,朝着冕旒道:“看样子,我该恭喜冕旒了。”   叶孤城会出现在这个世界自己的面前,就代表着——   冕旒闭上眼睛仔细调息,果然!自己现在使用的是自己的本体,而在这个世界的意念体化作几十年来积累的灵气,与本体相结合!   冕旒大喜道:“只要有了这些灵力,我便有资本一冲十一重境!”   “莫要急躁。”叶孤城制止道:“红世决至阳至烈,最易乱心。你天性纯然,难被其扰,然而一旦扰乱起来也定要比常人乱上十分。还是一步一步来。”   冕旒压抑住自己的狂喜之情深深呼吸,点头同意。充沛的灵力加快的身体的重塑,也让他无法动弹的身体可以轻微的移动了。他拉了拉手边的铁链,不过须臾不远处的石门打开,一身深蓝剑袍的紫英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看着面前还属于少年范围的慕容紫英,冕旒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还有不少时间。   紫英一见到叶孤城心中微微一惊,当下防备道:“阁下何人!”   叶孤城淡淡道:“叫‘师夫’。”   “‘师父’?孤城也想要成为紫英的师尊?”冕旒微微皱眉:“可是紫英很好,我并不想想让啊……”   见师尊如此熟稔的表现,紫英心下松了一口气来到冕旒面前恭敬道:“恭喜师尊功力再上一层楼。”又闻冕旒所言,好笑之余又有些许感动。他性子外冷内热不善言辞,同辈份的年龄差距大,同年龄的他辈分又比人家高的多,整个门派除了两个小师侄外竟无人能与他说话。然而那二人终究太过年轻和天真,与紫英之间也总是隔着些什么的。   如今他身边最亲近的,确实只有面前的师尊了。固然师尊清醒的时间极少,十年来他与对方谈话的次数也不过寥寥两次,如今……也不过是第三次罢了。但是他自小听师公诉说对方的强大和不凡,说师尊如何天资卓绝但铸剑方面却总是气运不佳,说他……有点呆有点傻,但性子率真纯善,几乎与每个师兄弟们都相处的很好,即使是最桀骜的弟子和最冷淡的人都没法无视他的笑容。那个原本模糊的人物一点点的丰满起来,在所有长辈离开他之后,被他在心底细细描摹。   而现在,他所崇敬的师尊,也是珍惜他的。在为数不多的清醒后不浪费一分一秒的为解除疑惑,为他传道授业,百思白想只为他免除所有难题。   这怎会不是好事。   紫英微皱的眉头放松,问道:“师尊,请问这位是……?”   “他是叶孤城。”冕旒笑道:“乃我的宝剑香雪海的剑灵,也是我非常重要的同伴。”   听闻对方是剑灵,慕容·爱剑成痴·珍视所有宝剑·紫英顿时与对方亲近了数分,连目光都柔和了几分:“原来是师尊的剑灵,紫英方才失礼了,还请叶先生见谅。只是紫英此生师尊唯有师尊,不会再拜他人为师,称他人师尊。”顿了顿,他温声加了一句:“师父也不行。”   ……其实是“师夫”来着……   不过这两个纯洁的师徒都不会往这方面想吧┑( ̄Д ̄)┍   叶孤城也不强求,只是朝着紫英微微颔首示意。冕旒问道:“紫英,这次又过了几年?你……多大了?”   紫英回答道:“已经快两年了,如今紫英已经十六。”   他松了一口气:“还好,对了,上次教你的归元真诀怎么样了?”   紫英略有些失落道:“弟子无能,至今尚未参透其中奥妙。”   “没有人教你,自然不容易学。这一招当年夙瑶师姐也是不会的,就是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她学会了没有。”冕旒笑道:“师父也是教了我许久才学会的,要是那么容易学,归元真诀又怎么会称得上琼华秘术?”   紫英耳根微红,温声道:“多谢师尊开导,弟子定会更加努力。”   冕旒笑道:“而且,我也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教你了。”   “师尊的意思是——”   “我已然大好,不会再长时间……唔,昏迷。”冕旒感受着体内缓缓融合的庞大灵力,自信一笑:“如此,不出三年,我定能飞升!”   ………………   时间缓缓流逝着。   期间夙瑶来过一次,与他之间也不过是简单的慰问,只有谈及十几年前的事情夙瑶冰冷的脸上才略略出现了一些真实的情绪却转瞬即逝。冕旒知道夙瑶向来不怎么喜欢天青和玄霄,便也没有问她什么。知道青阳和重光两位长老来看他,冕旒才问出了声。   “玄霄还在冰封之中。”当年脾气极为爆裂的鹤发童颜的执法长老重光如今的气息也平和了许多,明明是一张孩子般的脸,却显得极为桀骜和难接近:“如今找不回望舒,若是放出了玄霄,只怕还会让未来的悲剧重演。”   他说的自然是冕旒被对方一剑穿胸阳炎焚身的事情。   冕旒道:“待我三年后彻底恢复,有自信绝对可以阻止霄师弟暴走。”   听闻此言,便是重光的脸上也有了几分喜色。   虽说当年网缚妖界失败后冰封玄霄颇有种卸磨杀驴的寒心之举,事实上也确确实实是无奈之举。玄霄的羲和阳炎何等暴虐炽热,即使是太清真人直面也得避其锋芒。当时琼华与妖界一战势力大损,宗炼重伤,太清更是身死,重光与青阳两位长老也是消耗甚大。若是放任玄霄走火入魔,只怕被烧掉的就不只是五灵剑阁,而是整个琼华山头。   ——羲和烈阳,岂是凡火可比。一旦烧身,便是灵魂只怕也会被化为青烟。   只是再多的理由也无法掩盖他们有负玄霄的事实。他们授予对方羲和剑,教对方修习双剑之术,却在最后将对放囚禁冰中十几年,又如何会不愧疚?   青阳长老喜道:“如此甚好。玄旒,你如今清醒,实在让我二人心中大快!……唉,只可惜天青与夙玉不在,若是他们见到你,只怕也是心中欣喜的。”   可是冕旒却知道,对方早已死了。青阳只怕也是知道的,只是当年他与宗炼因为私心放过了云天青,自然不会在重光面前提起自己见过天青的事实。   冕旒点了点头。   山中无日月,冕旒除了指导紫英剑术外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让对方带凤凰花给他。看着那异常浓艳的凤凰花,他总是会想起当年他们一行人都还好好的时候,夙梓与云天青二人偷偷在凤凰花下为玄霄举办生辰的事情。还记的那是即使初到琼华冰冷如玉的夙玉也掩唇轻笑,便是那玄霄面上装着冰冷还训斥众人不知抓紧时间修炼浪费时间,耳朵甚至脖子都是红红的样子。   ……多好啊。   所以,他一定会变得更强,强的能够守住想守住的一切。   只是……是否真的要成仙的疑问在冕旒心中的堆积的越发的深,他总是不经意的问自己,真的要成仙吗?   魔尊重楼曾直言他身负神魔二息,第一次双九之日的到来他的身上也确确实实充斥着仙气和魔气——红世决虽然爆裂又满含杀意,却吸收凝练的是天地清正之气,中正平和,介于仙魔之间,甚至可以说拥有《红世圣决》的鬼王宗所有的功法都是介于神魔之间的平衡之术,稍有偏向的。所以对于这个结果,冕旒并不意外。   成仙?还是……   入魔?   ☆、第四回因缘聚散终不悔   时间过得很快,有一日紫英来到石室,在犹豫半响后问道:“师尊,您可知道玄霄师叔?”   冕旒心中一动:“你……见到他了?”   紫英把自己发现新进弟子云天河、韩菱纱与柳梦璃三人半夜私闯禁地而被他抓住,却意外发现了禁地中被冰封的玄霄的事情大致讲了一下,犹疑道:“师尊,当年师公仙去时曾嘱咐紫英见到玄霄师叔时无论对方有何要求都要进全力办到,紫英始终不明其意,师尊您知晓吗?”   冕旒想了想道:“大概……是因为愧疚吧。”   “愧疚?”   “因为他会被冰封,都因为师父他们当年的梦想。”冕旒毫不遮掩道:“所以他们都很愧疚。”   紫英沉默片刻道:“所以紫英也希望能够帮助玄霄师叔。天河他们想要帮助玄霄师叔破冰而出,所以需要去寻找三寒器,紫英也想随他们一起去,即能保护他们,也算是帮助师公完成心中遗憾,希望师尊允许。”   冕旒点头道:“也好,你一个人总是带在山上也挺寂寞,多下去走走也不错。”   紫英好笑之余道:“能伴在师尊身边,紫英并不寂寞。”   不过事情就这么定了,冕旒末了道:“我这几日要开始冲关,若无要事便别来了。若是过来,便把天青师弟的儿子也带上吧,云天河……对吗。”   紫英离开后冕旒微微皱眉,他要冲关这句话不假,他修炼的速度比预计的要慢上一点点,只怕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真正突破。只希望……一切还赶得及。   “孤城,这样好吗?”冕旒道:“这个时候放霄师弟出来……只怕幻冥界又要遭殃了吧。”   叶孤城显出身形道:“玄霄本就心性坚定,对成仙一事颇为执着。羲和剑至阳至烈,他又是天命属火之身,一旦没有玄冰冰封,内息涌动之下阳炎噬心已成定局。若是不由神界亲手打破他对仙神的执着,那么即使你过几年再放他出来,也不过是多耗上个十九年,再等妖界降临了。”   冕旒叹道:“霄师弟有我,也有云天河,我们还能找到留在鬼界的天青。那个时候我们一起寻找压制羲和剑的方法,十年百年我们都能陪他。再不济我就去求校长帮忙——”   叶孤城淡淡道:“玄霄的脾性,绝不适合这个世界的仙界。”   冕旒一顿。   叶孤城续道:“或许说,你当初认识的那个玄霄可以,但是现今的玄霄却无法。他对妖魔有着极深的成见,只要这个成见存在一日,他便永远无法真正窥破天道,修炼成仙。”   身为剑灵的叶孤城脱离六道,非人非魔,非仙非妖,不入轮回,游离六道之外。也正因为如此,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能更清楚的感受到天道。   由人飞升,却窥不破六道平衡,如何飞升?   冕旒皱眉道:“也就是说……霄师弟成魔已成定局?”   “阳炎噬心,狂妄暴烈,如何成仙?”叶孤城道:“没有望舒平衡烈阳,他修为越高,成魔越成定局,除非……”   “与望舒剑剑主双修吗?”冕旒想了想不禁摇头:“水灵体无比罕见,师父他们寻了十几年也就找到一个夙玉,夙玉师妹死后师父他们为了玄霄又找了十几年也没找到。韩菱纱虽然符合要求,但是她家族世代盗墓,孽债重重,她无论如何修仙,都不可能活过三十岁的。”   更何况,玄霄的偏见注定他绝无法成仙。   其实,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冕旒没有想到,却不代表叶孤城没有。   只是,他并没有说。   至于原因,或许也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此事便告一段落。   时间又过去数日,冕旒的身上开始渐渐出现蓝色的仙气与红色的魔气,也证明他即将突破红世决第十重进入第十一重的仙魔境界。那个时候他就不仅仅是实力位于众多仙神之上,而是身体也彻底仙魔化,跳出生死之苦。   或许是心中终究不想让自己的师父和弟子失望,他的身上虽然魔气旺盛,但额间却出现了属于仙神的、有三枚蓝色的菱形组成的正三角印记,只是那印记上却渡着一层淡淡的薄红,让原本清圣的印痕染上了几分不详之意。   这一日整个石室的突然震动让冕旒从入定中清醒。石室处于琼华宫正下方,乃是所有清气汇聚之所。若是这里发生了震动,那定然是整个琼华派都在晃动了。   冕旒心中猜测着事情的进展,却见石门打开,除了紫英之外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和一位少女。   紫英躬身道:“拜见师尊。弟子本不愿打扰师尊,只是此事重要,还请师尊帮忙!”   红衣的少女在紫英身后轻呼道:“没想到小紫英的师尊这么俊美年轻啊!”   紫英皱眉道:“……菱纱,不得无礼。”   冕旒看着那位一脸懵懂的少年,心中涌上的不知是快乐还是遗憾:“天青……”   云天河挠了挠头发:“你也认识我爹啊。”   冕旒点头道:“琼华之上,我与霄师弟还有天青关系最好。”冕旒笑道:“我叫皇冕旒,在这里我被称作玄旒。”   韩菱纱恭恭敬敬的问了声好,天河却一脸不解道:“玄旒……你不是死了吗?”   紫英大怒:“云天河!”   菱纱也急急忙忙打了云天河一巴掌道:“你这笨蛋!我们还要求前辈救救梦璃,你怎么说这种话啊气死我啦!”   冕旒却没感觉到云天河有什么恶意,再者对着这张和天青一模一样的脸,他也很难有什么怒气:“为什么这么说?”   云天河不解道:“我也奇怪啊,那天我送山河图给大哥的时候和大哥聊起来的,大哥说他平生最对不起的人就叫做‘玄旒湿胸’,因为他当年没控制住羲和剑错手杀了对方。”   紫英略微沉默,叹道:“师尊当年只是重伤。”   天河喜道:“若是大哥知道了,定然会高兴的!等救了梦璃回来,我们就去告诉他!”   冕旒为了不让紫英发现自身魔气而压抑力量,本就忍得辛苦。此时心中虽然感慨却也没力气多说什么,便问道:“你们前来何事?”   韩菱纱快速的描述了一遍他们的同伴柳梦璃被妖界掳走而他们又被结界挡住进不去的事,请求道:“拜托您啦玄旒前辈,您是紫英的师尊,一定和紫英一样善良的!梦璃也是紫英的朋友,请您一定要帮帮我们救她出来!”   原来方才的震动是因为妖界出现……也就是说玄霄已经和夙瑶联手发力再度绑住了妖界吗。   冕旒正要说明柳梦璃其实就是妖界少主不会有事,叶孤城却突然现身道:“翳影枝。”   冕旒一愣。   紫英道:“还请叶先生明示。”   “鬼界有一物名为翳影枝,妖界的结界挡不住翳影枝。”叶孤城道:“只要你们穿越不周山,就能进入鬼界,翳影枝并不难的,但是不周山有烛龙守护,你们在它面前何其渺小,此行便是九死一生之行。”   云天河道:“不管多危险我也要去!我一定要去救梦璃!”   叶孤城不再多言。   冕旒问:“紫英,你也要去?”   紫英沉默片刻,躬身道:“还请师尊同意,原谅紫英不孝。”   “呃……原谅你做什么?”冕旒莫名其妙道:“我正想说在鬼界你们若是遇到了天青,就把他带出来。”   紫英不禁失笑,随即又皱眉道:“师尊,亡者如何能轻易离开鬼界。”   冕旒从戒子中取出一个小鼎,正是当年助叶孤城聚集灵力成为剑灵的宝物“天阙神农鼎”。他道:“倒是让天青进入这个鼎里,鼎内自成一片世界,灵力充沛,更能阻隔任何气息。只要让天青进入这里,就没人能发现的了他。只要呆够了一日一夜,神农鼎中自成一方世界的灵力就会彻底改变天青身上的灵力,鬼界便无法再搜寻到他的踪迹。”   听到这番话最高兴的莫过于云天河,懵懂天真的少年大喜道:“谢谢你!‘玄旒湿胸’!”   菱纱笑骂道:“笨蛋!师兄这个词哪里是你能叫的!”   冕旒沉默片刻道:“你们带出了天青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决不许再来找我。”   紫英微微一惊:“师尊?”   “我即将突破,再不能被打扰。”冕旒闭上眼睛,已经是下逐客令了——事实上他体内从昨天起就一直被仙魔二气充斥交错,此时他已经快忍不住了:“几日后再见……我便是真正脱去凡胎,飞升成仙。”   慕容紫英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不安,却又不知这本该欣喜的事情究竟不安在何处。   直到三人离开,冕旒立刻释放出仙魔二息。也亏的这石室为了聚集清气而刻下隔绝阵法,这才免于冕旒身上的魔息被人发现。冕旒不解道:“为什么不让我说?”   叶孤城淡淡道:“若是你在玄霄被囚之前成仙入魔,可会出手阻止九天玄女?”   冕旒点头道:“定然会。”   叶孤城道:“如此,你便与天界结怨。云天青作为与你和玄霄相熟之人,那时再想待他出来便无比艰难。”   冕旒喜道:“还是孤城你想的周到。”   叶孤城浅笑。   冕旒再度闭上眼睛,进入彻底的入定状态。有叶孤城为他护法,他毫无所惧。   十九年所积累的执念于仇恨即将开始,也即将将这琼华派三代堆积的梦想——彻底击破。   ☆、第五回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一日一夜之后,冕旒的冲关到达最后一步,他进入识海世界,对外界一切都感知不到,自然不知琼华派整个山头都被玄霄借助羲和望舒之力连根拔起,连带着他自己朝着似乎遥不可及的昆仑天光缓缓飞去。   他不知道,叶孤城不打算因为这种事打扰他,所以他也就不知道外界此时已经彻底乱作一团。   因为望舒剑的真正新任宿主是韩菱纱,而夙瑶只是在玄霄的帮助下强行驱动望舒剑与羲和剑合并。韩菱纱的灵力并不高超,更没有修炼过专门为双剑宿主设定的剑诀,完全无法抵抗望舒剑的寒气反噬。   此时的她在望舒剑的影响下比当年的夙玉更加的痛苦和脆弱,寒气侵蚀着她的身体,让她随时随地都可能死去。   无论是云天河还是慕容紫英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韩菱纱死去,而刚从鬼界出来的云天青一直没有多说什么,此时却下了决定:“去阻止师兄吧。”   韩菱纱立刻阻止道:“前辈!玄霄的力量你在鼎中不知晓,我们却亲眼见识过了!我们打不过他的!更何况您身为鬼灵,阳火对您的威胁比谁都可怕,我没事的,我可以忍住,你们不要去!”   “我们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冻死,你没有修习过双剑剑诀,此时望舒剑所消耗的不是你的灵力,而是你的生命。”云天青郑重道:“我便是被寒毒生生逼死的,怎会不明白你此时承受的痛苦?”   韩菱纱几乎要急哭了:“前辈——”   “更何况,即使不为你,我也是要去的。”云天青叹道:“屠戮妖界夺取紫晶被就是错的,而琼华却将这错误重复了两回。上一次我选择了怯懦的逃跑,但是这一次我不想再逃避了。我对不起师兄,想要和他道歉,这么一直躲着算什么?可不符合我云天青所谓。”   他叹道:“今生是人来世做妖,执着于妖魔之分,仇恨与种族之分,究竟有什么意义?而这份没有意义的东西,却残害了多少生灵……?”   他朗笑一声道:“无论你们去不去,我定是要去的!”   天河与紫英自然也是要去的,但是一切如同韩菱纱所想,并不容易。   天河的固执和紫英的规劝都让被阳炎充斥的玄霄更加的不耐,而被玄霄一直故意忽视的云天青的拔剑更是彻底激怒玄霄!   “好!不自量力!”玄霄冷笑道:“便让我看看,你们究竟能做到几分!”   天河忍不住道:“玄霄!……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因为飞升,琼华派好多弟子都死掉了啊!”   玄霄冷冷道:“那些修为不计的蝼蚁也妄想升仙,承受不住强大的灵压,死了也是活该!”   云天青也不禁动怒:“师兄!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玄霄冷哼一声,天河却道:“玄霄……大哥!大哥!不要这么做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大哥!大哥怎么会说这种话?!是不是因为三寒器不足以压制阳炎之力?这样的话我陪大哥再去找,十年也好百年也好,我会一直陪大哥找下去的!大哥,你放弃吧!”   “天河……”玄霄沉默片刻,忽的嗤笑道:“我已无回头之路。”   “大哥……?”   天青咬牙:“师兄……”   玄霄淡淡道:“天河,你晚了二十年。”   他蓦地冷斥道:“如今要我放弃——痴!心!妄!想!”   云天青高声道:“师兄,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对旒师兄说的话?如今这般凡心入魔,若是旒师兄看到,又会如何愤懑!”   玄霄最后的冷静终于消散,他大笑一声,已是怒到极致:“旒师兄是否看见,云天青,身在鬼界的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云天青大惊:“什么?!”   联系到一日前天河对冕旒说的话,慕容紫英豁然醒悟,冲玄霄大喊:“玄霄师叔!师尊他还--唔……”   韩菱纱大惊:“紫英!”   玄霄冷笑一声,正与说话,却突闻身边的夙瑶狂喜的声音:“昆仑天光!”   玄霄大笑道:“好!好!好!”   原来昆仑天光已经近在咫尺!而所有琼华派的人都认为只要沐浴昆仑天光,就能飞升成仙!   云天青半跪在地上,抬头看向玄霄,正望进那双凝冰又燃火的双眼,下意识颤抖道:“师兄……”   慕容紫英双拳紧握:“来不及了吗……师尊……”   几人各有轻伤,玄霄终于收回看向云天青的目光,对云天河皱眉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说,你们,通通都给我滚下山去!”   云天河支撑着站起身,口中有着鲜血的腥甜味,神情却依旧是坚定不变的:“不……我,一定要阻止你!”   “兄弟阋墙,朋友反目,十九年前我便遇到过了!”玄霄怒极反笑:“哈哈哈哈!好!好!顽固至此,我便成全了你!”   云天青痛苦道:“师兄……”   他的全身几乎被阳炎包围,原本褐棕色的长发此时已是红的几乎滴出血来。灵力席卷四方,长发翻飞,衣袂鼓动,羲和剑带着无与伦比的灼热,挥向云天河!   紫英几人大惊:“天河!”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莫名的力量阻挡了这雷霆一击!   玄霄一惊:“……!何人阻我!”   众人抬头看向天际,那昆仑天光之下,一位女子面目庄重,庄严宝相,周身包围着威严的金色神光,神圣不可侵犯。   “本座乃天帝驾下九天玄女,奉命相传神界旨意。”   夙瑶双手颤抖,几乎喜极而泣:“九天玄女娘娘!……终于……终于……!!”   然而下一秒,一道惊雷在他的耳中炸响:“无知!凡心入魔,妄想升仙。”   九天玄女的眼中没有任何波动,冰冷的让人心惊:   “天帝有命,琼华派逆天行事,犯下滔天罪孽,令其受天火焚烧,陨落大地,派中弟子打入东海漩涡之中,囚禁千年!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慕容紫英、云天青、云天河、韩菱纱虽为琼华弟子,心中却存清明善念,故可免去此劫。云天青,速速投胎去吧!”   “果然……如此……”   云天青终于再没有力量支撑自己的身体,半跪在了地上。他的双目带着了然,其中又融着深深地绝望。   玄霄狂怒!一生清贫苦修,心间之人陨落,兄弟阋墙反目成仇,十九年的冰封,阳炎噬心经脉倒转的痛苦,最后承载着他的执念,竟以一句“妄想”作下终结!   ※   冕旒盘坐在阵中心,全身红蓝二色光芒忽隐忽现,神魔之气龙争虎斗,各不相让。他的全身剧烈的颤抖着,肌肉下意识的抽搐着,浓浓的血腥盘绕在胸腹之中,令他全身仿若爆炸似的胀痛,却连凝聚自己的意识也做不到。   成神?!成魔?!   神是什么?魔又是什么?神魔之分,便是天地之分,正义之分?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盘古开天,万物皆生,神清魔浊,自有天道。神魔之分,有什么分别?   他见过的神有的普度众生,有的玩弄世事;他见过的魔有的悬壶济世,有的无恶不作;他见过的妖有的有情有义,有的为非作歹;他见过的人有的坚毅果敢,有的龌龊不堪。   人、神、妖、魔,究竟有什么不同!   心中的冲突一时达到了顶点,仙魔之力的争斗达到了最高!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皆在一念之间!   叶孤城站立一旁,静静地守望着自己一生的剑主。   ……   “什么‘天道’!不过是神界一面之辞!为何凡人命运要由你们一句话而定!琼华若有错,为什么十九年前神界不闻不问,而今昆仑天光近在咫尺,你却又说琼华违背天道,应受天罚!”   “代天授命?你代何天!何人许你代天!”   玄霄放声大笑,他向着那至高的女神挥舞羲和,阳炎翻滚,撕天裂地!“给我滚回天庭!!”   众人大惊,无人能料玄霄竟已狂妄到连天庭也不放在眼中!   九天玄女大怒!   ……   庞大灵力的疯狂激斗几乎将整座石室毁去!   过去种种所见所闻在脑中不停闪现:神的博爱与自私,魔的忠义与无信,人的伟大与渺小,妖的忠贞与无情……   他憎恶这个世界仙神的自私无情,却又无法去无视师父宗炼与弟子慕容紫英的殷殷期盼。   究竟要怎样?成神?还是成魔?!   “冕旒!冷静下来!”   叶孤城瞳孔一缩,他伸出手去,无形的剑气包围冕旒,却终究慢了一步。   石室终于承载不了庞大到恐怖的灵力,在瞬间破灭!   ……   “我忍受阳炎焚身之苦,经脉逆转之痛,十九年煎熬,一生苦修,换来的竟是如此?哈哈哈!”   玄霄仰身大笑,阳炎爆涌,灵力翻滚。他的笑充满无尽的嘲讽,包含了对自己修道三十余年的一切的嘲讽!   “难怪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果然无情无义,草菅人命!”   “哈哈哈哈哈哈------!!!!”   “神界自许为天、自比为地,如此天地,令人不齿!”   “玄霄以命立誓!!!----”   ……   石室破裂碎裂,惊天动地。冕旒的力量再没有任何束缚,带着撕天裂地的恐怖力量,将这困了他整整二十二年的地宫彻底摧毁!   地面开裂,地动山摇。屋顶急速崩塌,然而跌落的碎石在未接触到皇冕旒就已寸寸粉碎!   叶孤城手握香雪海后退数步,暂避其锋芒。他微微皱眉,冷淡的声音却带着强烈的穿透力,刺进冕旒脑中。   “冕旒,何必如此纠结至深。在叶孤城眼中,皇冕旒就是皇冕旒,无论成神入魔,你都只是你,只是叶孤城一生相伴的人。”   叶孤城缓缓道。   “所以,你之所愿,无关他人,凭心而已。”   ※   “苍天弃吾、吾宁成魔——!!”   九天玄女弹回玄霄的攻击,竟将他一击击倒!她怒声道:“竟然堕入魔道,如今留你不得!本座先将你暂押东海千年,再惩你藐视天界之罪!”   金色的光辉包裹住了玄霄和夙瑶的身体,要将他们带向东海。夙瑶满面绝望,未有抵抗被带离原地,玄霄却是冷笑一声,打算全力一搏!   然而整个琼华突然间剧烈的颤抖,一股夹杂着神魔之力的恐怖力量席卷整个天空,伴随着大多数人都太熟悉的嘶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来人从天而降,地面在这一跺之下竟是龟裂宛如蛛网!冕旒落在所有人眼前,狂暴的灵力撕毁了禁锢着玄霄的金光。便是九天玄女也无法抵挡那恐怖的力量,向后退了数步,几乎是震惊的看着对方:“二十多年前与魔尊重楼一战……十九年前身中羲和阳炎焚身……身为凡人的你,居然还活着!勿怪鬼界寻你不到——神界居然搜遍六界也未能找到你!玄旒,你究竟何人!”   飓风席卷整个剑台,白色的莲花台寸寸碎裂,红蓝二色灵力喷涌翻滚,撕天裂地,咆哮怒号,剑台疯狂震颤,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搅成碎片!便是九天玄女也不敢触其锋芒,立刻飞离剑台。   冕旒站在原地喘息着,他看着震惊的众人,苦笑道:“我还算是赶上了吧?”   玄霄震惊道:“师兄……?”   冕旒笑道:“我还活着啊,霄师弟。只是我当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竟是入了魔。”   玄霄闻言冷笑一声,哑声道:“如此仙神,不入魔作甚!”   “你现在神智不清,不过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哪怕阳炎之力消去你也不会后悔的了。”冕旒握紧手中的香雪海:“孤城,你这般谪仙似的人陪我堕入魔道,我真舍不得。”   叶孤城淡笑:【凭心而已。冕旒如何,叶孤城相伴到底,成仙入魔又有何介怀。】   红蓝之息已经强盛到了极致,冕旒转过头看向云天青和慕容紫英,那个人即使在鬼界呆了那么多年依旧满面笑容,而自己委实没尽过多少责任的弟子关怀的看着他。   冕旒苦笑道:“我若是成魔。你们会生气吗?”   云天青哈哈一笑:“我们天下无敌的玄旒师兄,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吗?”   “天青……”   慕容紫英却不知该说什么。不过短短几日,自己的师叔和师父相继入魔,琼华陨落,繁花逝去不过转眼瞬间,这对于慕容紫英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残酷:“师尊……”   “紫英……”   玄霄冷笑道:“直至此时还愚昧至此,真真可笑!”   慕容紫英却并未动怒,他抬头看向冕旒,墨玉般的双眸宛如有星子再闪动:“紫英还是渴望完成师公所愿,向往天道成仙的……不知该如何去评价师尊的选择,但是紫英却愿意相信师尊,尊重师尊的选择。”   冕旒失笑:“紫英……”   他的目光再度越过三人,甚至对圈外不明所以的云天河与韩菱纱相视颔首,蓦地,他放声大笑!   “成魔如何,成佛如何!天道自私,魔道凶残。皇冕旒无愧于心,无愧朋友,无愧天地!杀戮如何?凶残如何?成神如何?成魔如何?三界九天,有何我不可去之处!有何我不可为之事!”   他尊崇自己心中最深处的愿望,仰天长笑:“今于此立誓,我以此红世之身,堕入魔道,无惧无悔!无惧无悔!!!!”   二色灵力终于彻底变作红色,急速的收回体内。冕旒全身如玄霄一般散发出淡淡的赤芒,但他的发却更加的乌黑,比墨染得更浓。然而那双黑色的眼已经变得如同鲜血一般,鲜红欲滴。额上成倒三角排列的三枚红色菱形魔印代替了原本的正三角排列的蓝色仙印——此时的他已彻底坠入魔道,再无退路。   在不知何时,九天玄女已经消失不见,即使是天界的女战神也是不愿面对这个彻底成魔的异界杀神,独独留下六人于这剑台之上。天空涌聚起浓重的云朵,赤红的火焰如雨水般自天穹降临!   云天青惊呼:“糟了,天火降临!”   几人大惊,冕旒却上前数步,抽出了剑鞘中的香雪海。   他笑道:“孤城,感觉到了吗?红世决突破到第十一层的快感!这种似乎连世界都能毁灭的庞大力量充斥身体的兴奋!”   雪白的剑身呻吟着,赞同着冕旒的话:【《红世圣决》之力,果真每上一重其力即升百千倍。无怪乃世间至宝。】   但也正因为力量的提升,双九之日的反噬也会更加的恐怖和狂暴。但是,冕旒并不畏惧。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玄霄拉住冕旒,皱眉道:“师兄,天河……云天青,天火将至,先离开这里!”   云天河大急:“那山下的百姓怎么办?!”   “无妨的。”冕旒抽出手,仰望那疾驰而来的天火,露出一个微笑:“我现在,是极想尝试一下我晋升之后的力量的。”   “师尊……”紫英微微皱眉,却点头后退了一步:“紫英知晓了。”   云天青笑道:“那我便将命放在旒师兄手中了。”   云天河莫名其妙地摸摸脑袋:“你在说……啥?”   韩菱纱打了他一下,嬉笑道:“紫英的师尊,我信你!”   冕旒感激:“多谢信任……”   他看向玄霄,红发的魔略略沉默,突得笑道:“没想到你竟然活着,竟让我无聊自责十九年……哈,玄旒师兄,若是失败,玄霄便是追到三界九天,也要让你偿还此债!”   “哈哈!”冕旒笑道:“那我更是不会败了!”   他转过身看向天空,香雪海紧握在手,做出一个奇怪的起手式。   他笑说:“霄师弟,天青,你们都曾夸奖过我的‘光寒九州’,可是我也说过,它始终未能完成。因为从创造此式之时,我便已将它当做‘神之剑’……现在,便是‘魔之剑’了吧。”   云天青一笑,玄霄挑了挑眉。   天火还在百米之外。   冕旒温言道:“紫英,我一向以剑术为傲,虽为你师,却从未真正教你剑术。今日,我望你仔细看好——光寒九州,由你将其传承。”   慕容紫英郑重道:“师尊,紫英定不辱命!”   天火还有百米。   他大笑:“紫英,霄师弟,天青,我很高兴此生能见到你们——我曾说过,若有人能在‘剑术’上超越我,那定是霄师弟。即使现在,我亦未曾改变,也许还要再加上紫英。请你们仔细看好这招,若无机缘,或许我有生之年再无力将‘光寒九州’发挥出今日之力——无论未来你们成神成魔,都是皇冕旒永远的对手!也是……冕旒一生最重要的人!”   玄霄终于露出微笑:“愿与君共进。”   云天青朗笑:“你也一样。”   慕容紫英微一躬身:“紫英永随师尊身后。”   韩菱纱眨眨眼:“我也很高兴能够认识小冕旒哦!”   云天河云里雾里,摸了摸脑勺:“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是,就像菱纱说的,我们都很高兴遇到‘玄旒湿胸’!”   还有十米!   冕旒开心的笑了,心中说不出的温暖与平静:“谢谢,你们。”   仿佛要将人融化的热力呼啸而来,韩菱纱紧紧握住云天河的手,全身皆是汗水。而红色的光辉再次从冕旒身体中发出,最后全部凝聚在香雪海之上。额前三枚菱形魔印越加鲜红,仿若九幽烈焰——   那一剑,挥出——!   千波流水万波风,不抵一剑寒九州!   银色的光辉似乎覆盖了整个天际,目之所及皆是此色!那是一种极致的速度,极致的力量。它的残影还留在这片天地间,它却早已远离。   那是一种恐怖的力量,魔力与天火相撞,将其消弭,发出巨大的咆哮之声,撕天裂地,震颤山河!这是剑之力量的极致体现,皇冕旒,无愧于‘剑圣’之名!   一剑!只不过一剑之威,却宛如长江大浪,将那无尽天火瞬间灰飞烟灭!   冕旒脱力倒地,但力量的余波却击向琼华!云天青、玄霄和慕容紫英架起结界,正要接下这一击,然而置于紫英袖中的天阙神农鼎突然急速飞至琼华上空,巨大的结界将其包裹,挡下了爆炸后的余波。零星的火花化作点点星光洒落在众人身上,枯竭的灵力迅速盈满,便是原本面色苍白的慕容紫英和全力一击后脱力冕旒的也恢复了正常。   “这个力量是……?”冕旒一愣,随即倏尔一笑,说不出的好看:“谢谢你,谢谢你……”   “姐姐……”   ☆、 大结局·生尽欢,死无憾,我命由我不由天   琼华山头在天阙神农鼎释放的莫名力量下再度落回了昆仑山,它落的极快,快的冕旒都感受到了失重所带来的恶心感。然而对方却不会给他们恢复的时间。   琼华刚刚再度与昆仑山接合,强烈的撞击和震动让琼华派本就支离破碎的千年宝殿彻底粉碎。   琼华派终究彻底淹没在这场人性贪婪所带来的浩劫中。   神农鼎上异常之力所结成的结界刚刚消失,九天玄女便再度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她俯视着冕旒一干人,庄严宝相,威严凛冽:“玄旒,你可知逆天而为,会付出什么代价!”   冕旒冷笑一声:“琼华被毁,是因为妄造杀孽,理所应当!弟子服惩,是因为屠戮幻暝,罪有应得!我都同意!可这山下百姓又有何罪,有何错?凭什么要受到波及!要知道一旦琼华山头被天火焚毁下落定会夷平方圆千里!”   他讽刺道:“你道好人横死是命中注定,坏人长寿是天意难为,我却要说,的确是天地不仁!若非琼华即将升入仙界,便是屠戮十个幻暝你们又可会搭理一眼?!”   他喝道:“云天河,把后羿射日弓给我!”   天河不解其意,但是他却是相信着面前这个人的。少年解下身上神功递给冕旒,冕旒握在手中,巨大的红弓比他还要高上几分。他拉开弓弦将香雪海架在弓上,用尽全力张功直至九天玄女!   冕旒的恐怖魔力配合后羿射日弓的神力,饶是身为天界第一女战神的九天玄女也不禁色变。   两只手分别搭上了他的左右肩,皇冕旒向后看去,天青一脸笑容的向他点点头,玄霄也是露出不羁的笑容看着他。   “师尊,紫英信您。”慕容紫英向他点头。   韩菱纱俏皮的眨眼:“小紫英的师尊,我们相信你!”   天河挠了挠脑袋:“我不太明白你说的,但是,我也不要山下的人被天火波及。”   冕旒大笑一声,再度看向九天玄女。对方紧皱眉头:“逆天而为,冕旒,你莫要后悔。”   冕旒笑重复云天青当年说过的话:“人一生怎能无一憾事,我只求走到头来,能笑言无悔!”   “只要有足够的力量——!!”他大声笑道:“我就能说,生尽欢,死无憾,我命由我不由天!”   香雪海飞射而出,快如闪电!   但是九天玄女并不惊慌。   这一箭的力量非常强,强的连她都感到畏惧。但是这样的速度对修仙者而言非常的快,但是对于凌驾于众多仙人甚至神魔之上的她而言,并不快。   九天玄女微微侧身便躲了开来,全身红芒的香雪海与她擦身而过。   但是冕旒却笑了。   香雪海擦过九天玄女之后毫不停息,直冲昆仑天光!九天玄女这才发现冕旒意图,大惊之下立即阻止!然而碧色的长带还未碰到剑身,便被一道火红的魔光挡住,险些被当场击伤!   玄霄冷笑道:“方才我为维持琼华飞升不坠,全身力量不到一成。如今我便要看看,你是否还能轻易反我攻势!”   天地之间,神魔最强!如今入魔的玄霄力量更是可怕!   香雪海飞上九天,飞上那御剑也不能及的高度,带着神力,魔力,与剑灵之力,射中昆仑天光!   没有任何的声音,这一瞬间是极致的寂静--昆仑天光在刹那间被撕裂,灵气爆涌的同时,无数厉鬼怨念咆哮而出!然而刹那之间所有全部厉鬼吸收入香雪海,叶孤城突然显现实体,手中正捧着天阙神农鼎。神鼎之力发动,剑身上所有厉鬼怨气都被灵力包裹,缓缓炼化,只留灵力,彻底与香雪海融汇。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是昆仑天光!   香雪海急射回皇冕旒面前,他一跃将长剑收入手中,当即感受到其中强大的灵力和未能完全炼化的煞气--但是这对于他和叶孤城而言,并不值得畏惧。   妖剑香雪海,外表清圣,实则嗜血成性,而如今便是这满身的煞气,只怕再清圣的外表,也不会有人否认,这是一柄真正的魔剑了。   收起彻底魔化的香雪海,冕旒脸上的喜意掩都掩饰不住:“重楼果然未骗我!”   然而喜意未玩,他却突然单手紧紧捂住双眼,跪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旒师兄!”   “师尊!”   “小冕旒!”   叶孤城突然现身扶住冕旒,这时的他再也无人会觉得他是那落入凡尘的谪仙,明明与以往毫无不同的外表,却多了一层魔性与戾气。   “冕旒!”   云天青惊道:“旒师兄,你怎么了?!”   “我的……”他忍不住呻吟,双眼仿佛燃火般疼痛:“眼睛好痛……”   “这就是天罚,你毁了天光中积累的夙罪,为琼华派弟子和无数的罪人改了天命,自然要接受改命的后果。”九天玄女冷冷道:“然你救了琼华派弟子人的命,却不能改变玄霄的。他身为供奉本座的琼华派弟子却身入魔道的罪孽,必须偿还!--当然,你也一样!”   玄霄寒声道:“你做梦!”   云天青怒道:“昆仑天光已毁,天道夙罪一清,便是在东海的琼华弟子也理应去转世,再有何理由要去惩罚师兄!”   云天河挡在玄霄面前,天河剑直指九天玄女:“琼华已经被毁了,为什么还要惩罚大哥?!”   九天玄女冷冷道:“云天河,我道你无知,不计较你冒犯之罪,速速退下!”   云天河大喊:“我不要!我不允许你伤害大哥!”   “即使不算入魔之罪,玄霄也无法被宽恕!”九天玄女寒声道:“玄霄屠戮梦貘,藐视神界威严,必须受罚!”   “哼!本座到不知,神界何时轮得到管本座魔界之事!”   冕旒喜道:“重楼!”   颀长健硕的高大身躯,红色的长发,棱角分明英俊的脸,额心印有火纹,头生两角,正是魔界至尊--重楼。   “哼!”重楼冷哼一声:“对付小小九天玄女竟狼狈若此,玄旒,即便成魔,你也已经如此无用。”   痛意渐渐减退,冕旒被叶孤城扶着站起,闭着眼抬头微笑道:“琼华确实有错,理应。只是我无法忍受自己的同门受东海千年之苦--我毕竟是琼华中人,一身所学大半来自琼华,自是不能不报这恩德。”   重楼不屑冷哼:“一群蝼蚁罢了。”他看向叶孤城:“这是你的剑灵?”   他赞许道:“很好。”   叶孤城颔首。   冕旒笑而不语,云天青笑道:“我们却是在意那些蝼蚁的,毕竟我们不像神‘魔’那样冷血无情。”   已入魔的玄霄狠狠瞪了他一眼。   九天玄女又怒又怕,道:“魔尊!玄霄虽已入魔道,但依旧乃凡人之躯,未能成魔,怎算你魔界中人!”   重楼冷冷道:“本座的决定,还由不得你质疑。给本座滚!”   一道赤炎击中九天玄女,对方惊叫一声,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韩菱纱失声道:“好厉害!”   云天河喃喃道:“刚才九天玄女一下就把大哥打倒了,‘虫楼’又一下子打倒了九天玄女,真的好厉害。”   玄霄额前蹦起一道青筋。   慕容紫英无奈地拉住他:“天河,莫要再说了。”   云天青偷笑,又被玄霄狠狠瞪了一眼,连忙正色对儿子道:“方才你大哥为维持琼华不落,只余下一层功力。若是在此时绝不会那么容易被击倒。更何况那九天玄女几万岁的年纪了,修炼的时间可比你大哥长太多了。”   天河挠挠脑勺:“哎……九天玄女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   重楼看向天河,眉眼间依见赞赏:“三世澄澈,内心清明,身负炎寒二气,又能得到后羿射日弓承认,的确乃可造之材。凡人,本座便等你。希望你不要让本座失望。”   天河莫名:“等我……啥?”   冕旒也忍不住笑了。   玄霄皱眉道:“师兄,你的眼睛……”   “不碍事的。”感受到众人担忧的目光,冕旒摇头笑道:“我认得一人,他最懂得换改人间天道。这件事连伤都不算。而且我如今已经可以以灵觉视物,比起眼睛更清晰和宽广,眼睛看不看得见对我而言并无影响。”   他上前一步:“重楼,这次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昨日在我识海之中提点与我,只怕我难以突破最后一步。”   重楼冷哼一声:“待到完全入魔便到魔界来吧,魔将军的位置本座已留了多年。”他看向玄霄:“你未辜负本座的希望,修行五百年之后,便承了溪风的魔将军位子。”   “……”玄霄皱了皱眉,炎寒二息在刹那间暴涨,却又渐渐平息。   他没有说话。   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冕旒摇摇头:“我经此一事,只怕要休养不少时间,恐怕短时间不能到魔界去任职了。不过,霄绝对比你想象中的更有才华力量,百年内他完全有能力接替魔将军的位置。”   “哼……玄霄吗,本座记得你。二十年前你若如蝼蚁,如今这般还有几分看透。”重楼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哼,本座魔务繁忙,便在魔界等你们。”   不理会众人的送别,重楼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当真是世事无常。”玄霄嘲讽道:“当年我一心斩妖除魔,今日却自己堕入魔道。”   冕旒微微皱眉,担忧道:“霄师弟后悔了?”   “哈哈哈哈哈——”玄霄不屑道:“怎么可能!”   “那不就是了,其实也不错。”冕旒转身笑道:“霄你的性格,到了魔界也是不错的。紫英……”   慕容紫英道:“师尊。”   冕旒想了想道:“紫英若是希望,便继续修仙之道吧。毕竟孤城也说过以紫英的心性,倒还是适合修仙一些。大不了以后不上天庭便是。”   慕容紫英摇摇头:“成仙……千百年来,修道者不知凡几,真正成仙者却屈指可数……紫英怕……”   冕旒摇摇头:“我相信紫英。”   耳根不受控制的发红,慕容紫英抿了抿唇,露出点点笑容:“是,紫英定不辱师尊期望!”   冕旒笑道:“我自是相信紫英的,倒是天青……如今神农鼎掩去了你的气息,但也可以再收回去。你呢?你是去轮回转世还是……”   云天青笑眯眯道:“我去鬼修。”   “咦?”   “修魔之路太过残酷,像师兄这样由仙转魔者更是千年难遇,我还是鬼修的好。”云天青耸耸肩:“这辈子资质不错,万一下辈子变差了,我怎么修道有成继续陪你们?”   冕旒一愣,他笑了,笑得干净而又开心。   他摸索着抓住身边一直扶着他的叶孤城--即使他们都知道冕旒根本不需要搀扶。他握紧叶孤城的手,剑灵的手并不温暖,带着属于剑的冰凉,如今还有浓重的血煞之气。但是,却让冕旒感觉到无比的温暖。   他喜欢这个世界,尽管在这个世界他不是最强的,尽管这个世界还存在着无数的危险,尽管他们已经被列入神界的黑名单,尽管他在这个世界付出了视力,而想要恢复视力还要去相求那个他有些害怕的人……   但是,他还是喜欢。   他朝着云天青笑:“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云天青露齿一笑,随即对着一边的玄霄道:“嘿嘿,师兄,现在事了了,咱们好好--哎哎哎!师兄你等等我别走啊!师兄师兄师兄————————!!!”   “滚!”   “师兄我给你道歉刚刚真的是我错了但是你刚刚也好凶好吓人好可怕我手一抖剑就拔出来你别生气啊别走啊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   “闭嘴!”   “师兄别啊我现在是鬼啊最怕的就是阳炎了烧一下可不得了到时候还的让师兄照顾我多不好吗哎呀师兄都说了等我一下啦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   “云!天!!青!!!”   韩菱纱一把拉住准备跑过去的天河:“笨蛋,你去参合什么!”   天河犹豫道:“可是菱纱,爹要被大哥砍了……”   韩菱纱嘻嘻笑道:“傻瓜,那是你爹和玄霄在和好呢。”   “啊?”   冕旒哈哈大笑,隐约还能听到身边属于紫英的笑声。   如何能不喜欢这个世界呢?   ——这个世界,有他们啊。   ——全剧终——   ╔梅勒°冰凌══W╦R════════════╗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   │ ╭◆┴┴◆╮.╲╱ 书本网整理。 │   │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 ↓ 版权归作者所有 │   ╚═════════════════════╝